说到这里,薛锐又回头瞥了一眼方糖,徐徐道:“我们可知道她的父母是怎么回事了,你以为她真的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吗?她好不容易得到的称心如意的父母,她还舍得失去吗?”
被解开束缚的方糖所在床上的一角,紧紧抱住自己,不敢反驳、也不敢动弹。
薛锐也懒得多看他,只拉住熊乐晨,说道:“走吧。想从门走还是窗户?走廊上有监控吗?”
“有两个,电梯里也有,不坐电梯就要走楼梯转上去。走窗户快。”
“那就从窗户走……”
两人都旁若无人一般,边聊边跳出了窗口。
方糖痴痴望着窗口的方向许久,才猛然回神,飞也似的扑到床头拿起自己的手机。她下意识想打电话给父母求救,或者像老师教的那样报警,可薛锐的话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她拨号的手指久久摁不下去。
她行动自由了,却不敢出门,也不敢打电话。她甚至不敢大声哭泣,害怕薛锐和熊乐晨还在自己家里,哭声会把他们再次引来。
她只能祈祷天亮之后还能一切如常,看到爸爸妈妈的笑脸。
薛锐带着熊乐晨夜闯别人夫妇的卧室。
这种魔幻的事,薛锐做起来得心应手。他如法炮制地控制了夫妇俩,滴了吐真剂。然而也正如他所料,这俩成年人的回答里有用的部分还不如方糖的。他们就像是——不,就是完全以方糖的父母自居。他们会质疑薛锐和熊乐晨到底是什么人,怎么闯进来的。当被问起方糖的时候,他们就十分紧张地质问薛锐对方糖做了什么,就像真正的父母在关心自己的孩子。
至于“触须”以及“花花”,他们知道得非常少。他们只模糊记得自己见过“花花”,但是那小女孩从哪来的、到哪去了,他们通通没印象。不管薛锐怎么问他们为什么忽然要回归家庭、陪伴方糖,他们的回答都还是那一个核心——他们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应该把对女儿的爱表现出来,不要错过她珍贵的童年。
要不是他们身上泛着和“触须”同源的力量,或许还真能唬唬人。
薛锐和熊乐晨没继续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很快离开了。方家夫妇俩确认他们翻窗出去之后,没像方糖那样傻坐着,而是立刻蹦起来开门,冲下楼去找方糖。
儿童卧室门“嗙!”地一声被打开,夫妇俩一眼看到床上惊魂未定的方糖,忍不住跑进去拥抱她:“方糖!”
方糖这时才敢放声大哭,扑进父母怀里:“妈妈!爸爸!呜呜呜……”
一家三口拥抱许久,这才稍定心神。方家夫妇俩对视一眼,做了一个决定。
“报警!”
另一头,薛锐和熊乐晨离开了方家……其实也没去哪。
反正他们连酒店都没定,就双双飘在城市的上空,一边俯瞰已经熄掉大部分灯光的城市夜景,一边讨论关于“触须”的事。
薛锐掏出了那本手册,熊乐晨蔓延出黑雾,一页页“扫描”过去,就等于看完这本手册了。
熊乐晨还问薛锐:“你不看看吗?”
薛锐捞着他的腰,带着他在城市上空悠悠飘浮,回道:“你都看完了,还是你直接跟我说有意思的事吧。”
熊乐晨也没觉得这有什么,毕竟很多任务资料确实是他来看,然后总结给薛锐的。于是熊乐晨想了想,说道:“那个手册里,其实还写了处理‘触须’的流程。”
“嗯?”薛锐一琢磨,“用地下室的焚化炉吗?”
“应该是,里面写了‘焚烧’。”熊乐晨道,“而且册子要求2到3周就要处理‘触须’不许它成长到21天之后。以及,喂肉是被绝对禁止的,每个‘触须’的喂食人员必须固定,任何情况都不允许更换。如果喂食人员确实不能喂了,那就消灭对应‘触须’。”
“这么说,那个地下室的人在培育这种‘触须’。”薛锐道,“但是按照方糖的时间,‘触须’真正长成需要4-5周,为什么都要提前处理掉?‘触须’得等成长为基本完全体,才能通过吃肉和吸血,实现喂养人的愿望吧?”
