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没有妈妈了。”
“我没有妈妈了。”
“我没有妈妈了。”
他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好像只会说这一句了。
作者有话说:
前面还有一章。
终于等到了。
吕娟终于等到了唐桉琢出成绩这一天,她没上过高中更没参加过什么高考,所以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才能查看分数。
她每天躺在床上等着,煎熬的,无望的。
等啊等啊,时间无比漫长,好像过了半个世纪。
收到唐桉琢的短信时,吕娟闭上眼睛,她想她可以结束了。
“我亲爱的儿子,妈妈知道妈妈对不起你,让你跟着妈妈吃了很多苦,在三尺巷这破地方你总是受欺负,你以为妈妈什么都不在意,其实我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是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我保护不了你,我只能日夜期盼,让你走出这里,去外面的世界看看阳光。
“妈妈过得太苦了,你爸爸已经有几年没回家了吧,妈妈每天面对债主和数不清的客人,身体和心理被双重折磨,让我觉得活着比死了还难,所以很遗憾,妈妈不能跟你过好日子了。
“妈妈得了病,不治了吧,不拖累你。儿子,带着妈妈的希望活下去,那个魏先生很好,妈妈能看出来的,你要努力,回报他。
“妈妈就陪你这么远,之后的路你要自己闯了,不要害怕我的孩子,我在天上会保佑你。”
在地上看见这张纸,皱巴巴的,吕娟自杀之前大概一直紧紧握着。
刚开始的字体还工整娟秀,到后面越来越力不从心,笔画都是拐着弯儿的。
她得多疼啊,笔都握不动了。
吕娟是在收到短信之后艰难爬起来写下这封信的,用唐桉琢留下来的纸和笔。
她检查了很多遍,反复读了很多遍,她其实很想再见唐桉琢一面,可是那样的话她就真的舍不得了。
木板凳晃晃悠悠,甚至不需要她自己踹开就已经倒下。
脚下失去支撑,粗糙的绳子勒进皮肤。
好痛,再忍一下就不痛了。
吕娟闭上眼,紧皱着眉,最后眉头松了,头耷拉下来,身体晃荡着,像是弱不禁风的枯树叶。
她死掉了,死在盛夏。
唐桉琢拿着信的手在哆嗦,他早就泣不成声,浑身战栗,他轻轻抚摸吕娟冰凉的脸,干裂的唇和脖子上可怖的勒痕。
他伏在吕娟身上,他叫“妈妈”,想把这几年欠缺的都补上。
魏则闻半跪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陪着他,哪怕价格高昂的裤子被粘上肮脏的灰尘。
唐桉琢已经哭得没有力气,整个人如同飘在天上,没有支撑点,他倒下来,砸在魏则闻身上。
魏则闻撑着他的身子把他抱在怀里,宽厚的手掌一遍遍抚过唐桉琢颤抖的肩背。
“你还有我,桉琢,你还有我。”
唐桉琢抬起头来,睫毛已经湿透了,脸上的眼泪还没流干净,他红着眼眶,魏则闻看得心揪着疼。
唐桉琢揪着他的衣服,望进他的双眼,“你不会丢下我对吗?”
