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光(叶栀酒)

“怎么了？”
“你陪我吃饭呗，我自己吃没意思。”
“行，走吧。”
唐桉琢带着他去餐厅，找了一个很好吃的店铺，问他好久没回国了现在能不能适应。
“挺适应的，就是觉得变化有点大，这里面中国发展真得很快。”
Matthew饭量很大，几乎是唐桉琢的两倍，唐桉琢吃完了就撑着下巴等他，顺便问了问魏则闻以前的事。
那是他没见过的二十多岁和他现在一般年纪的魏则闻。
“则闻哥是在法国留学的，我虽然是挪威人，但是我祖母是法国人，所以我和我哥从小就在法国和祖父祖母生活。”
“后来我哥在法国服兵役，当时则闻哥是我祖母最得意的学生，我祖母是则闻哥的教授，则闻哥租的也是我家的房子。”
“时间长了，我和我哥就和他熟悉了，他和我哥年纪相仿，有很多共同话题，又有很多一样的爱好，所以他们两个有空的时候就呆在在一起，我当时小，只能给他俩当小跟班，我们班级的小女生都可羡慕我了，因为他们两个偶尔会一起接我放学，小姑娘都最喜欢帅哥了。”
“不过我哥大部分时候都在部队，他又对我很严格，我小时候很淘气，总惹祸，他就经常打我屁股让我罚站，每次都是则闻哥给我求情，你都不知道，当时在我眼里则闻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男人，而且我妈妈是中国人，我对中国人本身就觉得很亲切。”
“所以其实那几年我和他的相处时间比和我哥还多点，他总是给我做好吃的，带我去游乐场，教我做题，给我买衣服买玩具，以至于他走的时候我还哭了好几天。”
Matthew说渴了，喝了半杯水，继续说。
“则闻哥对于小时候的我来说，简直就是崇拜的偶像，他会骑马，特别英姿飒爽，还会赛车，超级酷，我坐过一次他的车，爽的我全程大叫，而且他学习也很厉害，不然我奶奶也不可能那么喜欢他，说他是难遇的商业奇才，而且他那时候比现在还好看，现在年纪大了，倒是成熟沉稳更多一点，那时候是那种张扬又潇洒的帅。”
Matthew越说越激动，唐桉琢仿佛也想到了魏则闻意气风发的样子，他看过魏则闻留学时期的照片，比他现在遇到的所有同龄人都要好看，好看到在整张照片里好像单独一个图层一样。
“帅到我一个小男孩儿都特别喜欢盯着他看，我到现在还记得他有过一个死缠烂打的追求者，都追到家里去了，但是……”
Matthew说来劲了，什么话都往外冒，说一半觉得不太对劲，观察着唐桉琢的脸色，“这能说吗，嫂子？”
“能啊，为什么不能。”反正魏则闻现在是他的，过去有什么重要的呢，况且是别人追求他，又不是他追求别人。
得到许可，Matthew才继续讲下去。
“那是一个澳洲留学生，家里很有钱，喜欢则闻哥喜欢得要死要活的，甚至追到则闻哥家门口，说如果则闻哥不答应他，他就自杀。”
“我因为好奇，就躲在门后面看，则闻哥特别冷淡地哼了一声，十分轻蔑地看着他说，‘随便你，别溅我一身血就行。’”
“结果那男人根本不敢，气急败坏地走了，不过他还没放弃，又说可以给则闻哥很多很多钱，只要则闻哥愿意，什么他都能给。但是他没想到，则闻哥最不缺的就是钱，开的车戴的表比他的还贵，则闻哥说‘那太不巧了，如果你能不缠着我，我也什么都能给你。’那男人气得脸都绿了，我当时觉得特别爽。”
唐桉琢边听边想，现在的魏则闻大概做不出这样的事了，但是他又很容易就能想到不耐烦，很帅很拽，什么都不在意的魏则闻是什么样子，他想那个时候的魏则闻或许才是最鲜活的，但是现在在他身边的，他的爱人，已经是一个稳定可靠的成功商人了。
还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Matthew又叽里咕噜和他说了很多，以至于这顿饭两个人吃了将近两个小时。
唐桉琢和Matthew在宿舍楼下分开，因为Matthew是交换生，所以住的是教师公寓，和唐桉琢他们不在一个宿舍区。
唐桉琢回到宿舍，宁睿过来跟他八卦，他从唐桉琢出去之后就开始好奇，现在终于能问了，“桉琢，你和Matthew怎么感觉突然关系变好了？他还叫你嫂子？”
