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达军令时,不得以公徇私是最根本的要求,可是通常来说,哪个不要命的下属会给自己的长官安上这种罪名?找死不成!可是一目连偏偏就敢,这话他不得不说。
“人民总是无辜的,我同意方才那位中将关于只炸几个兵营的方案。”他字字恳切,还不忘给荒留个台阶下:“我相信元帅能理解我的想法。”
在场的将士懵了一半——原来首席夫夫也会有意见不合的时候?
原本以为荒会大发雷霆,许多哨兵都忍不住做好了再被训一顿的准备,却听荒沉默了许久道:“那就投票吧。”
那个执拗的荒元帅居然会作出让步?!
剩下的一半也懵了,张大了嘴,顿时一大片精神向导在车厢里群魔乱舞上蹿下跳。
——真不愧是荒元帅的向导,恐怕元帅也只听一目连上将一人的劝了,他们在心中想着。
投票采取匿名的形式,荒全程围观,也没有投上自己决定的一票,由一目连主持了投票。
最终结果果然不是荒的理念。
不过荒说到做到,没再坚持自己的想法,作好了战略部署,只是在最后众人离去时说了一句:“希望你们不会有一日为今日的懦弱而后悔。”
这句话印在一目连心上,可他依然没有哪怕一瞬间对自己的提议后悔。
他们三两步回到殿里,一目连关上门,迅速开口道:“抱歉。”他无措,心想着今晚恐怕又泡汤了。
“不,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荒想泡杯咖啡,对今晚要加班的事实深信不疑。
“我来吧。”一目连上前抢过那袋咖啡豆,犹豫再三,小心翼翼地问:“姑获鸟上将说的结合……”
这大约是他第一次踏进雷池。
帝国至高无上的命令在前,他觉得自己这么做并不过分。
荒替他把咖啡机从上层柜子里拿下来,咖啡机咚的一声像是被用力地敲在桌上。
“上将怎么想?”
天哪,这句话根本就是在调戏他!一目连却煞白了脸:“听你的。”
荒闻言就放心了,开诚布公道:“我没有现在就结合的打算。”
“……是吗。”
老实说,一目连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是因为那个哨兵吗?哦,他不敢问,那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
说到底,不过是吊桥效应。
在危难关头人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他们会把此时此刻的心情误认为是自己的心动,以为是自己对对方产生爱情而出现的生理反应,所以患难见真情的说法其实有两种意思。
只不过是第二种罢了……
一目连手没捏紧,研磨咖啡豆用的圆盘从他手中滑落,咖啡沫撒了一桌,他连忙拿抹布擦拭,一只手却冷不防地覆上了他的手背。
荒按住他的手,似乎是在叫他不要胡思乱想。荒神色真挚,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火花:“上将,我想你误会了什么。”
“相信我。”我有我这么做的理由。
简简单单三个字,便瓦解掉了一目连心中那些长吁短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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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让各位失望了,荒有他自己的考量,请大家相信他吧~
*白噪音:哨兵的五感大多时候处于混乱的状态,过于敏锐的五感会使他们了解到很多不必要的情报,为了隔绝这种混乱,就有了白噪音带这样商品。大多是风声、海浪声、脚步声等,用于在身边没有向导时安抚自己的情绪。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许多哨兵都更愿意自己录一盘,因为他们喜欢的白噪音有可能是更有象征意义的东西……也说不定。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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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川主早就想到了一目连上将会上门拜访,只是他没想到同行的竟还有荒元帅。
开战了,全军的人都穿得无比正式,戴上肩章和军徽,个个身姿挺拔,一排人整整齐齐站好军姿守在门口,待机等候的同时也有包围的意思。
他是个纵横商场很多年的老油条了,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地睁眼说瞎话:“荒元帅、一目连上将,久候多时,我泡好了茶,还热乎着。”
在他的认知里,这二位一个惹不起,一个软柿子,原以为这软柿子好捏,谁知道居然还陪同了个惹不起的!黑川主脸上摆着行内最标准的职业化笑容,将二位来客迎进屋里。
黑川主是个单身哨兵,五感是否开始退化没人知道,但该有的谨慎还是不能少。这偌大的别墅里谁知道有没有机关陷阱,荒在一目连的帮助下足足调高了三倍嗅觉围度才敢肯定,没有火药与稀有金属的气味,楼内姑且是安全的。
客厅里放置联络器的木桌上放着个精致相框,上面是黑川主与金鱼姬的合照。
黑川主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与金鱼姬有关联的事实。
“反正你们也会查出来的,我就不藏着掖着了。说罢,你们想问什么?”黑川主引着二人围着茶几坐下,自己则是悠哉地沏起茶来。
按规矩应是长官入座,属下站在后面,可荒推了一目连一把,一目连坐到椅子上的时候还傻了半秒,下一秒看到荒贴着自己坐下,总算想明白了怎么一回事。根据《哨兵行为调查与最大化理性分析》,这大约叫作占地行为,爱情电影里哨兵总会用各种奇特的方式将信息素抹在向导身上,从而用自己的信息素震慑其他哨兵的接近……
荒并不知道他心中那些小九九,开口道:“你听过‘荒川之主’这个名字么?”
