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他读过很多小说。里面都会有男主为爱人放烟花的场景。
但他从来没见过。
他只是把想象中的烟花画在了日记本中,畅享有一天他恢复自由后,能欣赏更多的美景。
景沅慢慢坐在阳台,双手托着下巴,开始好奇这么晚了究竟是谁在放烟花。
待最后一颗烟花消失殆尽后,他才看清楼下花园里站着的人影。
居然是纪晏?
景沅心头弥漫着怪异。
纪晏这么晚了放烟花干什么?
难不成在玩古早霸总那套追求意中人?
他左顾右盼,寻找纪晏的意中人。
这时,站在花园的纪晏忽然抬头。扒着窗户的景沅吓得浑身一激灵,连忙挥动双手,煞有介事地假装擦玻璃。
“沅沅,要下来吗?”
这时,纪晏呼唤他。
正在擦玻璃的景沅动作放慢,明亮的眼睛藏着警惕和心事,就像判断危险的小猫一样,迟迟没有回应。
纪晏从口袋里取出小朋友经常玩的星星烟花,朝景沅晃了晃:“要来玩吗?”
景沅瞬间扬起几分期待,却依旧没有回应。
纪晏眼睛暗下,坐在长椅上望着景沅:“知道你喜欢烟花,我特意准备了许多。沅沅不想下来玩吗?”
终于,景沅这次给了回应。
“外面太冷了,我怕生病。”
纪晏点燃一根星星烟花:“穿厚点不会冷的。”
看纪晏玩儿,景沅馋得很。
最终,欲望战胜理智,他裹好羽绒服,颠颠地跑下去。
沿途一路,都是刚刚放完的烟花壳子。
景沅兴致勃勃地来到纪晏身前:“还有吗?”
纪晏指了指一旁:“都在那里。”
景沅太兴奋,跑下来时围巾随意搭在肩头忘记围巾,眼下凌乱地垂着,小脸冻得通红。
他迫不及待拿出一对星星烟花,凑到火焰旁点燃,随后高举在这明亮干净的夜空。
“你的围巾没有围紧。”
纪晏刚朝景沅走来,立刻被景沅躲了一下。
景沅嘟囔:“我不冷。”
纪晏站在原地,视线落在景沅身上快要掉落在地上的围巾,神色染上几分凝重。
“沅沅,是我哪里惹你不开心了吗?”纪晏开门见山,直视景沅。
景沅眼神躲闪:“没有喔。”
“真的?”纪晏问。
“嗯。”景沅刻意转过身,背对着纪晏:“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纪晏站在原地:“可能是我多想了。”
景沅手上的烟花很快放完。他又取了两支,蹲在地上望着烟花迸发出的火苗。
纪晏朝他走来:“沅沅。”
景沅看向他:“怎么啦?”
纪晏抿唇:“没什么。”
景沅垂眼:“那我回去睡觉了。”
纪晏抬起手,像往常一样试图牵起景沅的手,不料却扑了空。
景沅看起来很紧张,说话磕磕绊绊:“我先走了。”
“嗯。”纪晏收回视线:“记得关窗户。”
景沅抬头望向自己的卧室。刚刚他看烟花的时候,为了图清楚,确实打开一扇窗户。
看来纪晏观察得很仔细。
“谢谢,我知道喽。”景沅挥挥手,裹着羽绒服像只小企鹅,摇摇摆摆地消失在夜色中。
纪晏盯着对方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回过神。
他今晚精心准备的说辞一句都没有说出口。景沅远比他想象中得更加抵触他。
在度假村住了几宿,景沅随纪晏回家。
一路上,景沅离纪晏远远的,始终沉默地欣赏外面的风景。他的话一直很密,来的时候小嘴巴巴从没停过。但今天却格外安静,就连司机都察觉到他的异常。
纪晏不动声色,并没有点破。
等回到家后,静静观察着景沅急匆匆的身影。
陈天在旁边担忧地问:“纪总,景少爷他……”
纪晏:“你现在帮我去做一件事。”
陈天颔首靠近:“您说。”
景沅的卧室里,保险柜已经打开。
他将一切珍贵的东西清点好,收进行李箱内,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
但当景沅坐在床上时,又开始担心自己的故意疏远是否会引起纪晏的不满。
纪晏虽然不会把他怎么着,但随便使用点手段折磨他还是轻而易举的。
他目前没有特别恰当的借口离开这里。稍有不慎,有可能引起纪晏的怀疑和不满。
景沅躺在床上,像只没了水分乱扑腾的小鱼干,屋内满是叹息声。
第二天,院长照旧过来帮他检查身体。
景沅配合地抬起手,郁郁寡欢。
院长把着脉:“景少爷最近心肾不交,是不是比较难入睡?”
