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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点睡觉(关尼尼)


“那恶鬼夜夜都去,可见其厉害……”
卫哲越听眼睛越亮,他拽着手上的红绳,立马风风火火往山上寺庙收拾买票包袱。
这个点已经没了票,心急如焚的卫哲直接买了最早一班的站票,生怕再次时运不济,恶鬼被其他天师捉了去。
津市墓地。
慕白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身旁的水鬼抬头,面瘫着脸问道:“怎么了?”
慕白摇了摇头,他嘀咕道:“没什么,忽然觉得脑袋凉飕飕的。”
水鬼面无表情:“都说那宅子风水不好。”
“水臭人也晦气。”
慕白:“……”
他举着手中的一幅画,装作没听到:“你看这个,通州都指挥使赵淮生,有没有印象?”
他们每隔一段时间总会去鬼市找一些古时的人物字画,盼望着能找到几百年前关于他们的零星消息。
水鬼抬头望着字画,看着字画上人的样貌,摇头:“没印象。”
慕白盘腿坐在一堆字画里,又找出另一张字画,举起来道:“那这个呢?济州提督尹生,有没有印象?”
水鬼又摇了摇头,瘫着脸:“没印象。”
他总觉得他上辈子是个杀猪的。
不识字还力气大。
小鬼这样的是当官的还差不多。
可他们搜寻了那么久的字画古籍,姓慕的少之又少,字白的也并不常见。
慕白放下字画,嘀咕道:“难不成真的是杀猪的……”
水鬼瞧见了某张陈旧字画露出了一角,他扯了出来,忽然举起字画和面前慕白对了对。
慕白也凑上前去,好奇道:“你瞧见了什么?”
水鬼有点迟疑和激动道:“这个好像有点像你。”
画像上的人眉眼处跟面前的小鬼有着点细微的相似,不仔细看瞧不出来。
慕白立即睁大眼睛,定睛一看字画,发现字画上的题字写的时候乾朝的下一代皇帝,画的人自然也是皇帝。
“……”
不识字的水鬼还在频频肯定点头,按捺不住催促他道:“真的好像有几分像……”
“身份又尊贵,你快瞧字画上的字,写的是什么?”
“这人是什么人?”
进京赶考的小鬼默默道:“是皇帝。”
水鬼:“……”
他默默地把画像放了下来,又去翻另一卷画像。
不仅死的时间对不上,他们两个鬼刚认得那会,一个赛一个落魄。
自然不可能是皇帝。
两个小鬼头碰头翻了大半夜,把搜刮来的字画都看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消息。
小鬼瘫在墓地,好一会才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拍了拍脑袋,说自己忘记去压人了。
水鬼收拾着散落在地面的字画,面瘫着脸道:“少压一天,没事。”
慕白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他爬起来,想同水鬼一同收拾字画,却没想到水鬼动作麻利得很,三两下就收好了字画。
完全没给他收拾的机会。
于是小鬼又躺了回去,心想明天再去也不迟。
浑然不知在另一处的别墅,风铃被人晃了好一阵。
晚上十点。
卧室窗边悬挂的风铃被人拨了又拨,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响。
穿着睡衣的阎鹤稍稍拧眉,始终不见小鬼的影子。
寻常小鬼再贪玩,也总是在别墅附近晃荡。
他能感受到小鬼身上阴气离得不远,但如今却感觉不到小鬼身上的阴气。
只能证明小鬼今夜没来。
不知又跑到哪处了。
阎鹤慢慢收回手,走向了浅灰色的大床,坐在大床上又等了一会。
但依旧没见小鬼的踪影。
第二日清晨。
穿戴整齐的阎鹤驶车经过小区门口时,车窗边掠过路边一个背着包袱的年轻人。
年轻人大概是进不去小区,蹲在小区门口,一手拿着馒头,一边念不知道在叨叨什么。
黑色迈巴赫从年轻人身旁飞速掠过。
啃着馒头的卫哲动了动鼻子,他抬起头,纳闷地望着空荡荡的马路。
总觉得先前过去了什么东西,阴气颇深的样子。
可一张望,青天白日的,哪有什么恶鬼出没?
