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备箱里一人一个行李箱,罗玉书是黑色的,用了好几年边角早有磨损,让她重新买一个,她不买,说这个用习惯了,再买一个还得磨合,她是念旧的人,一样都东西要不是到了彻底不能用的地步,她都不肯轻易更换。
至于冉宁的行李箱是粉红色的,陆迢给她买的,买回来的时候冉宁这边是拒绝的,可惜拒绝无效,箱子里还附赠了些大头卡通贴画,这个冉宁是死活没让陆迢贴,她没办法想象自己拉着一个粉色行李箱,上面还贴满了各种卡通贴画,别的同事打趣就算了,就怕罗院长淡定扫过时给出一句挺好的评价,那自己可就真的要钻地缝了。
目送两人过完安检,陆迢才走。
临走前,抬头看天——
天气不错,碧海晴空,万里无云。
罗院长年轻时候天南海北的跑,年纪大了也自然不在话下,无论身体状态还是精神头都不错,甚至比他们这些年轻人还要好些。
可到底年纪摆在那儿,飞机才飞没多久,她就被冷气吹得骨头发寒,刚想问空姐要条毛毯,空姐就把毛毯送了过来。
罗玉书一愣,便听空姐声音甜美,眼睛向斜后面的座位指去——
“是那位女士说您有需要。”
那位女士不是别人,而是冉宁,她不知道有人看她,这会儿歪着头闭眼睡觉,身上披了件棒球外套。
罗玉书认得那件外套,是陆迢的。
对空姐道了声谢,罗玉书便收回眼来,笑着摇了摇头,这俩孩子,出个差还这么分不开的。
到了临市,有专人来接,直接送去提前联系好的酒店下榻。
他们这次不仅仅是开会,也是进行医疗帮扶活动,所以对方医院十分重视,尽量给他们的安排能好就好。
两个小时的飞机,冉宁睡了二十分钟都不到,之后又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或许太闷又或许吹风,等到酒店,她的偏头疼就犯了。
冉宁和另一个女医生同住,酒店隔音不怎么好,她们刚洗完漱想要躺下休息,一些不可描述的声音就随着咚咚的撞墙声吵了起来。
旁边的女医生捶床无语:“有病是不是?这都几点了?!”
枕头往耳朵上一捂,翻身硬睡。
冉宁头疼的厉害,被这声音吵得根本睡不着,翻遍行李箱也没找到布洛芬,一想到明天又要早起,于是也学旁边的同事硬睡。
手捂着耳朵没多久,枕头底下压着的手机发出震动声,冉宁捞出来一看,是陆迢。
旁边的同事已经睡着,冉宁起身去走廊接电话。
“喂?”
电话另一端,陆迢靠在栏杆上,眼微眯向前眺望,夜风清爽,吹得惬意。
“到了吗?”
“早到了。”
“那你也不知道给我发个微信。”陆迢声音一低嗓音略微沙哑。
冉宁歪着头,头抵在额侧揉“忘了。”
陆迢眉头一皱“头疼?”
“你怎么知道?!”
“你哼唧了。”
冉宁哭笑不得“我哪有?”
陆迢知道她的毛病,舟车劳顿后,偏头疼必犯,眼望着前面的光点,说道:“布洛芬在箱子里,另外还有眼罩跟耳塞,睡不着就戴眼罩,太吵就戴耳塞。”
冉宁捂着手机,诧异“箱子里有吗?我没找到。”
陆迢就猜到会这样“你把箱子打开,我跟你说在哪儿。”
电话一断,没过几分钟又拨回来,听筒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冉宁脖子夹着手机,她把行李箱从房间拖出来——
“在哪儿啊?”
“箱子侧面有个兜儿,最底下有个拉链。”
“没有啊...啊!找到了!藏在夹层里面了。”
一打开,果然什么都有,除了陆迢刚刚说的,还有一板胃药跟一副膏药贴。
陆迢低头笑,眼睛特别亮,声音自带混响“找到就行。”
冉宁拉起箱子“那我去休息了。”
陆迢又在电话里叫住她“别,吃了饭再睡,布洛芬不要空腹。”
“都几点了...”
“一分钟。”
“...”
冉宁再一抬头,外面小哥就从拐角找过来了,外卖送到了自己手里,不多不少刚好一分钟。
“你...”
