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精神力相近的向导对战拼的绝不是精神力,而是兵器,这点一目连早在与红叶的对阵中就切身体会过。他盯着那支笔状的枪,如果他没记错,一支笔里只有一颗子弹,这不同于真枪,如果有哨兵的反应速度,躲过子弹并不是没可能的……
荒在一目连精神屏障的保护下总算脱离了控制,一个健步挡在他身前,用小拇指勾出脚踝处那把92,悍然威胁道:“实弹和氰化物发作,哪一个更快?”
他巴不得现在就开枪,可是卫生间外还是一片歌舞升平,在这里开枪,没有一个哨兵会漏过那阵巨响。
“你!”
彼岸花得意的笑容僵了一瞬,那该死的雪女,怎么连一把枪都没有搜出来?!荒将一目连完整地护在身后,她找不到半丝射击的空隙,只好悻悻作罢。“洗脑”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她并不能确定自己的深层暗示是否被荒接受,但她也不急于一时,便赶在更多人注意到自己潜入了男厕所之前,快速地贴着墙面逃离了现场。
荒乏力地靠在墙上,知道冲洗伤口已经来不及,那古怪的药物肯定已经混到他血液里去了。
他脑子有点混乱。
一目连还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拿着酒精细细为他擦拭,嘴里念叨着什么,他耳边嗡嗡作响什么也没听进去。他倒下去的时候一目连刚拿出纱布,正准备着这次无论如何一定要裹得严密一些,懵懂地接住他:“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迷迷糊糊地昏了过去。
这次他把实验器皿看得清楚了些,仿佛还能看见试管中灵动活泼的脱氧核苷酸,它们刚刚见证了第十五号实验体的灭亡,心情没由来地激昂。
还有那个蛇眼睛的男人,和他黑头发的情妇。
——只不过又是一个噩梦。
荒醒来时身边就是最想看到的人。
一目连没能通过精神连结感知到荒在做什么梦,正急得焦头烂额,看到荒终于睁开了眼,舒了一口气。他几乎要脱口而出一句你没事吧,却连嘴都还没来得及张,就被荒反扣着双手一把摁在了墙上!
“老实点,我不想伤害你,一目连元帅。”一目连能感觉到后颈上平缓的呼吸,那股温热就这么冲上他的脑门,他仿佛站在悬崖边上,站不住脚,随时都要被人一把推搡下去。
一目连什么也没听进去,耳边只剩下了长鸣。
“哎我说你们,搞什么啊在卫生间呆这么久都不出来,不会又他妈在里面○○××吧!”夜叉终于忍受不了舞会上只有自己一个帝国人的诡异气氛,浑身鸡皮疙瘩地蹿进来:“哇哦你们这个姿势……”
夜叉很快就消了声,举起两只手。
荒的那把92他认得,他还摸过一次。而那黑漆漆的枪口,此时却正直直对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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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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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号是一个性情直爽的小姑娘。
她能把发下来的药剂和营养剂当零食一样嚼得呱脆呱脆,然后看他一脸饿到生无可恋的样子,把借着减肥的借口不知道哪天省下来的一管营养剂塞到他手里,大大咧咧说:“咋了这是,真看不惯你们这些小男生一个个细皮嫩肉的,我怎么没这福气?”
他心说,哦,原来女生比较早熟是真的。
可十八号年纪比他还小,你怎么不说他?
“好啊你,嫌弃你就还我!呀,还说还就还?不要,你快拿走,我嫌弃死了!”她刻意夸张地将他塞回去的营养剂又丢回来:“长得比一个女孩子还矮,小朋友你还行不行啊?”
……十八号明明比他矮。
她恨铁不成钢地跺脚,不过她也跺不了几下,还带着脚铐呢没必要浪费力气:“跟他比?你也太想不开了,他才多大!先说好,回头要是因为营养不良没觉醒成哨兵,长得比我还矮,那你就继续像个女孩子一样蓄长发,然后我去剃个半边。”
她对着仿佛蒙着一层雾气的毛玻璃指手画脚,哪怕那上面其实并没有她的影子:“哇,那样好帅啊!”
……
女孩子总是爱幻想。
他回头看了一眼十八号,十八号大约是这里年纪最小的,脑子都不知道长好没,晃着两条腿坐在塑料椅上瞪大了眼睛,估计也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那些大人为了检测样本最合适的年龄,将他们根据年龄从大到小编号,还没觉醒的就只剩下他和十八号了。照理来说她是最适合的样本,刚刚觉醒不出一周,精神都还毛躁着,这种情形下面对实验应该很慌乱吧?
