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中介尴尬地假咳了一下,“那什么,不是这一家的,是隔壁那家的。”
“我知道。但是当时受害者半夜往外跑,附近几家门都敲过,导致这几家门口多少都有血,是吧?”白嘉礼当然是做过调查才来的,“我的老板不怕这个,但要是真的买,这个价是肯定还要商量的。不然老板也没必要为此一直心里膈应,是吧?”
中介暗暗松口气:“是的是的,都可以再谈。你们理想价位是多少,可以告诉我,我去和业主谈。”
熊乐晨不答反问:“既然这家都打折了,那凶案那家应该更便宜才对?”
中介心说你还挺不怕死,面上回道:“不太清楚,那家没挂售卖。据说是仅剩的家属已经全在国外,没什么音讯了,估计也懒得回来处理了吧。以前买得起这种房子的家庭,条件一般也不差,这种凶宅也卖不上多少钱……”
熊乐晨点头,不说话了。
中介当时看他们三个静默,还以为这单大概率又要吹了。没想到白嘉礼后来给他打电话,进入了议价的过程,看来是真有买的意向。
购房流程后续不提。
总之,看完房的当天晚上,田培舟回了信息给熊乐晨:【是啊。我之前去拍节目的地方,樱桃很好吃,就想着买些回来分给朋友们。不过当时还没那么多最好品级的果,我嘱咐经纪人等最好的上市了订货,你们现在是收到了吗?】
熊乐晨:【没有,你经纪人来问地址。我就是觉得奇怪,毕竟我们蛮久不联系了。】
田培舟:【这有什么,我之前不是说想和二位老师教个朋友吗?给大家尝尝土特产罢了,也不值什么钱,我也发给孟巍的。还是二位不喜欢樱桃?】
熊乐晨也没什么不喜欢的。两箱樱桃,看名称还是没吃过的品种,尝尝也不错。
于是他回复:【那好吧,谢谢。改天给你回礼。】
田培舟:【不客气,熊老师。不用回礼,等我回家了,有空一起吃个饭。】
熊乐晨最后是樱桃也收了,苏莱纳也见了。
倒不是苏莱纳真有什么不得不见面的事,而是他说他已经了解了“树中尸体案”的全貌,过一阵估计要出蓝底白字的通报了。不过通报也不会详说,因此他倒可以跟熊乐晨他们说一说细节。
熊乐晨还是挺喜欢听这种带着“奇葩人类大赏”性质的案件的,这有助于他了解人类多样性。于是他决定见苏莱纳,而薛锐当然也没意见。
见苏莱纳是在他到本市的第二天晚餐时间,而在这之前,苏莱纳已经配合本地“特美办”做完了血检和抽血给人喂食的事。而他刚到约好的吃饭的地方时,熊乐晨问的也是这件事:“今天情况如何?”
苏莱纳刚坐下,闻言愣了一下:“什么情况?”
“你的情况,方家人喝血的情况。”熊乐晨道,“又是验血又是抽血的,你到底献了多少血?我还以为是让他们直接喝你鲜血呢。”
苏莱纳有点意外他会一上来先关心自己,毕竟熊乐晨之前看着挺淡漠的,和自己也说不上关系多好。不过其实,熊乐晨也没多关心。他只是学会了人类社交语言的层次,开始先关心谈话的对象,再过渡到重点话题。
苏莱纳还是回了:“现在不让直接咬了,说是不卫生,抽了比较干净。也没抽多少,加起来也就400多点。不过应该也没全用掉,他们说拿一小部分去试喝之后,那两人反应很大,不能继续喝了。我解释过喝我的血就是会痛苦的,长痛不如短痛,但他们不听。”
熊乐晨道:“这两人做驱邪的时候,都连着医疗监控,据说反应最大的时候心脏和血压都有大问题,很危险。”
“……原来是这样。”苏莱纳接受了这个说法,“那我的血也没什么用,这趟白跑了。”
说完他嗤笑了一下:“难得出趟差,还是你们介绍的,没帮上忙,我唯一的用处也没了。”
熊乐晨还记得他对自己的血脉不太喜欢,但也不宽慰他,直接转折话题指了指桌上的二维码:“我们点完菜了,你还想吃什么,自己点。”
“不必了,我又不熟悉,你们决定就行,我也没什么忌口的。”苏莱纳回了一句,随即主动道,“换个话题吧,我说说那个树洞的案子?”
