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和游戏设定里,栖云村因为多雨才有了云海不太相符,但已经到了最后一战的关键时刻,暂且就不必考虑这些。
山中传来野兽的咆哮,声音越来越近。
就算是在村子里那几天,这种咆哮声都带着能够让大地摇撼的,低沉的恐怖气氛,更不要说现在是在山里,全包围立体声,要是公文包他们几个在可能吓得连路都走不了了。
然后人偶苍咫又会以为宿月也害怕,挡在他前面。
但宿月当然是不会害怕的。
宿月在开阔空间的方向感很好,虽然是在夜晚的山里,还是能清晰辨认出要去的方向。
越往前走,草木越茂盛,很快连路都没有了,换成别人一定会怀疑自己的方向是不是出了差错,但是宿月不会。
他的电子屏一直没完全收起来,但是监事z没有再发消息。
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一点婆婆妈妈的古板,此时此刻完全消失,他像是知道宿月很忙,没有发任何消息打扰,因此显得和宿月有点默契。
面前是一片繁密的丛林,树木、藤蔓、杂草交错,几乎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在这样的原始丛林里,不考虑游戏设定中的鬼怪,单单丛林中的毒蛇、毒虫都对安全是极大的威胁。
宿月手里拿着刚刚问依玛要的东西,她衣服上有条很长的腰带,他徒手把腰带扯成四段,扎在袖口和裤脚当做束带。
这样子和平时相比,造型稍微有点搞笑,但是更安全。
宿月顺手给监事z发了个小狗挥旗子的表情,表示自己要开动了。
随后退出消息系统,拨开面前的枝蔓,踏进了那片林地。
四周好像一下就安静了。
风声,野兽的咆哮声都不见了,只能听见杂草间的虫鸣,那是一种名叫“棺材板”的短头蟋蟀。
有种说法是有棺材板的地方附近必有坟地,这当然是迷信的说辞,但这里确实四周都洋溢着强烈的死亡气息。
宿月在左右的树枝里挑选了一番,折了一根最趁手的下来,既可以当探路的拐杖也可以当武器。
在丛林中走了一小段路,踩着干枯的枝叶,拨开一大片藤蔓,宿月的眼前豁然开朗。
面前是一片开阔的空地,无数白色的小石碑立在地面上。
月光从树枝的缝隙间冷清地洒落下来,映照着那些小石碑,仿佛照耀着森森一片的白骨。
这里居然是一片坟地。
坟地正中,立着一座巨大的纸身佛像。
纸身佛像的姿态与石室中供奉的那尊神像完全一致,手脚以扭曲的姿势摆放着,这尊神像看起来也是纸质的,不过是苍白的颜色,在月光的照耀下,神像那张脸仿佛被砂纸恶狠狠地揉过,五官模糊不清地扭曲着。
即使这样还是能清晰看到,神像的脸上带着邪异的微笑。
宿月走到神像前,神像脚下有一座墓碑,墓碑上有一块凹陷下去的鬼脸图案,这给宿月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好像墓碑里的死者就算死后也要被佛像压在脚下,不得安宁。
神像左手似在拈花,右手拿着一块黑色碎片。
宿月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鬼纹拼图的第九块碎片。
他把第九块碎片从纸身佛的手中取下来,其实要费一点力气,纸身佛把那块拼图攥得很紧,但对宿月来说是小意思。
另外八块拼图宿月已经带在身上,他把九块拼图一起拼在佛像脚下的墓碑前,伴随着“轧轧”的沉重响声,墓碑从中间向两边裂开。
就是这样,只要找到了地方任务就会很好做。
宿月专注地看着那块墓碑,等着它打开,就在这一瞬间,空气中传来轻微的“咻”的一声。
那一声响动极轻,好像只是风吹过树叶,可同一时刻,宿月飞快向侧面闪身!
一团火球在宿月刚刚所站的地方轰地炸裂,空气中瞬间弥漫起浓重的硫磺气息。
宿月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团凄迷的黑雾。
黑雾之中,一头非人非兽的怪物昂然而立。
雾气中散发出火星迸裂的细微响声,不时有像是火苗的东西在雾气中闪烁,怪物的身形似乎也随着雾气的变化而变化,难以看清实质。
唯独一双幽绿的眼睛,像鬼火似的,隔着雾气,格外清晰地凝视着宿月。
“你是什么东西?”宿月看着那团黑雾,冷静地问,“祭司?还是山里的那什么猛兽?”
