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聚会散场,元淑君却把梅子规叫住了。
她并非完全愚钝的人,当然能感觉到宴会上的硝烟味,也能看出这次聚会搞什么馕其实是故意针对唐家。
知书识礼的元淑君很难认同这样的行为。
她让儿子办这个晚宴,又请来形象顾问,为的是提升元大君的形象,让他人改观、认可。谁能想到,元大君会利用这个晚宴把唐大君得罪得这么狠!
但她又知道自己说儿子是说不听的,要劝也不知怎么劝。
她又觉得梅子规有份策划这场宴会,他应该承担一些责任。
她便叫住梅子规,说道:“我十分信任你的才华和专业,才把辅助宴会策划的任务交给你。但我没想到,你竟然任由这样的场面发生。你有什么解释?”
梅子规淡淡看着元淑君:“夫人,我没有任何解释。”
元淑君对梅子规的回答感到有些出乎意料,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解和失望。
元淑君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到底,她不是一个擅长批评和指责他人的人。
因此,她最后只得轻声说道:“好吧,既然你没有解释,那我们就暂且不谈此事。我希望你能认真反思自己的行为,并确保今后不再发生类似的情况。我们的目标是为家族和元大君争取更好的未来,而不是到处树敌,与人针锋相对。”
梅子规看着元淑君,只想说眼前的夫人确实是一位十分有教养的淑女。奈何在这个世道,淑女的路是行不通的。
梅子规朝元淑君微微颔首,道:“好的,夫人,我理解您的担忧。我也明白我们的目标是元大君的未来,我会竭尽所能为此而努力。”
元淑君闻言微蹙,因为她以为梅子规会跟自己道歉并承诺不再发生类似的情况。很显然,梅子规并没有这个意思。
梅子规用听起来温和专业但实际回避重点的话术把她给敷衍了过去。
元淑君从梅子规看似恭敬的态度里看到了冷漠与不驯,这让她意外中带着几分不知所措。
元淑君不免觉得被冒犯,正想说点儿什么,这时候,元大君却走来了。
元大君笑着对元淑君说:“这次的晚宴也算是别开生面!”
元淑君没好气地说:“当然,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宴会!的确是很‘别开生面’!”
她语气里的不满已是不言而喻,但她也不忍把气撒在失散多年的亲儿子上,便好没意思地看了一眼梅子规:“我原以为您是最稳重、可靠不过的……”
元淑君的话还没说完,元大君就接口道:“他当然是,他可是千挑万选的一个。是我们都认可的专业人士。”
元淑君听了元大君的话,感到有些意外。她并不知道元大君对梅子规的评价会如此高,也没有预料到他会这么坚定地支持梅子规。她心中的疑虑和不安更加增加了几分。
元淑君抿了抿嘴唇,说道:“我觉得我该重新审视这个决定。”
元大君轻轻一笑,说:“母亲,你觉得我最近的新造型怎么样?”
元淑君没想到元大君会突然把话题转移到这里。但她的思绪还是被元大君牵着走,开始思考元大君最近的新造型——兼具休闲与商务感的着装,束起的不羁长发,修刮干净的脸庞……元淑君也不由得点头:“当然是好的。”
“好在哪里呢?”元大君又问。
元淑君一时也说不上特别具体的,便缓缓道:“或许……是比较合适。”
“是的,正是这样。”元大君快速地接话,“之前落选的形象顾问,都试图给我穿上定制西装,让我剪掉长发,戴上领带。但子规先生则不然。”
这句话与晚风一起吹过,让元淑君感到一丝凉意。她的目光迷茫,表情变得复杂而迷惘。
未等她消化过来,元大君就道失陪,带着梅子规离开了。
元淑君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元大君和梅子规一起漫步在宁静的夜晚。
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梅子规优雅的身姿和元大君挺拔的轮廓。
梅子规感受到元大君身上的一股淡淡的忧伤,他想,或许这与他的过去有关。
但梅子规并没有发问。
他只是默默走在元大君的身旁,保持与他一致的步调。
元大君在湖边停下站住,梅子规也停下了脚步,二人共同注视着湖面上倒映着的皎洁月光。
元大君忽然问梅子规:“你和你父母的关系怎么样?”
