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鸿云去御书房的路上,跟王福小声吐槽,“齐国公半截身体都入土了,突然进宫来找圣人回忆往事,莫不是他家又出什么事了吧。”
齐国公叫陈翼,年纪已经将近八十。
陈家最近几年很热闹,小辈皆是不成气的,在外头的名声跟贾赦差不多。
不过贾赦是故意藏拙,陈家那些子弟是真的废物。
王福压低了声音,“奴才听说是陈公子强抢民女,那女子性格刚烈当街撞死。那女子定有一未婚夫,正是王御史的儿子。”
王御史不是王家人,他是寒门考出来的,在众多御史里不太显眼。但刘鸿云知道,王御史是圣上一手培养出来的,也是圣上心腹。
刘鸿云替齐国公捏了一把汗,未过门的儿媳妇被人逼死,王御史不气得半死才怪。
难怪圣上要出宫散心,一边是倚老卖老让太上皇连连心软的老臣,一边是他信任的臣子。
两边都要处理好,不能让太上皇不满,更不能让忠臣寒心。同时还要做到警示朝堂,不能让其余老臣见样学样。
刘鸿云见到司徒轩时,司徒轩已经换好了衣服,脸上表情看起来很冷,只要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的心情很烦。
司徒轩心情不好就喜欢出宫散心,他的心腹都知道他这个习惯。
刘鸿云也换了衣服跟在司徒轩身后,跟着司徒轩走过好几条街,手里还提着一些司徒轩买的小玩意。
司徒轩突然回头问刘鸿云,“你今天跟人有约吗,已经抬头看了好几回时辰。”
刘鸿云赶紧请罪:“老爷恕罪,贾将军今日离京去扬州,我与他约好下午见。”
本来刘鸿云是不打算说的,又见司徒轩好像是被气狠了,他估计要逛到太阳落山了。
他不想失信于贾赦,更不敢说谎欺骗司徒轩,只能实话实说。
司徒轩微微皱眉,“贾赦要去扬州,我怎么不知道。”
一旁王福小声说道:“老爷,贾将军递过离京奏折,是内阁那边通过的,结果应该还压在案桌上。”
贾赦身上的官职是闲职,连朝都不用上。此次去扬州还是看望病重的妹妹,内阁没有驳回的理由。
司徒轩不是不讲理的人,他心血来潮要出宫,所以让王福拦住了刘鸿云,并不知刘鸿云事先与贾赦约好了。
司徒轩手中折扇一转,“走,我也去瞧瞧那个贾赦,看他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把你和司徒若迷得晕头转向。”
刘鸿云满脸不好意思,声音充满了羞愧。
“老爷,属下都多大年纪了,与贾将军是正常往来,您可千万不要听信那些流言蜚语。”
司徒轩闻言眉头轻挑,一旁王福也是表情怪异。
这贾赦有本事啊,刘鸿云平时多谨慎的人,居然在圣上面前说这样的话,也不怕圣上怪罪。
这是宁愿惹圣上不快,也要护着贾赦啊!
刘鸿云越是护着贾赦,司徒轩就越想见贾赦。
他的猫儿子还在贾赦那里呢,贾赦去了扬州,他的猫儿子谁来照顾?
司徒轩跟着刘鸿云去了码头,见刘鸿云的脚步越来越慢,笑了一声。
“你放心去,我知道你们看见我不自在,我去一旁茶楼喝茶。”
王福跟着司徒轩进了一旁茶楼,被小二领着上了二楼。
司徒轩坐在二楼窗边,不远处停着一艘客船,“居然不是薛家的船,其余几家也太小心眼了,船都不给贾赦用。”
王福上前给司徒轩泡茶,见司徒轩心情不错,八卦道:“老爷,贾将军去扬州真的只是看他妹妹吗,奴才打听到贾将军与林如海的夫人,关系并不好啊。”
司徒轩靠着椅子,低头笑了一下,“不管他是真是假,都不重要。”
贾府的把柄他早就抓在手里了,若贾赦真的做了大逆不道的事,哪怕惹太上皇不满,他也能正大光明抄了贾家。
一只跳不出手心的蚂蚱而已,用不着太上心。
司徒轩看见了刘鸿云,闻见茶香后又将视线收回。平时喝惯了宫里的茶,再喝市井里的粗茶,也别有一番风味。
贾赦见到刘鸿云后,刘鸿云一脸歉意,“临时有事耽搁,是我来晚了。”
贾赦让刘鸿云不要这么见外,并说道:“不晚,我去扬州不赶时间。”
刘鸿云让下人端来送别酒,亲自给贾赦倒了一杯,“贾兄,祝你此行一路顺风,这一杯我干了。”
林之孝知道贾赦身体不好,望着刘鸿云欲言又止。
贾赦一个眼神制止林之孝,接过刘鸿云递来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如果贾家出了什么大事,还请兄长向扬州的林如海传个信。”
茶楼那边,司徒轩好奇贾赦到没到,扭头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司徒轩久久没有回过神。右手紧握滚烫的茶杯,周围风景仿佛虚化,眼里只剩下贾赦,更能清晰听见自己慌乱的心跳。
王福急得不行,大着胆子上前拿走了司徒轩手里的茶杯,后见司徒轩手心都烫红了,急到快要哭出来。
司徒轩没理会王福,依旧屏住呼吸聚精会神看着不远处的贾赦。
这是贾赦,贾赦长这样?