那东西没有回话,像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黑雾却随着宿月的问题渐渐淡去,那东西的真身总算出现在宿月面前。
宿月微微眯起眼睛,怪不得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连宿月自己也没办法确定这是山中的妖兽还是祭司大人。
它整体看起来依旧是妖兽的形态,四脚着地,像狼又像狗,但是身上出现了一些赤红的鬼脸花纹,那些花纹明显是纸身佛所有,而且妖兽的脸上,除了那双幽绿的眼睛之外,五官也和纸身佛似的,被揉得模糊不清。
更为诡异的是,这只妖兽不但拥有动物的四肢,还长着人类的手脚,那些手和脚突兀地出现在妖兽的脖颈和腹部两侧,张牙舞爪,宛如一只兽形的蜈蚣,手脚舞动时,有隐约的火星一样的东西在指间晃动,看起来诡异至极。
宿月沉默了一会儿:“哦,你是缝合怪。”
妖兽:“……”
妖兽发出诡异沉闷的低吼,那声音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但说的确实是人类的语言:
“都得死!!!”
宿月:。
确实是祭司大人和山中那只猛兽的结合体。
虽然祭司大人在宿月这里有点小丑了,但宿月完全不能轻视面前这只怪物,祭司大人和山中的那只猛兽似乎融合在了一起,那只猛兽的战斗力完全不容小觑。
而且,现在祭司的状态也不太对劲,可能是跟那尊纸身佛像有关,总之很明显是一个强的过分的状态。
游戏最终的boss战宿月也打过几次了,他并不慌,不过这个游戏虽然主线挺简单,关底的这只boss战斗力却好像格外的强,所以宿月还是十分谨慎。
“胆大包天!”妖兽,或者说祭司发出一声扭曲的怒吼,伴随着那声怒吼一道箭头形状的火焰激射而来,宿月灵巧地闪身躲过。
他没有和狂化的祭司缠斗的打算,毕竟任务的关键是破坏阵眼,只要破坏了那阵眼——
宿月看向已经完全向两侧打开的墓碑。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墓碑打开后,里面摆着很多照片,那些照片的边缘被一些纸做的小触角攀附着,好像数不清的吸血虫。这些当然是当做祭品的照片,每一张对应一个纸村民。
吸引宿月目光的是正中间的那张照片。
和许许多多穿着当地服饰,面无表情看着镜头的照片不同,这张照片中的主角穿着款式时髦的亲子款登山夹克。那是一个年轻的母亲搂着她大概四五岁年纪的女儿,正对着镜头微笑。
那个女人笑起来的样子很温柔,好像山里的月亮。
是“依玛”。
还有石室里的那个被当做阵眼的小女孩。
照片里的她们和村子里的样子好像一样,又好像完全不一样。
妖兽的攻击主要用火,箭头形状的火线仍在向宿月激射而来,可这一次宿月没有躲,他手里那根木杖随意地横向一挥,一声金铁交鸣般的作响,那些火线竟然被宿月拦腰斩断!
气氛一瞬间静了下来。
宿月和对面妖兽化的祭司对视着。
半晌,宿月问:“她们是游客?”
