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听,薛锐就确认了,语气嘲弄:“还真是打洞逃跑的鼠辈。”
“啊?”
频道里的人疑惑纷纷,但薛锐已经关了通话。熊乐晨没挤在他戴耳机的那边,但也大概能猜到他听到了什么。等薛锐说完了,熊乐晨就道:“那他现在在地下不动了,是你的剑顶住他了吗?”
“应该没打到他本人,不然这会儿他早就垂死挣扎了。”薛锐耐心地给熊乐晨解释,也不在意是否会被地下的许宁本人听到,“他带着那个鼎,剑气可能打到鼎上了。但剑气一直下压,他只能靠鼎扛着,他自己也跑不了。”
熊乐晨:“哦,那不是打洞地鼠,是缩头乌龟啊。”
薛锐这回是真绷不住了,垂着眼低笑了两声,随后才道:“要是叫他直接听到你这些话,可能会直接气得蹦上地面。”
熊乐晨问:“那现在怎么让他上来?”
“乌龟钻地里怎么办?拽尾巴拉上来就是了。”薛锐这话内容挺童心,语气却带着些嘲弄。说话间,他握住剑柄,看似轻轻一撬,地面土块就顿时飞溅而起!地下同时飞出一物,定睛一看,正是一尊三足青铜大鼎!
熊乐晨:“他偷文物!”
薛锐本来紧盯大鼎,等着许宁出招的,差点又被熊乐晨的神来一句搞得破功。没等他分神回应熊乐晨一句,却见那大鼎在空中一翻,顶部正朝薛锐,盖子如被炸开一般直朝薛锐射来!
薛锐举剑一挥,那盖子登时一分为二,碎裂坠地。但两半分开之时,一波邪能气弹也紧接着到达;哪知薛锐那剑气也是破了盖子又破邪能气弹,连穿两度进攻之势后,直直扎向那大鼎里蹦出来的身影!
“喝啊……!!!”
那身影想逃,却被利剑直接扎穿腹部!寒刃没入他的肉体又穿出,只有剑柄卡在外面,那又沉又猛的力道带着他不受控地往后飞去——
利刃尖端轻松穿过厚厚的砖墙,那人被剑钉在了院墙上,双脚悬空。血液溅在墙上,又滴落在地,不一会儿就滴出了一个小小的血潭。
只是那血不是鲜红色,而是又黑又浓稠,还散发着恶臭。
薛锐不慌不忙地走近。
即便在黑夜,在无灯的小院中,薛锐也能看清被钉在墙上的人。那是一个……老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身体佝偻、皮相干瘪、皱纹和斑纹遍布的男性。他的头发比身体还长,却很稀疏,头发之间都能看到头皮。他极其干瘦,是真正意义上的皮包骨,凹进去的眼窝和两颊使得他看起来仿佛是会动的骨架。事实上,他似乎也没什么呼吸。要是换孟巍等人站在这里看,只怕真要以为这已经是一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了。
熊乐晨自然也“看”到了对方,第一句却不是评价外貌,而是发问:“你的剑应该很锋利,为什么他没被切成两半滑下去?”
这问题其实很渗人,但薛锐恰好是已经对此免疫的修者。
“因为剑插在他的丹田里,他的护体还能坚持一小会儿。”薛锐的回答也很了冷酷,“不过强弩之末。”
“嗬……”
被钉在墙上的老头想说话,嘴里涌出的血却呛得他想咳嗽。不过剑插在腹部,他又咳不出来,噎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出第一句话:“师兄……你连这时候都给你的小情人直播吗……”
他嗓音难听、吐字混沌,但嘲弄的语气非常明显。他这会儿已经分不出薛锐身上那一点点黑雾了,只以为是薛锐戴了隐形摄像头、耳麦之类的科技,才能和熊乐晨实时沟通。
熊乐晨对此的反应则是:“他不仅用傀儡见你,用年轻时候的皮相见你,还开变音器!”
薛锐简单“翻译”了一下这句话:“怪不得你要假装年轻人。”
——只能说“真诚”果然是最大杀器。
许宁被明显骑脸嘲讽,气得又大吐了一口血,却反驳不了。他是真的最忌讳自己如今的外貌,平常既不许别人看,更不许别人说。可站在他面前的薛锐如此英俊神武、风华正茂,他心中难免由爱生恨。
恨薛锐无情,也恨薛锐命好——凭什么经历过那样的九死一生后,他还能比以前更厉害?