景沅回想起自己每天15小时的睡眠时间确实在最近几天被打乱,于是乖乖附和:“喔。”
院长继续探脉:“您有心火,最好出去走走,心情好了病才能好得快。”
景沅礼貌感恩:“好。”
待院长开完药离开后,景沅枕着抱枕,感叹院长确实料事如神。目前的情况,他确实应该外出散散心。
当然,前提是没有纪晏跟着。
哼唱着小曲儿,景沅打开ipad,开始跟进茶行的事。设计师已经将图给他发过来,总体来看很复杂,需要修改的地方有很多,与他想象中的设计有所偏差。而且茶行的买卖手续也出现一些问题,好像是那边涉及城市规划,他的精心选址有一定的概率泡汤。
原本他很焦虑,但景白微一直帮他管着这些事,也算让他稍微放心些。
最近,缦合那边一直在联系他能否去上班。他一连休了一周,换做其他老板早就把他辞了。也就是李墨人还不错,他不去的时候也不催,会找其他人来代替。
最近要忙的事太多,以景沅目前的精力确实有限,他没骨头似的靠在床头,开始幻想天上掉馅饼。比如,有现成的茶行能让他直接接手就太好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距离景沅从度假村回来,已经有三天。这期间,他与纪晏很少碰面,每次纪晏回家时他要么头痛在睡觉,要么正在泡温泉,尽量避免和纪晏接触。
但他知道,这么躲着纪晏不是回事。
兔子急了还咬人,纪晏可比兔子恐怖多了。
这天下午,景沅睡醒午觉后伸着懒腰做运动,随后开始享受下午茶。
他的甜点是焦糖布丁和柠檬红茶,很符合他的胃口。
这时,他的卧室门被敲响。
往常这个时间,并没有打扰他。
景沅好奇地说:“请进。”
纪晏推开门,迈着长腿走入他的视线。
正咕咚咕咚喝茶的景沅当即咳嗽起来。
今天是工作日,纪晏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沅沅没事吧。”纪晏坐在景沅对面,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他,“怎么喝这么快?”
景沅脸都咳红了:“……有点渴。”
三天没见面,纪晏发现景沅清瘦不少。刚刚他问过陈天景沅近期身体状况,院长好像说景沅心火旺盛,夜不能寐。
“今天有时间早下班,我想送你一个礼物。”纪晏睨着景沅,温柔说道。
景沅的气管终于顺畅,低着头,他的余光悄悄打量纪晏的表情,心里开始纠结。
如果以他最近几天的状态来说,他肯定会拒绝纪晏的好意。但拿捏人讲究松弛有度,要想占据主动方,还是要适当变通。
于是,景沅小声问:“有条件吗?”
纪晏笑了:“没有。”
景沅有些意外,眸子中依然藏着警惕:“是什么礼物?”
纪晏握住他的手:“跟我来。”
很快,两人乘车来到一座大厦楼下。景沅没来过这里,坐在轮椅上任凭纪晏推着。
走了几分钟,纪晏带他停在B栋底商,一个气派的LOGO前。
“这是哪里?”景沅好奇地打量,读出LOGO上的字:“云水涧?”
纪晏:“嗯。”
正交谈时,一位胖胖的中年男士从里面跑出来,热情迎接:“纪总带着爱人来了!”
景沅仍然一头雾水,直到进去后发现几排伫立在大厅中央的展示柜后,才后知后觉发现这里是一个茶行。
他喜欢茶,是有渊源的。
早在他穿书前,他就喜欢玩茶和品茶。
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实现。
这次他有了钱,才想开一家茶行试试。
“你是来带我学习经验的吗?”不管纪晏的目的如何,景沅依旧很开心。这里从茶的种类选择到每个角落的装修风格,都深得他的意。
纪晏轻笑一声,当作回应,带他继续逛。
“我们茶行的面积很大,这里是普通区域,后院是VIP厅。每天晚上,都有茶技师傅们,过来给客人们表演。”茶行的经理介绍道。
景沅来了兴致:“你们这里客人多吗?”
