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哥长我十六岁,爹娘去世的早,他差不多算是我父亲了。”白玉堂枕着双臂看着帐顶,“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了爹娘的死因……”若他真的是襄阳王的儿子,那可真是白家的罪人。其实,他不认赵珏,怕的就是这个吧……
“玉堂?”展昭微微喘了一口气。
“猫儿,你很难受?”白玉堂伸手将那人揽在怀中,只觉得他的体温有些低,便干脆将被子拉到脖子那儿。
“还好,你继续说。”展昭悄悄伸出手,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嗯。我和芸生在宅子里捉迷藏。”白玉堂努力回忆着,“当时也不知道是藏到了哪里,我们到了一个满室雪亮冰莹的地方,看到两个人,然后就都晕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很多天。大哥说,我们是染了风寒。然后就把芸生送入书院,把我送到陷空岛了。”
“你是说,你看到的地方有可能是收藏天书之处?”展昭睁大了眼睛。
“也不知道。”白玉堂皱眉,“我也是这两天才想起来的,以前几乎一点影子都没有,弄得我还以为是出现幻觉了。”
“你还记得那里是什么地方吗?”展昭的声音变得有些微弱了。
“想不起来,不过如果再看到就一定能认出来。得问问嫂嫂,要不探探老宅也行~”白玉堂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怀中一沉,低头一看,那人居然已经睡着了。
白玉堂眉头微蹙,小心翼翼的移开展昭捂在胸口的手,撩起他的衣衫,不觉倒吸一口冷气——展昭胸口的十字伤口微微凸出泛出些嫩绿,伤口周围几处大穴隐隐的闪着银光,细细一看居然是被牛毛银针锁住了穴道,看着人好不担心。
替那人盖好被子,白玉堂轻轻拨开展昭咬唇的细齿,眼中忧色更浓。猫儿,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第六十一章 医者仁心
白夫人的身体恢复的很快,没过几天就下床操持起家务来。反倒是展昭,自前日给白玉堂运功疗毒之后,又吐了几次血,不得不一直卧床静养。白家人感念他救了主母,照料的甚为殷勤,两个小少爷更是一有空就往小院里跑。不过,他们只探望了几次就被怒气冲冲的白玉堂给撵回去了。理由很简单,病猫是需要休息的!
展昭伤重,赵珏看了心中着急,却不好表现出来,只好借商讨天书之事前来探望,可看每每到那兀自强撑的人,他心中总是一抽一抽的疼痛。于是乎,日日前来报到治疗的尚风悦反倒是最为淡定的一个人。
白夫人见白玉堂蓄积已久的怒气无从发泄,便招他前去一同商量收拾白修儒他们的事情。小院的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尚风悦和展昭两人。
尚风悦将金针放入盛了水的铜盘,丝丝墨色的血迹在盘中氤氲化开。待到将清洗好的金针收入针囊,他擦了擦手,转过身看了床上的人一眼,目光停留在他胸口凸得老高的伤口和伤口周围的银针上。
“唔……”长长的睫羽慢慢睁开,展昭幽幽转醒,游移的目光像是在找人。
“别看了,我在这里,他哪里还在?”尚风悦撇了撇嘴,走到床边坐下探头问道,“如何,疼得可舒服?”
展昭扯起一抹轻笑,淡淡道:“先生又调侃展某……嗯……”想是伤口疼得厉害,他又咬了咬嘴唇。
“别咬了,再咬白玉堂回来我就遮掩不过去了。”尚风悦没好气的拿出秘制药粉,捏开他嘴给红肿的下唇上药,“跟你说过中了舍心藤胸口不能受撞击,你居然直愣愣的受了那老头那么猛的一下子。你应该庆幸这次那女人中的毒跟‘离魂’功效差不多,不然这枚舍心藤铁定保不住!”
展昭额上渗出大量的汗水,迷蒙了双眼,只觉得眼前数落他的人颇有几分公孙先生的架势。
“笑什么笑!若是舍心藤融入你的心脉,我就把你的心挖出来给白玉堂解毒!”尚风悦上好药,又拿了块帕子给躺在床上的人擦汗。当他是谁?他可是心狠手辣的毒圣,只要能给他外甥治病,哪怕皇帝的心能做药引他也敢下手。
“这不是没事吗?先生又吓唬展昭……”某御猫大人完全没有被人觊觎心脏的自觉,舔了舔嘴唇笑道。
“你当这是糖霜能舔着玩啊!”尚风悦又捏住他的下巴,重新上药,怎么他的威胁在这人面前一点效果都没有?真是气死他了!想了想,他干脆用干净的帕子沾了药粉让那人咬住,低头调整了一下银针的位置,旋着针尾将银针推入展昭体内。
汗出如浆,眉头紧蹙,展昭修长的手指几乎将身下的床单揪烂。沾了汗水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似乎在控诉这痛苦的折磨。尚风悦不为所动,直到将所有的银针都推入既定穴道,那伤口又恢复成微微凸起的模样才收手。
“哼,这次有你好受的!‘离魂’仍欠最后一次,还有八天才能更换新的舍心藤,这几天你就一直这么疼下去吧。”尚风悦直起身子,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冷冷道,“原本舍心藤能助你调整内息,等到白玉堂驱毒完毕,你的身体也能恢复到绝佳的状态。现在这么一撞绝对会给身体留下隐患,你的功力怕是也会损失两成。这等代价,你可知道?!”
