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下来,狐狸眼睛都红了,天天在那里对着小凤凰磨牙,也不知想了些什么。
不过,狐妖一族天生就会争宠——毕竟他们俗称“狐狸精”。
容雩很快想通了:笨蛋凤凰才会勾引没用的凡人,聪明的狐狸已经知道怎么讨好尊主了!!
几日后的傍晚。
灵犀山一片祥和宁静,缭绕于仙霞幻彩之中。
然而,江辞月房中突然传出一声脆响!
伴随着一道小巧的身影猛然飞扑而出,只见房间的窗棱被破开一个小洞,晚风扑簌簌地吹拂进去。
“……站住!”
江辞月恼怒地站在窗边,却一时阻拦不及。
只见他长发披散在肩上,白衣虽然整肃,外套却仅仅只能披上——那条整齐的青玉镶白革腰封被前边这只小狐狸叼走了!
只因这狐狸是段折锋的宠物,故而江辞月也没有什么防备,万万没想到它会做出这种事来。
江辞月百思不得其解:他平日应该也没有得罪这只小宠物,它为什么趁着自己沐浴香汤之际,偷自己放在外间的腰带啊?
说来也怪,身为堂堂金丹期真人,江辞月想抓一只小狐狸本该手到擒来。
但这狐狸看似修为不高,实则走位颇为灵巧,几度从他手下险而又险地避开,终于从窗户一跃而出,看方向是直接逃向了自己的主人——段折锋的住处。
江辞月碍于自己现在衣衫不整,只得先换上另一条素白腰封,整理了一番衣着,将长发潦草束起,而后才追了过去。
此时,小狐狸却是十分乖巧地蹲坐在段折锋面前。
段折锋:“你去偷江辞月的腰封做什么?”
容雩眨巴着眼睛,并不答话,反而露出了一个贼兮兮的狐狸笑,眼睛望着院子外面的方向。
一会儿,江辞月果然追了来。
推开院门,晚风轻拂,三千青丝随之飘摇,湿漉漉的眉眼黑白分明,广袖中传来沐浴过后的白芷香气。
段折锋眯了眯眼。
同时右手伸了下去,悄悄拍了拍小狐狸的脑袋:干的漂亮。
容雩昂首挺胸:我狐妖一族就是这么善解人衣!!
江辞月走进来时,有些哭笑不得地说:“我什么时候得罪它了么?为什么偷我的腰带?”
他弯下身来,拾起地上的腰封。没能裹得严实的衣领下,滑腻的锁骨一闪而逝。
白芷香气难得这样馥郁,带着沐浴过后的芬芳。
段折锋抓住了他的手,将他拉近自己,逗他道:“师兄,你怎么这么香?是偷偷在洗花瓣澡么?”
江辞月窘然撇过头,一手还抓着腰带,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你明知道我有辅修过香汤之术,身上带一点灵虚香气也是寻常的。”
“是么?”段折锋促狭地贴近他,故意嗅了嗅他发间的香气,“那正好也借我辅修一晚吧。”
江辞月正说着:“我回去分你一些灵虚香,正巧你房中还缺一个香炉。”
“不要香炉,师兄住进来就好。”段折锋在他耳边道,“我这里只缺一个小师兄。”
随着他气息拂过,江辞月耳根、脖颈处沐浴过后的玉白肌肤忽生霞红——江辞月有些慌张地攀着他肩膀,小声道:“我、还没有向师尊说过,我们俩……不能随意破坏规矩……”
“师兄反正也不止一次为我坏了规矩。”段折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学生,不怀好意地教唆他道,“就住今天一晚吧,你我抵足而眠,探讨一下金丹大道,如何?”
江辞月本想拒绝的,但是想到自己刚刚晋升金丹期,好像确实有经验可以分享给小师弟,一会儿就忘记了拒绝:“唔,这样也好。”
很好哄骗的小师兄于是搬来了自己的香炉,让灵虚香气也灌满了段折锋的屋子。
他们卷起窗纱,就在月夜床边点了一盏法术做成的长明灯,挑灯看着一卷金丹古籍。
江辞月说着说着,听见段折锋打了个哈欠,不由抿了唇:“你又骗我,你不是想探讨金丹。”
段折锋一手支着下巴,继续将哈欠打完,才笑道:“嗯,能骗来小师兄,探讨什么都可以。”
“你太惫懒于功课了。”江辞月泄了气,有心想说句重话,但望向小师弟含笑的眼眸里,却什么都忘记了,“你……你老看着我做什么?”
