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门何派?”
驾驶着直升机过来巡逻的严北辰重复了一遍问题,然后朝他龇牙一笑:
“漠北工业大学!”
——以上,就是漠大闻名全修仙界的过程。
各大宗门的宗主长老们就算想破脑袋,翻遍古籍,也没搞清楚这究竟是何阵法,漠北工业大学又是来自何处的神秘宗门。
但经此一役,不少宗门也渐渐息了想要趁火打劫的心思。
只是在林神宗的白鹤信使到来后,看到信上写的内容,原本已经做好准备的修士还是再一次震惊了:
“道侣大典!?”
修仙界已经三百多年没举行过真正的道侣大典了!
修士们纷纷感叹,林神宗内部究竟是哪对不要命的情侣如此头铁,有这么多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居然还敢缔结道侣契约。
但当他们看到那张请柬的具体内容时,目光却不由得一凝——
竟然不是林神宗的弟子,而是那支神秘势力的人?
……不过,这字确实是漂亮。银钩铁画,笔力刚劲,颇有风流之意。
还有这镂空的立体请柬和附赠的喜糖,也是别出心裁。
既然不是林神宗的人结为道侣,尽管举办地点是在林神宗内部,但这也相当于给了各大宗门的修士们一个台阶下。在略一商讨之后,众人不约而同地表示:
去!怎么能不去!
去看看这漠大究竟是何宗门,顺便还能光明正大地林神宗内部的状况,打着庆贺新人的名号,又不落人话柄,简直是一举多得!
“宗校长,”周轻子在陆续收到各大宗门的回信后,望着前方用于举办典礼的宽阔场地,对身旁的宗秦远长叹一声,“老夫和林神宗,又欠了你们一个大人情啊。”
指挥部这一举措,可以说是把修士们的心理摸得透透的。
他们特意在请柬上标注了烫金的“漠大”二字,字体出自华国一位著名书法家之手。明面上看,这些修士只是出于漠大的面子来参加的活动,但这次道侣大典,何尝又不是林神宗和各大宗门用来沟通和解的一次重要机会?
宗秦远笑道:“哪里,只是顺手而为罢了。”
“典礼之后,我们就要离开此地了,作为朋友,就当这是我们为贵宗留下的临别礼吧。”
但周轻子明白,这份临别礼,可是任何稀世珍宝都比不上的。
他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却因为老祖宗的决定,让自己和师兄弟以及整个宗门遭遇千夫所指。虽然周轻子觉得自己也无权评价老祖宗这一做法是对是错,但直面修士们的辱骂谴责,他终究还是心里郁郁,难以排解。
如果不是漠大,他想,恐怕自己也要像大长老一样,被心魔折磨得只能呆在地下不得见天日吧。
因此,周轻子对宗秦远和漠大颇为感激。只是他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报答的方法了,只能拍着胸脯保证道:“您放心,等三日之后,典礼举办过程中,由我带弟子全权负责!若是有人敢闹事妨碍新人,我林神宗绝不会轻饶!”
宗秦远颔首:“如此甚好。”
默默站在他们后方的谷梁一:“…………”
这真的不是婚礼啊!
“哈哈哈哈谷梁一脸生无可恋:怎么,我就要把自己嫁出去了?”
“真的,现在全网都没人说道侣大典了,都在问他们的婚礼到底什么时候举办hhh”
“有人注意到吗,指挥部还贴心地准备了两份不同款式的请柬。”
“?不是就一份吗?我看官网出的图都一样啊。”
“不一样。你再仔细看看,给地球领导这边的还有英文标注,修仙界的是全中文。”
“……我还当是哪里不一样。不过不管是哪一款我都好想要呜呜呜,指挥部能不能出个同款周边啊?”
“活久见,婚礼请柬还能出周边?”
