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想是这样的。”村民说,“大师,我们不想把村里的姑娘交出去,可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您可一定得救救我们啊!”
宿月望向窗外。
黄昏将至,乳白色雾气笼罩着盘山道,空气潮湿得都能拧出水来,十万大山的形状在雾气里模糊不清,有种凄冷的感觉,这种凄惶无助同样从电话那边传过来,他感受得很清楚。
水边的聘礼,消失的女孩,落洞女的传说……这确实是很诡异的情况。
他看了眼导航,“我们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到,见面再说,你们放宽心,这事情很好解决的。”
那村民在电话里也许就是想听到宿月这样说,能感觉到他长舒了口气,就差给宿月磕头了,“那就好!那太感谢您了!大师,您先好好休息,我们摆好宴席招待您!”
挂了电话,宿月和苍咫对视一眼。两人觉得在车上还是不要讨论这么生猛的问题。
因为刚才前座的家长在听到“送一个女孩”这种关键词时已经回过头来看了他们好几眼。
于是宿月拿出手机备忘录,打字。
-你怎么看?
苍咫接过宿月的手机,宿月很想质问他怎么不用自己的手机,但最后由他去了。
苍咫打字。
-有没有可能是村民团伙作案?
宿月打字。
-看着不像,但不排除。要谨慎。
想了想,宿月又打字。
-对异化状况我们尽量处理的细腻点,还不知道这里和游戏有什么关联,而且附近有人类居住,响动太大了不好。
意思就是尽量先推出来异化的状况是什么样的,定点爆破,不要一上来就激动地把山平推了,这样很不合适。
苍咫点了点头。
很快车子便到达目的地的村子,在这一站只有宿月和苍咫两个人下车,但是宿月已经看到,在车站那里,有好几个村民在等。
自然不是等车,是在等他们。
宿月站起身,视线从车窗外掠过村民们的时候突然顿住了。
他居然看见了苏晨。
就是在山村还有游乐园副本里,都和他一起闯过关的那女孩子。
这本来没有什么的,宿月早就已经想到在这个山村里,他会找到曾经参与过的游戏的影子。要不就是场景、情节相似,要不就是和玩家有关。
问题是苏晨……
宿月看了看跟在他旁边的,一脸冷漠的苍咫。
苏晨认识“苍咫”,可是苍咫不认识苏晨。
苍咫根本不知道宿月拿着个跟他一样的人偶当助手进入游戏,这要是被他知道了他肯定觉得是变态行为。
更大的问题是,在苏晨眼里,宿月和“苍咫”是那种关系。
而且她已经看见了宿月,愣了一下之后就非常惊喜地开始挥手。
宿月:“……”
这怎么办。
突然这个村民小姑娘能叫出他的名字,事情也会出问题。
还好宿月对于各种需要隐藏身份的情况已经很熟悉了,这方面他是专业的,他可以用最快速度审时度势,完成一对多的糊弄。
他飞快地对苍咫说:“等会为了取得村民的信任,配合一下。”
苍咫:“好的。”
不管关系是什么样,作为搭档的苍咫和宿月都有极默契的配合。
虽然他俩分手之后也没当过搭档就是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车,宿月抢在苏晨冲他们俩打招呼之前,矜持一笑,摆足了“风水大师”的范儿,开口道:“下午好,我是宿月,之前咱们电话联系过。这是我的搭档、也是我的好朋友,苍咫。”
说完这句话,还冲苏晨使了个眼色。
苏晨立刻接住了这个眼色,并且顺理成章地把它领会成了“我们的关系在这里不好声张,保持低调”的意思。
同时,宿月开局就自我介绍,也顺利避免了“苏晨在自我介绍前就认识苍咫”的尴尬局面。
苍咫本来和宿月之间隔着点距离,听了宿月的介绍,配合地上前一步,直接站到宿月边上来了。
当然是为了配合宿月说的那句“好朋友”。
这也是宿月糊弄大计的一部分。
这么一来,苍咫会觉得他俩得表现的亲密点,苏晨会觉得宿月和苍咫要避嫌,两个一折中,刚好就是所有人都能自圆其说的状态。
宿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就他这个脑瓜如果去钓鱼,绝对是海王之王终极波塞冬。
不过……
他看了眼都快和他肩并肩的苍咫。
以前一起出任务也没靠这么近的吧?
