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代目在横滨出道(喻清夏)

他晃了晃有点昏沉的脑袋打算爬起来，却碰到了一个温暖柔软的墙，抬眼向上面一看，才发觉原来自己睡在中原中也的怀里。
中原中也向来是浅眠的，怀里毛茸茸的脑袋一动，他也醒了过来：“醒了吗？”
“嗯！”
沢田纲吉刚刚开口就咳嗽了两声，嗓子和脑袋的疼痛让他想起来自己的感冒还没好就淋了一场大雨的事实：“中也，我脑袋疼……”
他的体温确实是偏高的，中原中也抬手将掌心贴在了他的额头，才掀开被子起身来：“你再睡一会吧，我去给你找点退烧药回来。”
沢田纲吉乖乖地应了一声，就拉着被子把脑袋给躺了回去。
闭上了眼睛半晌，他又突然跳了起来：“——完蛋了！！！”
沢田纲吉痛苦地捂着火辣辣的喉咙，五官几乎皱成了一团。
他昨天跑出来是为了给太宰治送伞，结果人没有找到，回去的半路碰上了人贩子，在逃跑的时候就迷了路，后来还直接把这件事情给忘到脑后，安安心心的和中原中也在这里过了一夜……
一想到那个收留了自己的少年，沢田纲吉顿时就愧疚了起来。
他一晚上没有回去，也不知道太宰先生回来会不会担心。
等中也回来还是跟他说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回去吧！
这边孩子用力握紧了拳头下定决心，而另外一边，森鸥外的诊所里面，森鸥外正在帮太宰治处理伤口，为右眼的伤口缠上绷带了。
等到他处理好了，太宰治才抬手放在自己的左眼之前，拖起了腔调：“这样子就看不见了，还真是不大习惯。”
“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呢，太宰君。”
森鸥外把旁边东西收进了医药箱，偏头地看了他一眼：“要不是你乱来的话，也不会受这种伤吧？”
“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这么死了。”
他的语气平静得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又添了几分的抱怨：“结果还真是疼。”
“你这是活该！”
爱丽丝轻哼了一声，抱过了医药箱放到了柜子里面，已经重新坐回椅子上面的森鸥外看着坐在木箱上面的少年，道：“说起来，你和纲吉君联系过了吗？”
“什么？”
太宰治疑惑地看过去，很快又道：“我给他留了吃的，反正他也不敢出门，联不联系也无所谓。”
“太宰君还真的是坏心眼。”
森鸥外拿过了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才缓缓道：“你一晚上没有回去，那个孩子应该很担心才对吧？他一个人在家里守了一夜，也不知道会不会哭，或者说担惊受怕的……”
姜桂之性，到老愈辣。
太宰治就算是再聪明，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面对可谓是有着一段精彩岁月的森鸥外到底还是年轻了一点，最终还是从口袋里摸出终端机，拨通了家里座机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他本来闭着的眼睛也睁了开，不着痕迹皱了一下眉。
“看来纲吉君是生气了呢……”森鸥外在旁边摇了摇头：“这个可爱的孩子一个人在家里，胆子又小，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森先生，我会回去了。”
说完，太宰治就跳下了箱子往外面走，爱丽丝看着他的背影皱着眉，回头看向了眸中带着笑意的森鸥外：“林太郎，纲吉真的没事吗？”
“嗯……”他沉思了一下，笑道：“应该没有问题的吧。”
虽然最近横滨很乱，但是如果沢田纲吉乖乖呆在家的话，那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论是森鸥外和太宰治，他们都不会想到沢田纲吉真有这么大的胆子，在暴雨天一个人从家里面跑出来。
以至于太宰治回到家以后，看着黑漆漆又空无一人的屋子一脸的漠然。
中原中也很快就回来了，把又睡过去的沢田纲吉叫起来吃了退烧药，因为药性的关系，才刚刚睡醒的孩子就又困了，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等沢田纲吉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床头放了一瓶水，中原中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房间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中原中也找的退烧药效果很好，沢田纲吉现在除了嗓子疼之外，觉得自己已经好了很多。
他喝了一点水就下了床，走到门边推开点门缝探出了脑袋，看着外面萧条又拥挤的景象，又往里缩了回去。
中原中也在他睡着之前曾经说过，让他醒来以后不要乱跑，再加上外面从来没见过的贫困地方，才十岁的沢田纲吉实在是没有那个勇气出去。
他打算等中原中也回来，然后再告诉对方自己要回去找人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还能拜托对方帮帮忙。
中原中也在解决那些坏人的时候，就像是沢田纲吉曾经在电视和动画上面看到的那些有超能力的英雄。
只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惊讶的。
沢田纲吉偏了偏脑袋，刚刚打算关上门，就感觉有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下一秒人就被束缚住了。
他的脖子上被抵上了一把小刀，身后还传来女孩子轻软带着喘息的声音：“别动！”
因为几乎是被对方圈在怀里的，沢田纲吉还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就点了点头，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将自己放开。
