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每刻上一笔,笔画就消失了,仿佛落笔于沙地,又仿佛落墨于池中。
月老站在他身后,看着披头散发而一脸灰白的策文星君,眸底的疯狂与执着,双手划得满是鲜血,他忍不住想起了几百年前的狐仙。
天帝为了拦他,设了三千阶梯,道道都是坎,狐仙硬生生地扛过所有的障碍与阻拦,几乎把三生石都刨烂了。
如今,轮到策文星君了。
他一遍又一遍,固执地想要把他们的名字刻上去,可是,终究敌不过天道,无论他怎么做,他们的名字,甚至一笔都刻不上去。
策文星君最后崩溃了,他挨着三生石瘫坐了下来,抱着自己恸哭不已。
月老艰难地垂下眼帘。
世人常说,问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他见过男欢女爱,终有所得,终有所不得,却从不曾见过神明相爱会如此轰轰烈烈。
只是,为何同样走过十九座情人桩,麒麟王与饕餮的缘依旧在,而狐仙与星君的却断开了?
月老很是困惑,这件事,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一道金光闪过,月老赶紧跪了下来,正要开口,司命摆摆手,示意不要声张。
随后,天帝翩然而至,与此同时,整座月宫仿佛被一道结界束缚住了,在外面来看,月宫里面安静如斯,一个神影都没有。
前来送红线的小仙童茫然地穿过月老跟前,喃喃自语:“奇怪,月尊大人呢?”
左右顾盼了一下,随后走了出去。
月老愕然地望着司命。
司命依旧带着那副笑脸面具,摇了摇头,他赶紧低头,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天帝缓缓地踱步至依旧恸哭的策文星君跟前,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对方凌乱的长发,低声问道:“汝要去寻他吗?”
策文星君缓缓地抬眸,微微僵住了,哽咽地望着天帝:“陛,陛下,我把他弄丢了。”
天帝温和地望着他,收回手,“汝愿意为他舍弃星君的身份,从此沦为真正的凡人,受尽轮回八苦吗?”
“愿意,愿意,愿意!”策文星君仿佛抓住了最后的一根稻草,忙不迭起爬起身子,重重地跪了下来。
“去吧,他在人间等汝。”天帝抬手,食指与中指合并,轻轻点了点策文星君的眉宇,那道发着银光的星星印记消失了。
“陛下!!”策文星君不可置信地睁大那双早已湿透的双眸,浑身颤抖不已。
“等等,还有本仙的赐福!”司命飞上来,半跪在地上,抓过策文星君满是鲜血的双手,低声道,“你身为墨子云时,曾在青丘给银湖下的聘礼,我当时拿走了,现在,还给你,愿你们白首偕老。”
策文星君仿佛不敢相信地低了低头,血肉模糊的掌心上,一行墨字清晰而有力量地飞了起来: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那一行字,坚定地化成一缕流光溢彩的行云,卷起策文星君,飞向西方。
“谢陛下成全!!”
策文星君喜极而泣,在半空中拼命地冲着天帝大喊了起来。
随后,消失在云端。
杨戬怔怔地望着策文星君的长明灯,扑闪扑闪了一会,灭了。
还是把这两张熄灭的长明灯收起来罢,省得雷震子看到之后又到处去打雷了。
太上老君在南天门跪了许久,脸色有些苍白。
他望向高台上坐着的“天帝”,微微叹了口气,随后重重地磕首:“谢陛下成全。”
随后,他望向北方,那颗最耀眼的星星,终究还是坠落了。
他想起了银湖第一次修成九尾飞升时,惊天动地,那时他正跟策文星君下棋,棋子散落了一地,他们忍不住随着众神遥望南天门。
九尾狐仙脚踏彩光,却不直接飞去南天门,而是绕了一圈,仿佛在彰显他的力量,笑得恣意而张扬,最后掠过他们跟前时,其中一条雪白而蓬松的狐尾扫过策文星君的脸庞,策文星君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鼻子,怔怔地望着远去的九尾狐仙半晌,扬起嘴角,浅浅笑道:“要是能养一只,下凡的时候就可以当床褥了。”
“胡扯!”他那时瞪了策文星君一眼,“你最好还是少跟他扯上关系,毕竟不是两路神。”
策文星君垂下眼帘,浅浅而温和地笑了笑,不再言语。
……所谓命运,或许当真如天帝所言,一切早已注定。
西方白岩洞。
池阳在洞口踟蹰了老半天,身侧的神将扫了他一眼,凉凉地说道:“麒麟王在这里太久终归也不是事,要不,你去找天帝陛下安排其他大神过来?”