熊乐晨给三人都倒了柠檬水:“嗯,说吧。”
苏莱纳于是说了案件的调查结果,不复杂,他说得也很简约。
据说是十年前,村里六个人相约着出去打工。出发前的晚上,六个人就聚在一块喝酒庆祝,畅想瞎扯一些未来的话题。说着说着,喝酒上头的几个中青年就开始口无遮拦起来。六人当中有一个人有口吃、说话慢的毛病,他成了众人重点打趣的对象。说到过分的时候,众人就说他要是因为这个“残疾”找不到工作,就上大街去乞讨。听说城里人给乞丐的打赏都大方,乞讨几年说不定能发大财……
这些虽然是玩笑话,但说多了着实刺耳。而且喝醉酒的人们没注意口吃男的脸色,越说越过分。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对口吃男开过分玩笑,这是一种霸凌,但他们感觉不到。他们甚至幻想着口吃男出去打工也会被同样霸凌,被社会看不起。
终于,在众人喝得七歪八扭说胡话的时候,口吃男暴起了。
他抄起酒瓶子就往人脑袋上砸。其他人醉得站不起来,反应过来也来不及反抗,太方便口吃男砸人了。他酒劲上来了,伴随着暴怒,居然就这样生生把其他五个人都砸死了。等到杀完人,过了许久,他才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当时有没有后悔、有没有后怕,总之他就借着一股劲,找出砍刀把人手脚断了、简单分了尸。他还找出几个麻袋,将尸体一一装起来。众人喝酒的地方就是他家,因为他家只有他一人,而且在村子边上,连夜喧哗也不怕别的邻居来敲门。这也方便了他的行动,无论他一晚上怎么折腾,都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做完这些,他在家里枯坐大半天,想起了山上有棵树的树洞很大,大得小孩能爬进去捉迷藏。不过他长大之后,这些年的小孩不爱上山玩了,喜欢在家看电视,上荒山的人也寥寥无几。于是他做了决定,开始昼伏夜出,晚上也不开灯,一趟趟地把这些麻袋运上山,费劲地投进树洞里。处理了尸体,他又将家里细细清扫了一遍,至少面上乍看是看不出曾经发生命案了。
做完这一切,他简单收拾行李,真的踏上了打工之路。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在相助,被杀死的五人的家属亲朋,因为都知道他们要出去打工了,就对几人的同时消失没怎么放在心上。那时候,这个村子的经济还很不好,不是所有人、所有家庭都有手机,出去打工的人很久联系不上也是正常的。等亲属们想要找人,也已经是过了大半年、要过年的时候了。不过,理所当然的,没人找得到这六个人。那时的村里人也不觉得一个成年人联系不上了,要兴师动众去报警。于是这一等,就等了好几年。
到有人开始报警找人,已经是五六年后。
然而报警后家属什么线索都提供不出来,警方也在系统里查不到这几个人的身份证件在外地被使用过的痕迹。外加报警的不是所有家属,家属们甚至记不住当年一起出去打工的还有谁——尤其忘了家中无人的口吃男——因此也没能找出当年那关键的一夜。
于是这个案子一直查不出什么所以然,就耽搁了。
直到熊乐晨和薛锐发现了尸体。
“这么说,不是树林里那个实体引诱他那么做的?”熊乐晨听完后,确认道,“不过十年了,那些尸体还那么完整?我看电视上说十年应该会露出骨头了……”
他边说边看向旁边的薛锐:“也是那个实体的作用?”