这次属实是配合度有点高了。
苏晨看到是宿月,热情得不得了,在自己的家乡她一改之前内向害羞的姿态,拉着他给村民们介绍:“宿月老大……哥我认识的!我们以前打过交道!确实非常厉害!”
一起来的这几个人里,有两个本来都把“不欢迎”写脸上了,估计是觉得所谓的风水大师都是江湖骗子,但是苏晨主动表示了欢迎之后,他们态度就热情了很多。
从汽车站到村子的交通工具非常朴实,两头驴各拉着一辆车站在路边。
“这边山路崎岖,所有带轮子的交通工具都很难通行。”苏晨介绍道,“我们坐驴车会快很多。”
考虑到苏晨认识两位外面来的“风水大师”,就让她和宿月、苍咫一辆车,另外有个看上去五六十岁的男子跟上来,其他人则坐另一辆驴车。苏晨轻车熟路地去最前面赶驴,那个中年男子则过来说话。
言辞间得知,男子是这个名为“鸟嘴坡”的村子的村长,正是他主张找风水大师。
其他那几个年轻点的是村委会成员,起初对风水大师不太信得过,不过苏晨的态度显著影响了他们的态度。
鸟嘴坡村年轻人多,但老年人更多,因此村民大多对风水大师抱持欢迎的态度,到村子里时,村民们已经在村中的广场上摆起了欢迎的宴席,风干的腊鸡、酒炖的鸭子、整只的乳猪,还有整坛整坛的米酒,是鸟嘴坡村民待客的最高规格。
但宿月没急着吃饭,他先问村长,能不能让他看看那只绣鞋。
绣鞋被放置在村子的仓库里,仓库上了两道锁,那道特别大、特别重的,明显是这几天新加的。村长开锁时特意让在附近聊天乘凉的女性都走开了,好像觉得靠近这只绣鞋都会为她们带来不幸,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那扇门。
刚迈进半步,蚀骨的凉气便侵袭而来。
宿月作为神明之体,不说刀枪不入,但只要全神戒备,在人世间还是没有什么东西能伤到他的,不过这样就会导致他的感觉很迟钝。
所以在非战斗状态下,宿月对自己的体质保持着一个比较低规格的状态,能够清晰体会到人类的感觉。
外面已经是秋天了,山村里本来就不算暖和,但一进仓库,凉意还是很明显。
“密闭的环境虽然冷一点,但不应该这么冷的。”宿月说,“那所谓的‘聘礼’问题很大。”
村长虽然早就有所猜测,但是“风水大师”亲自确认过后他还是打了个哆嗦,忧郁地问,“大师,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宿月:“这寒气冰冷蚀骨,有……”
苍咫很体贴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宿月身上。
宿月:“……”
倒也不用演的这么投入。
宿月面无表情地把话说完:“有妖异之象。”
村长脸色苍白,宿月摆了摆手表示没事,又示意自己要带助手进去看看,村长没事就不用跟着了。
村长本来就不想去看那绣鞋,过来完全是出于对村民的责任感,看宿月要放他走,如蒙大赦地点头哈腰,“好!好的!大师,我在外面帮您望风!”