“我在想,师兄什么时候会忍不住亲我。”段折锋慢悠悠地说。
江辞月放下书,红了脸:“不要瞎想这些有的没的,专心看书!”
段折锋却不说话,不论江辞月怎么闪躲,都只能看见他深邃而宁静的眸光定格在自己身上——
真是奇怪,他们明明认识的时间不算太久,可是段折锋总给他一种过分熟稔的感觉,就好像前世他们真的错过了三千年的时光……就好像今世能多看一眼,都是赚来的缘分。
江辞月心中似有一壶陈酿的温酒,被装填得越来越满,恨不能满溢出来,让他醉死在今夜温柔的月色中。
他忍不住越来越近,最后终于轻轻吻了段折锋的眼角,特别小声地说:“别看我……”
“这可不能听你的。”段折锋故意这么说,笑着将他揽了过来,吻了他含羞带怯、却不再躲闪的唇瓣。
不知为何,今夜过得那么快。
好像只有一眨眼的时间,明月已上中天,四野静谧之中,有零星萤火悄然升起,仿似梦里星火。
段折锋很坦诚地向江辞月说:“师兄,此事你倒不能怪罪一只狐狸,它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
“那你偷我腰带做什么?”
段折锋笑道:“我想偷的不是那一条……”
说着,手指向下伸去。
江辞月有些恼怒:“你想偷我身上这条又做什么?你想要几条,我改天都送给你就是了——你别、别乱解我扣子!”
须臾,他忽然没了声音。
房间里,只剩下淅淅索索的细微动静。
半晌,只听江辞月含糊地“唔”了一声:“你、你做什么……”
“师兄,你乖一点。”段折锋一不小心说了真话,“你不是看过那么多避火图了么,怎么还是傻乎乎的?手放下面。”
“我我我我我我我……”江辞月紧张到结巴,“你你你你你你……你怎么这么……”
“呵。”
段折锋都被他逗笑了,头埋在他肩上,胸腔中发出闷笑,而且越笑越大声:“江辞月,你好笨啊。”
江辞月满脸通红,手指抽回来,揪紧了自己散乱的衣襟:“我、我我我我没有!”
“罢了。”段折锋忍俊不禁,“还是睡吧,师兄你在这门功课上真是一点天赋都没有。”
江辞月很不服气,可是却又无法反驳,羞窘到了极点,也只能毫无底气地解释:“再有天赋、也不是一上来就能学会的……”
“徐徐图之。”段折锋又意味深长地说,“我很有耐心,小师兄,你还可以多成长一会儿,总能学会的。”
这天晚上,江辞月就留宿在段折锋房中,两人同床共枕,彼此之间几无罅隙。
江辞月感受着身后人灼热的体温,连辗转反侧都不太敢,一直苦熬了许久,心中默念过几百遍清静经,这才勉强入睡。
可是在梦里,他却又苦恼地被小师弟抱着、哄着,做了避火图里几件羞人的事情……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江辞月忽然满脸通红地惊醒。
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啊!!!
——他怎么能梦见这种事情!!难道都是因为避火图看得太多了吗?现在竟然想忘都忘不掉……
惊觉自己不再纯洁的江辞月,充满了懊恼地收回手,又屏气凝神地念了几十遍清静经。
接着,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幕,便是枕边整齐摆放的两条腰带——他自己的,小师弟的。
江辞月再次捂住了自己的脸:“……”啊!
身后,段折锋的气息朦朦胧胧地,刚刚醒过来,带着早晨的沙哑与性感:“怎么,江辞月,又在恼羞成怒、想杀本座么?”
江辞月被他伸手揽住,不由身形一僵,紧接着就感到后颈处突生刺痛。
小师弟竟然在他那里吮咬了一口……!