“呐呐,要你们管?!”池阳瞪了他一眼,道,“要不是你家陛下任性跑去极地,轮回盘无神镇守,吾王怎么会被迫过来援助?还杵在这里说风凉话,哼!”
“哎哎哎,老饕,你这话讲的,”头戴虎皮帽的神将不甘示弱地展示了自己雄壮的胸肌,“我家陛下怎么了?啊!!要不是我家陛下从中斡旋,你当年怎么可能寻得到麒麟王?”
说起这件事就来气,虽说是少司命坑他置身于傻皇子身上,但是封他记忆跟龙气的可是白帝!要是他当时有记忆有龙气在身,说不定一下子就寻回麒麟王的转世,把青鳞交还,后面就不会滋生那么多羁绊了。
池阳生气了,双手叉腰怒斥对方:“呐呐,要不是你家陛下,我至于跟吾王闹成这样吗?”
说起来,老饕当真满肚子委屈,吞了多少金银珠宝都无法解气。
麒麟王自从帮他拔除情根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无尽湖,反而一直呆在白岩洞。
他一条龙呆在无尽湖养着龙魂,可是越养越糟心!
不是说拔除情根之后,对对方的执念会消失了吗?
会不会祛除情根之后,需要一段修复期?
比如说,不见不念不想,随后这段感情就慢慢消失了?
可是,为毛他越来越暴躁?哪里修得不对吗?
去你个龙蛋!!!
池阳愤愤地唾骂着这个造谣者!
天帝亲自到无尽湖让他去白岩洞请回麒麟王时,他真是百般不情愿呀,明眼神都看得出来,对方在躲着他。
可是为什么要去白岩洞呢?
池阳骂骂咧咧地拖着残躯飞去白岩洞,便遇上了讲风凉话的神将。
正当两位神使在互怼时,麒麟王的声音凉凉地从洞内传来:“池阳,过来罢。”
池阳猛地一僵,及其不自在地飞了进去。
白岩洞,听起来是个洞府,实际上里面竟是一片大世界,流光溢彩的半天之下,一座硕大的轮回盘悬在半空,缓慢地、寂静地转动着,也不知道转了几千万个年轮。
轮回盘之上还有一处高台,麒麟王安静地站在高台之上,静静地凝望着轮回盘,轻声道:“祛除情根,当真有用吗?”
底下莲池上的亭子里,池阳讷讷地仰起头,强装镇定地装傻:“呐呐,陛下,你说啥?”
麒麟王抬手,一股力量擒住池阳的腰身,硬是把池阳拽上了高台。
池阳在高台上踉跄了几步,望着眼前的轮回盘,有些震惊地喊着:“呐呐,陛下,原来神使的轮回盘这么大,都快比玄武大帝的真身大了!”
麒麟王棘空安静地望着他,轻声问道:“为何来此寻我?”
“呐呐,是天帝让我来此寻您回去的,麒麟一族需要吾王的统帅。”池阳恭敬地朝麒麟王作揖,垂下脑袋。
“你是饕餮,非麒麟一族,这件事不应该你来做。”
“呐呐,是天帝的指令。”
“你听谁的?!”
呃?!池阳困惑地抬眸,正对上麒麟王依旧平静的金瞳,不明所以。
他区区一条修行才一千多年的饕餮,哪有足够力量抗衡两位活了几万年的大神?
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立马笑呵呵地抬了抬下巴:“呐呐,自是听从麒麟王指令。”
“好,那我问你,祛除情根之后,你还心悦于我吗?”麒麟王静静地望着池阳,低声问道。
池阳却是满身哆嗦,强装镇定,面不改色地望着麒麟王,道:“呐呐,自是心悦于陛下,陛下骁勇善战的天姿实在令诸神倾慕不已,吾龙将来也要修成最厉害的神将,陪陛下出生入死!”