梅子规望着元大君,淡淡道:“我一般不会和雇主讨论如此私人的话题。”
听到这若即若离的疏远言语,元大君却不感到意外,反而有些好笑,嘴角勾起:“我和你除了雇佣关系之外并无其他关系吗?”
梅子规依旧看着湖面上的月光,而不去看元大君:“我们之间只有纯粹的雇佣关系,尊敬的大君。”
元大君听了这话,不知是气是笑,也随着梅子规的视线看湖面浮动的月亮:“我注意到,你不喜欢别人在你跟前抽烟,是因为讨厌烟味吗?”
梅子规有些意外,他未曾想到元大君对自己的观察如此细致入微。但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
这时候,元大君却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火光亮起。
烟蒂上亮起的火光,在黑暗里竟和月光一样明亮。
梅子规看着元大君吸着烟,静静地看着,犹如一个独立思考的旁观者。
元大君深深吸了一口烟:“讨厌烟味的话,我这样会不会让你很反感?”说着,他含笑朝梅子规吐出一缕轻烟,“会生气吗,亲爱的子规先生?”
梅子规注视着那升腾而上的烟雾,似乎有着自己的思绪在其中流转。
他眉头微蹙,似乎真被这烟味所冒犯。
但下一刻,他却劈手把元大君手里的香烟夺过,往嘴里放。
“不是讨厌,”梅子规看着元大君,“是因为喜欢。”
淡蓝色的烟从他薄唇里吐出,似毒蛇吐信。
梅子规说着“喜欢”,表情却依然烦扰,眉头微蹙:“你抽的,Roi de Minuit,是我最喜欢的口味。”
梅子规皱起眉头,不耐烦把香烟放在嘴里含着,燃起的火焰在黑暗中闪烁。他深深吸了口烟,又吐了出来,烟雾从他嘴中缓缓散出,弥散在夜凉的空气中。
元大君似欣赏名画似的欣赏梅子规:“你不愿和我分享私人话题,却愿意和我分享一根烟。”
梅子规转头看一眼元大君,手指仍夹着香烟,嘴微微张开,却不是要说话,而是又吐出一口烟圈。
烟圈似幽灵,缓缓滑过空气,落到元大君脸上。
元大君静静地接受烟圈的降临,脸上出现一抹淡淡的微笑。
梅子规又吸了一口烟,烟雾缓缓充盈在他的口中。他准备吐出一个华丽的烟圈,将它送向夜空,但突然间,他要吐出的气流却被元大君阻隔了。
元大君凑近,俯身,含住了那一口未完成的烟圈。
在月色下,两人的目光相对。
二人的唇齿间烟雾如丝般蜿蜒升腾,却没有形成完整的烟圈。
元大君轻轻一吹,烟就散了。
烟气在元大君脸上缓缓淡去,使得他一张脸如从梦里走来。
梅子规脸上的不耐烦之情更加浓厚,他一手举起香烟,另一只手则紧紧抓住他亲手为元大君绑紧的马尾,用力往下,迫使元大君低下头。
然后,他踮起脚尖,扬起脖子,毫不犹豫地吻住了元大君的唇。
元大君先是一愣,然后嘴角勾起一笑,一手拿过梅子规手里的香烟,一手按住梅子规的后腰。
元大君的手刚抚上后腰,便触及到梅子规外套的柔软质地——细腻,舒适,仿佛触摸着梅子规的皮肤,却又有一层隔离,是一种人如其衣的疏离感。
他的手在梅子规的外套上轻轻移动,手指不由自主地绕过外套的边缘,潜入梅子规的腰部,感受意中人的体温。
第12章 不高兴的梅子规
梅子规却突然把他推开,脸颊是如酒醉的酡红,但眼睛却泛着月光的清冷。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喘气,烟草的木质香从他唇边似有若无弥漫。
元大君拿着烟,轻放在唇边,问:“这烟的味道不错。”
梅子规神色冷漠,低头整理被元大君弄皱的外套。他专注地修正腰部被扯乱的部分,细心地抚平皱褶,似在竭力恢复这件定制西装的整洁。
元大君又笑了一下,说:“别弄了,乱了的就是不平。”
梅子规抬眼望他,道:“总是有办法的,我可以回去用熨斗。”
“当然,你可以。”元大君笑着说,“别弄伤自己就行。”
梅子规瞥眼望月,道:“我想我们是时候回去了。”
二人顺着来时的小路并肩行走,月光铺满了整个道路,为他们照亮前行的方向。四周依然宁静无声,只有微风轻拂树叶的声音伴随着他们的脚步声起起落落。
来到一棵梧桐树旁边的时候,元大君再度重复了一遍刚才问过的那一个问题,但这次他的语气轻松很多:“你和你父母的关系怎么样?”