记忆里的贾赦明明就长残了,人还能倒着长回去?
贾赦对刘鸿云露出笑容时,司徒轩只觉心灵被净化了,情不自禁捂住了不受控制的心脏。
难怪司徒若和刘鸿云都被贾赦迷得五迷三道,任谁面对这样一张脸,很难不被贾赦迷惑啊。
贾赦跟刘鸿云告别,带着林之孝上了船。
刘鸿云站在岸边,一直目送船只远去才转身离开。
司徒轩低头看了看被茶杯烫红的手心,极其认真问王福,“贾赦长成这样,合理吗?”
王福闻言一懵,“老爷恕罪,奴才只顾着老爷的手,没看见贾将军。”
贾赦长成什么样了,陛下反应也太大了些。
他跟着司徒轩二十多年,极少见到司徒轩情绪失控。刚才一脸失神的司徒轩,他从未见过。
司徒轩暗自摇头,扭头看着贾赦坐的船越来越远。
刘鸿云上楼后,司徒轩问他:“贾赦都跟你说什么了,他去扬州有说多久回吗?”
若早知道贾赦长着这样一张脸,有着这样令人难忘的气质,他早该宣贾赦进宫谢恩。
他若能经常看见贾赦的脸,也不至于天天看文武百官不顺眼,烦这烦那的。
刘鸿云不知道司徒轩为何突然关注贾赦,摇了摇头:“贾兄没说多久会回,说了扬州那边风景不错,他打算看望完贾敏后去游玩。他还托付微臣,若是贾府出了什么事,就向林如海传信。”
贾赦手里没有实权,就算跟林如海关系好,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刘鸿云担心帝王多疑,没替贾赦隐瞒他和林如海的关系。
这种事情越隐瞒越显得有鬼。
司徒轩闻言皱起了眉头,司徒若说贾赦活不久了,贾赦这一走,不会是不想回来了吧?
下一秒,司徒轩猛地站起来,随后眼神又露出一点茫然。
他没有理由让贾赦留下。
再说了,他为什么要留下贾赦,就因为那张脸。
他看人是喜欢看脸,也喜欢将好看的人留在身边做事,但那只是调节心情的小爱好而已,不会影响到朝中局势。
贾赦跟那些侍卫太监不一样,他是贾家的人,身上还有一等将军的爵位,年少时还被太上皇亲自教导过。
若他把贾赦当成侍卫一样对待,对贾赦来说不是荣宠,而是一种折辱。
司徒轩一起一坐的时间想了很多,最后忍不住在心里叹息。
年少时贾赦跟二哥交好,当时他也想对贾赦示好,结果迟了一步,贾赦后来就成了二哥的伴读。
现在贾赦要去扬州,他再一次错过。
或许他与贾赦,就是没有缘分。
司徒轩没有了再逛下去的心情,带着王福回了宫。
出宫时他心情郁闷,回宫时的心情比出宫时还要郁闷。
贾赦此时正一脸难受坐在床上,灵力将他的身体改造成了武林高手,他的视力远远强过正常人。
他和刘鸿云聊天时,察觉到一股非常强烈的视线,曾不动声色看了一眼,看清了坐在二楼喝茶的那个男人。
他比原身记忆里更冷俊,也更让人心惧。
他是不会认错的,坐在二楼看他的人就是当今圣上司徒轩。
贾赦只觉头疼,想了半天都想不通,司徒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实在是想不通,贾赦决定放过自己不想了,叫来外面的林之孝。
“我刚才喝了一杯酒,可能有些晕船,晚饭就别叫我吃了。”
原身坐过船,这具身体是不晕船的。
他在现代生活在多山少水的地方,根本没有机会坐船。不知道自己晕不晕船,只当自己不舒服是因为喝了酒。
贾赦难受了整整一个晚上,后半夜趴在床边吐得稀里哗啦。
酒劲早就过了,他之前难受也不是因为喝酒,而是因为晕船。
原身不晕船,那晕船的就是他自己了。
贾赦觉得无语极了,灵气大幅度提升了他的体质,却解决不了晕船这种小毛病。
林之孝见贾赦一脸难受,赶紧向船老大取来橘子皮。
“主子,您晕船太严重了,不如让船老大往回走吧。”