凭什么都是掉落到别的世界,自己拼尽全力活了近千年,再见他时却还是如此天差地别?
许宁又是哀怨又是愤恨:“师兄……”
“我说过,你不许这么叫我。”薛锐冷声开口,同时也下了“禁制”,“我早已和万罡宗恩断义绝,斩断与那里的一切因果。”
“但你还在用万钧剑……嗬。”许宁还想叫“师兄”,却被禁制生生地卡住了喉咙。缓了两秒,他才继续道:“没想到再见万钧剑,竟是这种情形……”
“没什么‘没想到’。”薛锐看着他,眼神平静,与看路边小草、脚边蝼蚁别无二致,“我本不管四相神背后有谁。是你非要异想天开,非要伸手到我面前。”
“……”许宁怨毒地盯着他,“我毫无与你为敌的意思,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与你相认。你不愿就罢了,还一到我这里来,就二话不说地动手!”
“我与你本不认识,何来‘相认’?”薛锐冷淡回应,“我‘不愿就罢了’?那是谁指使自己的门徒,去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我的伴侣?又是谁附身门徒,企图以眼蛊惑我的伴侣,以握手给我的伴侣下咒?”
许宁听“我的伴侣”四字,只觉刺耳非常,忿忿道:“他穿着法袍,在你周全保护之下,我那点伎俩难道还能入你的眼?……薛锐,你的回溯咒法好狠啊。那分明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的手段,你不会也入魔了吧?!”
“不许叫我的名字。”薛锐又下了个禁制,这才道,“‘也入魔’?这么说,你入魔了。怪不得以邪神之能为食,还如此恶臭、难看。”
许宁没听到他明确反驳,还以为自己说中了,嘲讽一笑:“我恶臭难闻?我便是你的前车之鉴!别以为你能永远风光霁月,不过是恶心之物外边罩了个好皮囊罢了。等你维持不了这个皮囊,你必定比我还臭、还难看!”
熊乐晨忍不住道:“他怎么集中在外貌攻击了,他是小学生吗?”
薛锐也冷冷道:“妄想至深的东西。我早已脱离所谓‘正邪’,做什么也不会有所谓‘天道’来计算。我穿过万界,单一世界的规则早已不能约束我,又何来的‘入魔’?”
“什么……?!”许宁理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你超脱万界了……你成圣了?!”
“所谓‘神’,所谓‘圣’,已不是我的衡量标准。”薛锐懒得和他解释太多,却有余裕嘲讽,“你们把那邪物也叫做‘神’,这里倒是遍地是神。”
“什么‘神’,不过是人心污秽聚集而成的怨念之物。”许宁即便已经奄奄一息,对四相神的蔑视依旧十分明显,“编排个神名,骗人的把戏罢了。”
他说话的气息已经很弱了,但还是盯着薛锐,挣扎着徐徐说道:“人类,就是如此愚蠢。寿命不过短短数十或百年,又能积累什么智慧?……你与人类结为伴侣,不过是对新鲜事物的关注。日子一久,他的愚蠢就会让你觉得可笑非常,连带着感觉以前对他优宠的自己都是在犯傻。你又何必为他做到这一步?”
薛锐闻言,嗤笑一声。
他笑的声音太明显,明显到许宁难以忽视,只得问:“你笑什么?”
“笑你无知,笑你目光短浅,笑你自以为是。”薛锐讥讽道,“人类一生苦短,贵在有自知之明。而你,恰恰因此愚蠢至极——你搞错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什么?”
薛锐没直接回答,而是道:“以前,我在那些有修行者的世界里,经常会碰到些自以为强大无比、却不知天外有天的人。我那时无聊,会特意找他们最风光、最畅快的时候,在众人面前将他们从最自豪的领域击落。那种一落千丈的场面,确实挺叫人畅快。不过次数多了,我便觉得这种事也无聊透顶了。”
他说这么详细,说明他并不是主要说给许宁听,而是分享给熊乐晨的。
熊乐晨果真好奇:“你还有干这种事的时候?我错过了,我真想看看。”
薛锐道:“那就看看。”
熊乐晨:“嗯?”