江辞月猝不及防,差点叫出声。
而段折锋继续埋在他肩窝中深吸一口气,接着才好像清醒过来:“唔,小师兄,我刚才睡迷糊了,还以为在梦里。”
刚才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段折锋真的会咬下去,真的会吃掉自己……
但仔细想想,怎么可能?小师弟又不是什么邪恶的天魔,昨夜还同床共枕的人,想必真的只是做了个不好的梦吧。
就算在幻境之中,段折锋真的曾经满身魔气,甚至成为了魔界至尊——但那只是幻境而已嘛,哈哈。
思绪百转千回,江辞月索性翻过身子,眼神澄澈而信任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段折锋。
段折锋:“嗯?”
江辞月小声道:“师弟,你千万不要堕入魔道。”
段折锋停顿了一下:“怎么突然这么说?”
“因为在桃源绘卷里,你践行的是杀道;而在阴阳倒错幻境里,你真的入了魔……师尊很担心你的心境。”江辞月说,“翻遍书册,修道中人一旦入魔,就再没有能救回来的例子——魔气往往会侵蚀一个人的心智,入魔越久,人就会变得越加狂妄、狠毒……”
“嘘。”
段折锋伸出食指,抵在江辞月唇前,让他不能再说下去。
这一动作竟有股说不出的神秘邪性,看得江辞月微微愣神。
接着,段折锋却打了个哈欠道:“一大早就在掉书呆子,我可听不进去。小师兄,你洗漱过了么?”
江辞月:“呃……”
一会儿,师兄弟两个肩并着肩,在小院中洗漱过后,又吐纳一个小周天,算是完成了早课。
昨夜默默失踪的小狐狸,直到此时才重新出现,小心翼翼地张望着两人神色,好像在判断江辞月还有没有生气。
但江辞月为人宽宏,从来不记仇,点了点狐狸的脑袋道:“下不为例。”
没有吹枕头风就好!狐狸喜笑颜开,又望向魔尊大人。
段折锋看了它一眼,微微点头。
狐狸福至心灵:尊上这是在肯定我!果然我狐妖一族才是最懂的!
今日是这一旬的休假时间,没有大课要上。
江辞月整理衣装,和段折锋一起踏入玉阙宫。
一方面,是他已经晋升金丹真人,还需要正式向师尊玄微真君报喜,然后录入灵犀宗玉册中,地位和待遇也将随之升格;
另一方面,是江辞月憋红了脸,想跟师尊坦白了。
——对不起了,玄微真君,您老人家平生唯二的两位弟子,他们打算谈恋爱了,而且是以双修道侣为目的的那种……
虽说修道中人讲究清静无为,不会为难弟子之间你情我愿的关系,但毕竟是师兄弟两个内部消化,师尊的首肯当然极为关键。
江辞月已经在心里打了一万句腹稿,脸上更是沉稳到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级别,只有心跳砰砰个不停。
他上前一步,就打算开口从他们相识开始说起……
但他并不知道,此时玄微真君的目光,已经落在了他耳畔。
江辞月的后耳根处,有一枚不大不小的红痕。
是早上段折锋那一迷糊给留下的。
小师兄虽然看了不少避火图,却依然不知道这种痕迹会很显眼,而且在白皙的肌肤上会留得更久……
段折锋看见了,并没有提醒他。
此刻,玄微真君也看见了:“……”
玉阙大殿中,一时间陷入沉默。
江辞月手心生出一层薄汗,是紧张出来的。因为他刚抬头想说话,就发现师尊抬手制止了自己。
玄微真君道:“有什么事,现在先不必说了,为师另有安排给你们。”
江辞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回过头看向段折锋。
段折锋神色慵懒,只是静静等着,像一个早已知道答案的人。
“你们身为师兄弟,以后在大道上理应互相扶持,为师也不会阻止你们彼此亲近。只是……”玄微真君话锋一转道,“双生神剑毕竟非同凡响,身为剑主之后,彼此关系就不可等闲视之。”
江辞月茫然地问:“这与剑有什么关系?”
“双剑相生相克,互为制约。若你们二人之间全无关系,反倒相安无事;但若是你们交从甚密,就注定命数交织、休戚与共,恐怕在世间引起巨大祸端……”玄微真君睁开苍茫双眼道,“你真的做好准备了么?”
