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说话了,好生休息。”赵珏压低声音安慰道,又侧过脸对白玉堂说,“地上凉,你还不快点把他送到床上去!”
“啊,是。”白玉堂将展昭抱起,回头对还跪在地上的白禄说,“禄伯,嫂嫂就麻烦你了。”现在他心中惦念的只有展昭了,实在分不了心再去照顾白夫人。
“猫儿,我带你去休息。”白玉堂垂下目光,这只傻猫,怎么这么让人心疼!
“嗯。”展昭已经疲惫不堪,缓缓的合上眼睛,“那我先睡一会儿……你不许……为难尚先生……”
“睡吧劳碌猫!”白玉堂手臂拥得更紧了,怀中这人一直在发抖,这毒……到底有多疼!
===
“师父……”殷善火赶上几步,扶住尚风悦的胳膊,“小心脚下。”
尚风悦一把扶住他的手臂,揪住胸口的衣服大口大口的喘气。殷善火见状忙取出药瓶送过去,尚风悦接过来,倒出一颗干咽下去。
“师父,好些了吗?”殷善火扶着他做到院子里的石凳上,抚着他的背为他顺气,“师父你何必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发这么大的脾气,都不注意自己的身子。”
“呼呼……你觉得,为师这次做错了吗?”尚风悦终于让气息平稳下来,缓缓开口问道。
“师父自有师父的用意,弟子不敢妄加评论。”殷善火收回手,垂头侍立在一边。
“呵呵,不敢?也就是说,你并不赞成为师的做法……”尚风悦笑了笑。
殷善火沉默了一下,点点头:“是,弟子确实不明白师父这次的做法,您从来不伤害无辜之人,这一次……对方明明是个病弱的女子……而且还是个善人……”
“无辜?善人?呵呵……”尚风悦笑了起来,眼中泪光闪烁,“谁能比我姐姐更无辜,又有谁能比她更善良?!白家欺瞒真相,将我至亲藏起来这么多年,我不该给他们一点教训吗?!本来就是死不了的毒……”
“师父你是说……那白玉堂……是小师弟?”殷善火倒吸一口冷气,“那他岂不是王爷的儿子?”
“什么王爷的儿子,那个人有过做父亲的自觉吗?他只是我外甥!我一个人的!”尚风悦拍了一下石桌子,泪珠滚滚而落,“可那混小子,不但对我大吼大叫,居然还为了那个女人下跪!臭小子……还不如那只猫呢……混蛋……”
“师父……”殷善火掏出一块手帕,“小师弟他不是不知道吗……”
“什么不知道?!”尚风悦擦了一把眼泪,“二十年前白家的事情,李愚那个阴险的家伙都跟他说了!白玉堂就是我姐姐的儿子!”
“小悦,你说的是真的吗?!”赵珏从树后转出来,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尚风悦擤了擤鼻子,扭过头不理他。
“小悦,你跟我说实话,他……他真的是宝儿吗?”赵珏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僵硬,他几步走到尚风悦身边,“你确定没错?”
尚风悦冷冷转过脸,从怀中掏出一块碧玉玉佩:“你见过这个吧。”
赵珏点点头,尚兰一直将这块玉佩带在身上,从没取下过。
“这本是先祖在滇地得到的一块药玉,长期佩戴能强健体质,百病不生。”尚风悦怀念的看着玉佩,“祖父怜惜我姐弟二人,将之一分为二,我的后面刻了阳纹,姐姐的是阴纹。两块玉石若是放到一块,便能合二为一。那块刻了阴文的玉,在白玉堂身上……”
赵珏伸手握住那块带有体温的玉石,眼中渐渐泛起水汽。
“二十年前白家的事情,你也知道吧。白家家主出游,回程捎带了一个抱着孩子的神秘女子,后来遭遇到截杀,那女子用白家的孩子引走了刺客,留下玉佩证明孩子的身份。”尚风悦勾起嘴角,“怎么样,襄阳王,你要自己确定一下吗?”