“有可能。它开始吸食尸体,就会延缓尸体的腐化。”薛锐点头,“不过它就算只吸了几年,居然还没吸完,看来这个吸食速度很弱。怪不得直到我们到那里,那个村子附近也没发生多少失踪案。”
苏莱纳还是头一次看到薛锐这么堪称温和地说了这么多话,看来这个冷冰冰的家伙,还真是挺喜欢他的男朋友。
熊乐晨也点了头,想了想,又问道:“那,会不会是田……的那种特质临时激发了它,使得它的力量一时增强了一些?我们遇到它的那个晚上,一下诱惑到三个人,不像是没能力捕猎的。”
“或许。”薛锐回道,“不过,反正都处理掉了。”
熊乐晨点头。
苏莱纳闻言,挑眉道:“要是再来一个一样的实体,可未必这么弱。”
“那就是你们的责任了。”熊乐晨吃了一口菜,淡然回道,“我们已经阻止了三个人的失踪,下次不管失踪了一个还是多个,都是别人该处理的事。”
他说得没错,但又让苏莱纳觉得有点刺耳。不过苏莱纳忍住了脾气,随口换了个话题:“说点别的吧。我听说阿吉和你们的官司已经结束了,你们应该赢了吧?”
熊乐晨瞥他:“关你什么事?”
“他现在好像患上了恐水症,看到水就开始无法呼吸。就算是喝水,他的喉咙也会闭塞,咽水都出现困难了。”苏莱纳看着两人,“明明往水里跌的症状已经消失,之前还只是看到水会窒息,没有喉咙闭塞问题的……”
“又怀疑我们?”熊乐晨瞥他一眼,“和我们无关。”
“……”苏莱纳有点不相信。但说真的,阿吉现在确实更像是心理障碍,心理医生也判断了他这种症状只能靠长期治疗。熊乐晨他们咬死不承认,苏莱纳也没辙。
他沉默许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熊乐晨和薛锐对此根本不在意,继续品尝着各种菜品。薛锐甚至在吃完后低声跟熊乐晨形容“这个比较嫩”“这个吃下去会有一种回甘”之类的话,看得苏莱纳都有点难以重新开口,感觉自己插不进那两人之间。
一餐饭就这么结束了,好像苏莱纳真是来汇报一个案件似的。
直到最后双方要道别的事后,苏莱纳才忍不住道:“其实,我想问……”
熊乐晨和薛锐停下脚步,看着他,等着他的话的下文。
苏莱纳再酝酿了一下,终于将心底的话问出口:“如果没办法洗掉我体内血族的血,那抑制它,可以吗?”
“抑制?”这种问题熊乐晨当然不知道,薛锐就回道,“你想怎么抑制?”
“想让我和别人没区别,那些异能者们也感应不到我。最好是,那些所谓的‘血族前辈’也无法分辨我的存在。”苏莱纳的声音莫名有些冷,又带着些自嘲,“我的血还可以继续作为‘清除剂’使用,不过这次跑这么远都没用,估计‘清除剂’的效果也可有可无吧。”
“你想只遮掩妖的部分,留下人的部分,这对于现在的你,做不到。”薛锐淡淡说着,随后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玉佩,“不过,如果你足够虚弱,你的血脉能量被用于反抗这种削弱你的力量,就能短暂地让你的血脉感觉被弱化了一些。只是这种弱化,是伴随着你本人也变得虚弱的,你想试试吗?”
苏莱纳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了:“需要用什么来换?”
“不用换,这对我来说不值钱,你想拿走就拿走。不过它只要在你身上,你就会虚弱,不以你的意志转移。”薛锐拎着那枚玉佩,悬在苏莱纳的掌心上方,“想好了吗?”
“……想好了。”苏莱纳接下了玉佩,将其捏在手心。他的表情很慎重,但过了几秒,又疑惑了:“没什么感觉。”
“快了,十分钟内。”薛锐抛下这句,带着熊乐晨转身走了,徒留苏莱纳在原地。
直到两人已经远离苏莱纳,熊乐晨才问:“你为什么要给他那个?”
“他明明已经依靠那个力量强壮了许多年,现在竟然想主动拔除这种血脉力量,那就让他体验一下真正的虚弱是什么样的吧。”薛锐垂眼,轻声嗤笑。
“体验过真正的虚弱,他才会知道,弱的人可没法像他这样,连自己的根都想拔了。”
与苏莱纳吃完饭的第二天早上,熊乐晨再次接到了卢萍的电话。
“苏莱纳?”熊乐晨对她提的问题有些疑惑,“不在我们这里,昨天和他吃完饭就分开了。发生什么了?”
