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队散伙人(闭目繁华)

江照听的时候，许见梦就看着江照，他好像期望着江照给出点反应，但江照十分淡定的听完了，从头到尾眉毛都没动一下。
许见梦笑着看他：“我为了你浪费了一整个下午，你就没什么表示的吗？”
江照似乎觉得他这个话有些奇怪，但他还是很平静的说了一句：“谢谢。”
“你说谢谢？”许见梦的表情微变，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有些烦躁的走了两步，又看江照：“你在谢谢我？”
江照依旧平静的看着他：“是。”
“为什么是谢谢我？”
房间本来就不大，许见梦两步就走到了江照面前，他盯着江照，突然弯下身把江照按在了沙发靠背上，给了江照一个吻。
江照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许见梦的吻并不是点到即止，很快撬开江照牙关又很快退了出来，随后也没有放开江照，而是按着江照肩膀，直直望着江照的双眼，笑道：“这样呢？你还要说谢谢吗？”
房间里十分的安静，那首曲子已经播完了，平板电脑亮着幽幽的光。
周有有站在一旁，瞳孔地震，根本反应不过来——他们关系很好吗，看起来并不好啊！那关系很差吗？关系很差是这种可以接吻的关系吗？关系很差江哥不应该直接给许老师一拳吗？
江照看起来确实没有生气，也没有发怒的迹象，他只是微微偏了偏头，看向周有有：“周有有，你先出去。”
“啊……这……”周有有其实有点怕他江哥被人欺负，但是这话又是他江哥说的，犹豫了一下，周有有还说出去了，关门前他还不放心的说道：“江哥，我就在外面，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大声叫我。”
江照向他点了点头，周有有这才关上了门。
门再次关上，许见梦坐回了他那边沙发，看着江照：“你就不生气吗？”
“你在帮助我，所以我说谢谢，这不是你想听的吗？”江照也看着许见梦。
“你就半点不生气吗？为什么要谢谢我，不觉得这是我应该做的吗？”许见梦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眼睛都红了，“你为什么不生气，我插手你的音乐，你不生气，我把你睡了，你也不生气——当初是我骗了你，是我背弃了我们的理想，为什么，你看到我还是不生气，你不应该恨我吗？我这十年来，天天都在想你抛弃了我，我恨你恨得咬牙切齿，你为什么就可以不恨我？为什么可以用那么平淡的声音说，过去的事情不用放在心上？”
“你就真的不在意我们的曾经吗？明明是我做错了事，为什么你们都能往前走，就把我一个人留在了十年前。”
“你还说你喜欢我，可是这十年来，我写了这么多歌，向你证明了这么多次，骂了你这么多次，你甚至没有来找过我一次。”
平板的光线灭了，江照只是冷眼看着许见梦，有一瞬间，他以为许见梦像是要哭出来，但许见梦只是恨恨看着他，即使眼睛发红，也没有哭。
“你说完了吗？”江照问道。
江照还是如此平静，许见梦甚至有一瞬间觉得，刚才的自己像是一个笑话，他像是一个对着空气表演的小丑，即使再愤怒失态，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那轮到我说了，”江照拿起平板，还给了许见梦，“你改得很好，还是那个我印象中的天才作曲家，但我不需要这个，我说过很多遍我不需要，但你从来没有听过，我只是懒得再废话。”
许见梦捂着眼睛笑了起来，笑得十分浮夸，笑得眼里都涌出了泪水。
“你还在说这个，哈哈，”许见梦却并没有接平板电脑，他松开手，擦着笑出来的眼泪，“行，那我告诉你，你需要这个，下场演出，你和付俊松淘汰，必定有一个人背锅，那个人一定是付俊松，他本来就唱得不行，他背锅谁都不会有意见。”