卫哲咽下馒头,惆怅地望着面前奢靡大气的小区大门。
他凌晨十二点赶到津市,赶往号称恶鬼都要避开的宅子,但结果连门都进不去。
他又在小区外头蹲守了一整夜,传说中拥有十九个老婆的恶鬼却始终没有踪影。
卫哲又仰天长叹时运不济。
但祖师爷说过,没有蹲不到的恶鬼,只有不勤恳的天师。
卫哲恶狠狠啃了两口馒头,搂着包袱继续蹲在门口。
晚上七点多。
夜幕降临,地平线吞噬了最后一缕光,马路上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
慕白飘在半空中,他向来很小心,从来不大摇大摆在路边游荡,只往边角旮旯里钻。
有钱人请的天师走的都是正门,不屑于往犄角旮旯钻。
小鬼一如往常地从东南角的边角旮旯里钻时,一抬头就看见了抱着包袱趴在地面上准备钻洞的年轻人。
一人一鬼对视两秒。
抱着包袱准备钻进旮旯洞里的年轻人耳根子红了,他朝着面前的小鬼凶巴巴道:“看什么看——”
“再看把你抓了——”
慕白被吓得后退了两步。
趴在地上的年轻人从包袱里掏出两张符纸,吓唬一样恶狠狠道:“还不走?”
小鬼立马扭头狂奔。
结果没两秒,就被一根红绳捆了个结结实实,被强行拽了回来。
卫哲把面前的小鬼捆了起来,他趴在地上,瞧着面前的小鬼生得干净漂亮,惊慌失措地望着他,全然没有惨死模样。
他嘀咕道:“你这个小鬼还怪好看哩……”
卫哲刚想问一问面前的小鬼知不知道附近的恶鬼什么时候会来宅子,但几乎是瞬息间,他猛然想起了那群小鬼同他描述恶鬼模样的说辞。
——“那恶鬼同旁的鬼生得不同,白白净净的,听说十九个老婆都喜欢得不得了。”
下一秒,卫哲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定身的符纸,用力地摁在小鬼的脑袋上。
被一张符纸摁得脑袋嗡嗡响的小鬼:“……”
他还没来得及挣扎,就看到面前的人一股脑将兜里的符纸全都掏了出来,将那根细细的红绳贴满了。
风一动,无数张符纸簌簌晃动起来,哪怕是晃荡百年的恶鬼也得被禁锢其中。
卫哲兴奋爬起来:“果然就是你——”
“还装成小鬼的模样。”
扮猪吃老虎是吧。
他祖师爷说过,越是看起来无害柔弱的鬼越是不能掉以轻心。
旁的三流天师指不定就被骗了过去,他卫哲可不会掉以轻心,这次连压箱底的宝贝都用上了。
卫哲美滋滋地绕着恶鬼走了一圈,果不其然在面前的恶鬼身上察觉到了吸食的阳气。
他心情激昂无比,蹲在地上翻着包袱,把一只小小的傀儡布偶翻了出来。
卫家作为风水世家,世代囤积下来的东西可不少。
那只傀儡布偶便是其中之一,能将厉鬼封印在其中,让厉鬼有知觉有听觉甚至能动能爬。
但是半点法力也不能用。
卫哲将包袱里的东西一一摆了个阵,掐了个决,凝神屏气地将面前的恶鬼给封印在进傀儡布偶。
站在原地僵硬不能动的慕白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便发现四肢僵硬,好像被什么束缚了一样。
卫哲美滋滋地将傀儡布偶挂上个钥匙扣,又将圆圆的钥匙扣圈在食指。
他还等着将面前的傀儡布偶拿去风水界邀功,告知风水界自己生擒了一个众鬼惧怕的恶鬼。
顺带再好心地通知一下夜夜被恶鬼吸食阳气的宅子主人。
这片住宅寸土寸金,住在里头的人身份非富即贵,绝对是大有影响力的权贵。
权贵得知了自己生擒了夜夜吸食自己阳气的恶鬼,被他解救,指不定要如何款待他,为他在圈子里宣传。
卫哲乐得快要掩不住笑,食指下的傀儡布偶也一晃一晃的摇晃。
慕白控制不住自己在半空中左右摇摆,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脑袋晃了好一阵才堪堪停下。
被封印在傀儡布偶里的小鬼欲哭无泪,心想他娘说得对。
偷偷摸摸钻洞跑出去玩闹不去读书总有一天会吃大亏的。

卧室里的风铃被人拨动,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别墅。