“是道侣大典!好吧就算是婚礼好了,反正我想要,因为设计真的很用心啊!那么精美的立体浮雕,我只在国内某Top2的入学通知书上见到过,这个还有过之无不及呢。”
“听说请柬的设计师是某个国际知名艺术家,不过也不奇怪,这场婚礼的参与者全都是全球相关行业数一数二的顶尖人士,这排面,慕了。”
“前些天某个珠宝设计师不还在网上哀叹,说因为谷梁和易言都是男的,所以只能在汉服配饰上下功夫?一共就这么点地方,几家珠宝公司出方案卷到飞起。说要是女生就好了,王冠项链耳环戒指全套大钻石大珠宝安排上。”
“听他胡扯,男生怎么啦?男士汉服配饰也是很五花八门的,不信就去博物馆看看,一条腰带能做成什么样。”
“同意,中式婚礼才是最费钱的!”
“谷梁:再说一遍,是道侣大典!”
“不听不听!”
“我倒觉得没必要争这个。等他们回来之后,肯定还要举办一场正儿八经的婚礼,到时候应该就是西式的了。作为全球知名珠宝钻戒商,这次我们势在必得!”
“同行别吹了,我们才是内定好的!这次的婚礼流程安排就是我上司全权负责的!”
“我就默默地看着你们吵架。区区不才,所在公司承包了全程的烟花制作,顺便还拿到了这次婚礼的流程清单。”
“??!大佬!快给我们透露一波!”
“哈哈哈哈只能告诉你们这单大生意七位数起步,还不是1字头,其他自由想象。因为签了保密协议,所以具体的不能说。”
“七位数?这还只是烟花的钱?卧槽牛逼啊,迪X尼一晚上烟花秀花费才140万,这么贵的话,难不成是把樱花国的正四尺玉拖过来当炮仗放了?”
“总结一下:这就是教主的排面!”
“啊嚏!”
等周轻子走后,谷梁一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是谁在念叨他?
好不容易恢复,他揉了揉通红的鼻子,苦笑着望向宗秦远:“宗校长,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夸张吗?”宗秦远反问他。
难道不是吗?
谷梁一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堆在场地四周的烟花爆竹,这些摞起来都快有一座小山高了,如果不说是烟花的话,估计他还以为是哪个军.械库储备的弹.药库。
“太……破费了,”他艰涩地说道,“我们的目的只是为了引天雷而已,举办道侣大典也是为了给林神宗他们搭平台,其他别的这些,没必要太过投入吧。”
谷梁一已经放弃挣扎了,就当这是婚礼好了,但这也只是他和易言两个人的事,一分钱没花,就这么兴师动众,他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别想太多,”宗秦远拍拍他的肩膀,“这是同学们自发的。你没看他们都很开心吗?”
他示意了一下正在搬运烟花的队员们脸上灿烂的笑容。
谷梁一默默地看着他们穿着外骨骼机械装甲,像是大力士一样,轻轻松松地一次搬运五六箱烟花堆到角落里,感觉同学们确实都挺开心的。
只不过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能穿高达。
“这段时间大家应该都憋坏了,”宗秦远这段时间特意向宫明要了一些教育心理学相关的书籍,因此很了解同学们的心态,“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难熬的,所以正需要搞一场大活动来发泄发泄。地球那边也一样,大家都很期待这场盛事。”
谷梁一生无可恋道:“是啊,金萱今早还特意绕道过来告诉我,为了吃我和易言的席,她已经坚持减肥一个星期了,每天晚上饿的眼睛都冒绿光。”
宗秦远放声大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之后,他又忍俊不禁地问道:“那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我说,”谷梁一扯了扯唇角,“很可惜,道侣大典没有吃席的环节,她的肥白减了。”
“谷梁同学,”宗秦远忍着笑意,对他露出了赞许的神色,“我觉得,你比刚入学的那会儿机灵多了。之前我还一直担心,像你这样性格太乖的孩子等到了社会上容易吃亏,没想到不到两年就蜕变成这样。”
谷梁一沉默了。
虽然但是,您真的是在夸奖我吗?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是白切黑来着,”意识空间内,谷梁幽也说道,“某些时候尤其可怕。难不成你自己都没有感觉的吗?”
谷梁一还真没有察觉到。
他觉得幽是在胡扯,明明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脑力派。
谷梁幽提醒他:“你忘了,小时候你白天借鬼故事书给其他孩子念着听,最后吓得十几个人半夜尿床,你就趁机溜进借阅室偷书出来?”