他将平板电脑放回桌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他，是被他演出来的恭维鬼迷心窍了吗？你本来只需要随意选一首歌，他的现场必定唱不好，你就会被连累淘汰，但你却选了他最适合唱的一首，还为他改了更合适的谱，这会让节目组很难办。”
“所以我来帮你，歌是我改的，付俊松唱不好，是他的问题，但他的粉丝很宽容，大家都知道他本来也唱不好，这不会有事，而歌是我改的，大家只会觉得我对付俊松要求太高了，最多来指责一下我。从头到尾，你都不会有事。”
他看着江照，露出了笑容：
“你应该不能有丑闻吧，江老师？”

“这怎么能算是丑闻。”似乎是觉得很好笑，江照轻轻笑了起来。
“在你这样的作曲人眼里，写出一首不好的曲子，可能会名誉有失，但在我这里，并不是，我甚至不觉得那改得不好。”江照看着许见梦，“无论是付俊松没有发挥好导致我们淘汰，还是我的改编有问题导致淘汰，亦或者是我舞台表演发挥失常，这些，都不会是丑闻。”
他很平静的端起周有有倒的水喝了一口，偏头看许见梦：“我不在意这些。”
许见梦张了张嘴，他想说你怎么可以不在意，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想理你，也不去谈曾经吗？”江照将杯子放在桌上，玻璃杯底碰撞，发出一声轻响，“你想说我们曾经发生过什么，但在我这里，却是我十几年的真心都喂了狗。”
江照的语气依旧很平静，他看了一眼酒店的房间门，微微倾身，在许见梦耳边轻声说道：“我一想到，十年前你背叛了我，我却还是对你抱有幻想，还喜欢了你那么多年，一直等到你第二次伤害我，我就觉得恶心。我为我过去的十年感到不值，那天我就不应该推开那扇门，不应该问你，是不是在招主唱。”
江照坐了回去，他轻轻笑着：“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或许会美好很多。”
“不可以。”许见梦伸手抓住了江照的手腕，就像是要阻止一些什么，他的手甚至在颤抖，连说话都带着颤音。
江照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手，冷漠道：“还有什么事吗？如果你想做什么，我提醒你，我经纪人现在就在门外。”
“不……不，没事了。”许见梦缓缓闭了闭眼，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再睁开双眼时，已经恢复了镇定，声音也恢复了平静。
“我会让你明白这是最好的方案。”江照的衬衫袖子被抓出了褶皱，许见梦伸手，一点一点的帮他理平了，这才放开了江照，“不用你赶，这次我会自己滚。”
许见梦很是镇定的站起来，他甚至对江照笑了一下：“打扰了，晚安。”
随后他推门离开，见到门口的周有有还笑了笑，说道：“辛苦了。”
周有有一脸懵的点点头，等许见梦走了，他才进门，想了想又把大门给关上了，犹犹豫豫问江照：“许老师他还好吧？我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难看。”
这酒店房间不大，进门就是小沙发，刚刚周有有就和他们隔着一层门，吵架的内容他或多或少也听到了一些，听得他是心惊胆战的，他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只能来点礼貌上的关心。
江照坐在沙发上，他盯着桌上许见梦没拿走的平板电脑看了一会儿，向着周有有摆摆手：“今天也没事了，你先去休息吧。”
周有有抓抓头发，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是道：“江哥有事你就叫我。”
江照向他点了点头，周有有走了两步，回过头来，还是说道：“江哥，你……早点休息。”
周有有走了，房间里恢复了安静，不一会儿又有老师回来了，走廊里热闹了一会儿，也很快安静下来。
江照在小沙发上坐了一会儿，随后才去洗漱睡觉。
第二天的节目录制照常进行，付俊松一大早就堵在了江照房间门口，快快乐乐的邀请江照一起去录制现场。
