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之前买东西的时候好像的确是碰见过陆以泓。
……他还挺细心的。
林润说不出来自己心里什么感觉,犹豫着拧开牛奶瓶喝了一口。
纯白的奶液在玻璃杯壁上滑过,挂上一层白痕又落下。
校医室六点下班,天还不晚,夕阳把教学楼照的一片橙红。
林润记得陆以泓之前和他说过,他们体育生这个时间一般在西操场训练。他打算过去一趟,把今天的早饭钱还给陆以泓。
京大的校园占地面积非常广,林润绕了半天才找到陆以泓说的那个操场。
他第一眼就能在众人中看见陆以泓,这人的确很引人注目,额发因为汗湿而向后捋起,露出了优越的五官。红色的球衣被撩起来擦汗,清晰饱满的腹肌一闪而过。
场上的训练忽然停下,是陆以泓和队友抢球时撞到了一起,两人力气都不小,双双倒在了地上。
“没事吧?”教练把他拉起来,看他胳膊蹭着地擦伤了一小片,渗出来点血丝。
陆以泓拍拍身上脏的地方,不在意的摇摇头:“没事,就破了点皮儿,两分钟就好了。”
他说完刚想继续,一转身却猝不及防的看见了场边的林润。
怔愣了两秒,立刻把球先给了队友,自己三步并两步的跑到了场边。
“林医生。”
他看见林润明显很惊喜,但还是强压下弯起的唇角,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把自己胳膊上那已经不流血了的,还没硬币大的擦伤给林润看。
刚刚还说没事,现在立刻变成严重到不得了的样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骨折了。
但陆以泓一点都不带心虚的,“林医生,我胳膊好疼啊。”
林润沉默片刻,看在今天早饭的份上无奈道:“那带你回医务室粘个创可贴?”
不过一向乐意和他黏在一块的人居然拒绝了这个建议。
陆以泓摇摇头说不用回去,他靠近林润两步,两人离的极近,林润甚至能闻到陆以泓运动过后身上散发着荷尔蒙的淡淡汗水味。
他看见这人把胳膊凑近,明明眼里带着笑意,语气却仍然委屈
“你帮我吹一吹就不疼了。”
林润能感觉到血液迅速冲上了自己的脸颊,他的耳根通红,眼神有些躲闪。
他从来不擅长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像陆以泓这样的更是没有见过。林润以为自己会觉得抵触和反感,但事实上,他只是像被蛊惑了一样,真的凑近那个伤口,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陆以泓低头看认真给自己吹伤口的林医生,林润的皮肤偏冷白,长长的浓密睫毛在吹气时一颤一颤的,红润的嘴唇微微嘟起,带了点平时少见的孩子气。
胸腔内的心跳加速,陆以泓简直觉得这心跳声像是在表白一样,对着林润抒发自己的爱意。
可惜他的林医生正专注的为他“治疗”,并没有注意这些为他而起的心声。
其实陆以泓记不清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林润的了。
作为体育生,平时常有擦伤扭伤什么的,他本来不喜欢去医务室,但某天却注意到了医务室周三轮班的年轻医生。
林润看起来冷冰冰的不好相处,但帮他处理伤口时却最轻柔谨慎。
陆以泓开始期待受伤,期待周三。
但生病这种事又不是想有就有,他想每个周三都看见林润,只能找些拙劣的借口。
陆以泓知道他假装生病的手段并不高明,但他仍旧这样去做。
他期待林润看透他的伎俩,看到藏在后面的真心。
几乎是在告诉林润,他就是这样笨拙,就是这样在喜欢你。
胳膊上擦伤的地方两天就完好如初,陆以泓甚至还有点遗憾,怎么这么快就好了,这可是被林医生吹过的伤口。
从那天以后,虽然谁也没说什么,但两人的关系的确在潜移默化的拉近。
今天又是周三,陆以泓一大早就去排队买了林润喜欢的早餐,打算一会儿找个理由去医务室送给他。
怕早餐冷掉,陆以泓几乎是一路小跑过去的。迈上最后几节台阶,他刚想伸手敲开医务室的门,却察觉到里面好像有人。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林润对面是个漂亮的女孩儿,她满脸笑意的和林润说着什么,甚至还从包里拿出了一束花红着脸递过去。
陆以泓呼吸微滞,他攥紧了拳头,在心里自我安慰,林医生肯定不会收下的。
但事实并不如他所愿,林润看到那束花后愣了愣,居然真的伸手接了过来。
陆以泓再也忍不了了,他猛地推开门,把那束讨厌的花从林润手里抽了出去,又把人拉到了自己身边,离那个女孩儿至少有两米远。
女孩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林润只是示意她先走。
她点点头,走时还贴心的关上了门,小小的医务室里一时间只剩下陆以泓和林润两个人。
散发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因为暧昧而变得浓稠,被陆以泓注视着,林润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想说什么,却猝不及防的看见陆以泓眼眶红了一圈。
“你怎么收她的花?”