说起这个，唐桉琢就觉得很戏剧化，也实在搞笑，他给宁睿说明原委，总结来说就是Matthew其实是魏则闻的弟弟，之前的事情只不过是他的一个玩笑罢了，虽然这个玩笑有点过分，当时确实给唐桉琢气得不行，但是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竟然是这样……但是他不是挪威人吗，怎么和魏先生认识的？”
这和唐桉琢一开始的疑问一样，他又给宁睿解释了一遍。
“原来如此。”
宁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唐桉琢低头给魏则闻发消息，“我刚才见了Matthew。”
“这小子又找你做什么？”
“他没有认识的男生，让我陪他吃个饭，不过也没白陪，我让他给我讲了好多你以前的事情？”
“我以前的事情？说了什么？”
“说你学习好，说你长得帅，还说你有一个近乎痴狂的追求者。”
“这他都说？”
“你别怪他，我让他说的，听完他说之后，我感觉——”
唐桉琢卖了个关子。
果然魏则闻追问，“感觉什么？”
“感觉我更爱你了。”
魏则闻对着手机笑，鹰叔和荣叔在一旁窃窃私语，“则闻这是又和桉琢说话呢，不然可不会笑这么开心。”
唐桉琢发来消息之前，魏则闻正在给荣叔安排房间，在鹰叔隔壁，前两天就已经让阿姨给收拾出来了，床品和生活用品都是新的。
两个小老头住得近了，平时说话下棋也方便。
荣叔印象里的鹰叔一板一眼，因为脸上有疤看起来也很严肃，但是这次接触下来，却发现鹰叔其实是非常爱笑的人，性格也很温和。
魏则闻也发现了，自从陈景成被判刑之后，他越来越觉得鹰叔在慢慢变老，也不能说是变老，只是开始表现出符合年龄的状态。
鹰叔给他家服务了半辈子，魏则闻心疼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便减少了他的工作时间，让他没事儿在家喂喂鱼浇浇花，而鹰叔也变得越来越柔和了，慢慢变成孩子眼里最喜欢的那种长辈。
魏则闻觉得大概是他劳碌半生，终于开始为自己而活了。
这样也好，年纪大了，何苦再让自己太累呢。
鹰叔已经是魏家人了，就算陈景成死了，他也会让鹰叔安享晚年，给他养老送终。
魏则闻快要放假的时候和唐桉琢讨论，放假了想去哪里玩儿。
唐桉琢其实真没什么主意，他去哪里都行，因为觉得只要和魏则闻去都很有意义。
有时候旅行就是这样，目的地和终点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同行的人。
“都行啊，听你的。”
唐桉琢仰躺在床上，用迷之角度和魏则闻视频，即便如此，魏则闻也觉得他很可爱。
“那我们出国吧，去法国，带你看看我之前生活过的地方。”
“好啊！”
唐桉琢顿时来了兴趣，他还真的很想了解了解魏则闻那段时间的生活，听别人说总不如自己亲自去看好。
而魏则闻也早就有这样的打算了，所以唐桉琢的护照前段时间就给他办好了。
这次去法国，可不止要旅行那么简单，他一直筹备的事，终于准备做了。
唐桉琢放假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问他什么时候走。
“一周之后。”
“我们要准备什么吗？”
魏则闻摇头，“不用，该准备的我都准备好了，你只要带着你自己跟着我就行了。”
唐桉琢开始期待这一天了，不仅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出国，更是因为他要去魏则闻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一想到这件事，他就觉得有一种很微妙的奇妙感。
鹰叔和荣叔没有跟着，但是亲自送他们去了私人停机场。
魏家的私人飞机其实已经很久没用过了，不过最近发生了一些变化。
飞机管家在下面迎接，是个五十来岁个子不高头发灰白穿着西装却看起来精神矍铄的老人。半弓着身子恭恭敬敬地和两个人打招呼。
“先生好，小唐先生好。”
就算唐桉琢已经跟着魏则闻见过了很多大场面，看见私人飞机也还是觉得很震撼。
黑金色，看起来很高级。
“喜欢吗宝贝？”魏则闻揽着他的肩膀。
“喜欢啊。”
“送你了。”
“啊？”
“给你的礼物。”
魏则闻指给唐桉琢看，唐桉琢这才发现机头上印刷着一行字母。