他没有叫“魏先生”,没有说“您”。
蝴蝶在巴西扇了扇翅膀,导致一个月后的德克萨斯州刮起一阵龙卷风。
明明是很小很小的一个变化,却在魏则闻的心里掀起层层波澜。
当他看见这样脆弱无助,无依无靠的唐桉琢在他面前问他这样的话,他承认他曾经那些刻意埋藏的感情都在一瞬间破土而出,天地长空之间疯狂滋长,一发不可收拾。
他想给唐桉琢一个家。
他想给唐桉琢最好的。
几个月说爱还需要证明,但是他知道他喜欢唐桉琢。
不是觉得这个小孩儿乖巧听话,干净漂亮的喜欢,是想让他成为自己恋人的喜欢。
从见到唐桉琢的第一秒,或许这份喜欢就已经埋下种子,所以他对唐桉琢不同,他因为唐桉琢影响情绪,他对他百般宠爱纵容,他羡慕又嫉妒与唐桉琢同龄对唐桉琢有同样心意的年轻男孩。
魏则闻把唐桉琢抱在怀里,额头抵着他的额头。
“对,桉琢,我不会丢下你。”
他没有说永远这种中二不可靠的词,但是唐桉琢就是觉得他的话是最可信的。
魏则闻好好埋葬了吕娟,入殓之前工作人员问要不要换寿衣,唐桉琢摇头,他给妈妈选了他觉得最好看的衣服,妈妈有了他之后没怎么穿过新裙子了。
所以唐桉琢要她漂漂亮亮体面地走。
吕娟安静地躺着,被推走的时候,魏则闻什么也没说,但是他抓住了唐桉琢的手。
瘦弱的遗体变成一捧热烫的骨灰,唐桉琢紧紧抱着,他的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干瞪着眼睛,眼眶酸疼,却出不来一滴泪。
明明心都要碎掉了。
魏则闻帮吕娟买了墓地,好生安葬。
唐桉琢一分一寸擦着墓碑,“魏先生,这个钱我会还您。”
“不用的桉琢。”
唐桉琢倔强地摇头,“这个不行。”
他想自己安葬吕娟,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尽孝道。
唐桉琢在墓地干站了两个小时,魏则闻就陪了两个小时。
最后他们离开,唐桉琢才露出来这几天的第一个笑容。
但是魏则闻看得出,他的笑在脸上却不在心里。
“谢谢您魏先生。”
“不用谢。”
魏则闻牵着他的手走,唐桉琢看了看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魏则闻的手掌温热宽厚,让他觉得安全。
但是这样的动作——是正常的吗?
唐桉琢移回目光,他不知道,但是最终也没有松开手。
魏则闻担心唐桉琢会一蹶不振,但是从墓地回来的第二天,唐桉琢就好像没事人一样,起码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只是魏则闻注意到他偶尔自己坐着的时候会抱着膝盖发呆,看见他或者鹰叔再或者阿成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他怕唐桉琢是在压抑克制自己的情感,盯着唐桉琢门缝里漏出来的光,犹豫了快一个小时,还是敲了门。
他怕小孩儿在哭,需要人依靠的时候他不在,但他又怕唐桉琢并不想让他看见。
但是唐桉琢没哭,依旧还是安静地坐着,和白天一样。
魏则闻揉他的头,“想哭就哭吧,桉琢,不要压着自己。”
唐桉琢摇了摇头。
“不哭,妈妈说,要好好生活,她一定不想看我一直萎靡不振。”
“明天我就好了。”
唐桉琢闭上眼睛,把头靠在魏则闻的胳膊上,最后一句话不知道是说给魏则闻听的还是在安慰自己。
作者有话说:
桉琢毕业了,之后可以多点感情线嘞。
第31章 “不知道什么东西顶着我”
魏则闻陪了唐桉琢半个多小时,看见唐桉琢的眼皮疲惫地耷拉着。
他大概是终于困了,阖上眼睛传来平稳的呼吸,魏则闻把他轻轻放在床上,调好空调温度之后给他盖上被子。
唐桉琢皱了皱眉,但是没有醒,下巴以下都被盖着,看着乖乖巧巧的。
魏则闻的目光从他光洁的额头一直到粉白色的双唇。
他无意识地伸出手指,悬在嘴唇上方的时候猛地顿住,手指犹豫着收回攥了下拳,最终还是没有摸摸那两瓣唇肉。
关了床头灯,魏则闻转身准备离开,手腕却被拉住,手心湿湿凉凉的。
他回头看,唐桉琢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他回过身把手搭在唐桉琢的手背上,顺势坐在了床边。
“怎么了桉琢?”
“先生,今晚陪我好不好?”
