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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格里(噫吁嚱鸭)


——是暗箭!
千钧一发之际,桑岚一手环抱着谢琬,一手卡着谢瑄的腋下,飞快地运起轻功,在一瞬间便跃离了原本所在的位置。
“……是谁?!”
落地后,桑岚一手把着一人,将两个孩子牢牢挡在身后,目光掠过插在地上的箭矢,转而向着箭发出的方向看去。
话音刚落,一旁浓密的的树丛中,便缓慢地走出一个人影,那人蒙着面,看起来像是刺客的打扮。
“彧王妃,果然是好身手。”来人拊掌赞到。
“你是谁?”桑岚一边问着,一边将身后的谢瑄与谢琬往不易攻击到的角落藏了藏。
——这人手上未执弓箭,想必暗处仍有同伙。
“殿下无需知道我是谁,只需知道你今日走不了了。”
黑衣人笑声中泛着冷意,在无边的黑夜中莫名使人通体生寒。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杀我?”
“王妃这话,当去问你家夫君才是。”那人笑了笑,并未正面回他,然而又似乎觉得他今日必死无疑,话也多了些:“我家主人容不下彧王,却又不能直接从他身上下手——而你又是他少见的软肋,杀了你,也同样能缓解我家主人心头之恨。”
“不过这彧王殿下倒是有些本事,将你保护得这般好,叫我们几次刺杀都没能成功。”
“但是今日,总算让我们寻到了机会。”
那人冷笑着开口,伸手从腰间掏出长匕,“你们三人,如今谁也别想走!”
话音落下,寒芒袭来。
桑岚握紧了手中的发簪,紧绷着神经做好了防御的姿态。
若是他单独一人,尚且能同这人交手,然而他身后还有两个孩子,便不得不有所顾忌。
恐怕那幕后之人早就想好了,今日既要杀他,也要杀谢瑄和谢琬,因此才设计将他们引到一起——不过他便罢了,这两个孩子又招惹了什么人?
兵刃划过金质的发簪,发出一道刺耳的声响,同时也打断了桑岚的思考。
他一边护着身后的人往后退,一边闪身躲过黑衣人的攻击,由于对暗处藏着的人有所顾虑,他们三人很快就被逼到了死角。
而身后始终保持安静的谢琬在这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压着哭声发出声音:“五、五皇嫂,你别管我了,带着兄长走吧。”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会成为桑岚的负累,小姑娘虽然怕到浑身颤抖,但还是咬牙说出了请求。
桑岚一顿,沉声安慰:“没事,别怕。”
旋即,他抬起手腕,化守为攻,足尖一点便向前跃起,锐利的发簪直指那刺客的咽喉。
那人似没想到桑岚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反应过来之后偏头一躲,却仍然被簪头刺破了皮肤,留下一条血痕。
刺客站定后微微抬手点了点脖颈上的伤痕,像是被那疼痛激怒,于是轻轻拍了拍手——
顷刻间,周围又出现了十余名与他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衣人。
按气息推断,皆武功不俗。
桑岚沉眸,将手中的发簪攥紧了些。
——仅是要杀一个女人与两个孩子,竟就要派出这么多人,可见这幕后之人手段之阴毒。
“原本想同彧王妃殿下玩个游戏的,既然王妃不领情,那么我也就不客气了——”
“给我杀!”
“……杀?”
随着那刺客一声令下,到来的并非是蜂拥而至的群袭,而是如晚风般温和的男人的话语。
在那个轻缓又好似带着疑惑的“杀”字响起的同时,那群刺客就仿佛被什么定住一般无法动弹。
枝叶繁茂的树丛中,缓步踱出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来人眸光温润,不偏不倚望向桑岚的方向。
“塔塔。”他道,“抱歉,孤来晚了。”
“你可有受伤?”