“嗯。”熊乐晨道,“虽然没写必须提前处理的原因,但既然连喂肉都禁止了,那应该就是在防止有人签订‘契约’?”
“那他们养这个玩意儿干什么?”薛锐疑惑,“对了,方糖一直说不清楚‘触须’伸出去接触人类的力量是在干什么,这个册子里有吗?”
“没明说,但是有些条例规定或许就是在说这件事?”熊乐晨道,“有一条,要求喂食人员在去喂食的时候,必须按照项目要求,在脑海里不停地想一个形象。去喂食的时候也要尽量不想别的,只想那个形象。手册里既然强调了‘去想’的话……”
“‘触须’能感知到人的想法。”薛锐明白了,“就像方糖不断灌输的‘花花’形象,‘触须’也会因为喂食人员的思想,而逐渐成长为目标形象。”
熊乐晨又想起一件事:“这个世界在法律和道德上还是禁止克隆人类的,或许让‘触须’变成一个‘人类’违背了这种约定俗成,所以要在它即将成型之时消灭?”
“一个在居民区搞这种实验的组织,怎么还被你说得挺守规矩了?”薛锐嗤笑一声,“对了,你记得之前方糖说她想要一只狗当礼物吗?”
熊乐晨只需一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现在地下室里的‘触须’,可能会变成狗的样子吗?”
“或许你说得对。”
薛锐知道熊乐晨的思路:“距离那个空房邻居最近的还是他们家。他们家里的父母已经不会有那么单一的信念了,即便还有保姆和客人,这些人的思想都是杂乱而短暂的。相比起一个孩子长时间的专注的愿望,这些人的想法都不过是‘触须’的佐料罢了。”
熊乐晨想了想:“有没有可能,是方糖心底其实还在暗中期待那个地下实验室能回应自己的愿望?”
“或许。”薛锐嗤笑一声,“她知道那个地下室能实现自己的愿望,却无视后果,只是恣意享受着暂时令她满意的结果。一个小孩子,可没什么自制力。”
“所以,她是只要现在的心愿得到满足,就无所谓来由以及未知的将来吗?”熊乐晨道,“那么对她来说,不管这种‘爱’是如何产生的、也不管这种‘爱’是真是假,只需现在得到的‘爱’是她想要的那种,而且能长时间持续下去,也算她心中真正的‘爱’了,是吗?因为她认知中的‘爱’,就该是这样的。”
薛锐听着前面,本来还想赞同的。听到后面,却沉默了下去。
熊乐晨看他安静好一会儿不接话,转头望着他:“怎么?”
“……没什么。”薛锐轻声一笑,将话题遮掩了过去。
他只是忽然觉得,熊乐晨最后说的这些话,某种程度上也像是在说薛锐自己。说到底,熊乐晨对薛锐的表示从来都是直接体现在行为上,就算说出口的话,也是要在薛锐去世之后吃了他的身体。熊乐晨从没说过自己对薛锐的情感是怎么样的,毕竟他也没什么情感,所以就诚实面对薛锐。
可以说,熊乐晨对薛锐的情感,即便很微薄,也是薛锐自己解读出来的。现在熊乐晨评价方糖只是想要自己想象中的“爱”,薛锐就微妙地感觉,仿佛也能套到自己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薛锐甚至觉得:他在说我也是自欺欺人、饮鸩止渴吗?
不过很快,薛锐又自己在心里说服了自己。
——没关系,反正他就算永远无法对我动情,我也已经认了,不是吗?
——至少我能抓住他,他永远不能离开我。
想到这点后,薛锐也不再纠结,继续和熊乐晨谈论:“那你现在怎么想?要把实情告诉唐律师吗?要是把隔壁的情况告诉‘特美办’,要一起说方糖他们家的情况吗?”
“你觉得呢?”熊乐晨道,“如果我们实情告知,按照‘特美办’的过去案例来看,方糖和她的父母以后的日子估计就没那么好过了。张哥和我说过,以前有过被不明实体入侵的人,被送到各种机构去尝试拔除。虽然官面上说的是会保证这个人的安全,但是反复被做各种实验,就算人表面上没事,还是会被一直折腾得去了起码半条命。而且不仅是身体上,精神上被消耗得也很厉害。”
“你在为那两个人考虑?”薛锐道,“身体上如何暂且不说,他们已经被‘触须’处理了思想,现在还会不会被‘精神消耗’都两说。”
“没考虑,就是在说出事实。”熊乐晨徐徐道,“当这两个人一直被折腾的时候,他们会坚持现在爱孩子的设定,还是会用‘触须’的方式来想办法反抗?或者是,在他们体内的属于‘触须’的部分,会主导这场逃离吗?”