“那明明是你的主意!”
“你也同意了,”谷梁幽一针见血地说道,“而且后面计划成功之后,你还特意大早上偷偷跑到他们房间继续给床单泼水,就为了让福利院的大人多洗几遍床单。”
谷梁一的反驳逐渐虚弱:“那是因为想让他们减少福利院的名额,少祸害几个孩子……”
“但是那些烦人小屁孩发现自己尿床之后的尖叫,你也很享受对吧,”谷梁幽冷笑一声,“承认吧,咱们都不是什么好人,打小就是。”
谷梁一:“……幽,给自己留点面子好吗?”
谷梁幽说了一个冷笑话:“怕什么,都是自己人。”
话音落下,意识空间内立刻冷场了。
两个人格礼貌地冷战了三秒钟,然后一致决定用他们经久不衰的数学题对决来解决矛盾——然而这一次,结果并不是平局。
谷梁一赢了。
黑发青年闭着眼睛站在原地,对于这个结果,他先是惊诧,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起伏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意识空间内。
福利院的大门被推开,秋日的清风吹拂进厅堂。谷梁一顺着熟悉的、贴满了儿童画作的长廊一路向南,走到了那间紧闭的房门前。
他推开房门。
站在窗口的眺望着远方的少年正把玩着手中的血矿石,听到声音后,他回过头来,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怎么了?不跟你的高中老师继续谈心吗。”
谷梁一停下脚步。
现在的谷梁幽,模样只有十岁出头。
……怪不得他会突然提起小时候的事。
“宗校长不是我的高中老师,”他纠正道,“幽,我们已经上大学了。”
“……啊,”谷梁幽眼神闪过一瞬间的混乱,“不好意思,都忘了这件事了。”
谷梁一明白,幽是因为被血矿石影响了,记忆退回到了多年之前。
他完全不记得漠大了,因为他现在的一部分记忆,是由心魔幻境自动补全的。
关于这些记忆,谷梁一不会,也不能去翻阅。否则的话,他会陷入真正的混乱之中,分不清虚假和现实。
在计划正式开始之前,谷梁幽曾对他反复叮嘱过,让主人格一定要保持清醒,这样等典礼结束之后,他也能慢慢恢复正常。
这是他们对抗心魔的唯一方式——谷梁幽将承担回溯记忆的痛苦,而谷梁一则要在每晚的梦境和时不时出现的幻觉之中,全程坚守本心,成为两个人格记忆的锚点。
“幽,”谷梁一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还记得易……我是说,傅敬言吗?”
他很想知道,如今的易言,在谷梁幽记忆里究竟是什么样子。
“傅敬言?”
听到这个名字,谷梁幽顿时露出了一脸憎恶的表情,情绪甚至比他上学期时刚醒来那会儿还要激烈外露:“我才苏醒不久,暂时只能呆在意识空间里看不到外界画面。怎么,你见到他了?”
谷梁一果断摇头:“没有。”
很好,计划基本上已经成功一半了。
“幽,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
谷梁一清清嗓子:“我要结婚了。”
“哦……等一下,你说什么!?”
谷梁幽瞳孔地震。
“我说你怎么突然把记忆向我封闭!”黑发少年看上去下一秒就要从原地跳起来了,他红着脸,既愤怒又好奇地问道,“你要跟谁结婚?有什么我不能看的?难不成你们已经——”
“没有!”在脑袋被黄色废料充斥之前,谷梁一赶紧阻止了他浮想联翩,“总之,等三天之后你就知道了。”
谷梁幽很受伤:“为什么现在不能告诉我?”
谷梁一努力维持住表情:“因为想给你一个惊喜。”
等到在道侣大典上看到易言的身影,以副人格如今对他恨之入骨的状态,雷劫妥妥就能安排上了。
谷梁一突然想起来,待会回去之后,得叮嘱易言提前穿好防弹衣才行!
不然的话,他真的很怕易言被暴怒之下的幽一刀捅肾……天打雷劈不要紧,指挥部那边早有备案;婚礼现场来自另一半的愤怒背刺,那才是真的要命啊!
