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眼神十分耐人寻味,一副“你小子年纪轻轻长得如花似玉的居然一盏茶的功夫就完事了”的表情,不过看在他身边站着张公子,便好生接待起来,将尚未洗漱的花魁叫了出来。
花魁很有职业素养,即使一身疲惫,依然保持着性感妩媚的姿态,朝他眨眨眼,张默阳在一旁看得心花怒放。
柳述面无表情,突然伸出手:“你按一下我的手。”
花魁纤纤玉指搭了上去,刚想把身体贴过去,对方却突然脸色一变,后退了好几步。
“怎么样?”张默阳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有感觉么?”
柳述:“有。”
张默阳:“什么感觉?”
柳述:“......我萎了。”
张默阳:“????!”
老鸨和花魁都愣住了——出现了,最短记录!
张默阳灰头土脸地走出青楼,那脸色难看的好像萎掉的是他自己一样。
“都怪你,现在她们连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张默阳嫌弃地离他两米远。
柳述仰天长叹。
“喂。”不一会儿,张默阳又贱嗖嗖地凑过来,撞了下他的肩膀,“哥们,你真萎了?”
“没有。”
“啊?”
“我明明一大早就硬邦邦的,谁知道那女人一碰我手,我就萎了。”柳述痛心疾首,“关键这还不是第一次了,以前我见过各种各样的美人,都没有对她们起歪心思......”
“我知道了哥们,你这是有病啊。”
“什么病?”
“不孕不育。”
“要不还是找大夫看看吧,你这情况我也搞不懂,走走走,药费我包了,还想让你做我妹夫呢,可不能萎了。”张默阳拉着他就去找大夫。
大夫听完病症,对着面前的两人看了又看,张公子他是认识的,有几分姿色,但旁边这人却是更令人眼前一亮,他徐徐问道:“你说你今天大早上硬......咳,有反应,且持续时间很长,是不是因为见到自己喜欢的人了?”
柳述一怔:“喜欢的人?”
“是啊,这个人......”大夫看了眼急切的张默阳,委婉道,“兴许还是个男人?”
柳述猛然瞪大了双眼,在一阵短暂的震惊后,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也许他心底早就有了模糊的答案,只是缺乏一个令人信服的说辞。
既然大夫都这么说了,那症结不就找到了么。
“没错。”柳述点点头,怪不好意思地说,“就是个男人,他一碰我的手,我就......嗯。”
这下轮到张默阳震惊了:“我去!你、你你你......是不是不能做我妹夫了?”
柳述睨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快给神医付钱吧。”
张默阳骂了句脏话,真是赔了银子又折了妹夫。付钱的时候,柳述已经出去了,他压低声音问大夫:“他还有救吗?”
大夫纳闷:“他早上不是见过你?”
“是啊,怎么了?”张默阳看着大夫一言难尽的表情,不只想到了什么,缓缓张大了嘴,“不会吧不会吧?难道他喜欢的人是我?!”
“你可以亲自去跟他求证。”
张默阳痴痴呆呆地走出医馆,却已经找不到柳述的身影了,这是跑哪去了?害羞了?
“阿柯!”
沈柯抬起头,看着突然跑回来的柳述,喘着气,像是有什么喜事一般,脸上红彤彤的,整个人都焕发着朝气。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沈柯也不自觉带上了笑容。
“没事,就是突然有点想你,回来看看你。”柳述三两步在他对面坐下,单手托腮,笑眯眯地看了他一会,看得沈柯都要怀疑他出门被马车撞傻了,才伸出自己的手,“喏,你刚刚不是要帮我按手吗?”
“手还酸吗?”
“酸,酸死了。”
沈柯便给他按起了手,屋内安静得很,片刻后,他看了眼窗外的阳光,问道:“是不是太热了?”
“有吗?”
“你脸都热红了。”
“是、是啊。”柳述心虚地笑了两声,把手收回来,红着脸摸了摸自己的手,“好了,不酸了,谢谢。”
“你们方才是去哪了?”沈柯又问道。
“就......在镇上随便逛逛。”柳述搔了下脑袋,没敢看他。
“逛好了吗?”沈柯抿了抿嘴,含笑道,“要不要我陪你去重新逛逛?”