经理:“周末会多一些,后院包厢供不应求。工作日的话,上座率75%。”
景沅:“那是不是非常赚钱?”
经理:“嗯,主要客户资源在这里。一般过来喝茶的,都是谈生意的大老板。”
景沅迫不及待地朝后院伸着脖子,拍了拍纪晏推着轮椅的扶手:“我想去那里。”
纪晏盯着自己的手,笑了笑:“好。”
整整一下午,经理不厌其烦地为景沅介绍茶行的经营经验,景沅听得很认真,点开手机备忘录认真记下。
聊到最后,景沅都不好意思了,腼腆地笑着:“谢谢您跟我说了这么多经验。晚上我请您吃个饭吧。”
他觉得经理这个人很实在,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说了。
听罢,经理赶忙挥手:“您太客气了。以后咱们就是自家人了,只要您有用到我的地方,您尽管说。”
景沅被这“一家人”三个字说得有点蒙圈,下意识看向纪晏。
纪晏俯身解释:“你原先选的那家茶行存在很多手续问题,顺利开张的话,至少两年起步。这家茶行的老板准备移居海外,如果你喜欢,可以直接接手。”
幸福来得太突然,景沅突然有点接不住。
他不断告诫这是纪晏的糖衣炮弹目的不纯,却还是控制不住高兴的心情。
“那……收购的话,需要多少钱?”
纪晏:“跟你开始选的那家差不多,1700万左右。”
景沅亮起眼:“真的?”
经理笑眯眯道:“骗您干什么?”
景沅当即从轮椅上起身,双手背在腰后,煞有介事地开始在大厅转悠,巡视自己未来的地盘。
见经理瞠目结舌,纪晏解释:“他不是残疾人。”
经理拍了拍胸脯:“我说呢。”
转了半天,景沅对自己未来的茶行非常满意。转身问经理:“以后我招点帅气的茶技师可以吗?”
经理看纪晏一眼:“没问题。”
景沅又问:“那再招一些身材好颜值高的帅哥过来跳舞,生意岂不是会更火爆?”
经理扯了扯嘴角:“您说得有道理。但您指的跳舞是?”
景沅语气轻松:“跟茶文化相关的古典舞呗。”
经理瞬间松口气。
他差点以为是钢管舞或者脱衣舞。
“面试的话,我准备亲自来。”谈起这件事,景沅瞬间精神起来,神采奕奕的模样让经理捏把冷汗。
这景老板跟纪先生感情真好。
景老板说这种话,纪先生仍然保持微笑,全力支持着自己爱人的事业。
一直到傍晚,景沅始终坐在大厅欣赏着茶技师的表演,完全不舍得回家。
这家茶行叫云水涧,名字虽然好听,但景沅为了突出新面貌,还是决定换个名字。
从始至终,纪晏都在默默陪着景沅,偶尔景沅提出一些想法后,给予回应。
不过到最后,他们也没决定好茶行的名字。
一下午的时间,景沅饿得厉害。一口气啃了三盘茶点,吃了一盘坚果。
见景沅吃得香,纪晏最近阴郁的心情竟然莫名好了些。
这种感觉很像跟自己怄气绝食的小猫终于不计前嫌,放下身段,愿意蹭蹭主人一般。
从茶行出来时,景沅揣着手,目光奕奕:“纪晏,谢谢你帮我想着茶行的事。”
纪晏声音温和:“不客气。我们是一家人,帮你是应该的。”
听到这句话,景沅微微怔住。一向明朗的笑容也在此刻染上几分复杂。
严冬里,被冻红的鼻尖泛着酸。
他又想起花园里纪晏说过的话。
如果他不知道实情,听见纪晏这句话应该会非常感动吧。
他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上,将下巴轻轻埋在里面,不去看纪晏的眼睛。
今天是大寒。
从傍晚时,空中便开始掉落着稀稀疏疏的雪花。虽然不大,但落在人的肩膀会融化成不小的水痕。
纪晏撑开伞,替景沅遮住:“沅沅。这些日子我想你遇到了一些心事。你不愿意跟我说没关系,但别闷在心里。院长说你有心火,我很担心你的身体。”
景沅眼中划过一丝诧异。
紧接着耳朵两侧弥漫起一层细微的红晕。
瞧瞧,纪晏演戏时说的情话格外真挚。
如果不是他知道真相,他的结局搞不好会人财两失,被纪晏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过看来,纪晏对他的异常很是在意。
他还是赶紧收敛一些比较好。
“好的,我会照顾好自己。”景沅呲着一排小白牙,笑得明媚:“纪晏,你别只给我打伞,你也进来吧。”
两人只有一把黑伞,刚刚纪宴一直帮景沅撑着,自己则暴露在雪中。
纪晏推了推眼镜:“嗯。”
他靠前一步,与景沅肩碰肩一起停车场走。
等他们回家时,路途中的雪越来越大。景沅从车窗里伸出手,好奇地感受着雪的温度。
他从来没见过下雪的样子。
这时,他瞥见路边一家卖糖人的店面。
“师傅,可以停一下车吗?”