陆迢滑了下手机,扫了眼上面的时间“快吃吧,吃完早点睡,挂了。”
其实冉宁想问,她是怎么掐的点。
爱一个人就是这样,关心到的刚刚好,一分不差。
陆迢亦如此。
这天——
“罗院长这是病例,还有我对一些情况的分析。”
连着两天会诊,昨夜更是一宿没合眼。
罗玉书接过病例报告,低头看了看,随即又望向眼冉宁,一身白大褂,脑后马尾简单清爽,漂亮是漂亮就是这脸上的黑眼圈,着实重了些,而且这个点,大家应该都去吃饭了吧?
她似乎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也是这么拼,这么不要命。
“吃饭了没?”
冉宁还在讲手术方案,听到罗院长问话,下意识的卡壳——
“呃...还、还没。”
“人是铁饭是钢,怎么能不吃饭?东西放下,咱们先去吃饭。”
罗院长发话,冉宁当然遵从。
两人就近来到一家饭馆。
冉宁很贴心,端茶倒水,添汤布菜,她处理的很好,既不会觉得过分热情,也不会觉得手足无措,行为举止是一个晚辈对长辈的恭敬有礼。
罗玉书把鱼肉挑好刺,给冉宁夹过去。
冉宁微微颔首“谢谢罗院长。”
“谢什么,一家人有什么好谢的。”
罗玉书话落,冉宁的表情顿在脸上,心里细品‘一家人’?
“你跟陆迢在一起,咱们不就是一家人吗?我已经给你外婆打过电话了,等这次回去,咱们俩家一块吃顿饭。”
冉宁显然是没反应过来“没事儿的罗院长,我外公外婆他们没关系,不用...”
“傻孩子,这怎么能不用?”罗玉书眯着笑眼“要的要的,这些你不用管,总之你放心,你和陆迢在一起,不会比别人差,只会比别人好,明白吗?”
冉宁好像有点明白了。
罗玉书又道:“另外,往后咱们私底下你不用这么拘谨,罗院长前罗院长后,咱们可以随便一点,比方说,你也随着陆迢叫。”
冉宁:“....”
瞧着傻乎乎的,罗玉书逗她“叫妈,嗯?”
冉宁受宠若惊,点头又抬头的瞬间,红了脸。
一个星期后,陆迢去机场接人,先把罗玉书送回家,再领着冉宁走。
临走时,冉宁跟罗院长道别——
“妈,那我们先回了。”
罗玉书淡淡笑:“好,路上开慢点。”
人走后,陆迢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嘴角勾着笑,漫不经心的冒了句:“改口了。”
冉宁:“嗯。”
夕阳退尽,星火布满天际,点缀在人。流寥寥无几大街上,月亮在挥手,小花在摇头,闪烁的红绿灯也好像在眨眼,就连平常没什么人气的石墩子,也幼圆可爱了许多。
沿着蜿蜒盘旋的山路向上望眼,山顶一颗参天古树下停泊着辆车,宝石蓝的车身与黑夜融为一体,巨大的树荫遮挡,毫不起眼。
唯独,车里的两个有情人,在这黑夜里平添一抹缱绻暖色。
两人气息汹涌,彼此吻的难舍难分,晃动的车身说明了一切,灵魂契合,天生一对。
吻到最后,情之所至,陆迢却偏过头退开了自己。
喘着气,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后槽牙几乎给她咬烂,下达命令——
“回家!”
冉宁靠在椅背上,微喘,手指揪着勒在胸前的安全带,低喃婉转——
“其实,在车里也不是不行...”
医院,肿瘤科,人手一份喜糖。
包装精致,拿眼一瞧,里外里没一个中国字,全是外文,带声调的法语。
冉宁抬眼“法国糖?谁的啊”
白黎:“还能谁,张莎莎说是怀孕了,特地给咱们科室人送来的,说是正宗法国法式巧克力。”
冉宁点头“哦。”
白黎手肘碰碰她“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冉宁没懂“知道什么?”