“不不不,完全不用!”柳述可不想带这乖孩子去青楼玩,何况他还在沉浸在自己的少男心事里,压根没注意到沈柯在听到这句话后,眼里闪过一瞬即逝的失落情绪。
这时,外面响起一阵锣鼓声,四周的人都探头去瞧发生了什么事,沈柯和柳述也看向窗外。
只见街上有四个官兵,一边敲锣一边喊:“明日举办金簇节,胜者可领十两赏银,参加的人速来登记。”
“金簇节是什么节?”柳述问沈柯,沈柯摇头,也并不知晓这个节日。
还是跑得气喘吁吁的张默阳告诉了他们答案,他一进门,就不停地喘气:“你小子,说跑就跑,害得我一通好找。要不是碰到慧伤,他说你可能回来了......”
“慧伤呢?”柳述看向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在楼下报名呢。”张默阳拿起茶壶,直接灌了几口茶水,才长出一口气,说道,“金簇节是我们这里独有的节日,其实就是射箭比赛罢了。县令的儿子爱骑射,想找群人一起玩,于是突发奇想,每年在这几天组织一群人陪他一起比。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但后来越来越多有钱有势的人人加入其中,往这比赛里投钱,才举办的越来越隆重了。”
沈柯皱起眉:“这不是滥用职权吗?没人管管?”
“谁去管?咱们这天高皇帝远的,县令就是我们能碰到的最高权了,不想家中有难,就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何况这个比赛也不算完全没用,毕竟是真的有十两银子,这不比那些庄稼汉种几个月的田来得更爽快?”张默阳说道,“还有不少人提前练习,就为了拿奖呢。”
“那你参加吗?”柳述问。
“你看我差那十两吗?”张默阳哼了一声,得意地抬起下巴,“我们家提供比赛场地,所以我是座上宾,只负责看那些人比赛而已。”
“难怪你说这是好事,官商勾结。”柳述一针见血道。
“没办法,我们要是不同意,有的人是争着要提供场地和其他东西的,这可是跟官府合作的大好机会啊,你不懂。”
“呵。”柳述心说小爷我懂得可比你多多了,所以才不待见官府,做官府的舔狗还不如做个快活的纨绔。
柳述突然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沈柯,想到以后对方多半是要参加科举的,等进入了官场,阿柯会不会也变成他最讨厌的模样呢?那时该怎么办?他还要不要跟阿柯成亲,孩子跟谁姓......
咳,好像不能有孩子了。
很好,一个难题这么快就解决了。
“你在想什么呢?”张默阳见他表情一会阴一会晴一会色眯眯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会是在想什么变态的事吧?
沈柯也望了过来,柳述立马恢复原状,故作镇定地问:“慧伤怎么也去报名了?他是会射箭,还是想要十两银子?”
“想要银子,但不会射。”张默阳说。
“那他报什么名?”
“他给你们报的呀,你们不知道?”
“什么!?”柳述大吃一惊。
“他说,这是你们赚钱的机会,不报白不报,反正每年都有很多去碰运气的人,还能捞到一顿免费的午餐呢,午餐也有其他商人提供,美其名曰是回馈百姓,实则是拉拢县令。”
柳述:“免费的?行。”
张默阳:“......”
这就屈服了?刚刚还气得想冲出去打人的架势呢?