江照本想拒绝，但付俊松一口一个感谢江照照顾，搞得江照觉得拒绝倒是他自己的不对了，最后还是答应了。
等到了节目录制场地，他们和昨天一样，开始今天的练习。
付俊松在江照的监督下开始练歌，而江照则是在思考着编曲的事。
这一个上午过得也还算平安无事，就是快中午的时候，赵斜阳来了，一来就盛情邀请江照一起去吃盒饭。
付俊松有自己的小灶，倒是没有跟着他们一起，赵斜阳就愉快的把江照带走了。
“你们进度怎么样了，”赵斜阳跟着江照去领了盒饭，又摸出他的养生茶给江照倒了一杯，“我这可不是刺探敌情，我就觉得吧，之前和你合作就看出来了，你有那么点完美主义，下午还有直播，这就两天时间，我怕你完不成。”
“还好。”江照说道，“这次进度比较快，这首歌也很好改。”
“需要帮忙吗？”赵斜阳又问了一句，“有需要帮忙你说，我能帮则帮。”
“不用了，你们也要准备，大家都忙。”江照道。
“其实还好啦。”赵斜阳看起来很是轻松的样子，“这次改编部分伊藤帮我们搞定了，其实你也可以求助一下评委，毕竟他们就是干这个的，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你们的话……是许见梦吧，他真的很喜欢你啊，每次都要往你这里凑，你讨厌他的话，就让他多干点活儿吧，为难一下他。”
江照无奈道：“我可以自己完成，剩下的再说吧。”
而另外一边，张姐也和许见梦说着话。
“付俊松以前是聚星的人，在我们前东家那里待着的时候，没怎么推他，所以跟你没什么交集，现在他出来自己单干了，”张姐和许见梦小声说着，“我托之前聚星的关系，要到了他经纪人的电话，上午去问了，付俊松也给了答复。”
许见梦桌前放着一个打包好的餐盒，他没拆，视线从远处江照和赵斜阳的盒饭上移回来，随后才问道：“他怎么说。”
张姐道：“他说如果是许见梦的话，肯定可以把《天地同恨》改得很好听吧。”
许见梦道：“看来他也知道我能帮他。”
张姐的表情却有些奇怪：“我感觉他并不怎么喜欢你。”
许见梦道：“他认可了我的能力，他答应了吗？”
张姐道：“答应了，你下午过去吧，等他们直播之后。”
许见梦却笑了一下：“不，我直播的时候过去。”
下午两点，香蕉娱乐开了官方直播，主持人带着摄像头，去探访各个老师的情况。
直播大家都接到了通知，主持人进门前还会打招呼，所以并没有什么突然情况发生，等到三四点的时候，主持人终于转悠到了江照和付俊松的练习室。
此时的直播间，已经聚集了百万观众，付俊松作为一个帅哥，最近还有剧待播，流量还是很大的，在主持人一进门的时候直播间全都热闹了起来，全都在刷付俊松，只有零星几个弹幕提到了江照。
“我带着观众来探班啦，请问你们现在方便吗？”主持人笑着说道。
“那肯定方便，”付俊松笑着和摄像头挥手，“大家下午好呀。”
直播间的弹幕又是一阵欢呼。
江照也挥挥手说：“下午好。”
这次弹幕的反应就平和了一些，不过也有一些夸江照本人帅的，还有很多问江照什么时候发新歌的，更多的，还是问许见梦在哪儿的。
主持人低头看了一眼弹幕，一眼就看到一条：【许见梦你老婆在这儿，你人呢？】
受过特殊训练的主持人立刻抬头，保持着完美的微笑问江照和付俊松：“江老师和许……啊付老师，你们现在在干什么呢？”
江照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稿：“我在完善最后的编曲。”
付俊松在一旁看着，笑吟吟道：“江老师真的好有才华，我感觉我要给江老师拖后腿了。”
作为一个帅哥，付俊松笑起来很好看，弹幕又是一波小爆炸。
“可以回答几个粉丝提问吗？”主持人问道，“都是直播间高赞问题，粉丝们最好奇的问题。”
“不可以，”付俊松笑着说道，“那当然是开玩笑的，我也很好奇大家都问了什么，能看看吗？”
主持人先问了付俊松相关的问题，大意就是新戏什么时候上，接下来的安排，参加节目的想法什么的，和舞台相关倒是很少，付俊松也都笑着一一答了。
等付俊松的问题问完了，就轮到了江照，主持人看了一眼问题，倒吸一口冷气，看了一眼导演组。