“算了,我跟你卖什么关子啊,就你这样的谁跟你聊八卦啊。”白黎抱着胳膊,慢悠悠吐了句“她去香港做了胎儿性别鉴定,说是男孩,现在人男方家当大熊猫一样捧她呢。”
“啊?”冉宁眨眨眼,这项目她知道,不过真的去做的,张莎莎倒是头一个。
白黎又说:“你知道吗?在这个性别鉴定出来之前她可没这么好过,天天在家给婆婆洗脚呢,而且那男的好像在闹离婚。”
“啊?你怎么知道?”冉宁诧异。
白黎手搡她,眼睛瞄向刚才眼前推车过去的小护士“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要没个盯梢的,她能把糖送到医院来?”
冉宁恍然大悟“你是说...小章?”
能理解,她俩关系最好,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但说到底,小章也是嫉妒的,估计私下没少传闲话。
“但这是真的对她好吗?这还不是看中她的肚子?”准确的说是看中肚子里的男胎。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她自己难不难受。”白黎一摇头“算了,不说她了,下班有时间吗?咱们去看电影。”
“新上映的那部?”
“嗯。”
“OK.”
下了班,两人就往外走。
一出住院部大楼,就跟商楠的目光对上,这人黑衣黑裤,瞧着白黎和冉宁,眼睛顿时就定住了。
“商楠?”
冉宁刚想上前打招呼,胳膊一紧,白黎扯着她不让她过去。
“....”
“别理她,我们走。”
“怎么了?”
“没怎么,我不想理她。”
冉宁被白黎拉着,一路走的飞快,下意识朝后扫了眼,商楠在后面紧跟不舍。
“她又惹你了?”
白黎:“你别问了,我以前就是对她太好,让她有恃无恐。”
冉宁笑了笑,虽然别扭,但这的确是暧昧期才有的样子,等过了这阶段,再回想就会觉得当时要多傻有多傻。
又回头望了眼,问白黎:“她像不像陆迢?我是说高中的时候,一天到晚跟在我们身后。”
白黎揪着嘴“才不像,陆迢比她有心多了。”
电影还剩五分钟开场,冉宁忽然弓下腰——
“我去上个厕所。”
“你快点,马上开始了。”
“嗯。”
说罢拎着包,走出观影厅。
猜的不错,商楠就站在门口,看见冉宁出来,神情有些不大自然,点了点头打招呼——
“这个厅票卖完了,我...”
“给。”
冉宁把票根递给商楠,十分善解人意“快进去吧,马上开场了。”
看着票,商楠愣了愣,随即伸手接过“谢谢。”
“不用。”冉宁说罢,又补了句——
“其实白黎很好哄的。”
电影开始,一个人影走来,刚摸黑坐下,旁边的家伙就炸了锅——
“你——”
“白黎!”
“放手!”
“我可以解释。”
街边摆着小吃摊,冉宁难得嘴馋,买了一份红糖凉虾。
甜甜的,不腻很清爽。
刚吃没两口,陆迢的电话就打来了。
轻轻地一声喂。
冉宁笑着应。
陆迢问她笑什么?
自己说:白黎好像跟商楠闹别扭了。
陆迢低低的笑声也传了过来。
随即,冉宁仰起头——
满地六便士,我却抬头看见了月亮。
第一百一十二章 正文完结
入秋前, 陆迢她姥姥摔了一跤,老人不比年轻人,这一跤直接摔骨折,可吓坏了罗玉书, 不管老太太说什么, 也不同意她再一个人住。
老太太舍不得住了一辈子的老房, 也舍不得跟自家老头儿大半辈子的回忆,虽说人没了,但守着这套老房, 老太太就心安, 这冷不丁要把她接走, 即便知道是为自己好, 她心里也还是不舍得、难过。
最后罗玉书想了个折中的办法,答应雇个人定期打扫,然后隔三差五再带她回来小住, 就这样哄着,才把老人家接到华清。
老太太住是住下了, 随之而来的问题也有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陆迢的人生大事,老太太时不时就问, 每次都是罗玉书帮着挡, 可挡的次数多了, 老太太难免奇怪, 有回直接冲罗玉书瞪眉毛——
“你怎么总说迢迢不好?迢迢怎么了?合着你的意思还没人喜欢我孙女了?”
“妈...您看您想到哪儿去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我...我的意思..我是说、我...”