司机师傅停靠在路边:“景少爷,您有什么想买的可以让我去,外面风雪大。”
景沅拉紧羽绒服:“我马上回来。”
纪晏正在接通电话,见状随景沅下车,一边跟对面沟通方案的实施细节,一边望着买糖人的景沅。
等他结束通话时,景沅已经买糖人回来。
车上,景沅举起带有自己名字的糖画:“你看,老板还帮我画了小人,写了很多吉祥话。”
纪晏点头:“看着不错。”
景沅递给纪晏一个纸袋:“也有你的。”
纪晏颇为诧异:“谢谢。”
拆开纸袋,映入眼帘的是丑丑的纪晏二字。
不用深入研究,就知道不是小铺老板写的。
这幅糖画很简单,没有过多的图案修饰,只有纪晏二字和一句祝福语。
“岁岁平安。”纪晏低声读道,像是回忆起一些往事。
“嗯。”景沅舔着糖画,没过多解释。纪晏那幅画是他贪玩儿跟老板要材料自己画的。至于祝福语为什么是岁岁平安,他也没仔细想。可能他潜意识中认为,纪晏一生并不顺遂,能够平安度过每一年最重要吧。
纪晏并没有吃,而是将糖画收起,眼底难掩落寞和无奈。
他也想岁岁平安。
但一些人和事搅得他无法顺遂。
这一世,如果真的能岁岁平安就好了。
“谢谢。”纪晏嗓音有些沙哑。
景沅嚼着糖:“不客气。”
边角料扔了怪可惜的,还不如利用一下。
遗憾的是只能写几个字。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三天过去。
清晨,陈天发现纪晏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虽然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他不要乱打听老板的私事,但他仍然没忍住好奇心,问了出来。
“纪先生,有什么喜事吗?”
纪晏慢条斯理地扣着衬衫:“没。”
陈天开玩笑道:“感觉您心情不错。”
纪晏眼眉微挑:“景沅的事,基本没问题了。”
陈天微微诧异:“看来茶行的事情,确实很讨景少爷的欢心。”
“嗯。”纪晏坐在餐桌前,又想起那个雪夜景沅送给自己的糖画。三天了,糖果应该已经不能吃了。但他还是说:“冰箱里的糖画别扔。”
陈天:“好。”
傍晚,纪晏提前回家,敲门喊景沅出来吃饭。他与景沅的关系刚刚修复好,还是需要继续增进一些感情。
今天他特意定了景沅爱吃的黑天鹅蛋糕,希望两人能好好聊聊天。
可纪晏敲了半天门,也没听到任何回应。
他推开门,看着空荡荡的卧室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快步走向衣柜——
果然,景沅的行李箱不见了。
紧紧抿着薄唇,纪晏冷着脸喊来陈天:“让你看着景沅,人呢?”
陈天不知所措地打开手机:“我查查走廊监控。”
纪晏面色冷若冰霜,忽然瞥见景沅枕头底下留下的一封信。
他没有任何迟疑,上前撕开。
[纪晏,谢谢你帮我惦记茶行的事情。身为茶行的老板,我有义务把握品控,找到更优质的茶叶。昨天茶行的经理给我推荐了一个茶乡,我决定去那里待一段时间,培育最优的茶叶。不用担心我,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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