“From A to Z”
“这是什么意思？”
“桉琢。”
“嗯？”唐桉琢以为他在叫自己，却没听见后面有什么话说。
“桉琢，你的名字。”
唐桉琢这才反应过来，“AZ”是他的名字首拼。
从魏则闻让人把这一串字母印上去的时候，这架飞机就属于唐桉琢了。
“为什么突然给我礼物？”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唐桉琢心跳得好快，因为他突然料想到魏则闻曾经说过，希望他可以答应一件事，如果他没猜错，他可能是要今天说这个事。
但是具体是什么事，唐桉琢没有头绪。
他跟着魏则闻登机，机舱里装修得和家里一样奢华，餐厅卧室客厅一应俱全。
魏则闻领着他去餐厅，餐厅的视角最好，可以清楚地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场景。
半个小时后，飞机平稳起飞，唐桉琢看见他们在一点点向上，直到没入云层，看着一团一团厚密的云贴着窗户漂浮着。
已经是中午了，在他们登机之前，厨师就在厨房里准备午餐了，这会儿刚好呈上来。
魏则闻带着唐桉琢看餐厅中央的一个小屏幕，屏幕上可以看见整个临淮市的俯瞰场景。
每一个定位点都可以放大到清楚看到街道和高楼。
唐桉琢看见有很多很多个定位点连成了交错复杂的线，几乎占据了整个临淮市。
魏则闻伸手，放大其中一点，最大倍数之后，唐桉琢发现这是他们的家。
魏则闻和他解释，“这是实时影像，如果现在鹰叔和荣叔出门，我们都能看得到的。”
“好高科技。”
唐桉琢叹为观止。
魏则闻继续给他讲，“其实一直很想给你讲讲家里的的商业版图，我觉得你是应该了解这些的，但是一直没有机会，今天正好。”
“这里是魏家酒庄，我带你去过的。”
唐桉琢还记得，当时他们还没在一起，但是员工们已经叫他“小唐先生”了，这个称呼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那天，魏则闻不仅带他看了酒庄，还带他骑了马——他第一次骑马，很新奇的体验。
说起来，很久没有去看过“德玛”了。
唐桉琢拽了拽魏则闻的衣角。
“等回去还想去骑一次马，好不好？”
“当然好，你想去几次都行。”
魏则闻又点了很多个点，“这些是‘分酒庄’，负责向各个城市供销的，算是商业枢纽吧。”
“这是夜总会的总店，说是夜总会，其实本质上就是酒吧，因为从我爷爷那一辈就在开了，所以这么多年还一直叫夜总会，鹰叔接你去医院那天我就在这里处理事情，不然当时就是我去看你了。”
“这里是魏家总部，你也去过的，我和我爸都在这里办公，分公司在临淮市有三处，剩下的都在别的城市。”
唐桉琢很认真地在听魏则闻在讲，震惊之余，又感觉魏则闻好像在把自己整个家都剖给他看，这让他有一种彻底融入魏家的感觉。
“这两处楼盘是我爸年轻时承包下来的，我感觉他其实一直很想涉猎房地产，但是又懒得去做。现在这里是高档住宅区，我留了一个八百平的大平层，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也可以去住。”
八百平……在家里都要电话联系的程度。
“这六处是红酒生产基地，不过最好的红酒都是在法国生产的，那些年头很长的红酒也都存在法国的酒库，有顾客购买的时候会从法国空运回来，这次去，正好带你看看葡萄园。”
魏则闻又说了很多，魏家的商业网络过于庞大，一一细数要说上几十分钟。
其中包括魏则闻已经过到他名下的产业。
唐桉琢还是第一次全面的了解这些，听完觉得，魏则闻之所以这么厉害，一定是因为他的爷爷和爸爸都很厉害。
这样的商业帝国，没有一定的头脑和手段，多少代也不一定能创造出来。
“好像没有了。”
魏则闻缩小画面，整个临淮市囊括眼底，密密麻麻的高楼鳞次栉比，这里繁华又先进，是无数年轻人挤破脑袋也想落脚的地方。
所以他想，他确实足够幸运，他可以有机会站在私人飞机里，看着自己男朋友给自己讲述遍布整个临淮市的商业版图。
“这些点连起来就是整个魏家，从爷爷到爸爸，再到我，我是魏家的第三代主人。”
“但是现在，我想邀请你，桉琢，和我一起拥有它们。”