宿月颔首道谢,顺手拉开侧面顶灯的开关,和苍咫一前一后进了仓库。
那只绣鞋摆放在仓库正中,用很多艾叶和纸垫着,艾叶被认为是可以驱邪的东西,这么放着是出于不想污染仓库的心理,旁边就是那张帕子,还有包在帕子里的鱼。
那些鱼很怪异,已经在仓库里放了这么多天,却没有一点腐烂的迹象,甚至没什么腥味。
宿月走近去看那绣鞋,是一只非常精致的绣鞋,他起初觉得那绣鞋可能是失踪的女孩子绣的,但是看到就否认了。
因为这鞋子的做工太精致了,双面绣着栩栩如生的比翼鸟和柳枝,就连鸟羽的毛流感都很生动。
一个年轻的、花费了很多时间在读书上的女孩子不可能有这种程度的绣工。
而且这只绣鞋太红了,红得像是在颜料里泡过刚拿出来,甚至有一种湿透了随时会滴颜色下来的质感,看起来有点妖。
那方帕子也是一样的,极精致的绣工,妖艳欲滴的红底色。
看来落洞神的传说这次成真了。这座山中的“落洞神”想要向人类讨个老婆。
可惜他只能讨到宿月上神的一次毒打。
离开仓库之后,村长还在外面等着,远处的宴席桌边,花灯已经打了起来,五光十色的,照亮了逐渐被笼罩在夜色中的村寨。
“大师,情况如何?”村长急切地问。
“关于落洞的传说,还有什么能告诉我的吗?”宿月问。
“落洞的一般是年轻漂亮的姑娘,洞神传说中都是英俊的年轻男子,但是洞神一般都是主动出去勾少女的魂魄,上门讨亲这种事,我没有碰见过。”村长说,“但我在传说中听过。”
没有办法离开山洞的洞神,才会用求亲这种方式求娶少女,一般在这里的山神文化中,洞神属于非正非邪的神明,但是这种强娶少女的洞神则已经属于邪恶。
村长说这种邪洞神的传说很少,只知道它们没有办法离开山洞,很多是怪物的形状,而且很凶。
说到这里,村长又黯然神伤,想到那个失踪的女孩凶多吉少,长长地叹气。宿月安慰了他一番。
之后去吃饭,村民们轮番向宿月敬酒,但宿月都用“还要做事,得保持清醒”拒绝了。
席间宿月又问到邪洞神的事,村子里的年轻人大多对这个词连听都没听过,但是有老人却露出激动的神色,用蹩脚的官话说,“邪洞神怕盐粒”。
宿月愣了愣,心想邪洞神难道是一只巨大鼻涕虫?
不过,该说不说,宿月他们处理的任务往往和民间传说有关。
很难考证到底是先有民间传说还是先有妖,但人类让它们成为一种互相佐证的关系,宿月在工作时甚至可以借鉴。
明明是很弱小的族群,却无论和多么强大的力量都可以一较高下,无论在多么艰难的境遇都保留着美好的向往,宿月一直觉得,这是人类很神奇的特质。
吃过饭后,宿月便拜托村民为他准备些盐粒,又问能不能现在就去那姑娘失踪的地方看看,但村民们都说夜深了,太危险,山上有鬼打墙,为了安全死活不让两人出去,而且粗盐粒村子里也没有,得现从石头上磨。
反正今天晚上有宿月和苍咫坐镇,村子不会有危险,也就约定明天一早进山。
入住前,宿月和苍咫围着村子稀稀零零地摆了一圈艾叶,他其实在上面附着了神力,这样一有风吹草动他就会有知觉,不过对村民们他说的是“这是驱邪的阵法”。
他还特意拿了一块石头点燃艾草,骗村民们说这是法器火石(实际上是拿着石头用神力徒手点火),让村民们对他增加一些信服。
村民为宿月和苍咫准备了客房。
在村子中心的圆角寨,明显能看出之前是有人住的,但是为了两位“风水大师”,他们把村子里最好的住宅腾了出来。
村长亲自送宿月和苍咫过去,临别时忍不住又回过头,对宿月说,“大师,我们村子里的丫头个个都是好姑娘,我不想她们任何一个受伤害,求求大师,您可千万要帮我们啊!”
宿月拍了拍村长的肩:“放心吧。”
村长这才千恩万谢地走了,留下宿月和苍咫两个人在圆角楼里。
空气一下变得静默。
今天一天都有其他人,所以宿月能自在些,现在就剩和前男友独处了,气氛一下变得尴尬。
苍咫打破沉默:“先休息吧。”
宿月:“……行。”
两个人齐刷刷地转头走向卧室。
房子里面只有一间卧室,有个很好的景观窗,能看到寨子里的小瀑布和月亮。
有一套桌椅,一张很大很舒适的床,床下铺着一张地毯,床上摆着一床被子。
……几床被子?
宿月:???
宿月正愤怒间,外面有人敲了敲窗,他茫然地抬眼,看见苏晨从窗外探出来半张脸。
苏晨冲宿月招了招手,热情地做口型:
“老大!我和村长说好了,由我负责照顾你和苍哥哈!”