“H岛那边的‘特美办’说,从昨晚开始给他发信息,到现在一直没回复。今早他们打电话找苏莱纳,他的手机关机了。”卢萍回道,“那边办公室问我们,是不是苏莱纳在屏蔽区里。苏莱纳昨天下午就走了,我们上哪知道去。我想起你们要吃饭,就问问是不是喝酒多了和你们一起休息到现在,手机也没电了。”
“昨天晚上,我们九点半就在XX商场门口分开了。”熊乐晨将信息说得更细致了一些,又道,“查他的手机移动痕迹了吗?”
“还没。没到那份上,就是电话问问。查移动痕迹要确认他失踪。毕竟他是成年人,还是血族后裔,去哪玩到手机没电了也正常。”卢萍回道,“我会向H岛‘特美办’反馈这件事。如果他们要找人,后续会再推动这件事。”
熊乐晨“嗯”了一声,挂掉电话,转头和薛锐说了苏莱纳联系不上的事。
薛锐略一沉思:“他可能就是想试试脱离现在身份的感觉。他办不到马上隐姓埋名,就在远离原生活地的情况下,断开和其他人的联系,造成一个短暂的新身份。”
熊乐晨听完,表示:“我能明白你的话的表面意思,不过不理解里面的逻辑。他想要切割自己的血脉和原来的身份,是因为什么?像你那样和父母反目成仇了吗?”
“或许。我们不知道他的过去,难以推测这种行为产生的原因。”薛锐回道,“极端点想,也可能是他遭遇了意外。他平时比一般人强大,但拿到我给他那块玉之后,就变成一个弱势的人了。而命运正好在觊觎这个机会,就趁着他虚弱的时候安排了一场偶然的袭击。他因为往日的习惯,不把这种袭击放在心上。但他忘了自己变得虚弱,反抗失败,就失联了。”
熊乐晨想了想:“他遇袭的时候不能先把玉扔了吗?”
“就算扔了,恢复也需要时间。恢复速度根据个人能力不同,按照他那样只比一般人强一点的水平,最快也要半小时。”薛锐回道,“半小时,对于一场袭击来说太久了。如果是像你我这样的袭击者,他瞬间就没命了。”
熊乐晨一眨眼。
薛锐道:“怎么,你觉得他要是出意外了,是我给他那块玉的错?”
“不。”熊乐晨摇头,“他自己选择拿走的,后果由他自己承担。”
薛锐问道:“那你在想什么?”
“我只是觉得,如果是他的自我否认导致他出了大问题,甚至丧命。在临死前的一刻,他会不会后悔。”熊乐晨道,“人类生而能感知,生而与万物联系,却又因为千奇百怪的原因否认自我,否认联系。我看一些节目的时候,说有些是因为大脑发生了病变,导致这个人控制不住地去想一些事。如果这种病变也是在人出生的那一刻注定的,那是代表着,他的出生即代表了不可避免的死亡吗?”
薛锐道:“死亡本来就不可避免。”
熊乐晨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
“我也明白你的意思,是带着那种病变的人注定难以善终,是吧?”薛锐道,“我不知道苏莱纳有没有这样的病变,但无论如何,我们没有义务帮他治疗和关怀他。”
熊乐晨道:“你给了他玉,已经是在回应他的请求了。”
“他两次问我血脉的事,而且还不远万里也要来再次确认,我想看看他对此到底有多执着。”薛锐轻声嗤笑,“而且那块玉确实不算什么,给你当零食我都嫌能量不足。”
熊乐晨回忆了一下,评价道:“如果他真的想脱离这个身份,至少要从脱离‘特美办’开始。可上次胡倩问他,他连自己不想要妖族血脉都没承认。这次来找我们,他也不说最重要的理由——他很不坦诚。”
“他是怂,所以不坦诚。”薛锐道,“他想先拔掉血脉,再以此为理由不得不退出‘特美办’。这样‘特美办’就不会怪罪他。”
“啊,那他真的有点……‘绿茶’了。”熊乐晨徐徐道,“他有使得他强大的血脉,但他只想享受血脉带来的好处,不想承担责任和坏处。人类的大脑使得人类生而六感俱灵,但人类又无法理解、无法承担大脑病变后带来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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