柳述跃跃欲试地搓手手:“阿柯,咱们就去尝尝这丰盛的午餐吧。”
“好,我也正有此意。”沈柯微笑道。
张默阳看着他俩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决定把妹妹也带过去看戏,让她好好瞧瞧,男人光长一张脸是没用的!说不定还能在赛场上找个不错的男人呢。
翌日一大早,柳述和沈柯就收拾好行头,由慧伤带着他们去入场了。
地址选在城门外的空地上,四面环山,两旁搭了一些大帐,供官府人员和一些商人休息观看,张默阳兄妹俩就在其中。
“柯深真的会来吗?”张默笙再次确认道。
“会。”张默阳视线往外逡巡半天,终于发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打人群里一眼就能看见,在一堆孔武有力的汉子堆里,这三人的出现都有些扎眼,过于斯文,过于俊秀,过于.......没头发。
“喏,在那呢。”张默阳顺手一指。
张默笙走到帐外,瞧了一眼,正欲过去,旁边却突然出现一个男人挡住了她的脚步。
“张小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是县令儿子方琼。
张默阳暗自咬了下牙,这小子对妹妹一直有意,几次三番地上门提亲,都被爹以未尚未及笄给婉拒了,现在妹妹及笄了,就很难再用这个说辞了。
其实能与县令攀上亲家,也是一门不错的选择,奈何这个方琼长得实在磕碜,那五官跟被门夹了似的凑在一起,说不出的怪,就连他爹看了都对女娲造人的技术存疑。
“麻烦方公子让让。”张默笙面无表情道。
“怎么每次见到我就躲我?害羞了?”方琼调笑道。
张默笙:“......”
张默阳:“......”
这时,柳述三人也往这边走来,赛场上的弓箭只是普通货色,张默阳答应给他们借几把好的。
“张公子,我们来了。”沈柯出声道。
方琼明显感觉到张默笙脸上有了几分神采,下意识看过来,结果一眼却见到三个美男子......先把秃头排除掉,剩下两个人......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抢了他的女人?!
张默阳暗道来得正好,连忙让他们先进帐。
方琼也想跟进来,却被下人叫去换衣服,只能先离开这里。
“虽然你们只是来蹭饭的,但我是个善良的人,我还是会给你们下注的。”张默阳一边给他们弓箭一边说道。
柳述瞬间提取关键词:“下注?”
“嗯,你以为光是你们比赛吗?那有什么乐子?”张默阳压低声音道,“外面还开了赌局,很多人都是压方琼,一来是他确实箭术不错,二来是没什么人敢赢他。但是压的多胜率也就低了,看在你们是我朋友的份上,我勉强给你们撑点面子吧,免得你们场上场下都没脸。”
柳述眼神一闪,嘴角翘了翘,忽然看向张默笙,露出一丝玩味的笑。
张默笙:“??”
比赛持续一整天,上午是分组比赛,到最后才是单人赛。
第一轮是十人一组,只选出十个优胜组接着比,这一下就得淘汰大部分人,但是淘汰的可以获得最简单的粥面馒头。
场上的人开始互相挑队友,柳述四处转了一圈,凭借着出色的社交能力,带着沈柯慧伤一起加入了别人的组。
张默阳坐在台上,跟妹妹分析现在的局势:“方琼已经有固定的队友了,战斗力很强。而小五这边,他们选择了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一个矮小体弱的女人,两个小屁孩、和三个苟延残喘的老家伙......这他娘的是一家人出来蹭饭的吧?他们本来就是弱鸡了,居然还加入了个老弱病残组?”
“你们真的要加入我们吗?”中年男人牵着自己的家人们,面有愧色,“我们只是想来吃顿饭而已。”
“没事。”柳述安慰道,“你看我们仨像是能赢的人吗?”
男人看了他们一眼,一个赛一个的斯文,不禁笑了起来。
不一会儿,场外也来了许多老百姓观看,这是难得的大热闹。
比赛很快就开始了,有眼尖的人注意到了一个老弱病残组里有两个令人过目难忘的男人,还有一个和尚,但碍于其他人箭术实在太普通,便很快就被那些强者队伍给吸引住了。
比赛是同时进行的,每个队伍的人都往一个靶子上射,最后算总得分。
柳述让他们排好队,而他排在最后,一会观察其他队伍的表现,一会看看自己人的得分。
那一家子就中年男人和一个小屁孩能勉强射到靶子上,沈柯和慧伤也能上靶,只是位子有些偏。
“方琼那边结束了。”张默阳目光也被那个强队吸引,等结束后,才向柳述那边看去,正要说话,却发现妹妹已经不在身边了,他茫然地看了一圈,张默笙才重新出现。
“你去哪了?”