陆以泓说这话时的语气又凶又委屈,脸上可怜兮兮,手上的力气却不减。
他按着林润半坐在桌上,弯腰凑近,强势的吻了下去。
青涩的贴近没有任何技巧,只能凭着心意胡乱的磨蹭舔*。
林润只是最开始时惊讶了一下,随后便是一副全然接受的状态。
他的手向后撑住桌子冰凉的玻璃桌面,上身和陆以泓贴的更近,像是一位纵容小疯狗胡闹的主人。
大概是因为没有经验,陆以泓的唇瓣被林润咬出了一个小伤口。
微微的疼痛感让他的理智回笼,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做了什么,陆以泓耳尖发红,抱歉的退远了点,但眼神仍旧隐藏着肆无忌惮的爱意。
他想问那个女孩是谁,又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资格,有些失落的垂下眼眸。
但林润却先开口了,他轻轻抹去自己唇瓣上的水光,温声道
“刚刚的女生是我的患者,上周提醒她去医院做了检查,阻止了病变,她只是来表示感谢的。”
原来是这样。
陆以泓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因为自己的冲动而后悔愧疚。
原本他们的关系都在渐渐变好了,这下林医生肯定要开始讨厌他了吧……
他想开口道歉,但刚说了两个字就被打断。林润招手让他过来近点。
两人的距离又恢复成刚刚亲吻时候那样。
仿佛能闻到林医生身上的淡淡气味,陆以泓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靠这么近,问道:“怎么了?”
林润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他伸手轻轻揽住眼前人的肩膀,目光落在了面前的唇瓣上。
他说,“这里破皮了,给你吹一吹。”
温热的气流轻轻拂过微小的伤口,那点带着些许疼痛的酥麻痒意一路蔓延到心底。
陆以泓忍不住重新吻了下去,他准备过许多许多告白的话,但现在大脑里除了林润以外一片空白,他只能攥紧林润的手,贴近自己的胸腔。
饱满的胸肌下是强有力的心跳,杂乱无章又飞快,是直白又混乱的告白。
在一起以后,陆以泓在林润面前似乎变得愈发娇气。
明明训练场上被撞得一片淤青也不以为意,但在林润面前,就算手指被纸页划破一道不见血的小口子,也要一脸可怜的搂住林润,开口撒娇
“要林医生亲亲才能好起来。”
第105章 被当成礼物送给对手是什么体验
银色的小型飞行器如流线般划过星河,阮浔面无表情的侧脸看向窗外,但瑰丽的星云并没有引起他一点兴趣。
蒋飞白毕竟是帝国太子,他这艘飞船的等级很高,配置也顶尖。就算阮浔当年战功赫赫位极人臣的时候也没有坐过这么豪华的交通工具。
他收回看向外面的视线,淡漠的目光扫视了一圈飞船内部。
“你喜欢这个飞行器啊?”蒋飞白原本就在暗戳戳的观察他,此时注意到他的目光立刻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脸色:“你喜欢就送你了。”隔了几秒又多余的补充了句,“反正这种飞行器我有的是,你能讨我高兴的话想要什么都有。”
说完以后就迫不及待的等着阮浔乖乖跟他道谢。
但现实和他的想象似乎有一些出入,阮浔根本没给他个好脸色,只是淡淡的说了句
“不要。”
把自己最喜欢的飞行器送出去还惨遭拒绝,蒋飞白生气了,这让他帝国太子的自尊往哪里搁!