见到男人的面容的一刹那,桑岚紧绷的心神终于有了些微的松懈,置于前胸呈防御姿态的手腕也落下些许。
“……谢流庭?”桑岚微微摇头:“我无碍。”
他方想接着说此处危险,让对方快走,却亲眼见到男人一步步走近。
男人的步子不大,几乎每一步都符合皇室礼仪的规范,庄重而优雅。
然而他每迈出一步,周围的刺客面色便痛苦一分,当他走到桑岚进前时,那群黑衣人竟像是被什么所腐化一般,自足底向头部一点一点地化成了齑粉。
恰在此时,谢流庭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抬手向外一拂袖,旁侧便袭来一道劲风,将那些人化作的粉末席卷吹开。
粉末散在风中。
最后,竟是连一声呼喊、一滴血肉也没留下。
“塔塔。”
谢流庭站定后垂眸,轻轻唤了一声眼前的人。
而桑岚早在察觉到不对的时候便张开衣袖遮挡住了身后的谢瑄与谢琬的视线,避免他们看到方才那称得上是残忍的一幕。
此刻面对谢流庭,不知怎的却并没有立即予以回应。
谢流庭见桑岚不答,不自觉上前一步,而察觉到他意图的桑岚,却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塔塔?”见此,谢流庭动作一顿,温润的声线亦紧绷了些许:“你在害怕?”
“……你在害怕孤?”
或许连男人自己也没有察觉地,他素来沉稳的嗓音此刻竟在微微地颤抖。
“并不是。”
反应过来之后,桑岚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叹了口气,他上前握住男人的手腕,低声解释道:“我身后可都是孩子,叫他们看见方才那些,实在不好。”
虽说方才的举动实在是令人惊异,但他确实并未害怕。
而几乎是桑岚指尖探过来的同时,谢流庭便精准地握住了他的手,并与他十指相扣。
紧接着,男人的目光扫过桑岚的脸庞,确认他并没有在说谎后,便微微俯下身,称得上是凶狠地吻住了他。
“——唔!”
被猝不及防的吻夺取了呼吸,还没等桑岚想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就被手上几乎要将他掌心握碎的力道给转移了注意。
嘴上传来轻微的痛意,与往日的温柔缠绵不同,谢流庭似乎像是在借此确定桑岚完好地存在。
于是桑岚沉默地看向谢流庭近在迟尺的直长的眼睫,到底还是没有挣脱。
不过亲吻过后,桑岚以手挡着被咬破的唇瓣,不顾男人缠上来的手,坚持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他轻喘着气,问:“你怎么会来?”
“王妃丢了,孤自然要来。”
谢流庭微微勾唇,笑意却不及眼底,他看向一旁被方才那一吻惊得面红耳赤的两个孩子,语气不明:“孤未曾想过,不过这一会儿未见的功夫,王妃便有了性命之忧。”
身侧的男人姿态仍旧儒雅而雍容,明面上摆出一副温和的模样,桑岚却敏锐地察觉了对方正在生气。
“与他们无关,今日之事,本就是向着我来的。”
“是么。”
谢流庭轻声应了,也不知是信还是没信,只淡淡抬起两指,说道:“两次。”
“嗯?”桑岚一愣。
“塔塔今日以身犯险两次。”谢流庭唇畔始终挂着笑,然而他的面容却因为背光的缘故隐没在黑暗里,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你说孤该如何罚你?”
桑岚一时之间还没往那隐晦而暧昧的方向去想,只以为是说的真正意义上的责罚,还没想哈如何开口,一旁的谢琬就已经急冲冲地说道:“不要罚皇嫂!”
“……不要罚皇嫂。”小姑娘看上去有些急了,“皇嫂今日是为了保护我和兄长——要罚就罚我罢。”
说罢,还拽了拽身侧谢瑄的袖摆示意他帮腔,却眼见自家兄长神色复杂地看了自己一眼,抿着唇没有说话。
“罢了。”
“此事回府再议。”谢流庭微微偏头,月光衬照在他的面容之上,叫他外貌形同端方君子一般皎洁。
却莫名让桑岚心间一紧。
“不是什么过重的惩罚——不过王妃总如此热心冲动,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总该给个教训。”
“至于你们。”谢流庭看向一旁的两个孩子,“孤这便让人送你们回府,稍后再遣御医去为你们查看。”
他话音刚落,几位侍从便从园外走来,向着谢琬与谢瑄示意,表示要送他们返回自己的宫中。
见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谢琬有些愧疚地抿起唇,迈开小步蹭到桑岚身边,轻声道:“对不起,五皇嫂。”
说完这句话后,她顿了顿,张开双臂,有些羞涩地轻声道:“皇嫂最后还可以抱抱小琬吗?”