导演组立刻让他问。
主持人头皮发麻，他挑挑拣拣的打乱了问题顺序，说道：“江老师，请问你什么时候发新歌。”
“暂时没有新歌计划。”江照答道。
主持人看着问题沉默片刻：“江老师，你和许见梦谈过吗？”
这问题一出，连在一旁笑着的付俊松都沉默了。
“没有。”江照倒是回答得很迅速，甚至没有感情波动。
主持人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你和许见梦还有机会合作吗？”
江照：“没有。”
主持人最后视死如归说道：“你和许见梦十年前是谁对谁错？”
江照看向了摄像头。
现场很安静，连弹幕都安静了下来，满屏的问号。
“我一定要回答吗？”江照问道。
主持人声音弱了几度：“江老师这是粉丝的期盼，也是直播间点赞第一的问题……”
直播间里也刷了起来：
【肯定是许见梦的错啊，不然江照会现在这样一点水花都没有吗？】
【被团队抛弃的人肯定有错好吧，不然为什么谁都不换就换一个主唱？】
【谁对谁错有什么意义，提这问的好没脑子。】
在这样的氛围里，练习室的大门再一次被敲响了。
主持人和摄像头一起转了过去，只见许见梦站在门边，长身而立，笑着打了个招呼：“下午好呀，在直播吗？观众们好，这次舞台我帮忙做了一些改编，带过来给两位老师看看。”
江照向着许见梦望了过去，许见梦也笑着看他。
此刻直播间也沸腾了起来，弹幕刷得飞快根本看不清，摄像头跟着许见梦的脚步，一点一点的移了进来。
因为许见梦和江照的同框，直播间的人数暴涨，很快就翻了个倍。
在关注这场直播的不仅是各个老师的粉丝，和许见梦江照相熟的人也在看着这场直播。
撕裂夏天的成员已经离开了，这算是他们的假期，陈贝在家里喝了点酒，此刻爬起来朦朦胧胧的打开了直播接着睡；万锦在自己家里联系着吉他，也打开了直播边看边练习；杨温则是一早就准备好了零食水果守在电脑前；胡良一正在逗自己的女儿，举着手机给她讲：“这是谁呀，这是许叔叔，上次不给你糖吃的那个，这个呀，是爸爸的朋友，江叔叔。”
《时间妄想》的节目录制现场，许见梦在江照和付俊松旁边的沙发坐下，笑着道：“来看看？”
江照微微皱起了眉。
“他很令人讨厌吧？”付俊松突然笑意盎然的和江照说道，“你也不喜欢别人插手你的创作吧？江老师，我帮你出一口气。”
江照抬手按住了付俊松：“不用。”
付俊松偏头看他，似乎觉得有些奇怪。
江照站了起来，看向了许见梦：“许老师，既然你这么喜欢对别人的歌指手画脚，你能保证你的歌都是你原创的吗？”
付俊松悚然一惊，下意识站在了江照前面，看向许见梦。
那一刻，昏昏欲睡的陈贝醒了过来；万锦崩了一根吉他弦；杨温手里的可乐洒了满地；胡良一哄女儿的声音也停住了。
大家全都看向了屏幕。
许见梦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了，他没有看付俊松，而是看向了付俊松身后的江照。
张姐立刻想要冲过去，许见梦却轻轻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姿势。
许见梦笑了起来，他看着江照：“不是，在撕裂夏天的第一张专辑《鸣夏》上，创作人那一栏应该还有一个人的名字，他叫江照。”
聚光灯下，许见梦在笑，不同于以往优雅和善的笑容，许见梦此刻的笑容几乎有些疯狂。
“你早该来问我了，你怎么不来问我呢？”

江照砸了吉他离开，留下一地狼藉。
许见梦在音乐教室坐了很久，他好像有点没有缓过神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等教室外最后一声下课铃响起的时候，他才恍然回神。
他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清扫地上的灰烬，有水滴一颗一颗掉进灰烬里，一时他也分不清是泪还是汗。
教室外下晚课的学生一波波离开，喧闹声响起又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