若是之前贾赦就同意了,可他才见过司徒轩,而且司徒轩看他的表情那么冷,指不定正在心里琢磨着怎么查抄贾府。
贾赦没有见过皇权,第一次直视皇权有些被吓到了。
他一点也不想回去,哪怕是一路躺着,他也要去扬州。
他要在扬州买好房子,万一京城待不下去了,以后就往扬州跑。
到时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了他。
贾赦叮嘱林之孝,“我没事,晕船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平时我多睡会,你没事别喊我。”
修炼可以减轻晕船的症状,贾赦除了吃饭上厕所,其余时间都躺在床上修炼。
贾赦晕船特别严重,哪怕还在修炼,起床吃东西时还是会忍不住呕吐。
长时间吃不下东西,贾赦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也变得没什么力气。
船只快到扬州时,贾赦只觉苦难熬到头了。在心里一个劲给自己打气,再忍三天就能到了,到时坐马车就不会头晕想吐。
当天深夜,贾赦被刀剑碰撞声吵醒。
林之孝满脸惊恐跑了进来,“主子,您快跑,有水匪劫道。”
贾赦让林之孝把他搀扶起来,随意披了一件外袍。他现在全身无力根本跑不远,凝神利用灵力听着外面的动静。
当灵力附在耳朵上时,贾赦能听见船上所有动静。
“主子交代了,不许给他留全尸,要把贾赦大卸八块带回去。”
“你知道我就好男人这口,这贾赦长得这般好看,就这样杀了太可惜了,不如让我玩过了你再动手,反正主子也瞧不出来。”
剩下的话贾赦不想听了,心里极其生气。
这不是普通的水匪,是有人要他的命,这些水匪都是杀手伪装的。
贾赦能听出那些杀手跟船上打手的区别,那些杀手走路很轻,明显是练家子。船上的打手呼吸节奏和走路是一样的,这是常年生活在船上的习惯。
林之孝害怕到全身都在发抖,还是用力搀扶着贾赦,没有独自逃跑。
贾赦心里动了杀意,轻轻一抬手,屋里那盆绿植的叶子突然脱离树干,一片又一片飞到他面前。
贾赦将灵力附在那些叶子上面,操控着那些叶子攻击那些杀手。
一个呼吸的时间,贾赦听见了外面传来的惨叫声。
他发现灵力叶子所过之处,不管前面挡着的是什么东西,都能像切豆腐一样轻松穿过。
没过一会,贾赦收回灵力,对吓呆的林之孝吩咐:“出去清理干净,我晕船闻不得血腥味。”
林之孝赶紧回神,颤颤巍巍将贾赦扶回床,又战战兢兢离开了房间。
刚才那些树叶齐齐飞到贾赦面前,像极了话本里说的内力控物。
林之孝觉得玄幻极了,自家体弱多病的主子,居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林之孝出去后,发现船老大等人满脸惊恐,再看地上倒下的那些黑衣人,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那些黑衣人死状惨烈无比,有好几个的头都被削掉了一半。
林之孝故作镇定轻咳了一声,看向船老大,“我家主子说,让你们赶紧清理干净,他晕船闻不得血腥气。”
船老大闻言打了一个激灵,脸色发白招呼手底下的人赶快收拾。
林之孝走到船老大面前,“主子心地善良才留你们性命,你们要知道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今晚的事最好死也别开口。”
船老大早就吓坏了,若不是白天没喝茶,刚才就该吓尿了。
刚才一片染血的树叶落到他面前,他没忍住伸手接住了,确定那就是一片普通的树叶。