她对他的关心嗤之以鼻:“吃不完的零食,花不完的钱,还有什么……呃,男朋友也能随便挑?就算是个哨兵,黑暗哨兵也能打爆他狗头,打到他从了,嘿嘿嘿!”
女孩子总是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再一次确认了。
某一天——他记不住日期的某一天,她被那个蛇眼睛男人的情妇带走了,走前还在埋怨肚子饿,已经十多个小时没吃东西了。
她没再回来。
“儿童房”里从此少了一个人,十八号忽然啼哭起来,他听得脊背发凉。
他知道下一个就是他了,也明白为什么她没有回来,他的年龄也不小了,很多大人遮遮掩掩的东西他都懂,比如情妇,比如编号,比如死亡。他觉得自己也可以面无表情地被那情妇带走,然后听天由命地躺上手术台……
可是他没有,他挣扎了一下,也为那挣扎付出了代价。
那个情妇很会哄孩子。
她用温柔的双手拂过他的脸颊,看着身边的哨兵医生忍受不了小孩蛮不讲理的挣扎,在他手臂上刻下三道抓痕。她的语气是那样温和:“笼子缝,笼子缝,笼中的鸟儿……”后面是什么来着?她唱的童谣很难懂,他也早过了愿意聆听童谣的年龄,飞到耳边就仿佛讲的是鸟语,叽里呱啦一通,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大人们通常会安慰一个孩子说:“打针不会痛的,不痛的。”可他没有听到任何一句甚至是欺骗性质的安慰。
冰凉的利器刻进他的皮肤,他能感觉到自己浑身被插满了输液管,试管中那些雀跃沸腾的液体一窝蜂钻进他身体里。有人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叫出声干扰手术的进行,可他觉得好疼,就连大人们讨论“刺激感知应该可以提高成功率吧”的声音都模糊不清。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到了脑门,身体冰凉,只有脑袋滚烫,浑浑噩噩——这是好事,起码不会被针戳一下就疼得跳起来。
他浑身乏力,心想着十六号那样一个小女孩……呃,就算再怎么比自己大也是小女孩,都能熬过去,他怎么会不行!
动手术会这么疼吗?
如果十多年后想起这场如同噩梦一般的回忆,他大约会笑一句吧。
——原来世界上还存在一种名为麻醉剂的东西。
夜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通讯器还在他手上,在他被吓醒的一瞬间啪唧一声砸在了地上。
他是被定时闹钟震醒的。
哪个混蛋干的!
“哎哟本大爷的老腰……”他嗷呜一声从马桶盖上坐起来,后脑勺磕在冰凉的瓷砖上痛得仿佛刚刚经历了车祸,他几乎怀疑自己被撞到失忆了。
等等,我他妈是不是被我前任顶头上司一哐啷砸晕丢在厕所隔间里了?!
夜叉被军队紧急招募后隐隐约约听说过荒被怀疑是联邦卧底的消息,也想过自己为什么会被派来当所谓的“监督员”,但看到那枪口笔直地对着自己脑门的时候他还是愣了一下。一目连元帅扭过头来拼命给他递眼神,他接着那逃跑的精神暗示就要溜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虽然荒没有开枪,但一枪托砸下来,他也没有反应和反抗的空间。
夜叉心疼地揉揉自己的腰,自从二十七岁拒绝了又一波白塔的拉皮条后他的身体机能就一直在稳步下滑。他艰难地摸出掉在一边的手机,这个闹钟显然不是他设定的,只见上面写着偌大两个字。
——楼顶。
这对戏精又要干啥子?夜叉大致算了一下,自己昏倒了不到半小时,这时候宴会应该还在进行中,外边歌舞升平,就算自己偷偷溜走也没人会注意到。
他钻出隔间,正好撞上一哥们诧异的眼神,愤愤不平地瞪回去:“干啥,是没见过便秘吗?”
比起那两位“万众瞩目”的人,夜叉要溜走就方便多了,他顺水推舟地把便秘的戏演到了底表示要回房间休息,礼仪小姐甚至还贴心地为他递上一杯香蕉奶昔。
他回到房间,又以吐了一地为由叫来了房间清洁工,那哥们毫无防备就被拍晕在地上,夜叉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把人扒了个精光锁进衣柜里,换上清洁工的衣服就推着推车上了楼。
那丫不会想叫本大爷上天台跳楼自杀吧?夜叉迟疑了一下。
一目连元帅更像是被自己的哨兵“挟持”了,这种情况按理来说应该被他记在黑名单本本上,找个机会就活捉以示对组织的尊敬的……
夜叉用清洁工口袋里的身份牌打开了安全门,楼顶上没人。
这儿平时是权贵们开露天派对的地方,宴会清场了外人,这里自然也就空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