“皇嫂的怀抱又香又温暖,像母亲一般,小琬很喜欢。”
桑岚顿了顿,对上女孩儿羞红的脸庞,还是俯身抱住了她。
身侧的谢瑄见此,眸光闪了闪,却始终保持了沉默。
倒是在走之前,少年回到三人原本待着的地方,伸手捡了什么塞进袖里。
而在谢琬问他:“那是什么?”时,少年却只回答了一句“没什么。”便揣着手向前走去。
倒是桑岚站在原地,眼前浮现起先前两个半大孩子一本正经向他道谢的场景,心底莫名浮现出一丝沉重与复杂。
仿佛一眼望去,见到两株柔韧的长草,在疾风骤雨与泥潭中生长的场景。
等到人都散去,两人也终于坐上回府的发车后,桑岚才对着身侧的人轻声发问:“对于今晚的事,王爷如何看待?”
“王妃指的哪件事?”
谢流庭眯了眯眼,微微偏过头看他。
桑岚沉肃了面容,道:“所有。”
望着那双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的眼,谢流庭沉默良久,这才徐徐开口。
“雪豹之事为人指使,然事发突然——”男人一顿,拇指指腹微微蹭过食指上的指环,“究竟是意外还是……考验,皆在人心。”
桑岚闻言微怔,忽地意识到——虽然令人不备,但在场的那么多武将,在那时竟无一人出动。
若不是得了吩咐,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但是为什么?堂堂帝王却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测试自己的孩子。
“虽然很危险,但是塔塔做得很好。”
身侧的男人忽地发出了赞扬:“若非王妃在此,今日怕是要见血。”
桑岚听罢瞥了他一眼:“那时我制住雪豹的时候,你在暗中帮我了罢?否则我早已脱手了。”
男人对此则以一声轻笑回复。
“至于方才的行刺,则是预谋已久。”说到这,谢流庭平和的嗓音蓦地下沉,带上了几分冷冽:“打的是一网打尽的算盘。”
桑岚沉眸,因着这话陷入了沉思——
谢瑄与谢琬的母亲为贵人,母家最高官级则是县令,但哪怕如此,在炆帝本就子嗣稀少的后宫中,诞下了一子一女的人位份也绝不可能就这么遭人压了一头,看两个孩子的模样,往日在宫中应当也没少受辱。
他忽然有些摸不清那位帝王的想法——他似乎很爱重他的孩子,又似乎放任着他们在这深宫之中自主沉浮,互相残杀。
“不过这些事,王妃便莫要再想了。”
谢流庭在说话的同时向他望来,晦涩的眸光中染上几分心疼,“塔塔今日已经很累了,不是么?”
经他这么一说,桑岚才后知后觉地感知到身上传来的轻微疲意。
“我……”
他刚想说自己现在还好,然而话没出口,就被忽然靠过来的人揽着腰身与腿弯,轻轻地放置在了大腿上。
“今日之事,塔塔辛苦了。”
“相信孤,往后不会再让你经历同样的事了。”
由于靠得紧,桑岚很轻易地便听见拥着他的人沉稳的心跳,比起往日,似乎急促了些,不似他这一路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谢流庭环抱着他的手臂非常用力,像是要将他嵌进骨血里,而桑岚则从其中,感受到了某种山雨欲来的气息。

耳边依稀响起轻轻流动的水声,恍惚间,桑岚感觉自己被一阵温热的暖流所逐渐包裹。
像是孩童落入的母亲的怀抱,温暖得叫人生出无边的眷恋。
卷翘的眼睫犹如欲飞的蝶翼般轻轻颤了颤,桑岚在不断蒸腾的白雾中缓慢睁开了眼。
最先入目的是一片将将没过胸口的池水,他抬眸扫过周遭的摆设,大致判断出这处应当是某处仅有王公贵族能够使用的温泉池。
“我怎么……”
看着眼前的场景,桑岚满心疑惑——
他记得他从宴会上下之后,便上了回府的车马与谢流庭一同回府,只不过在马车上被某个男人一直低声哄着抵不住疲惫睡着了,怎么一觉醒来就出现在了这种地方?