她却并没有松开手，贴在合上的门后，警惕地听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那个死丫头跑到哪里去了？”
“看着不大，跑得倒是挺快的！”
“好不容易等到她和那个怪物分开，这一次一定要抓到她！”
他们说着，忽然将视线放到了旁边的屋子上，一个男人抬脚就要走过去，却被身边的男人给拉住：“你疯了！？那可是【羊之王】的地方！”
“【羊之王】……”
男人想起了那个在几年前忽然崛起的少年，迟疑了一下，道：“算了，还是到别的地方找找吧！”
嘈杂的脚步声渐渐的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声音了，沢田纲吉才听到了身后的人舒口气的声音。
他又用手拍了拍对方，后者才总算松开了手，还了他自由。
沢田纲吉转过身，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他可以看清那个闯进来捂住自己的嘴还威胁自己的女孩子，看上去没比他大多少，很清秀，只是有点瘦，似乎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可是，她对自己没有恶意。
沢田纲吉迟疑了一下，在对方警惕的眼神里，走到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了一个面包，小心翼翼地递过去：“那个……你要不要先吃点面包？”
她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孩子会在这种情况之下对自己施以善意，不由的一愣，把小刀收了起来，结果面包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你要喝水吗？……虽然我之前喝过了。”
沢田纲吉有点不好意思，女孩子却不在意，喝了水才撕开面包的包装用力咬了一大口，看上去应该很久没吃东西了。
“没事！刚才他们是想要抓你吧？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这样干净的眼神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在少女所生活的贫民窟，就算是小孩子也不可能是真的单纯，为了一杯水或是一块面包，打架斗殴甚至是杀人都有可能发生。
见着她望向自己古怪的眼神，沢田纲吉不解地眨了眨眼，思索着一下，觉得大概是自己问的问题不对。
“那个……我是沢田纲吉？”
他尝试着做起了自我介绍，也总算是得到了少女的答复：“银。”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叫芥川银。”
“那我可以叫你银吗？”
芥川银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可以。”
沢田纲吉的善意得到了回应，脸上也绽放出了一个纯真的笑容，笑道：“银就暂时留在这里吧，刚才的那些人可能还在附近，这里比较安全！我也不会跟别人说你在这里的！”
“谢谢。”
在复杂的环境下生长，芥川银要比普通的孩子早熟，已经打量完毕四周的环境，视线又重新落在了沢田纲吉的身上，令孩子感到疑惑，道：“怎么了，银？”
“你就是【羊之王】吗？”她纠结地问道。
沢田纲吉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称号了，昨天的那群人叫中原中也【羊之王】，所以应该说的是对方。
“我不是。”他摇了摇头：“但是，【羊之王】他是一个好人！所以，你也不用担心。”
“……好吧。”
他这么说，芥川银也不再继续问什么，只是想到了身体不怎么好的兄长，犹豫了一下，问：“我一会能把这瓶水带走，再拿一个面包吗？”
这种提议其实是相当奢侈的，沢田纲吉却点头。
中原中也留了三个面包让他当做今天的食物，不过他现在生病了没什么胃口，少吃一点也没有关系，而且对方明显比自己更需要的。
“嗯，好呀！”

沢田纲吉的好意让本来还戒备着的芥川银渐渐放下了戒心。
而察觉到了她逐渐放松下来，沢田纲吉的笑容就更加的灿烂。
那笑容晃得从小生活在黑暗之中的芥川银一愣，本来还板着的一张脸神色也开始柔和了下来，让清丽的容颜少了几分的冰冷，多了些暖意在其中。
“银，你笑起来真好看！”
他出自真心的夸赞，芥川银没由的脸颊一烫，看向眼中尽是单纯的孩子眼神更加的复杂。
“怎么了吗？”
“没什么。”
她摇了摇头，在沢田纲吉好奇的目光之中，也以他所愿，简单地说起了这个擂钵街的情况：“几年前在横滨租界发生过一场爆炸，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巨坑，后来陆陆续续有无家可归的人在这里用木块铁板搭建起了屋子，等到时间一久，就建立起了这片被叫做擂钵街的贫民窟。”
“贫民窟？”
沢田纲吉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而看到他这副模样，芥川银就更加的肯定他不是属于这里的人，或许只是和【羊之王】有点关系而被对方带过来的。
心里面复杂的念头闪过，她却并没有要解释和询问的意思，只是继续道：“这里是横滨最混乱的地方，各种各样的罪行在这里也不过是家常便饭，甚至是……杀人，在擂钵街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说到这里，芥川银的眸中就多了些歉意，她知道和这个孩子说这些太沉重了。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沢田纲吉并没有被吓到，或者是露出畏惧之色，神色轻轻的模样让早就习惯于看他人脸色的芥川银一时间有点拿捏不准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柔软的小手贴到了她的额心，芥川银这个时候才发现在自己出神的时候，坐在旁边的沢田纲吉已经站了起来。
“你没事吧？”
“嗯，没事。”
她摇了摇头，正好看到了被放在桌上的老旧的闹钟，也站起了身来：“这里很危险，纲、吉……你还是不要太轻易相信别人了。”