“是和你们一样的人。”祭司的声音在黑雾中回答。
“是玩家。”宿月说。
用的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在看到“依玛”母女照片的第一眼,他就已经确认了这一点。
“你杀了玩家,然后把他们的灵魂留在这里,变成你的纸人,被你所用吗?”宿月问。
如果赵朔他们在的话一定会很惊讶,宿月还会有这样冷淡的语气。
“外来世界的力量比这里更强。”祭司完全没有掩饰,甚至像是胜利者在炫耀,说话时宿月身后的纸身佛塑像发出一阵阵即将苏醒般的喀喇声响。
“把她们溺死在井里,她们的魂魄会有更强的力量,一次又一次,为吾带来更多魂魄,直到塑造出真身。”
祭司幽绿的眼睛看着宿月,毫不掩饰其中的贪婪,“你也很强,你的魂魄藏着令人垂涎欲滴的力量,你会成为吾最得力的助手,代替她成为向导。”
她说话时,狂风骤起,黑雾在风中摇晃。
墓碑下的土层出现奇异的涌动,仿佛有无数尸身在其下即将破土而出。
乱葬岗上风突然吹得很急,天色很暗,好像迫不及待要把孤身站在坟地里的年轻人吞噬殆尽。
宿月的视线却又落回墓碑上。
仿佛不论是脚下尸身复生的异象,还是对面那个已经“铸成真身”的祭司大人,都根本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只能看见小半张白皙清瘦的脸。
过了很久宿月才开口。
“虽然你用神明的名义招摇撞骗,还在这个世界里挑拨玩家自相残杀,但那都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事情,我不和你计较。”
他的声音很淡,清晰地响在风里。
“可她们本来不属于这里,就算死在这里,你也不该让她们死后都无法离去。灵魂被拘禁,积累着罪业,为你的私心驱役,永世不得安宁。”
石碑上那张年轻母女的照片里,母亲搂着女儿,对着镜头微笑着,嘴角有浅浅的酒窝。让宿月想起最后“依玛”含着眼泪的脸。
再下面还有其他照片。
小个儿刘三,以及宿月没见过的人,在照片里有着各自不同的神情样貌,但毫无疑问,他们都是来到这里的玩家。
宿月甚至在照片下面看到了一些笔记,他没有细看,也不想细看。
玩家是玩家,游戏是游戏,本应是一朝交集,随后尘归尘,土归土。
她们本来只是过客,至少可以解脱,而不是被邪术困在这个游戏世界里,在无数个周目里,永世不得逃离,永生不得再见。直到游戏破关的最后时刻,母亲才会忽然想起自己的女儿,无助地询问玩家,知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哪里,才会流下不属于“依玛”,属于她本人的眼泪。
雪亮闪电划过夜空,乌云在头顶飞速聚拢,最后一抹月色没入山后,干燥的大地上,似有一场暴雨将至。
“当啷”一声,手中木杖落地,宿月在这样的夜色里抬起眼,看向祭司。
“我本来只想让游戏正常的结束。”
宿月眼眸里没有任何表情,眼珠却像被一道无形的光华照耀,亮得摄人心魄。
“我现在改主意了。”
第17章 雨中山村(17)
“改主意?”祭司讥笑,她身处的那团黑雾危险地跳动着,好像无数触手即将从黑雾中钻出。
宿月背后,巨大的纸身佛像手臂缓慢地一动,神像脚下的墓碑缓缓合拢。
墓碑打开时,宿月清楚看到照片下面摆放着一只小小的鬼纹面具在发着光,那东西明显就是所谓的“阵眼”,也就是如果通关,需要破坏的东西。
宿月甚至能想象得到破坏之后的样子,这座神像会土崩瓦解,村子里的NPC们会在痛苦号叫中化为烟烬。
祭司大人会受到重创,怒吼着“我还会回来的”,逃进深山之中。
之后游戏结束,30分钟的等待时间,全员离开游戏,这些流程宿月不知道见过多少次。
但这次他不准备这样做。
毁掉阵眼,不过是让依玛他们再承受一次被毁灭的痛苦而已。
只有彻底消灭祭司大人,才能结束对这些灵魂而言,无穷无尽的轮回。
所以宿月没有去攻击阵眼,反而是看着墓碑缓缓合拢。
祭司周身的黑雾暴涨,纸身佛像狂躁地跺了一下脚。
宿月脚下的土地正危险地翻涌着,隐约可以看见土层下一闪而过的惨白皮肤。
仿佛无数只手即将从地面下钻出,要把宿月一起拉进这片暗无天日的乱坟岗。
宿月面无表情,墓碑在他面前彻底合拢。
大地在那个刹那微微撼动,身后的纸身佛像发出令人牙酸的震动声,天色漆黑,突然卷起狂风。
最后的月色也被乌云遮掩,只有黑雾中隐约跳动的火光随着狂风摇晃,略微照亮了宿月冷清的脸。
狂风里祭司大人抑制不住地纵声狂笑起来:“阵眼合拢,吾真身已成!你错过了最后的机会!外来人!”