愤愤的扭过头去,决定二十分钟不理阮浔。
但还没过去五分钟,阮浔似乎有点不舒服,头轻轻靠着椅背,咳嗽了两声。
他的身体自从负伤以后就一直不太好,而且在阮家没有得到好的医疗和照顾,一天天恶化,虽然最后康复了,但也落下了体弱的病根。
刚刚还立志二十分钟不理人的蒋飞白心尖一颤,瞬间把自己说过的话抛到九霄云外,给人拿毯子端水,皱着眉把毯子边掖好。
阮浔被他这一连串的举动吓了一跳,他们俩虽说是认识多年,但以往都是在战场上以敌对阵营的身份相对,远远称不上什么关系好。眼下蒋飞白这端茶倒水的什么意思?
他轻蹙眉头,略有些诧异的看了过去。蒋飞白被他注视着,有点别扭的转过脸去,语气强硬:“我可不喜欢病秧子在身边,你最好赶紧给我好起来!”
阮浔是被当成休战礼物送给蒋飞白的。
拉维星系和希尔帝国打了很多年的仗,原本处于节节败退的地步,但前几年权贵阮家一位籍籍无名的私生子却在战场上大放异彩。
阮浔是天生的军事家,在他的带领下,腐朽的星系竟抵抗住了帝国的进攻。
刚刚二十岁就获封将军,一时间少年得意风头无两,那是他人生中最肆意的一段日子。
敌军的主帅是亲征的帝国太子蒋飞白,两人虽没有亲自交手过,但战场上见了无数次。
阮浔很敬佩这位对手,两人明争暗夺的交锋,时日长久,也会有惺惺相惜之感。
他一直期待着分出胜负,他赢了蒋飞白,或者蒋飞白赢了他。
可阮浔没想到,他最后是输在了自己人的手里。阮家的儿子,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也许是嫉妒他的赫赫战功,难以忍受卑劣的私生子享受爱戴,所以故意传递了虚假情报,混淆关键信息,导致阮浔在那一场战役中惨败。
旧部基本没有活下来的,他自身也受了重伤,再不能上战场。
少年将军的荣光暗淡下来,而拉维星系良将不在,也彻底的衰败了,没两年就被帝国全线攻破。
星系首领派人姿态卑微的送上了求和书,双手奉上了若干资源丰厚的星球。
但帝国太子全不在意的随手把东西都拨到了一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来使。
他说:“把阮浔送过来。”
蒋飞白第一次见到阮浔时,他站在阵前,唇红齿白,身后是数千骑重机甲。明明还没那些重机甲的膝盖高,但却一点也不显得渺小。
微微仰着头,向蒋飞白投去挑衅的目光。那眼神像是一把勾子,蒋飞白没感觉到被挑衅的怒意,反而是心跳漏了一拍。
他没来由的想要关注阮浔,私下里收集了很多对方的资料。其他人当他是想要揣摩对手,但实际上他只是控制不住的想要更了解阮浔一点。
在得到阮浔这件事上,他格外渴望打个胜仗。
飞行器行驶了二十几个小时,终于到了帝国的首都星。
豪华的太子宫金碧辉煌,最漂亮的房间留给了阮浔。蒋飞白知道阮浔在阮家不受喜爱,心里想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他堆到眼前。
只不过太子殿下从小就是被人捧着哄着的主,不可能拉下来脸去阮浔面前邀功,但又实在气阮浔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喂。”
他坐在餐桌对面,胳膊支在桌子上撑着头看对面的阮浔,一开口就像是在找事儿:“你给我笑一个,笑一次给你买一架顶级飞行器。”
他心尖发痒,早就想给阮浔买东西了,就是找不到理由。
可阮浔挑眉看了他两秒,淡淡道:“不要。”
利诱不行?那试试威逼?