可他亲眼看见一个黑衣人的手臂,被这片小小的树叶砍断,最后树叶还凌空转弯,从那人眉心穿透而过。
船老大弯下腰小心翼翼讨好,“请大人放心,我用自己的性命担保,绝对管好手底下的人,让他们只字不提今天晚上发生的事。”
林之孝慢慢冷静下来,指挥着船老大的人清洗甲板。
贾赦第二天中午醒来,船上一点血腥气都没有。
第一次出手杀人,贾赦本以为自己会恶心难受。可是没有,他睡得比谁都香,晕船的症状都减轻了些。
那些杀手都是来杀他的,他不出手就会被别人杀。
他一点都不后悔。
他出手时只有林之孝在身边,林之孝是他的心腹,知道他的实力后,以后更加不敢背叛他。
船上的人会猜测有高手在,却不会猜到这个高手是他。
船老大等人也正如贾赦所想,他们暗中猜测昨晚出手杀人的高手与贾赦有关,都觉得是贾赦请来保护自己的。
接下来的两天,林之孝服侍贾赦更用心了。
船老大每天都将船上最新鲜的食材给林之孝,等林之孝挑选完,他们才会让厨子做饭。
林之孝没敢好奇贾赦的武功,贾赦更不会主动解释,权当杀手没有出现过。
贾赦还是晕船,到达扬州码头后,需要林之孝搀扶着才能下船。
船老大恭恭敬敬将贾赦送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林府的管家林安早就收到信,带着马车和下人在码头处等待。
林之孝扶着贾赦下船时,林安看见贾赦后,没忍住倒吸了一口气。
京城果然是天底下最富贵的地方,竟能养出像赦大爷这样的仙人。
林安赶紧带着下人迎上去,“敢问前方可是荣国府的老爷?”
林之孝见状赶紧对林安招手,“你是林姑爷家的管事吧,我家老爷正是荣国府一等将军。我们闲话莫聊,老爷一路晕船,需要赶紧上马车歇息。”
贾赦双脚踩着地面,那种在船上晃荡感减弱,晕船的症状在慢慢消失。被搀扶进马车后,轻轻捏了捏林之孝的手臂。
林之孝非常熟练拿来痰盂,贾赦一阵难受干呕,胃里黄水都吐了出来。
林安见此情景很感动,贾赦晕船如此严重,不顾路程遥远来看自家夫人,可见贾赦很看重夫人。
贾赦一路上都吐到没脾气了,吐完了用茶水漱口,后问林安,“敏儿如何了?”
林安面容苦涩,“老爷已经请了无数大夫,皆都摇头开不出有效的方子,如今只不过吃些参汤。”
贾赦点了点头让林安安排回府,贾敏已经到了吃参汤吊命的地步,看来是时日无多了。
贾赦到林府时,林如海刚刚从衙门回来。
林如海见到贾赦后上前行礼,“多年未见大哥,大哥还是如记忆一般,当真是一点没变。”
林如海年轻时也是面容清俊的公子哥,当年还是钦点的探花郎。这些年呆在扬州替圣上监视各大盐商,可能是太过辛劳,脸上皱纹很多。
贾赦上前搀扶起林如海,语气虚弱问道:“你我兄弟不必见外多礼,敏儿现在何处?”
贾赦跟在林如海身边,一路上两人都没有闲聊的心情。
贾赦跟着林如海进了贾敏的院子,刚进院就闻到了刺鼻的中药味,听见了屋里伤心的低泣声。
“玉儿,为娘自知时日无多,你留在扬州太过危险。这次你大舅舅过来,你就跟他一起去京城吧。”
“那里有你外祖母,她会替娘照顾好你的。”
林黛玉只是低头哭,只字未回应贾敏。
贾敏一着急扭头直咳,帕子上全是鲜红血迹。
林黛玉见后慌了神,伤心哭道:“我听娘的话,娘你不要动气,我会跟大舅舅去京城的。”
贾赦进屋看见贾敏正在咳血,记忆里模样娇俏的贾敏,如今像一截腐烂的枯木,正躺在床上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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