黑川主将茶递过来:“没听过。”
“你的心跳方才延迟了0.21秒,黑川主先生。”荒没伸手去接,而是集中注意力观察着这位哨兵的反应:“或许我该称呼你为荒川先生?”
是时候了。一目连伸出精神触手,递了个“请不要撒谎”的暗示过去,黑川主的眼白布满了红血丝,像是在抵抗这条暗示。茶杯从黑川主手中滑落,滚烫的茶水洒了一桌,他一边拿起抹布擦拭,一边逐渐定下心神:“虽然不知道元帅在说什么,但如果是和金鱼姬相关的事情……我不会拒绝回答。”
这也算是一种让步。
说着他又重新倒了两杯,这回荒接过了,先抿了一口才将另一杯接过来递给一目连。
一目连面色如常,知道只要荒川咬紧牙关,就可以顶着那横行商海练就出来的厚脸皮死活不承认,这时候应该适时给对方一口糖吃:“荒川先生,你有金鱼姬的下落吗?”
荒川看得出荒的防备,不以为意道:“没有。自那日起她便失踪了,失踪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应该就是荒元帅你了吧。”
荒冷下脸——这是糟糕的情况,他表面上是云淡风轻,心底还是担心那小姑娘的安危:“你知道她对我说了什么。”
他这话是笃定的,压根没留给荒川反驳的机会。
“大约知道一些。”荒川道。
“你认识我。”
荒川乐了:“当然认识,帝国大名鼎鼎的首席哨兵荒元帅不是么。”
又乱打岔。荒皱眉:“不我是说……“
一目连插嘴道:“元帅,我来问吧。”
不同于荒的犹豫不决,他神色坚毅。他想起匣子那番话,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匣子是笃定他们会死在爆炸之中,才无所谓地说了那么多。换作是他人,那话分明就是挑拨离间,可放在匣子身上,却起了相反的作用——她实在不像是在乱说话。
因为对一个“死人”说谎是没有意义的。
荒没反驳,意识云那儿传来的是毋庸置疑的信任感。
一目连感受到精神连结那儿传来的温度,缓了缓心神,说:“金鱼姬小姐……不是在帝国出生的吧。她是联邦人。”
“……哼。”荒川没有否认。
这软柿子怎么看起来并不软?根据他原本的想法,如果来的人只有一目连上将一个人,他应该连金鱼姬的情报都不需要供出去,随便侃侃这向导就该退缩了——这茶水里掺了一点针对向导的药剂,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危害,但足以让对方在新陈代谢一遍之前控制不了精神触手。
说白了就是疲软。
药剂的原料只是一种氨基酸的变异,尝起来便是一股甜味,荒虽然试过毒,但那毕竟是针对向导的药物,哨兵又如何能试探出来?
这行为算不上过分,任何一个哨兵面对向导的时候都会有所戒备。
难不成真等着对方侵入自己的意识云逼自己供出秘密?
可是……一目连完全没有要喝的趋势啊!
一目连将茶杯捧在手中,像是完全忘了那这杯茶的存在。他察觉到了荒川意识云中的躁动,不过并没想到这层,便说:“如何混到帝国来的且不谈,她……隶属于联邦军方吗?”
荒川被荒盯得死死的,一股恶寒:“曾经是。她加入了白塔不是吗?”
“她进入了白塔做卧底,荒川先生是这个意思吧。”
“呵,我又不是她肚里的蛔虫,又怎会知道她在想什么?”
做商人的讲话行事都有几分狡猾,更何况还是爬到了今天如此地位的荒川之主。用疑问句只会被无限打岔,只有用肯定句才能通过他的反应看出一二。一目连并不意外,但也没跟他瞎扯淡的耐心,坦然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她叛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