“是吗?”宿月微微抬起眼。
那瞬间他脚下突然有几只鬼手破土而出,狠狠抓向他脚腕。
宿月轻盈地向后一跃,落在一块墓碑上,同时身体后仰,躲过了纸身佛像迎面挥来的重重一拳。
“你倒是还手啊?”祭司大人狂笑着挑衅,总感觉是在发泄之前在石室里被宿月欺压的郁闷。
围绕她身体的黑雾已经暴涨到了和树一样高,火星几乎要燎到宿月的鼻尖,完全体的祭司大人和山中那只妖兽融合,再加上已经复活的纸身佛,相比之下,宿月看起来确实是太过渺小了。
“你的打手呢?你的那些小弟呢?”祭司大人双手上抬。
随着她的动作,土层发出噼啪一阵爆响,成百上千只惨白的手从地下齐齐伸出!
那些手有的皮肤惨白,有的已经腐烂到只剩下白骨,但全都疯狂般涌向宿月,手指带着硌嚓咯嚓的响声,猛烈地箕张开合,一旦被抓住,大概就会像跗骨之蛆一样被缠到死。
“现在没有人能来救你了,你就一个人死在这儿,成为吾奴役的魂魄吧!他们永远都不会看到的!”祭司大人狂笑着,她的声音仿佛也成了风的一部分,从四面八方向宿月裹挟而来。
成千上百只鬼手,翻涌着会吃人的土地,巨大的纸身佛像如同动作迟缓却力大无穷的巨人,他们同时冲向宿月,妖兽化的祭司大人身周的黑雾已经变成了炼狱般的焦焰,在同一时刻扑向宿月。
前方、后方、脚下,他们已经从三个方向把宿月的退路完全锁死。
千钧一发之际,宿月突然扬了扬嘴角:
“我也觉得,好在他们不会看到。”
话音落下,宿月一脚踩在即将抓住他足踝的白骨手爪上,高高跳起!
他这一跳腾空的高度很夸张,以至于祭司大人、纸身佛像,甚至地面上那些白骨手爪都猛地扬了起来,一同看向他。
“喀喇”一声脆响,被宿月踩中的白骨手爪从指根处断裂,骨节噼噼啪啪地掉在地上。
空中的宿月右手探向左边腰际,横向一挥。
明明看上去他抓的只是空气,但这个动作挥出之后,就像是慢动作一样,一柄宝剑竟然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他手中!
这柄剑就像是凭空凝结而成的,剑身是流线型,剑鞘是浅金色,除了一道剑鞘正中闪烁着流光的黑线之外,整柄剑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宝剑通体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没有什么攻击性,就好像宿月护体的神力那种纯洁清浅的荧光。
这柄剑出现时,甚至给人一种它在摇尾巴的感觉。
仿佛已经在身边等待了很久,只期盼着主人的召唤。
但那种微妙的驯顺感在宝剑出鞘的一刹那便消弭无踪,宝剑出鞘,剑刃骤然爆发出雪亮的光芒。
左耳疼得好像要爆炸了,如果这儿还有其他玩家,宿月会直接因为这把剑被踢出游戏。
不需要展开系统界面,耳钉的警报声也在宿月耳边疯狂响起。
-[检测到神力数值超标!请规范行为!]
-[检测到违规操作!请规范行为!]
-[检测到游戏框架受损!请规范行为!]
-[检测到……]
一声刺耳的电流响,所有的警报声全部被掐断,宿月就像完全没有听到那些声音一样,身体悬停在半空中。
他凛然俯瞰着脚下的邪神、妖兽,还有乱坟岗上,积攒了累累罪孽的森森白骨。
剑光雪亮,把他瞳孔映照成了极浅的金色。
“要是还有人在,拔剑的瞬间就让你跑了,所以,这是你的命。”宿月淡淡道,“这柄剑的名字很适合你。”
“它叫,‘断罪’。”
话音落下,宿月双手握住剑柄,高高举向身后。
妖兽、邪神像和无数白骨手爪在短暂的呆怔之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要完蛋了,同时发出恐怖的尖啸声扑向宿月。
在黑雾和噬人的烟火和腐臭的死气里,宿月手中的长剑斩下!
雪亮的剑光如洗练,在那一瞬间将整片空地都照耀得如同白昼。
宿月落在地上,依旧是双手握剑,宝剑“断罪”保持着自右上向左下挥过之后,剑尖向下斜指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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