说着,眨眨眼睛一笑,还做了个“放心我会为你们保密”的手势。
宿月:“……”
我没你这种小弟。
第117章 落洞新娘(4)
宿月崩溃地望着窗外时,苍咫从他身后走上来,他保持着一点距离,让宿月不会感觉到不舒服。
苍咫看起来没明白状况,这状况搁谁谁都看不明白,于是他往窗外看了眼。
村寨的夜晚宁静而美好,远处是映着星光的小潭,近处是闪着星星眼的苏晨。
苏晨冲着苍咫一笑,招了招手。
宿月:!
以苍咫的性格,他绝对会无视小姑娘。
正这么想着,就看见苍咫也冲苏晨招了招手。
宿月:?
苏晨心满意足地跑了。宿月目瞪口呆。
嘴上说着要和苍咫减少互动,但这人设变化太大,宿月实在是没绷住。
宿月:“你变得很外向啊。”
苍咫:“你不是说要增加村民对我们的信任吗?”
“也对。”宿月点了点头。
跟着又一愣:“我说过这话吗?”
“说过。”苍咫斩钉截铁。
接着他没给宿月思考自己“到底说没说过这话”的机会,指了指床上的被子,问:“这是什么情况?”
宿月:“……”
“那小姑娘可能搞错了。”宿月清了清嗓子,“她可能觉得咱俩是一对。”
“为什么?”苍咫问。
“谁知道。”宿月说,“她们这年纪的小女孩好像就好这一口吧。我之前在游戏里碰见她,她也觉得我和同在游戏的玩家是一对来着。”
神明不打诳语,但是确实苏晨觉得宿月和同在游戏的玩家是一对,宿月没有说谎。
只不过,那个“玩家”也是“苍咫”罢了。
“那我们也可以假装成一对。”苍咫说,“增加她对我们的信任。”
“??”宿月一口拒绝,“不可能。”
苍咫也没问原因,很自然地接受了:“好吧。”
月色低垂,圆角楼看出去,刚好是整个鸟嘴坡村最好的风光。
小瀑布攀着山崖潺湲而下,潭水静谧地倒映着星光,村寨里照明的火把星星闪闪散布在眼帘,宛如童话中的浪漫景象。
但是和苍咫单独呆在这屋子里,气氛越浪漫,宿月就越无所适从。
尤其是想到苍咫刚刚那个提议他就更不自在。
苍咫大概只是随便一说,不,他肯定是认真说,苍咫没有很“随便”的态度,但他的认真一定是基于“完成任务”。
所以提的毫无障碍,被拒绝了也不在意。
正是因为他能为了完成任务这样说,才让宿月不舒服。
对前任这个身份怎么也要尊重一点好吧。
“我出去再要一床被子。”宿月说,“我打地铺。”
“我来吧。”苍咫说。
宿月现在对苍咫一点都不想客气,点点头:“哦,那你来。”
苍咫:“……”
这一夜安分地度过,宿月睡在床上,苍咫睡地毯。
睡前苍咫施了个安神的小法术,这算是他们一直以来的习惯,因为宿月睡觉很轻。
凭借着这个小法术,宿月安然地度过了无梦的一晚。
清晨,宿月被鸟鸣声吵醒。
山中多禽类,禽类又一向起的大早,外面叽叽喳喳,闹腾得不行。
“……这么早就开会。”宿月捂着眼睛,痛苦地念了一句,才慢慢坐起来。
坐起身时用神识跟昨晚布置在村外的艾草交流了一番,确认没有任何异样,才心情很不错地开始穿外套。
村民们的作息比村里的公鸡都勤快,已经起来给他们做好了早饭,粥米混合着菜蔬的香气乘着红霞,飘遍整个村寨。
按照昨天说定的,今天要和村民进山去,沿着四个女孩那天上山的道路走一圈,争取找到落洞神的踪迹。
除了宿月、苍咫之外,苏晨,还有一个女孩子也跟着,他们要先坐驴车到山边,按照女孩子们的说法,那里是山中风景很好的小溪,她们拍照片都是走那条路。
那女孩子是之前一起进山的四人组中的一人,苏晨当时没跟着上山,但女孩子说她跟着两个陌生男人走路害怕,苏晨就跟着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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