他再次用淡淡的语气来说这种涉及人命的事,薛锐只觉得:嗯,味道对了。
“所以,你想看它怎么逃离的,是吗?”薛锐道,“我看,搞不好扎在夫妇俩体内的‘触须’,有办法扔下这两个人类,自己跑路。甚至通过再次转移附身,去到别人身上。毕竟那个‘花花’在抓过夫妇俩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是跑了,还是直接分开转移到了两人身上,然后就像它之前附在玩偶身上那般,目前都还不确定。”
“还有方糖,‘特美办’会如何应对这个孩子?”熊乐晨道,“一般来说,和这种东西签订契约的人,会被‘特美办’采用各种办法尝试消除契约关系。方糖肯定不舍得这个契约,而且她要是被带离父母身边,双方再恢复正常之前不能再见面。那方糖会不会后悔她所做的一切?”
“或许会,但更有可能是怨恨我们。”薛锐道,“毕竟要是她家的事暴露了,她肯定会觉得是我们说的。”
熊乐晨反问:“不是吗?”
“……是。哈哈哈哈!”薛锐忽然觉得这个问答有趣极了,于是朗声大笑,好一会儿后才带着没消失的笑意道,“你说得对,如果她的事被知道了,只可能是我们说的。那么,到底……”
话还没说完,熊乐晨的电话突然响了。
现在可是还有不到三小时就天亮了,这么晚,电话还在天空中坚持不懈地响着,不用接就知道估计是急事。熊乐晨掏出手机扫了一眼,就递给薛锐看了。
“唐律师?”薛锐挑眉,“这种时间他找你干什么?总不能是因为白天的事睡不着,一直熬到现在,终于忍不住给你打电话了吧?”
“不知道。我今晚和他也没发过信息,不明白这个电话想干什么。”熊乐晨回道,“接吗?”
薛锐倒无所谓:“想接就接。”
于是熊乐晨接了,而且直接放的公放。于是下一刻,唐律师的声音在半空中回荡:“熊乐晨,你和薛锐在哪?!”
他的语气又重又急,一点不像是在睡梦中被睡醒或者熬了一夜的人。薛锐听得微微一眯眼,径直开口:“关你什么事?”
唐律师一听到他冷冷的声音,怔了一下:“薛锐?怎么是你?”
薛锐再次冷声道:“与你无关。”
“怎么与我无关?”唐律师急道,“你们去夜闯我妹妹家里了?!你们对方糖做了什么!”
熊乐晨和薛锐对视一眼。
薛锐将话筒静音,说道:“你猜他怎么知道的?那夫妇俩告诉他的?”
“或许是更严重的——报警。”熊乐晨回道,“唐律师不知道我们去哪了,警察查不到我们今晚的入住记录,所以他们尝试直接用电话联系我们。而且这世界的警察可以通过手机信号定位我们,据说只要开机就能知道我们在哪,可能他们也正在借此来找人吧。”
他们在这边说的时候,唐律师那头没听到他们的回应,更加着急了:“两位,我带你们认识我妹妹一家,不是为了让你们做这种事的!你们还在本市的吧?赶紧到最近的派出所去,我妹妹家里已经报警了,你们要是配合调查,我们还能谈谈你们到底什么目的、到底做了什么。”
熊乐晨解开了话筒静音。
“凭什么说我们去夜闯他们家里了?”他淡定的声音一点不显得紧张,“你有证据吗?”
唐律师话里带怒:“他们三个都说看到你了,还被你们用奇怪的手段约束,你们还想抵赖?”
“他们说的话罢了,那我还说我们没去过,你怎么说?”熊乐晨道,“没有事实证据,就靠三个人的空口话语,想大半夜把我们逮进派出所。唐律师,你懂法,这里面对名誉的伤害,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不是说现在要把你们逮捕,我也没有逮捕公民的权利。”唐律师听了他的话,只得暂时按下怒火,回道,“我只是让你们去派出所,警察会去调查事实的。或者你们只要提出你们的不在场证明,警方确认了,自然没你们什么事。”
薛锐和熊乐晨有什么不在场证明?