习武之人无不重视内力的修习,像展昭这一类的绝顶高手,都将功力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损了一分便会被其他武者超越,更有甚者会招来杀身之祸。尚风悦虽不喜他和白玉堂走得过于亲近,却也真心佩服这个守护青天的青年,本想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和完全武功,这人自己却不珍惜,辜负他一番好意。
床上的青年好似睡着了一般,合着双眼一动不动。尚风悦狐疑的低下头,确定在这种疼痛之下没有人能睡着,板着脸叫道:“我问你话呢,展昭,说话!”
青年悠然睁开双眼,努努嘴,示意他看自己嘴里的帕子,脸上带了些顽皮的神色。
尚风悦伸手把他嘴里的帕子拿掉,冷冷道:“你就一点也不介意?”
“说不伤心是假的。”展昭眉眼弯弯,清澈的双眸中映出一片真诚,“但只要一想到,我原本命不久矣,现在却只用两成功力便能换得两条性命,就觉得很值得了。说来……呼呼……还是要……感谢尚先生……”身上的疼痛是如此折磨人,说到最后,展昭已经气息不稳。
尚风悦见状又取出一枚特制的银针,小心翼翼的刺入他头顶的百会穴,阻断他的痛觉。草草给他换了件干爽的衣裳,尚风悦冷淡的说道:“趁着那人还没回来,你先睡一会儿吧,待会我再来给你取针。”说完,拿着他换下的衣裳出了门。
果然和公孙先生一样,刀子嘴豆腐心。展昭嘴角噙着笑,缓缓合上双眼,这段日子他被失控的舍心藤折腾得疲惫不堪,难得现在感觉不到疼痛,还是睡一觉是正经。
尚风悦轻轻的合上门,回手就将展昭的衣服往白玉堂怀里一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都听明白了?”
那人默默的接过来,死死地搂在怀中,一言不发。
赵珏皱着眉头问道:“他身上的伤,真的没办法治了吗?”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尚风悦白了他一眼,转过脸看着白玉堂,“我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可是他那人太没记性,要是再伤一次,你的解药就大有问题了。如果出事了,我上哪儿去找这么个合适的药钵?所以,哪怕是为了你自己的性命着想,你也给我看好他了!”
白玉堂咬着自己的嘴唇,看的尚风悦直皱眉头:“怎么你们俩都这么喜欢咬嘴唇?不许再咬了!”看了展昭这么做他已经很生气了,现在白玉堂也这么做,他只觉得火气噌噌噌的直往头顶冒。
“小悦,你就由着他吧。”赵珏拉了尚风悦的手往园外走,“他心里也很痛苦,你没看出来吗,他和展昭……关系非同一般……”
“就像你和姐姐的关系?”尚风悦斜了他一眼,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唔,应该是吧。”赵珏回头看了一眼仍然愣在原地的白玉堂,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不介意?”尚风悦眯起双眼,“那是你儿子,你难道就不想以后喝到媳妇敬的茶,抱上孙子?”
“这件事让他们自己决定吧。”赵珏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轻声叹息,“且不说白玉堂未必是我亲子,就算他真的是宝儿,我也不打算插手干预他的情感问题。这么多年我没能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能够补偿他的就只有这个了吧。展昭和白玉堂经过了生死考验,为了对方能够付出一切,拆散他们,太过残忍。”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开明……”尚风悦的声音有些沉闷。
“这跟开不开明没有关系。难道你觉得他们谁是谁的男宠不成?那两人很强,我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情感很纯粹,也根本不把流俗当一回事。”赵珏垂下脸,自嘲的笑了笑,“老实说,我很羡慕他们,我希望能在他们身上看到我和兰儿未能达成的幸福。”
尚风悦偏过头,仔细看了赵珏一眼,低了头往前面走。两人默不作声的走了一会儿,尚风悦停下脚步,轻声说道:“姐夫你知道吗?我原本的打算是,等展昭给白玉堂解了最后一味毒,就用舍心藤把他处理掉。我不能容忍我外甥和一个男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