平日里听到风铃响动的小鬼如今却没再出现。
窗边的男人眉头越皱越深。
他拉开窗帘,单手扶在窗台,望向草坪上灯光柔和绵延不断的地灯,茂密的枝桠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
连续两天都没见小鬼的身影,也没察觉到附近的阴气。
穿着黑色睡衣的男人伫立在窗前好一会,才按灭卧室的灯。
但以往漆黑的卧室却留了一盏小小夜灯,昏黄灯光柔和投射在墙面,无声地照亮卧室。
次日清晨。
别墅三楼,偌大的健身室摆满器械,晨曦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折射在地板上晃出耀眼光芒。
跑步机上的男人穿着黑色运动服,宽肩窄腰,长腿被针织高弹的黑色布料包裹,肌肉线条流畅而富有爆发力,完美得如同艺术品。
他慢慢走在跑步机上,胸膛稍稍起伏,泛着潮泽的额发向后捋了捋,露出英挺的五官。
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跑步机停了下来,阎鹤才回过神。
他拿起雪白毛巾,偏头望向落地玻璃窗外大片的碧绿草坪,眸色沉了沉。
整栋别墅都没有阴气留下的痕迹。
小鬼昨晚也没来。
与此同时。
一辆共享单车飞驰在马路上。
共享单车的车把手上挂着一个巴掌大的傀儡布偶和一碗热干面。
那傀儡布偶摇摇晃晃挂在车把手上,偶尔跟热干面撞个满怀。
玩偶里被封印的慕白晃得头昏眼花,有时差点没一头栽进热气腾腾的热干面。
骑了一段路,卫哲把共享单车停在了路边,他蹲在路边,屁颠屁颠地给自己的长辈打了通电话报喜。
他在电话里同卫家人说自己捉到了一只恶鬼,那只恶鬼作恶多端,法力高强,惯会伪装。
幸好自己早早就识破,才能将那恶鬼擒拿到手。
如今就差联系那处宅子的主人,告知自己擒拿了恶鬼。
被困在傀儡布偶里的小鬼目瞪口呆:“???”
他什么时候作恶多端、法力高强?
小鬼憋着一口气使劲挣扎起来,但布偶的四肢却怎么都动不了,浑身上下只有脑袋能动。
小鬼拼劲全力晃着脑袋,努力地晃动起来,试图告诉面前人他抓错了鬼。
拼命晃动的傀儡布偶终于引起了卫哲的注意,他看到傀儡布偶一个劲地往着装着热干面的塑料袋上撞,以为是封印的恶鬼愤怒了起来。
卫哲乐了,他对着电话里的长辈道:“这恶鬼还不服呢……”
“现在张牙舞爪的在跟我叫嚣呢……”
他伸出食指和拇指,揪住了一晃一晃傀儡布偶的脑袋,让傀儡布偶的脑袋动弹不了。
电话里的卫家长辈很是欣慰道:“不错,终于有了长进。”
“你若是联系津市那处宅子的人……我记得津市中弘白大师盛名远扬。”
“他的弟子弘晖也毫不逊色,多年来擒拿了不少恶鬼,大概也结识了不少权贵,他或许有些法子。”
“我替你牵线联系联系,我记得弘白大师弟子弘晖人品贵重,大概是愿意帮这个忙的……”
卫哲高兴起来,连声答应下来,他摁着摇头晃脑的傀儡玩偶,没过多久,就收到了长辈给的地址。
地址是郊区外的钟明寺,离这处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卫哲蹲在路边,三两口吃完了热干面,打了个车,风风火火揣着傀儡布偶赶往钟明寺。
在出租车上,他把傀儡布偶放在膝盖上,瞧了一眼,才发现那布偶哭丧着脸。
玩偶原本凶神恶煞的眉眼都耷拉下来,透出了几分可怜。
卫哲又乐了,他伸出两根手指,把耷拉下的眉眼提拉上去:“如今听到要去寺庙,知道怕了?”
小鬼哭丧着的脸强行被提上去,露出了个皱巴巴的笑脸。
出租车飞速行驶,半个多小时后抵达了钟明寺的山脚。
卫哲带着傀儡玩偶下车,将扣着钥匙圆环的傀儡玩偶挂在的手指上,开始爬山。
慕白眼中的景色不断变化着,郁郁葱葱的茂密丛林在他眼前掠过,眼睁睁看着卫哲气喘吁吁停在了朱红色的寺庙门口。
然后看到了一个极为眼熟的秃驴站在寺庙门口,看样子似乎在等人。
傀儡玩偶的眼睛顿时瞪大起来,又开始使劲晃着脑袋撞着卫哲的裤腿。
这秃驴不就是阎鹤找的假把式大师吗?