蒋飞白凶巴巴:“再不听话我就撕掉休战合约,重新攻打拉维,把你的家人都抓起来。”
这次的确有点反应了,只不过和他想的相反,阮浔只是似笑非笑的注视着他,语气平缓:“这样啊,那太好了……我是说,你随便打。”
也许是蒋飞白难掩沮丧的样子太讨人喜欢,阮浔注视着他,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真心的微笑。
自从阮浔负伤隐退以后,蒋飞白再也没有见过他露出笑容,现在忽然看到,忍不住心跳加速,呼吸微滞。
他像是被海妖蛊惑的水手,情不自禁的靠近。两人的气息交缠,粘稠的暧昧气氛充斥周身。
但在触碰到阮浔唇瓣的时候,他却堪堪停了下来。垂眸看着对方的眼睛,等待一个同意或拒绝。
怎么停下来了?不敢吗?
阮浔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等了两秒,反而主动凑了过去,碰了碰他的嘴唇。
浅尝辄止的吻像蜻蜓点水,带来的热意却一路灼烧到心底。
蒋飞白难得怔愣的朝阮浔看了过去,但对方只是浅浅笑了一下
“我不是送给你的礼物吗?想亲就亲,不用客气。”
在初见战役上一见钟情的并不是只有蒋飞白一个人。
重甲之上的高傲太子是阮浔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他见过不少腐朽的权贵和昏庸的首领。
蒋飞白同样身居高位,却有着完全不同的非凡气度。睥睨天下的样子让人心甘情愿为他将一切都双手奉上。
心动在刹那之间。
而日后漫长的战争生涯里,阮浔对蒋飞白的喜欢从未消减,反而还日益加深。
只是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在阮浔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处理这些事情时,那场他忘不掉的战役猝不及防的发生了。
虽然穿着防弹衣,但他还是几乎被激光子弹震碎了五脏六腑。
撑着剑,最后一寸寸的滑落,倒在阵前。
他想,现在一点都配不上蒋飞白了。
但也许是否极泰来,浑浑噩噩的在病痛中挣扎了两年,居然有人通知他要被送给蒋飞白。
阮家原本以为阮浔会强硬反对,但阮浔最后一句拒绝的话都没说。
的确,以阮浔的性格来看,被送给敌方主帅做礼物,他就是死也不会受这种折辱。
可那是蒋飞白啊,是他喜欢的人。
尽管他不再是万人景仰的少年将军,不能再上战场与蒋飞白交锋,甚至不再有健康的身体。
但他还是想试一试,给自己心底的爱意一个重见天光的机会。
蒋飞白的态度比阮浔预想的要好很多,但他仍旧不能确定蒋飞白到底是什么想法,只能先顺着他,不主动也不拒绝。
但在蒋飞白眼里,阮浔这完全是无欲无求,得过且过。
给他买东西也不怎么要,吓唬他说抓他家人也不在意,亲他居然都不生气。
一副逆来顺受无动于衷的样子。
阮浔没什么情绪波动,蒋飞白觉得完全无从下手。
而且这副完全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让忧心忡忡的太子殿下开始担心他的心理状态。
曾经上过的心理课中讲到,一个人只有在对未来没有什么期望时才会这个样子,如果不期待未来,那说不定哪天就会结束自己的生命。
阮浔和家人关系不好,对把他送出来的国家也很失望,身体还落下了病根……
这些年太苦,也许因此才丧失了对生活的热情。
蒋飞白心疼的不行,担心也愈发增长。他开始减少外出工作的时间,能在家里办公就在家里,还要拉着阮浔坐在他身边。
觉得身为太子不能这么黏人,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掩饰:“我才不是想和你待在一起,你在这里给我端茶倒水好了。”
嘴上这么说,可阮浔动一下他就立刻看过去,凶巴巴的问
“你要干什么?”
阮浔挑眉:“倒水啊。”
他看蒋飞白杯子里的水只剩下一小半,估计都凉的差不多了。
“你倒什么水。”蒋飞白按住他肩膀,示意他坐好,自己去接了杯温度适宜的水小心翼翼放到他面前。
负伤后的阮浔在他眼里就跟个易碎品一样,好像端个杯子都能折了骨头,嘴里还要小声埋怨:“杯子那么沉你端得动吗你……”
曾经操纵重甲以一敌百的大将军阮浔:?
蒋飞白始终忧心着阮浔这种生无可恋的状态,并且所有的担心在今早涌上顶峰。
阮浔有点睡不着,起的很早,穿着单薄的白睡袍站在阳台上,俯瞰楼下葱郁的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