梅子规拿过元大君手里夹着的烟,重新放到自己手上,却没有抽,只是看着烟圈盘旋,声音也似烟一般轻:“如果你对我的身世真的那么好奇,为什么不派人调查?”
梅子规甚至怀疑元大君已经调查过自己的身世,现在故作姿态,试探询问。
这让梅子规莫名烦躁,便把烟放嘴边,猛吸一口,然而,即使烟草的香气填满了他的口腔,内心的纷乱仍然没有完全散去。
元大君道:“这样太不尊重你了。”
梅子规吐了一口气,定定望着元大君:“你没有查我。”
“没有,也没想过。”元大君答,“你不愿意让我知道的隐私,我不会擅自调查。但当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我会非常认真地听你说。”
梅子规的心思变得越发繁杂,烟雾缭绕在他周围,随着他的呼吸升腾而起,散成稀疏的薄雾。
半晌,梅子规把半根烟折断,烟灰在他指尖飘散。
元大君眉毛轻轻一抬:“不抽了?”
梅子规说:“戒烟。”
“你抽烟的样子看起来不像一个戒烟者。”元大君笑道。
梅子规默然不语,只是微微颔首。
两人再度并肩行走,身后的烟雾慢慢散去。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客厅,元淑君优雅地坐在沙发上。
她身着一袭华丽的长裙,任淡淡的晨曦光线照在昂贵的丝绸上。
梅子规静静地坐在元淑君对面,身姿挺拔,目光深邃。
元淑君手里握着茶杯,启唇轻声说:“我思考了一夜,想的还是昨晚宴会的事情,以及我对你说的话……”
梅子规把目光移到元淑君脸上,见她眼神疲惫,确实是没睡好的样子。
梅子规便道:“我无意造成您的困扰……”
他正要以专业辞令应付场面,但未等他把话讲完,元淑君就已经抬起皓腕,轻轻摇头。
元淑君说:“梅子规先生,你并没有给我带来困扰。相反,你的存在让我开始反思自己的选择。”她眼神闪烁着柔光,“昨晚大君的话让我思考了很多,或许,我太把自己的观念强加在他身上了,我总觉得,他应该像‘我的儿子’,一个‘元氏的公子’……事实上,不应如此。”
“他就是他,无论他如何,我都应接纳和鼓励。而你,让我认识到这一点。”她朝梅子规一笑,“我是应该感谢你的。”
梅子规微微一愣,心下思绪万千,却只表现出一个淡淡的点头:“我只是尽我所能。”
元淑君又请梅子规吃了茶点,喝了茶。
离开了客厅,梅子规前往元大君的书房。
书房整洁有序,角落一盏胡桃木暖光灯,照着书架上摆放的圆罐粗陶瓷花瓶,插枯枝红梅,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这些典雅的装饰想必也都是元淑君的设计。
看到梅子规来到,坐在书桌旁的元大君笑着抬起头:“我母亲跟你说了什么?可没有要解雇你吧?”