唐桉琢眼巴巴地看着他,魏则闻一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在唐桉琢身边躺下,两个人之间隔着差不多一尺的距离,他闻到唐桉琢身上很淡很淡的香味。
魏则闻侧过身子,隔着被子拍拍唐桉琢哄他睡觉。
“睡吧。”
唐桉琢再次闭上眼睛,没过多久,等呼吸声重新响起,魏则闻才准备入睡。
第二天一早,他是被热醒的。
唐桉琢平时开的空调温度本就比他的要高一些,再加上早上醒来的时候——他被唐桉琢抱着。
小孩儿一只胳膊搭在他腰上,圆溜溜的脑袋贴在他胸口,还熟睡着,发出十分轻微的鼾声。
他怕动一下就把唐桉琢吵醒,但是某些生理反应正在提醒他,清醒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长时间维持这样的姿势。
呼吸变得有些粗重,魏则闻向后挪了挪,把自己的某个部位和唐桉琢的身体拉开距离,小心翼翼分开十几厘米,他睁着眼睛等着反应褪去。
唐桉琢像小猫儿一样黏在他身上,睫毛很乖地盖住双眸,嘴唇微微抿着,不知道这一宿他睡得怎么样,有没有做什么梦。
魏则闻趁着他睡觉放肆地欣赏他脸上的每一寸皮肤,两个人近到脸上细小的毛孔和透明的绒毛都尽收眼底。
真好看。
唐桉琢睁开眼的时候刚好看见魏则闻正在看他。
但是大脑还没有完全清醒,以至于他没反应过来两个人的姿势不对劲儿。
“醒了?”魏则闻理了两下他蹭乱了的头发。
唐桉琢迷迷糊糊又闭上眼,点了点头,“还有点困。”
早上刚睡醒的声音闷闷软软的,像是羽毛在魏则闻心尖上扫了一下。
“那再睡一会儿?”
“不了。”
唐桉琢的头在枕头上蹭了两下,应该是在摇头,他坐起来,耷拉着脑袋。
睡衣被卷上去一点,露出一块白皙的皮肤,魏则闻看了一眼,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别开眼睛,伸手把唐桉琢的衣服拉下来。
唐桉琢醒了,他也坐起来,看见唐桉琢正在揉肚子。
“怎么了?不舒服?”
“睡觉的时候不知道什么东西顶着我,硌得有点疼。”
魏则闻面色一僵,小孩儿的头贴在他胸口上,确实肚子就对着他的……咳咳。
唐桉琢估计还没完全清醒,魏则闻怕他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东西硌着他之后觉得尴尬,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起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再见面就是吃早饭的时候了,魏则闻观察着唐桉琢的脸色,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自在,估计是没意识到。
他在饭桌上提议,“桉琢,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吧。”
唐桉琢点点头,说实话他也挺想出去走一走的,转移一下注意力或许就不会一直沉浸在失去妈妈的痛苦中。
“好啊,但是先生您不忙吗?”
上学的时候他一周只有一天的时间在家里,虽然这段时间魏则闻基本上都在家里,但是唐桉琢不清楚他平时是不是有很多事情要做,他怕因为自己耽误魏则闻的正事。
“没关系,大部分事情鹰叔都能替我处理。”
“那就好,就我们两个吗?”
“对。”
不知道为什么,得到这个答案之后,唐桉琢感觉自己好像很微妙地松了口气。
魏则闻本来计划着带唐桉琢出国的,看看马尔代夫的海,看看挪威的雪山,再看看澳洲的热带雨林,但是唐桉琢的签证还没有办下来,所以出国的事只能推迟,先带唐桉琢附近转转,况且他马上要报考,也不适合走太远。
唐桉琢没有问他准备去哪里,毕竟魏则闻很靠谱,自己只要跟着他就好了。
魏则闻把第一站定在内蒙古的草原,他觉得草原是最适合释放压力的地方了,并且唐桉琢对骑马很感兴趣,他想带唐桉琢去骑一下真正的生在草原长在草原上的马,和在马场或者他酒庄里的人工草场上驰骋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唐桉琢第一次坐飞机,一路紧紧跟着魏则闻,魏则闻推着两个人的行李去办托运,他站在不远处等着。
魏则闻怕他走丢,来机场之前甚至想给他买个气球挂在手上,好像在他眼里唐桉琢不是十八岁而是八岁。
“不用的魏先生,我不会走丢的!”
唐桉琢信心满满,事实上在他眼里,魏则闻是混在人群中仍然亮眼的存在,别说在机场,哪怕魏则闻挤在成千上万人中间,他也觉得自己可以一眼就找到。
等待魏则闻回来的时间里他买了两根雪糕,付款的时候还算淡定,一出门就心疼得要命,机场的东西怎么卖这么贵啊,他苦恼地看着两根雪糕,花了他四十元,五官皱巴巴地挤在一起,简直觉得后悔,他都舍不得吃了,但是他又社恐,不好意思退回去。
正准备去和魏则闻抱怨一下物价,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他一回头,竟然是傅承越。
“桉琢,真的是你!”