第五十九章 吾心甘舍
白玉堂给展昭擦了擦身上的冷汗,又换了身干爽的里衣,坐在床边将滑下的被角又往上拉了拉。想来是身上疼痛的余韵尚未完全消除,床上的人不自觉的咬了咬下唇,看的白玉堂心疼不已。
烛光之下,展昭的脸色已经不像白天那么惨白,嘴角也没有那令人心惊胆战的血渍。可白玉堂他还是不能放心,展昭一直伤病不断,却还总是想着别人,真是一只傻猫……
身后“吱呀”一声轻响,白禄端着托盘进来了,后面跟着同样小心翼翼的白云翔。
“二少爷,展少爷他好些了吗?”白禄将盘中的白粥放在桌之上,轻声问道。
白玉堂摇摇头,不是不好而是他也不知道。大夫来过了,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只好开了些补药。可那尚风悦不发话,他们也不敢给展昭乱吃药,只能看着他这么疼着。唉,若是公孙先生在这里该有多好……白玉堂第一次觉得,唠叨得像个老妈子的公孙策实在是太可亲了,哪像那个尚风悦,总是以刁难他人为乐。医术再高明,没有仁心仁术也是枉然。
“嫂嫂她怎么样了?”白玉堂问道。
“还没醒,大夫说夫人还需要多休息。”白禄低声道,“不过已经没事了,二少爷请放心。”
白玉堂点点头,还好大嫂没事……他不经意的伸手,隔着衣服按在那块玉佩上面,很多事情他还需要向大嫂求证。
“后院的客人招待了吗?”赵珏其实人不错,现在他也觉得襄阳王和传闻中的有很大不同,也许……那人真的没有背叛大宋。
“云瑞少爷亲自去后院了,”白禄有些欣慰,“老奴看得出,云瑞少爷对后院的客人印象很好。”
“哦?随他吧……”其实,这样也不错……
白云翔懦懦的蹭到床边,一声不吭的趴在枕边,端详展昭的睡颜,小小的脸上满是哀戚。
“云翔,你展叔叔没事,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白玉堂拍拍他的小脑袋,安慰道。大哥去世的时候,云翔还只有一岁,所以一向最得嫂嫂疼爱,这个侄子不似芸生老成,不如云瑞果敢,却别有一番纯真善良。
“如果不是我太笨,没有看出那个人是冒充的,娘也不会被人绑走,现在也不会连累展叔叔了。”白云翔吸了吸鼻子,“二叔,我好没用……”
“这件事是二叔不好,二叔应该早点回来。”白玉堂将白云翔抱起来,“二叔明明知道家中只有你和你娘,却放着不管,这才让人钻了空子伤害你娘。”
“二叔……”
白玉堂声音更加柔和:“云翔,你还小。那些人既狡猾又歹毒,你抵挡不住。当时,若你和你娘一起被抓走了,情况怕是会比现在更糟糕。”
“可我还是连累了展叔叔……”白云翔把下巴搁在白玉堂的肩头,看了床上的展昭一眼。
“你才多大,什么连累不连累的。”白玉堂轻笑,“云翔,凡事量力而为,展叔叔若是醒着也会这么说的。好了,这么晚了你也该睡觉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禄伯,带云翔去睡觉。”白玉堂把云翔放下来,交给白禄,“禄伯你也早点休息吧。”
“是。”白禄看了看展昭,带着白云翔出去了。
===
后院里,赵珏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中把玩着从尚风悦那里借来的玉佩。
白玉堂是他的儿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终于找到了他的宝儿。可是……除了刚听到小悦提及的时候有些激动之外,他并没有原本想象中那么高兴,甚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慌意乱。他很想抓住心中那丝慌乱,到底是哪个地方疏忽了呢?
有些事情,你越是想弄明白,它却越加迅速的从你脑海中溜走。
“王爷。”赵奇从房顶跃下,跪在赵珏身边。
“起来吧。”赵珏将玉佩收入怀中,“事情办得怎么样?”
“是,属下已经去过李愚府中,据他交代,白……白大人确实是……世子。”赵奇有些迟疑,虽然他欣赏白玉堂的神采飞扬、率性洒脱,却并不喜欢他对王爷的态度。在他看来,白玉堂有些偏激的性子一点都不像王爷,也不像去世的王妃,倒是和尚风悦那个家伙有些相似。难道是……外甥多似舅?
“他为什么这么判断?”赵珏淡淡的问道,瞥见院门外的一棵小树的叶子在微微抖动,墙边露出一角米黄色的长衫。
“人证物证俱在,江宁府尹收押了白老夫人的丫鬟。再来,就是尚神医手中也有的玉佩了。”赵奇躬身回禀,“李愚说,当年有人抱着世子搭乘白家的车,引来了截杀,那人抱了白家二少引走刺客,却将世子藏在白老夫人身下。”
小树晃的愈加厉害了,蓦地大力摇了一下,然后归于静止,那米黄色的衣角也不见了。
“王爷……”赵奇轻声问道,“那好像是白云瑞。”
“继续说下去。”赵珏仰头,微微合上双眼。白云瑞现在知道了,倒也省事……
“是。”赵奇将他从李愚那边得到的情况一一回禀给赵珏。
赵珏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王爷,事情就是这样的。”赵奇说道。
“那李愚怎么样了?”赵珏依旧没有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