小鬼欲哭无泪。
怪不得这年轻人能抓错鬼,原来假把式跟半桶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卫哲笑容拘谨地跟面前样貌温和的僧人打招呼:“弘晖大师吗?”
“家父是卫增……”
还没说话,手持念珠的弘晖就笑着道:“我知道的,同门人不必拘礼。”
他一边领着年轻人往禅堂里走一边道:“令堂在电话中也同我说了,卫先生生擒了恶鬼,果真是年少有为。”
卫哲有些不好意思,他摸着后脑勺,跟在弘晖身后道:“哪里的话。”
“这恶鬼夜夜偷入恒水苑的那处宅子里吸食精气,我也是运气好才能将它擒获,将他封印在傀儡玩偶里……”
谁知听到这话,在前头领路的弘晖忽然脚步一滞,他似乎有些愣然,疑心自己听错一般,重复道:“恒水苑?”
卫哲使劲地点了点头道:“对,就是津市寸土寸金的那个恒水苑,里面的人非富即贵,我实在是进不去……”
弘晖神色有些复杂。
如果他没记错,阎鹤就是住在恒水苑。
前些年因为阎鹤绞杀了不少恶鬼,如今津市的恶鬼几乎是对恒水苑敬而远之,闭口不提。
若要说真的有什么作恶的鬼……
弘晖眼皮猛然一跳,想起了前些日子阎鹤身边的压床小鬼。
那压床小鬼阎鹤似乎关照得很,问了他不少压床小鬼的忌讳。
弘晖稳了稳心神,他转头道:“我可否看一看封印的傀儡玩偶?”
卫哲举起圈着钥匙扣的手指,真诚道:“在这里。”
小小的傀儡玩偶在半空中晃了晃。
弘晖定睛一看,原本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傀儡玩偶如今耷拉着眉眼,硬生生让人瞧出几分可怜巴巴。
“……”
旁的恶鬼被封印住都是面目狰狞,哪会像面前的傀儡玩偶一样,瞧着如此可怜。
弘晖神色有些复杂道:“卫先生,我大概知道那处宅子的主人是何人了……”
卫哲喜不自禁:“果真?”
“大师真是人脉广阔啊!”
弘晖继续神色复杂道:“我替你联系一下那处宅子的主人吧。”
卫哲高兴得厉害,只一个劲地点头说好,还道:“我得好好向那处宅子的主人告知这恶鬼是每日如何吸食他的阳气。”
“让那处宅子的主人看到这恶鬼如今被擒拿的模样,好宽宽心。”
弘晖默默然,好一会才将卫哲请进了禅堂,并说自己现在就去联系那处宅子的主人。
卫哲带着傀儡玩偶,搓了搓手走进了禅堂,按捺住兴奋危襟正坐,准备迎接自己人生中打响名声的第一炮。
另一边。
办公室里,阎鹤的私人手机响了几声,他微微偏头,看到屏幕上跳动着弘晖的名字。
他接起电话,语气沉静道:“怎么了?”
弘晖稍稍咳了咳:“你那压床的小鬼,最近还来吗?”
“倘若没来的话,极有可能是被抓了去,如今那天师找上我,希望我能够联系你……”
话还没说完,弘晖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椅子推动的声音,似乎有人站了起来取了外套。
没有半句多言,电话那头的人只道:“半个小时后,钟明寺见。”
一通电话不到五分钟,弘晖挂断了电话,偏头看到禅堂里的年轻人带着点紧张的眼神。
他拨了拨手上的念珠,虔诚地长长地在心底默念——佛祖保佑。
弘晖走了进去,他给面前人斟茶,望着卫哲左右摇晃着傀儡人偶的脑袋,便开口让他把傀儡玩偶放在案桌。
卫哲连忙把傀儡玩偶放在低矮的案桌上,见此,弘晖才松了一口气,朝着面前人谈笑起来。
封印在傀儡玩偶里的慕白被摆放在低矮的案桌上,正在斟茶聊天的两人似乎并不将他放在心上。
特别是卫哲,他听着弘晖同他说的驱鬼趣事听得心潮澎湃,想要在风水界扬名的心更为迫切起来。
他完全不担心已经封印在傀儡布偶里的恶鬼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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