“办点事。”张默笙喝了口水,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不出意外的话,方琼的队伍应该是第一。小五他们......哦他们也结束了。”张默阳看看天色,“好了,可以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了。”
“别急,结果还没公布呢。”
“有什么好听的,你就不怕方琼又跑到你面前来炫耀?”
“我是说柯深他们的结果。”
“那结果还不是一目了然吗?”距离太远,张默阳看不太清靶子上的具体情形,但也不觉得他们能有什么出息,就在他准备走人时,听见裁判喊出了十个优胜队伍。
而柳述他们所在的老弱病残组,恰好就是第十名。
“我去?!”张默阳猛地跳回来,“他们运气这么好?”
张默笙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下一轮要重新分队,剩下的人分为五组,最后淘汰两组。
柳述选了个上场比赛中规中矩的队伍合并。
“他们什么眼光啊,明明旁边那队是仅次于方琼的队,怎么不去选那一队!”张默阳恨铁不成钢地挠了下桌。
这一轮的时间持续的长一点,在观众们此起彼伏的喊叫声中结束,张默阳双手合十,屏气凝神:“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好巧不巧,柳述的队伍又踩狗屎运,险进三甲。
比赛暂停,到了吃午饭的时间,虽然有商户提供的饭菜,但张默阳直接把他们三个叫进大帐里开小灶,吃香的喝辣的,除了慧伤,只能吃点白煮菜心。
“这次真是多亏了我,要不是我跟佛祖保佑,你们怎么可能进入单人赛?”张默阳得意地说。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下午继续帮我们保佑。”柳述说。
“可以可以。”
慧伤和沈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复杂的情绪,相视一笑。
下午才是真正的比赛,各自为战,没有人能浑水摸鱼了。
“你们走到这一步,已经超乎我想象了,别勉强自己,等会也别哭,男人不能掉眼泪!”张默阳给他们打气,目送他们上赛场。
柳述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沈柯拉弓检查器具。
慧伤抠抠脑袋,他明明只是随便报个名,想来蹭顿饭而已,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外面百姓已经有人开始为选手鼓掌呐喊了,尤以那些给方琼下注的人,方琼的呼声最高,而他本人似乎很享受这种场面,站在场中央跟所有人挥手。
“搞这么大场面,竟然只是为了满足他的虚荣心。”前·大场面爱好者·柳述都看不下去了。
沈柯目光逡巡一圈,低声问慧伤:“县令没有来吗?”
“他只在颁奖的时候出现,可能是想顾及自己的声誉,全程都是由师爷来主持的。”
“我没有文化,想问问这是不是就是你们文化人所说的既想当婊——”
沈柯登时看向他,眼神里充满了警示的意味,他话音一改:“——既要当寡妇,又想偷汉子?”
慧伤噗嗤一声乐了。
说话间,新的靶子已经准备好,十人一轮,沈柯和慧伤都在前面几组,成绩中等,已经没有夺魁的希望了,接连回到大帐。
“不错了,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们上午就该被淘汰呢,没想到运气这么好,能走到这里就挺好的了。”张默阳大发善心地安慰他们一通,“你们要是想哭的话,可以来找我,我带你们去喝酒!”
“哥,你看他们有半点伤心的样子吗?”张默笙禁不住提醒他。
张默阳一愣,定睛一看,这俩家伙正站在帐前谈笑风生,商量着明天回村是骑马还是驴呢。
“心态挺好,不过这靠运气——”
“谁说我们是靠运气的?”惠伤突然接话,好笑道,“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看比赛?”
“怎么没有?我都看得牙痒痒了!”
“你上午被方琼的队伍吸引了目光吧,不止是你,大家都一样。”沈柯目光越过几个彪形大汉,落在那纤长的身影上,嘴角噙着笑,“所以你们没有注意到,小五他射出的箭又快又稳。”
那是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小五。
拉弓时眼里的漫不经心悉数褪去,凛冽地眯起眼,满心只剩下一个目标,手肘用力拉开,蝴蝶骨突显出来,像只振翅欲飞的喙凤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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