这还是毕业之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唐桉琢也有些意外,“傅承越,你也出去玩儿吗?”
“对啊,我去云南,我姑姑家在那里,你去哪啊?”
“我要去内蒙古的草原。”
“草原。”傅承越重复了一遍,“是个好地方,你自己去吗?”
“不啊,和魏先生。”
“啊……”傅承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好吧,祝你们玩儿得开心,对了,你想好报什么学校了吗?”
“津海吧,我看分数是够的。”
“对哦,你分数高,我也想报津海,但是我分数不太够,估计专业不太好,还在犹豫。”
“还是要慎重考虑一下,选一个合适的大学还是很重要的。”
说两句话的功夫,感觉雪糕都要化了,唐桉琢条件反射一样撕开了包装袋,送进嘴里之后才反应过来傅承越还在对面看着,而他手里还有一根雪糕。
但是这个是给魏先生的……好贵一个……
可是让傅承越看着不太好哎……
一会儿再给先生买一个吧。
唐桉琢一番心理挣扎之后终于决定好,把雪糕递过去,“吃雪糕吗?”
傅承越还真不和他客气,接过来,刚撕开包装袋,唐桉琢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桉琢——傅同学?吃雪糕呢。”
作者有话说:
大型吃醋现场。
第32章 “魏先生,有你真好”
唐桉琢抿着唇和魏则闻对视,他总感觉魏则闻的眼神里有一丝他读不懂的……可怕。
魏则闻站在他旁边,捏着他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身上靠了靠。
唐桉琢瞬间绷紧了身子,对着傅承越干巴巴地笑。
“魏先生好。”
“你好。”魏则闻并不想多说,对傅承越颔首,礼貌道别,“我们马上登机了,就先走了。”
“好的好的。”
傅承越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唐桉琢身上,唐桉琢还没抬脚,就感觉自己被动转了个身,被魏则闻推着走了。
他回头和仍然在原地的傅承越摆了摆手,转过头感觉魏则闻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看。
“魏先生?”唐桉琢探着头叫他,魏则闻淡淡“嗯”了一声。
“雪糕本来是想给您的,我们一人一个,结果半路碰见傅承越了,就给他了。”
小孩儿这是在和自己解释?
如果是这样的话,魏则闻承认他的心情会变好一点。
“那给了他了,我就没有了怎么办?”
“要不您吃我的——啊不对我吃过了。”唐桉琢举起雪糕看见上面的缺口之后又讪讪地把手缩回来。
他忘了他刚刚和傅承越说话的时候就咬过一口了。
“我再给您买一个!您要什么口味?”
“不用了。”
“啊……啊?”
魏则闻低头抓着他的手腕举起来,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他的雪糕。
魏则闻面色无常,唐桉琢却惊喜中带着意外,微张着的嘴还没来得及闭上。
魏先生吃了他的雪糕哎……
魏先生竟然吃了他的雪糕!
“砰。”
好像有许多个小气球在心里噼里啪啦地碎开,唐桉琢收回手,又在雪糕上咬了一口,感觉好像比刚才还要甜了呢?
他低着头跟着魏则闻走,魏则闻搭在他肩上的手抬起来捏了一下他的耳朵尖儿。
“脸红什么呢?”
唐桉琢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我脸红了吗?”
“像烧着了。”
魏则闻偏过头来认真地回答他,唐桉琢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搓了搓脸,好像是挺烫的……
他嘴硬,“没有吧。”
“你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魏则闻办完了托运,手里没有行李,说完这句话搭在唐桉琢肩膀上的手也落下来,牵住了他的。
唐桉琢第一次坐飞机,还是头等舱,机组工作人员好像都对魏则闻很客气,不是一视同仁的客气,是会很尊敬地叫“魏先生”的那种,于是他也跟着沾了光。
飞机只要两个多小时,唐桉琢刚开始还有点紧张,尤其是飞机起飞时会感到一些心慌,但是魏则闻一直牵着他的手,他就慢慢觉得安心了。
魏则闻把眼罩递给他,刮了一下他的鼻梁,“睡一觉吧桉琢,睡醒我们就到了。”
唐桉琢很听话,魏则闻让他睡觉,他就闭上眼,魏则闻把他的头轻轻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调整了一个他会舒服的姿势,怕有人吵,还给他戴上了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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