然而未等他细思,便发觉身后靠着的“池壁”微微一动,一直环抱着他的人坐在池边玉阶上的忽然俯身凑近,将下颚抵在他的颈侧亲昵地蹭了蹭。
“塔塔醒了。”
本就微微贴合着的两人因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靠得愈发紧密。夹在两人间的缝隙因为谢流庭的举动向两边移开,彼此都只着了一件单衣,隔着薄薄的布料,桑岚清晰地感受到了身后之人的体温。
“……谢流庭?”
“嗯。”
环在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靠在他肩头的人沉着声,颇有些促狭地笑了笑:“塔塔睡得好沉。”
桑岚闻言有些羞愧——以往他入睡时虽不至于达到一有轻响便会惊醒的地步,但当有人靠近,他也会出于警觉而醒来。
然而自从与谢流庭同寝之后,使得他不仅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被这人哄睡,连带着在睡梦中被男人搬动他也总是一无所觉。
而造成这般情况的,或许是这人身上往往给人的过于强大的安全感,又或许是……
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愈发深刻的信赖。
为了掩饰心中涌起的尴尬,桑岚推开谢流庭的手,“哗”地一下从池水中站起身,转过身垂头问半靠在池壁上人:“这是哪?”
“此处是建在京郊的一处汤泉行宫,为疗养所用。”谢流庭边说着边半抬起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攥住了桑岚落在身侧的手腕。
这是个颇具掌控欲与占有欲的动作,由谢流庭做出来,常常予桑岚一种腕上被一细小蛇类紧密缠上,并无声地沿着他的肌肤攀附的错觉。
偏生做出这个举动的人每每这时面上总是挂着一副温雅的笑,看起来像是一个亲切体贴的翩翩公子。
“王妃今日辛苦,此处温泉对疏松筋骨有不错的疗效。”谢流庭微仰起头,半掀起薄薄的眼皮望着桑岚轻轻一笑:“王妃可会怪孤自作主张?”
纵然外在始终维持着一派光风霁月的模样,但男人的目光却缓慢地从桑岚的胸口逐渐游曳向下,直到没入水面的部分,姿态从容、目光堂皇,像是在欣赏一件做工精致、举世罕见的珍宝。
——若是忽略那双凤眸底部缓慢沉积起的晦暗的话。
素色的单衣吸饱水后牢牢吸附在身上,轻易便勾勒出桑岚柔韧的腰肢,被晕染得半透不透的衣料隐约显露出其下掩盖的蜜色肌肤,水光将之浸润,透出鎏金般的色泽。
汤泉周围云雾四起,少年以此种姿态身处其中,禁欲与放纵两种相斥的感觉杂糅着在他身上得到体现,将他衬托得纯净又妖冶。
因而分明有衣物蔽体,却比没穿时更加地勾人。
被谢流庭少见地称得上是赤裸目光看得莫名有些耳热,桑岚不禁后退一步,然而没在水中的台阶过于湿滑,他这一步踩滑,便使得整个人不受控地向后倒去。
天旋地转之间,桑岚只觉握在他手腕上的力道加重,随后耳边便传来水花被迫扬起后发出的声响。
下一瞬,他的前胸便贴上了另一副紧实的胸膛,与此同时,桑岚敏锐地听见身下之人发出一声闷哼。
回过神来后,桑岚就着面对的姿势直起身,微微蹙眉扣着谢流庭的肩膀,语气不自觉染上了些急切:“可是有哪里伤到了?”
以为是撞到了身后,桑岚说罢不等回应,便担忧地伸手轻轻抚了抚男人肩背抵着池壁的部分。
而谢流庭则沉默着任由他摸索了片刻,在那双透着琉璃色泽的碧眼看过来时,这才徐徐叹了口气,搭在桑岚后腰微微下沉,将他往下压了压。
随着他的动作,桑岚面上的表情也由一开始的担忧逐步转变为了惊诧。
“你、你……”
他结结巴巴地僵坐在男人腿上,一动也不敢动,像极了迎面撞上吐着信子的蛇的小鸡崽子。
“吓到了?”
谢流庭的嗓音较之先前低沉了几分,在蒸腾的水气中显得莫名的暗哑,他弯着眼低笑一声:“孤并非坐怀不乱的君子,惊吓到王妃,实在抱歉。”
嘴上说着道歉的话,但面上却没流露出多少歉意,那只扣着桑岚腰肢的手看似没用上力,实则不容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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