道侣大典当天。
无数形态各异的法器承载着各门派的宗主长老们, 从五湖四海的角落,齐齐朝着昆仑山的方向进发。
宽广无垠的天空中,随处可见踩着飞剑破风前进的修士身影。
已经连续几个月开启护宗大阵的林神宗, 也终于在这一天撤去了大部分防御阵法, 只留下最基本的人力巡逻, 以此来保障安全、迎接宾客们的到来。
一大清早, 特动组的队员们就从仓库里拉出了两米高的组合式音响,开始播放来自不同国家的动感音乐, 顺便测试一下音响和麦克风有没有损坏。
作为专门用于万人级别演唱会的音响,最高音量模式下,就连在山脚下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金萱拿起麦克风:“啊——test, test,队长,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她周围的树叶都被音浪震得哗哗直响, 站在音响正下方的宫明更是捂住耳朵, 露出一脸生无可恋的痛苦神色。
他感觉自己的耳膜遭受了它本不该承受的摧残。
“金同学, 你叫的是哪个队长?”
“宫老师, 你也在啊?”金萱诧异地低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朝他龇出了一口大白牙, “当然是我们易队啦, 宫老师你虽然是二队的队长, 但我又不是技术组的人。”
“你找他做什么?”宫明揉了揉耳根, 有些无奈地说道,“他现在应该是跟谷梁在一起吧,人家小情侣这么重要的日子, 你就别打搅他们了。”
“就是因为重要, 我才担心的。”金萱咕哝道。
她找易言的原因很简单:她想起了昨天晚上大家在房间里开会, 易言坐下时,他身旁谷梁一不经意间露出的沉郁的眼神。
说实话,这个眼神当时真的吓了她一大跳。要不是因为谷梁在会议结束后反复向他们保证,说自己这边完全没有问题,金萱又很了解平时这两人的关系,她甚至要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心魔对人的影响,竟然会这么大吗?
“易队还好吧?”她想了想,又从音响上跳下来,有些担忧地问宫明,“我记得宫老师你最近一直在负责帮他们两个做心理评估,谷梁那边我就不问了,易队呢?”
就连她一个外人都感觉到了谷梁眼神中一闪而逝的杀气,身为对方最亲密的另一半,金萱才不相信易言会没有任何感觉。
“你也知道,我和易言的关系比较一般。”宫明耸了耸肩,“他对我有很深的防备心理。其实我早跟他说过了,压根儿不必要这么戒备的,我对谷梁又没有什么恶意。”
金萱:“……不是我说,宫老师,你有时候真的很像那种疯狂科学家啊。”
像易言那么敏锐的人,能察觉不到宫明目光中的审视和评估意味吗?哪怕他表面上装得再亲和可靠,就连一开始对他有所顾虑的谷梁一,也在后来渐渐对他敞开了心扉,但是在谷梁的事情上,易言从来不会掉以轻心。
哪怕这份警惕完全没有必要,他也永远不会给予宫明百分之百的信任。
“真的吗?”一向游刃有余的宫明却瞪大眼睛,露出了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我还以为大家都觉得我是个很好说话的老师呢……原来同学们都是这样想我的吗?”
金萱面无表情道:“演的太过了,宫老师。”
宫明一秒恢复正常,他咳嗽一声:“总之,虽然易同学明显对我有所隐瞒,不过作为一个专业素质过硬的心理医生,我可以保证暂时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暂时?”
“截止到这次道侣大典结束之前,”宫明十分好心地给出了限定词,“在这之后的话,就让他们内部解决吧。老师我到现在都还是单身,实在不想被喂一脸狗粮,这点金同学应该可以理解吧?”
金萱想起前段时间在风谷谷梁和易言两人黏糊糊的状态——好吧没有黏糊糊,他们只是在营地里很正常同吃同住而已。
但是情侣之间的气场就是和普通朋友不一样啊!虽然当事人可能没感觉,但金萱作为旁观者看得很清楚,易队当时的眼睛都恨不得黏在谷梁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