江辞月肃然行礼,以为玄微真君会给他们布置又一考验。
但实际并没有。
玄微真君提出的唯一要求是:师兄弟二人之间进行一场切磋较量,然后在他的见证之下,缔结一份契约。
“为什么?”江辞月问。
玄微真君答道:“生杀二剑,皆有自己必须背负的天命。切磋过后,由为师作为见证,双剑自然会为剑主形成龙印——此印代表着你们缔结盟誓,今后就算反目成仇,也不可伤害彼此。”
也许是“盟誓”二字打动了江辞月。
他并未反抗,很认真地说:“是,弟子愿意接受龙印,也一定认真与师弟切磋。”
回头看去,段折锋却很久没有说话。
前世,他们师兄弟之间的切磋,总是难分胜负——无论是灵犀山上,还是数千年后的仙魔之争。
可是段折锋对这一场双生神剑之间的切磋记忆犹新,他甚至记得江辞月拔剑时温和的眼神,交错而过时下意识收回的剑刃,还有拂过脸颊的青丝。
前世今生,恍若在这一刻交叠。
而段折锋就如记忆中的那样,趁着江辞月心软了的这一个瞬间,忽然旋身出剑——
无赦剑锋刺入素白腰封,随后堪堪停住。
江辞月愕然回眸的神色也好像停住。
他本能地予以回击的剑刃,却是停在了段折锋的左肩上,还余一寸远,就已经及时收手。
可是,因为段折锋收势未及的这一剑,却将他自己的肩膀送到了无欺剑上,同样刺入衣物两分,锋锐的剑刃留下一道细小的伤。
双生之神剑,就这样在彼此剑主的身上,留下了第一道伤痕,也尝到了第一滴血。
江辞月率先回过神来,连忙将无欺剑收回,上前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段折锋伸手轻轻抚过肩上这道伤,仿佛能触碰到前世那枚鲜红似血的龙印,那是他曾经在江辞月这里得到过的痛与明悟。
而此时,他们都听见玄微真君低沉回荡的声音:“天命昭昭,赐汝龙印。死生契阔,从此相依。从即日起,你们即为生杀二剑的天命剑主,也是彼此盟誓之人——切记,终你一生不可违背此誓,否则将受万剑攒心、烈火焚身之苦!”
话音刚落,支撑玄微真君这具傀儡的法力已经散去,他就在他们面前支离破碎,化为漫天星火,飘散向玉阙宫中。
“师尊!”江辞月吃了一惊,从未见过这一幕的他十分不解,上前一步,就想追过去。
但就在此时,后腰上那道轻伤突然传来了烈火灼烧般的疼痛。
“唔——!!”
江辞月闷哼一声,眉头紧紧蹙起,额上冷汗淋漓,瞳仁不受控制地放大又收缩——
他看不到,但段折锋知道,江辞月后腰上的那枚龙印已经成型。
就像段折锋肩上这枚龙印,它象征着他所承担的盟誓——
终其一生,不能伤害江辞月。
段折锋回想起前世,他们同样是执掌了生杀两柄神剑,然后为彼此刺下这枚龙印。
他本以为缔结盟誓之后,他们可以更近一步。
那个时候,他们之间的感情那么懵懂,好像只是兄弟间的亲密,只是比一般的兄弟更好几分。也许前世的江辞月真的没有对他产生感情,只是出于对师弟的照顾吧……直至今日,段折锋依然分辨不清。
那段岁月青涩而久远,像儿时舍不得放进嘴里的饴糖,幻想中是那么的甜蜜、那么的柔软,几乎令人忘记——自己从未真正地品尝过它。
只是当时已惘然。
依稀记得,龙印刺下后,江辞月却突然态度大变,再也未有亲近过段折锋,甚至不肯再出现在他的眼前。
年少时的段折锋既固执又不服输,他曾经亲自找到清净小院门外,扣门大声地质问:“师兄!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与我明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避我如蛇蝎!”
门内寂然无声,江辞月始终没有露面。
那时段折锋无论如何都不明白为什么,他在清净小院外执拗地打坐等待,一等就是整整七天,一直等到衣襟沾满了露水,眉眼落满了秋霜,始终不能等来一个解释。
再后来……
灵犀山在那场大火中熊熊燃烧。
段折锋提剑踉跄地走下鉴心桥,在那里终于等来了江辞月。他们从未设想过再见彼此,竟然是在那样的情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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