句句是倾慕,却又句句不是倾慕。
麒麟王蓦地哂笑了一下,摇摇头,轻声道:“我始终觉得,若是两情相悦,无论拔除多少次情根都是无济于事的。”
池阳猛地一僵,不动声色地压了压自己的眼帘,低声道:“呐呐,陛下不是教过吾龙吗?神本无心,切忌动心,否则,如临深渊,不得自拔,吾龙谨遵陛下旨意,勤恳修炼,望有朝一日能与陛下一同,驰骋风云,见证天地浩荡。”
“诸神一直奉行这条铁律活着,可是,一直如此,就是对的吗?”棘空平静地望着惊慌失措的池阳,“小家伙,我想再赌一次。”
池阳愣住了,背脊出密密麻麻的冷汗,瞬间袭上心头。
麒麟王又想作甚?
一只狐仙还嫌闹得不够大吗?
麒麟王,你可是王!!
“呐呐,赌,赌什么?”池阳颤巍巍地问道,始终不敢抬头,怕一个不下小心,眸底的情绪倾泻而出。
“如若以神的姿态,不能爱你,那么,我想以人的姿态,再爱你一次!”棘空望着池阳,目光灼灼,温柔而又坚定。
所有的伪装,瞬间溃堤!
池阳猛地抬头时,却见棘空张开双臂,后退了两步。
不,不,不,你要作甚?
十三,你要作甚?!!!
池阳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两步,张了张干涩的唇:“呐呐,吾王,你在,在说什么……”
棘空冲着池阳温柔地笑了笑,而后身体往后一仰,直直坠了下去。
“十三!!!!”
池阳慌得直接冲了上去,可是还是晚了一步,棘空坠入轮回盘,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轮回盘艰难地停了一下,一道金光闪过,快速转动了起来。
听到声响的守门神将,赶紧冲了进去,只见一条通体玄黑的饕餮,奋不顾身跃入轮回盘……
神将傻眼了,大喊着:“麒麟王陛下,不好了,不好了,老饕偷跑进轮回盘啦!”
可是,麒麟王呢?
神将左右找寻了一番,白岩洞里,安静得只有轮回盘转动的声音……
【作话】
今日“520”,特以此全文最长篇幅,赠与陪着我走到这里的你。
原谅我现在不能直接唤出你的名字,担心自己一时的自我感动与矫情“绑架”了你。
愿你此生,能有个为你义无反顾的人。
爱你,朋友o(* ̄︶ ̄*)o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变数
日月如梭,岁转星移,曾在北方最耀眼的星星坠落之后,又重新升起了另一颗星星。
天道失去九尾力量的同时,又迎来了新的九尾力量。
所谓时机已到,或许就是如此罢,无论失去的是谁,天道依旧在转。
没有谁比谁更重要……
天帝远远伫立于涵天洞外,视线穿过洞府,望进洞府内水幕后盘腿修炼的银落,残缺的神魂还在艰难地修复,碎成灰烬的神丹,正被艰难地修修补补,而天柱还在贪婪地吸收着九尾之力。
兜兜转转几千万年,天道最终还是被迫选择了银落作为力量的供给。
如果当年森帝的祝词当真应验,那么诸神摆脱宿命的时机或许已然来临。
“陛下,这段时间我需要到凡间去一趟,少司命会留在仙宫待命。”大司命出现在天帝身后行礼,“这孩子有慧根,但是,呃,可能有些顽劣,但是本性纯良,望陛下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他网开一面。”
“汝指的是他上次偷了月老的红绳,把银湖跟策文的形体捆成绣球那件事吗?”天帝似笑非笑地侧了侧头。
“呃,已经揍过了,请陛下放心。”
“司命一族最近挑选的传承者,当真一代比一代脱轨。”
“陛下见笑了。”
“确实有失神族颜面,但是近来人间进程过快,贪欲甚多,有些已然超出控制了,汝下凡巡查之后再回来定夺罢,至于少司命,他是时候要下去接受试炼了。”
大司命微微顿了一下,笑脸面具底下的眉头轻蹙:“这孩子未定性,恐怕会坏事。”
“尚未完全神化的少司命,或许可以发现神族并未发现的契机。”天帝淡淡地笑了笑,摆摆手,“去吧,顺便帮朕看看他们。”
“是,陛下。”大司命正准备离开。
天帝突然再次叫住他:“等等。”
大司命恭敬地回过身子:“陛下还有何吩咐?”
“第四十八代大司命陨落之际,曾嘱咐朕,时机一到,把汝的名字,还给汝,朕的第四十九代大司命,白晓!”