当然是没有的。他们早就消失在了城市的监控之下,连个酒店都没定,薛锐也懒得在这种小事上用个小东西伪装自己和熊乐晨的身影。
不过他们也没在电话里就直说“没有不在场证明”。薛锐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说道:“看来有人也要被半夜吵醒了。”
说着,他松开熊乐晨离远了一点,去旁边打电话了。熊乐晨没问他要打给谁,说什么,只是独自面对唐律师的步步紧逼,淡定抛出一个问题:“你妹妹他们报警了?方糖也同意报警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唐律师感觉这话背后代表的意思,叫他脊背发凉,同时也出离愤怒,“你们对方糖做了什么?威胁她不许报警了?!”
“我没说,我随便问问。”熊乐晨道,“现在能让我和她说句话吗?”
“不可能让你再接触到她的!”唐律师冷声对决,“你有话就和我说,不要想着威胁小孩子。”
“哦,行,那你代为转达吧。”熊乐晨顿了一下,随即徐徐道,“方糖,大家都会知道的。”
唐律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直接说了话语内容。
在熊乐晨说那句话的时候,唐律师居然一瞬间真的代入了方糖的角色。
而方糖刚才是怎么问都不说遭遇了什么,看见警察还更加害怕了。现在结合熊乐晨的“疑似威胁”,唐律师很难不去想熊乐晨他们对方糖做了令她恐惧、屈辱、痛苦的事,使得方糖身心受创,连报警都不敢。
“我可是给警察公放着的,熊乐晨,你敢这样公然威胁一个小女孩。”唐律师冷声道,“你们要小心了,现在开始,你们的任何话语、任何行动,都有可能成为呈堂证供。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熊乐晨悠悠看着脚下夜空。
“哦。但我觉得现在是你在威胁我了,我也录音了,唐律师。”
第149章 ——国家队入场
这个深夜,张弛久违地被手机来电吵醒。他怨念无比地接起了电话,放下时,已经整个人都清醒了。
天亮时分,张弛带着一队人马到了方家别墅……的隔壁。
这个市属于张弛他们所属市的卫星城,所以也由同一个“特美办”责任覆盖。张弛带来的人当中,有些是带着设备的“特美办”成员,有些是警察和中间对接人,还有张弛经过市里时带上的熊乐晨和薛锐。
哦对了,熊乐晨和薛锐已经拉黑了唐律师的电话,还开了陌生来电屏蔽。他们没主动去配合调查,唐律师也没法找到他们,不知道这个案子调查到什么进度了。白嘉礼也一度打来一个电话,因为唐律师连夜一个电话打到他那去了。不过他没劝熊乐晨和薛锐去派出所配合,只是汇报了一下唐律师要求他转达、劝说的事。当熊乐晨告诉他,对方提不出什么证据证明自己和薛锐夜闯别墅、只空有一套说辞后,白嘉礼就直接问是否需要立刻找律师来处理此事。至于熊乐晨他们是不是真没去别墅,白嘉礼根本没问。
只能说,他学的那套管家课程确实很有东西。
不过熊乐晨这次没让他请律师,只让他不要再因为这事来烦自己。再不久,张弛来接人的车就到了。他们在一个夜市的尽头碰面,夜市是通宵的那种,此时也开始收市了,街边都是在收摊的老板们。张弛也没太奇怪熊乐晨他们会在这里,只是随口调侃:“你们大晚上不睡觉,跑来这里通宵?精神头真够好的。”
“我想从头吃到尾,他陪我一起。”熊乐晨回道,“我们顺便整理了一下从那个地下室看到的情况,想着天亮后打电话和‘特美办’说。没想到半夜忽然接到电话,说我们夜闯方家。既然如此,那就连夜告诉‘特美办’吧。”
相似小说推荐
-
靡言(回南雀) [近代现代] 《靡言》全集 作者:回南雀【CP完结】CP 2023.9.9完结收藏:68,271 评论:10.24万 海星:164.44万文...
-
禁止标记(苏甫白) [近代现代] 《禁止标记》全集 作者:苏甫白【完结+番外】废文2023-09-10完结收藏3.8千 回复2.2千简介:他们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