罗玉书没辙,手一摆和她打马虎“您的孙女最好, 全天底下无敌好, 我不说了不说了。”
每到这种场面, 陆迢就无奈,看着她妈被姥姥问的哑口无言,自己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将心比心,她总算知道那段时间冉宁面对她外公外婆,有多难了。
沏了杯热茶,陆迢推门进来——
“妈。”
放下热水,给她捏肩捶背。
罗玉书瞥了眼她,笑她:“怎么?惭愧啊?”
陆迢清了清嗓:“那到没有,就是看您这样跟姥姥斗智斗勇,挺费劲。”
罗玉书和陆国洲之前已经和冉宁的外公外婆吃过饭了,两家人一过面,这门亲事儿就算定下。
“没事儿,你姥姥她妇联的嘛,就是喜欢张罗,你让她这个劲儿过去,就好了。”拍了拍陆迢的手“你不要多想,日子是自己的。”
陆迢点头,没一会儿出声道——
“要不...我给姥姥买条狗?”
罗玉书努努嘴:“也不是不可以,再多买只猫。”
陆迢拿眼瞄她妈:“猫狗...养不到一块吧?”
“没事儿,你姥姥有招。”
陆迢手撑在桌角,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妈——”
“嗯?”
“姥姥那儿,您别管了,我...”
罗玉书啪的把笔拍桌上“你别乱来!”
“不会,我有分寸,放心放心。”
一件很久远的事情被勾起。
陆迢谁都没说过,只有她跟姥姥知道,当时姥姥的原话——
“你是真的还是和姥姥闹着玩?”
陆迢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真...真的...”说完嚎的比刚刚还厉害。
对,是嚎,放声大嚎的那种。
这把鼻涕眼泪给老太太哭的心惊肉跳,可也不敢说她,拉着她,问她:“这事儿你爸妈知道吗?”
陆迢摇头:“不...不、知道..我不敢...我爸,我爸非打死我不可....”
老太太:“那你...”
陆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儿直打抽抽,那样子像是下一刻就要厥过去——
她拉着她姥“姥姥,我...你别...别、告诉...噎、噎...别告诉我爸妈...”
“好了好了,我不告诉他们,不哭不哭了。”
老太太心疼陆迢,陆罗两家人丁单薄,三代下来就这一个宝贝疙瘩,老太太顾不上别的,连忙给她抹眼泪——
“姥姥不跟你爸妈说,不哭了不哭了昂,你这回头别晕过去了,姥姥也抱不动你...”
陆迢:“....”
震耳欲聋的哭声,霎时戛然而止。
陆迢当时只知道自己被冉宁甩了,伤心难过的要死,天都塌了,又不敢跟罗玉书和陆国洲说自己早恋,甚至失恋被甩了,关键还是被一个女生。
难过到属于完全不能自控的那种,光顾着难过,糊里糊涂就把自己喜欢女孩的事情说漏嘴了,姥姥当时的原话是不跟她爸妈说,还让她不要多想。
哭完了,陆迢就问她姥姥——
“您是不是以后就讨厌我,不喜欢我了?”
“瞎说!”她姥姥拿着毛巾给她擦脸“我不喜欢你,喜欢谁?!不准瞎说!”
那时的陆迢情绪太不稳定,动不动就哭,一哭能哭好久,她姥姥不敢说,怕这孩子想不开,别再整出个跳河自杀的事儿,十八九岁的孩子,最容易在感情的事情上想不通,过不去。
先稳住再说。
陆迢住了几天就打算走了,走之前老太太叮嘱她——好好上学,别的事情不准瞎想,你还小,哪懂什么情啊爱的,屁大点孩子之间产生的情愫都不做数的,今天喜欢的要死,明天可能就忘到后脑勺了。
之后这件事就被藏了起来,她不说,她姥姥也不说。
但这些年老太太总会打听自己谈没谈恋爱,有没有对象,什么时候结婚之类的。
自己考进华清一飞的时候,老太太担心工作危险,后来一打听说搞飞行的都是男的,只有陆迢一个女的,老太太态度立马转变,竖大拇指点头——
飞行就飞行,挺好!
陆迢叹了口气,一晃自己都三十了,陆迢不确定姥姥怎么想,但她确定那件事,姥姥肯定不会忘,否则也不会每次只是问问,从来没动真格的逼过。
说不定姥姥跟她妈一样,心里早有准备也没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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