大司命僵住了,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天帝。
天帝微微抬了抬手,掌心里一道金光闪过,直直冲向大司命的眉宇,没入之后,大司命身上发出淡淡的白光。
天帝浅浅地笑了笑,轻声道:“他当年问过朕,是否所有的努力在天道面前都是徒劳的?朕那时候,也是如此认为,但是他始终坚信,所付出的努力,一定会影响到未来的变数,即使没有达到想要的目标,但是,至少已经改变了。”
大司命怔怔地望着此刻变得温和的天帝,与以前那位不言苟笑,一笑却暗藏深机的天帝不一样了。
“朕曾满身戾气,自甘堕落成魔,被天道所弃成为神堕者,幸得诸神拼死相护,硬是把朕扶持至今。”天帝微微垂下眼帘,轻声道,“那时,朕认为所有的努力在天道面前都是徒劳,可是,银落的归位,却让朕终于相信了当年森帝的祝词,要去相信‘相信’的力量,才能遇见该‘遇见’的缘。”
天帝抬眸温柔地望向涵天洞,低声道:“第四十八代大司命的愿望成真了。”
第四十九代大司命白晓抿了抿面具底下的双唇,不再言语。
“去吧,白晓。”天帝挥挥手,大司命朝天帝恭敬地作揖,之后就地消失了。
天帝悠然地走进涵天洞,洞府内是一片纯净的星河,细细的水幕之后,正在修炼的银落微微睁眼,一双湛蓝而澄澈得彷如雨后天空的瞳孔里,透出一抹窃喜。
“你进来作甚?我还没原谅你!”他干咳了几声,努力敛起嘴角的窃喜,低声喊着。
“西王母亲手做的桃花酿,听说有助于修炼神丹,要一起过去看看吗?”天帝停了下来,温柔地望向水幕,一眼瞥见对方嘴角来不及收回窃喜,金眸里满满都是宠溺。
“喝酒坏事,本狐早已经戒酒了。”银落舔了舔狐牙,咽了咽。
“我在,不怕。”天帝往前跨一步,抬手撩起水幕,却惊得银落踉跄后退,莹白的双颊涨得通红。
“你,你是天帝,你还带头喝酒,你……”银落慌得语无伦次,急得那双湛蓝的眸子左顾右盼,就是不敢正视。
“无碍,只要你喜欢就好。”天帝淡淡地笑了笑,望着眼前急得如热锅蚂蚁的银落,笑意更甚了。
“不,我不喜欢,我一点也不喜欢喝酒,你,你走开,别打搅本座修炼!”银落使劲地往身后挪,就差没爬起来逃了。
天帝挑了挑眉头,敛起嘴角的笑意,停下脚步,俊美的面容上,淡淡的失落,他轻声叹了口气,道:“我竟不知,原来你是如此恨我,罢了,终究还是回不去了。”
叹罢,他转过身子,欲要离开,衣角却被拉住了,他微微扬起嘴角,随后故作失落地回首,便看到那张精致的面容上,红透的双颊,瞪大的蓝瞳,气鼓鼓的喊着:“真是服了你,你可是天帝,天帝!!能不能有三界之主的样子,真是的,当年白救你了。”
喊完之后,银落撒手,直接往外飞出去,却被天帝扯住了手腕,他一回头,一件带着天帝气息与温厚神力的大衣,便劈头盖了过来。
银落微微怔了一眼,抬眸,便看到那双金瞳里,自己依旧红透的双颊。
“神魂不稳,易受侵蚀,天界的光还是太强了。”天帝淡淡地说着,自顾自地伸手揽过银落的腰际,直接把银落揽进怀里,飞去桃园。
“喂,你,你快放我下来,本座好歹是九尾狐仙!”银落恼羞成怒地挣扎了一下,随后索性放弃了。
天帝的气息完完全全包裹着他,他稍稍往上抬了抬眸,便望见那刀削般的下颚线与突起的喉结。
嗯,某只狐仙大人很没骨气地抓紧了对方的衣物,使劲地嗅了嗅,咽了咽口水,懊恼地默念起清心咒。
十里桃源,一眼望尽粉色汪洋,温柔至极。
西王母安静地坐在最大的一棵桃树下,漫不经心地品着桃花酿,望见那只不着调的狐仙上蹿下跳时,淡淡地笑了笑,轻声问道:“陛下打算在诸神眼皮底下如此偏爱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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