梅子规摇摇头:“她非但没有批评我,还对她自己进行了深刻的自省,并且对我表达了真诚的感谢。”
元大君似不意外,点头说:“那你可以放心了。你不会被解雇。”
“我从来不担心自己会被解雇。”梅子规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
元大君观察梅子规的神色:“但你看起来也不高兴。”
梅子规淡漠道:“确实。”
他的目光透过窗外,好似在回忆什么。
玻璃窗投进的的清白日光,让梅子规的侧颜显得苍白而冷峻,亦令他的五官线条更为清晰,轮廓分明,美不胜收。
元大君似看画一样看了梅子规须臾,才说:“你好像很难高兴起来。”
“确实。”梅子规答,“很难。”
明媚的晨光下,他乌黑的睫毛微微颤动,遮掩了他深邃的眼眸,让人难以捉摸其中的情绪。
元大君把背靠在椅子上,怡然道:“我就不一样,我很容易感到高兴。”
梅子规浓厚的睫毛缓缓抬起,望着元大君,点头:“我看出来了。”
元大君笑道:“比如你坐在这儿陪我说话,我就已经感到很高兴了。”
梅子规的睫毛又微微降下,半掩乌黑的眸子,并不言语。
元大君继续道:“若你能作出昨晚一样的举动,我可是要高兴疯了。”
这话梅子规听不得,他把脸一侧,半张脸隐进了窗帘旁的阴影里,只剩半张脸在日光之下,照得越发白皙透亮,却充满冰一般的冷感。
元大君笑着把手伸向抽屉:“我是说,一起吸烟。”
梅子规又把眸子抬起,说:“吸烟有害健康,还是戒了好。”
“巧了,我也在戒。”元大君道,“我就是干抽。”
“什么是干抽?”梅子规好像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元大君笑着将手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木盒子。
他解释道:“‘干抽’是一种只装烟、不点燃的方式。就像品鉴茶叶一样,可以欣赏烟草的香气,却不吸入烟雾。”
元大君把盒子递给他:“你喜欢的Roi de Minuit。”
梅子规缓缓打开盒子,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捧精致的烟丝。这些烟丝色泽如黑夜般深邃,却又带着微弱的植物光泽。
他抬起烟丝,将其靠近鼻尖,细细嗅了一下。那混合着木质和果香的气息立刻填满了他的鼻腔:“确实是Roi de Minuit……”梅子规低声自语。
而且,这烟丝的气味闻起来比燃烧后还强烈一些。
似乎看出梅子规的疑惑,元大君像一个尽职的销售员那样解释道:“这种烟丝经过特殊的处理,去除了烟叶中的潮湿成分,以保持其干燥和原有的香气。这样一来,你可以在不伤害健康的身体下吸入烟草的纯香。”
梅子规听着心下微微摇动。toazi
很多人抽烟是为了那一口燃烧的灼热的尼古丁。
但梅子规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这样。
有时候,他也分不清自己抽烟是为了尼古丁还是为了这种记忆中的气味。
二人静静地坐在一起,梅子规手中轻轻捻着一小撮Roi de Minuit的烟丝,而元大君则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
梅子规将烟丝靠近鼻尖,轻轻地闻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那份烟草的纯香带来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让他瞬间被带回了过去的某个时刻。
梅子规闭上了眼睛,手指捻弄烟丝,那在指尖间滑动的独特质地,仿佛与他的感官进行着柔和的对话。
元大君轻轻把手抬起,放到梅子规的领带上。
他的指尖滑过领带,勾在领结上,往下一拉,领结随之松弛,像一朵绽放的花朵在他的指尖展开。
梅子规漫不经心地睁开眼,望着他:“你动我的领结干什么?”
元大君道:“我看你的领带好看,想要一条。”
梅子规把烟丝放下,说:“难得大君有兴致打领带,我深感欣慰。”
元大君笑道:“如果你能天天为我打领带,我愿意天天打领结。”
“希望您不要是一时兴致。”梅子规淡淡看着元大君。
“当然不是,你给我搭配的时装,我难道不是天天穿在身上?”元大君说着,双手撑在梅子规的肩膀两侧,俯身靠近他,朝他露出自己最脆弱的喉结:“好了,亲爱的顾问,给我打一个领结吧。”
梅子规身体陷在沙发上,微微仰望着俯身靠近的元大君。
梅子规伸手扯下自己颈子上已经松开的丝绸领带,挂到元大君的脖子上,轻轻系好。
“怎么样?”元大君似要招摇一样晃动那条领带。
“不怎么样。”梅子规说,“这领带与你的搭配并不相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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