唐桉琢还沉浸在惊诧之中，转过头来，却看见魏则闻在他面前缓缓单膝下跪，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准备的戒指，丝绒礼盒在面前弹开，求婚戒指闪着绚烂的光。
魏则闻挑选全世界上好的钻石，加急打造出来的，光是设计图他就不知道推翻了多少次。
唐桉琢捂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幸福降临的时候只想落泪。”
魏则闻仰头看着他。
“宝宝，这架飞机是我送你的求婚礼物，不仅如此，整个临淮市我都送给你，和我结婚好吗？”

第70章 “你是我唯一的野心”
唐桉琢是真的说不出话了，他仰着头拼命用手扇着眼睛，想把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憋回去。
这一天他幻想过无数遍，从他第一次问魏则闻他们可不可以结婚的时候，他就开始想了。
不对，甚至要更早，从他确定他们不会分开的那一天开始，无论是谁先主动，求婚都是他日思夜想的。
回想起来，怪不得当时他提到结婚的时候魏则闻那么惊讶，他还以为是魏则闻没想过这件事所以有些震惊，现在知道了，原来是怕被他抢了求婚。
魏则闻想了很多种求婚方式，最终才确定了这一种。
他在把自己和整个魏家都送给唐桉琢，他要唐桉琢和他一起，做这个家的主人，和他妈妈一样。
在三尺巷生活的日子好像还没过去多久，却又恍若隔世，当时走路要低着头，经常被欺负被孤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被拖到杂物间里一顿殴打，还要顶着伤兼职到十二点，等着妈妈的客人离开才能回家的唐桉琢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人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他，问他，可不可以和我结婚。
魏则闻是整个临淮市最有钱的人，但是对于他来说，魏则闻是恩人，是他身处阴沟时的救赎。
他只想要这个人，他不在乎魏则闻有多少钱，地位多高权力多大，但是魏则闻却想把自己有的都送给他，只因为他偶尔会坦白，还是觉得有些没有安全感。
一个生在贫民窟，长在贫民窟的小孩儿，突然遇见这泼天富贵，怎么可能不慌不害怕呢？
但是是魏则闻告诉他，他值得拥有这一切，他从来没有错，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唐桉琢，他只是生错了地方。
“好！”话一出口，唐桉琢彻底泣不成声，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只看见魏则闻给他戴上了戒指。
他的手在抖，魏则闻的手也在抖。
这可能是魏则闻这辈子最紧张的事情了。
魏则闻帮他擦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索性把他抱在怀里，唐桉琢一脸的水都一股脑蹭在了他的肩头。
“宝宝，不要哭了。”
这个时候，拥抱比接吻更让人动容。
唐桉琢忍不住，“魏则闻，可是我好像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你对我的好却没有上限一样，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魏则闻捧着他的脸，“哎呦我的宝宝说什么呢，你大学还没毕业，也没有工作赚钱，我又比你大这么多，我能要你为我做什么呢？”
“等过了很多很多年以后，等我走不动路说不清楚话的时候，你给我推轮椅就行了。”
“你才不会坐轮椅，你会一直健健康康的。”
唐桉琢脸都涨红了，魏则闻紧紧抱着他，“这场求婚其实我准备很久了，我想给你一个最好的求婚仪式，毕竟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我推翻了很多种方案，最后确定了这一种，不知道你满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