“我许久不做这种事了。”薛锐盯着许宁,徐徐道,“今日关于我和熊乐晨的事,禁止向别人言。”
许宁痛得眉头紧皱,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你要做什么……”
“让你见见,我的伴侣。”薛锐说着,让出了一个位置。
“来吧小熊,让他看看你……究竟是什么。”
话音落下,一阵黑雾好似凭空冒出,在薛锐身边盘旋、凝聚,很快就凝成了比薛锐都高大的浓雾。
比黑夜更黑,威能赫赫!
“这……是……他?!”
“还有别人能在我的面前,冒充我的伴侣?”薛锐冷淡回着话,手一抬就伸进了黑雾中。再一拉,一只与他相握的手就被拉出了黑雾,随后是整个人。
——正是熊乐晨。
他从黑雾中走来,黑雾又尽数收到了他的身后。
“嗬、嗬!”许宁看得冷笑连连,中途抽痛一度打断他的笑,但他还要坚持讥讽,“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他不是人!堂堂……”他说不出薛锐的名字,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指代的词,只能跳过,“竟然找了个不人不鬼的邪物当伴侣……!”
“有时候,我倒希望我是个‘邪物’。”熊乐晨依旧是那副不动如山的面无表情,缓缓走近许宁,抬手抓住长剑的剑柄,仰头望着半死不活的许宁,“这样的话,你肚子里的东西就不必白白绞碎,而是能让我吃了。”
“别说胡话。”薛锐也跟着走近,停在熊乐晨身后,似乎在随时保护他,“你分不出来,他现在的味道奇臭无比。你要是吞了他,你也臭了怎么办?我可不让你亲近了。”
许宁听他们说“吃”来“吃”去的,不甘地瞪着熊乐晨:“你到底是什么?你到底是什么?!”
“我?”熊乐晨望着他,轻轻一眨眼,“我是你啊。”
话音刚落,许宁耷拉的眼皮都遮不住他瞪大的眼睛了。
他第一次怀疑自己夜能视物的能力出了问题。
因为他竟然看到,那熊乐晨的脸骤然一变,居然变成了自己——不,是年轻时的自己!
没错,熊乐晨是照着酒吧门口那个形象变的。
连血液都呛不住的许宁,这下彻底震得说不出话了:“你……你……!”
熊乐晨又倏地变回了自己的脸,淡淡道:“我什么都不是,我又什么都是;我可以不是任何人,我又可以是任何人。”
许宁根本不理解,他只能骂:“怪物!怪物!”
熊乐晨对这种辱骂无动于衷,薛锐却听得不愉快。薛锐抬手,握在熊乐晨抓着剑的手外边,另一手从背后搂住熊乐晨的腰,将他捞在自己怀里护着。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薛锐在熊乐晨耳边问,“没有就崩碎他的丹田,去抄他的老巢,然后回去了。”
熊乐晨不问许宁的事,只问物件:“那个鼎……”
“那个就别要了。他那样蜷缩在那个鼎里,万一有过什么吃喝拉撒,你不觉得恶心?”其实许宁这个地步,肯定基本辟谷了,可薛锐偏要这么说,“再说,你不说了那是他偷的文物?交给那些人算了。”
许宁忿忿道:“那明明是我……呃!”
薛锐带着熊乐晨的手,握住剑一转,许宁本就岌岌可危的丹田彻底崩碎。
许宁最后凝聚的那点邪能倾泻、或者漏了出来,几乎照着熊乐晨的面门来的。熊乐晨不躲不避,背后薛锐却迸发出精纯灵能,顷刻间就把那勉强算是一波袭击的邪能打得稀碎。
“得拔出来了。”薛锐又抓着熊乐晨的手快速抽剑,那剑就极其顺畅地、毫无阻碍地从许宁身上拔了出来。
许宁跌落在地,这回连呻吟都弱下去许多。
长剑上沾染的深色血迹也尽数滑落、消失,剑刃重新变得干净。若是有光,轻易能照出人的影子。
熊乐晨道:“你的剑能自洁。”
熊乐晨没什么意识之前,就被薛锐哄得自觉帮他“洗剑”。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东西即便沾着很多难洗掉的东西,只要薛锐心念一动,就不费吹灰之力地能自己干净了。
“……能,不过不是故意骗你的。”薛锐半哄半带着歉意,“还玩剑吗?不玩我收起来了。”
“不玩了。”熊乐晨道,“而且我也才知道你的剑还有名字。”
“一个名字罢了,要是闲着没事总宣传一把剑的名字,未免太掉价。换了名字、没有名字,那也是我的剑。”薛锐说着就收了长剑,又开了队频,“许宁在后院,来收人。”
“什么?已经结束了吗?!”