沢田纲吉仿佛没听出她叫自己名字的时候的犹豫，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我得走了，哥哥他还在等我。”
“唔好……你等我一下！”
他并没有打算挽留，小跑到了桌子旁边拿起了一个面包，显然是没有忘记刚才的约定：“这个面包给你！”
“谢谢你……”
芥川银有些动容，接过了面包和刚才喝的那瓶水一起仔细地收入了麻布袍子内里专门缝制的口袋，为了防止被别人发现自己有好东西，贫民窟有很多人都是这么做的。
沢田纲吉把她送到了门口，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左右观望一会才快速跑走的样子，再配上凌乱的街道作为背景，莫名有种哀伤。
只是他现在的这个年纪，还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芥川银才刚刚跑走离去，中原中也就出现在了沢田纲吉的视野中。
他刚才和一个行色匆匆的小鬼擦肩而过，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在那只狂犬身边的……
同样是生活在擂钵街的异能者，【羊之王】和【不吠的狂犬】却明显是不同的地位，因为他可以控制好自己的自己的异能，而后者不行。
纵然没有和【不吠的狂犬】碰过面，中原中也还是听过一些的，忍不住加快了脚步，看到站在门口开开心心的向这边挥手的沢田纲吉，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怎么站在门口？”
中原中也把他带进了屋子里面，沢田纲吉想了想，还是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使得【羊之王】心中无奈，看向他的目光里却多了些暖意。
没有人不喜欢天真可爱的孩子，只是在擂钵街上，再天真无邪的孩子在懂事之后都会被磨得丧失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真。
他摸了摸沢田纲吉的脑袋：“这样很好，但是以后要自己小心。”
“好！”
沢田纲吉乖乖地应了一声，接过了中原中也递来的水喝了一口，在腹中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之后，才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中原中也让他先吃东西，等到吃饱喝足了，沢田纲吉才总算是提起了正事。
“也就是说，其实你昨天是为了送伞才从收留了你的人家里跑出来的？”中原中也盘腿坐在床上，看着一脸忐忑的孩子，把他刚才零零散散的话给总结了一下。
沢田纲吉也点了点头，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昨天那个情况，突然忘记了，今天才想起来……”
“中也，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我知道。”中原中也又不是笨蛋，再仔细的把昨天的事情给理了一遍，很快就想到当时他确实是打算说什么的，结果就被自己给打断了。
“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也不知道……”
他挠了挠后脑勺，努力的回忆了起来，却并不知道那是哪里：“太宰先生也没有跟我说。”
“太宰先生？”
“太宰治，就是收留我的那个人。”
中原中也在心里对这个收留了无家可归的孩子的人有了点好感，不过这种好感在不久之后，就因为看到某人而彻底的破碎了。
“还有别的什么信息吗？”
孩子因为他的话拼命思考了起来，忽然脑袋里灵光一闪，道：“我之前去过一家诊所，里面的医生姓森，还有一个叫爱丽丝的女孩子！”
“姓森的医生和爱丽丝……”
中原中也思索了一下，大概明白了他说的是谁。
擂钵街虽然很乱，但也是消息颇为灵通的地方，他正好就听说过一个带着女孩子的地下医生姓森，刚好和沢田纲吉的描述对上了号。
“我大概知道了，你收拾一下，我带你过去吧。”
像是沢田纲吉这样子的孩子，如果能够在安全的地方生活总要比在擂钵街好。
中原中也明白着这一点，就决定好了把对方给送过去。
沢田纲吉没想到了他居然会知道森鸥外也是一喜，开开心心地道了谢，又牵住了他的手：“中也，我会回来找你玩的！”
这话让中原中也哭笑不得：“这种地方你还是少来吧？”
“没关系啦！”
他认真地点了点脑袋，道：“中也会保护我的！”
中原中也只好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他只等着沢田纲吉穿戴好，才牵着人离开了这个杂乱的地方。
看着周围渐渐眼熟的街道环境，沢田纲吉总算是有了一点安全感，本来紧紧抓着中原中也的手也放松了一点，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而被他抓着少年察觉到了这一点，低下眼看了下他稚嫩的侧脸，没有说话，一路找到了森鸥外隐藏在旧楼里面的那个诊所。
“你进去吧。”松开了沢田纲吉的手之后，中原中也又把双手插入了兜里。
他站在门口疑惑地回过头，问道：“中也，你不跟我一起进去吗？”
“不了，我还有一点事情。”
有事其实是假的。
中原中也看着眼前的建筑，稍稍皱起了眉。
在路上他突然想起来，这个叫做森鸥外的医生似乎和港口黑手党那边有点联系，而作为【羊】的首领，他和港黑可以说算得上是死敌。
要不是路上跟沢田纲吉确定了那个叫做太宰治家伙的的年纪和他差不多大，而且应该不会是港口黑手党的人，中原中也真不一定会这么送他回来。
港黑的那群家伙这段时间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
一想到那些事情，中原中也就把眉头皱得紧紧的。
本来就还没有进去的沢田纲吉看到这一幕，又小跑到了他的身边，伸手拽住了中原中也的衣角，仰起脸看着他隐藏在兜帽下面的脸：“中也！”
“怎么了？”中原中也蹲下来，这次换他抬着头看沢田纲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