“许宁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要特别带什么东西过去吗?”
“薛先生现在在哪里?”
这么多问题,薛锐只回答了一个:“许宁还有一口气,他身上的力量仅剩一点来修复现在的身体,很难再作妖。他的肉体或许能完全恢复,或许不能。即便勉强修好,他也没有多少日子能活了。”
他边说边拢着熊乐晨的腰,往小楼走去,说完就再次关了话筒。熊乐晨问:“就这样把他留在那?”
“他短时间内起不来,不要紧。”薛锐一挥手,小楼的后门就打开了,“他仅剩在体内经脉里的那点能量,得汇聚到腹部修复那个破洞。按他现在的水平,没个一年半载的不可能修复完毕。他经脉里那点能量够不够这一年半载还不好说。”
“那你说他‘没多少日子能活’,那是多久?”
“够不够这一年半载也不好说……”
“特美办”、战士、云隐门组成的特别行动小队到院子的时候,院门、房屋正门、后门全部穿堂打开,一行人果真在后院找到了躺在血泊里的许宁。
哦,那血太黑太浓了,众人一时间还没想到这居然是血,以为许宁是倒在什么污秽之物上面了。而且整个院子奇臭无比,军部代表不由在队频里问薛锐那气味有没有毒。薛锐表示没毒后,众人还是觉得有些难忍,纷纷捂鼻或是直接戴上了防毒面具。
军部代表还决定,天亮一定要调消防过来把这里冲干净才行,不然周边的群众还要不要过了?
总之,许宁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孟巍用眼睛确认过他身上的力量波动极小后,让战士们用担架把他抬走了。副局长和军部代表还在现场,用照明灯照了一圈院子,开始和薛锐一一确认:“薛先生,这个鼎是什么东西?”
“古董。”不用给熊乐晨详细解释的时候,薛锐在队频里回答得很简约,“许宁弄来当‘龟壳’的,防御法器,不过他现在操纵不了了。”
副局长听这描述,手都抖了一下:“古董?多少年的古董?”
薛锐:“自己去问许宁。”
副局长:“他会配合调查吗?”
薛锐:“你们对付人的手段很少?一个老头收拾不了?”
副局长讪讪一笑:“看他那样要死不活的,怕下手太重。”
薛锐冷淡道:“只要他腹部伤口还有恢复的迹象,就死不了。”
副局长这下放心了,又转移话题道:“那地上这个洞又是什么?”
薛锐道:“许宁挖了个地道逃跑,我把他撬上地面崩开的。”
“这么说,这个洞通往他的地下室?”副局长蹲在洞口拿灯一通照,“那我们让人直接从这个洞爬进去,能进地下室吧?这地下通道里有没有需要清理的东西?”
这本来是问孟巍他们和异能者们的,薛锐以为在问自己,便顺口一答:“房子里面有入口。”
“什么?在哪?”
“他们正常进出的入口在哪,你们自己找。”薛锐回道,“我在书房地上开了个洞,也可以直接跳下来。”
副局长:“……”
他看看院子地上的洞,又想象书房里那个洞,心底的一句“你们这些修行者就这么不走寻常路吗”到了嘴边,还是强行忍了下去。
——行吧,至少薛锐没拍拍屁股走人不是?
后来,副局长自己下了地下室,将照明推高后仔细观察了一番四周,后悔了。
——还不如让薛锐打完就走呢!
这明显和楼上风格不一样的地方,各种博古架林立,大小不一的法器摆在架子上、桌上、地面。好一些看着挺C位的重点地带,居然是空的!之前许宁身边除了那个鼎,身上可没掉出其他奇怪物事。副局长严重怀疑,薛锐先行下地下室——而且是直接从书房开洞,直通宝具最多的房间——明显是“有备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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