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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局为李世民剧透玄武门(三傻二疯)


霍去病……霍去病再眨了眨眼。
好吧,他算是知道公孙弘为什么要找上自己了。羽林军是霍去病亲手训练,调羽林军士卒入边军又是出自公孙弘的手笔,就事论事而言,他们居然都已经算是休戚相关的局内人。
……只是,羽林军改制的效果,似乎有点过于匪夷所思了?
“以小子所知的消息,乌孙国王都禁军近万人之众,都是精锐,如何可以轻易攻克?”他道:“就算——就算是一万头……”
就算是放一万头猪,叫使团上下来抓,十天也未必能抓完吧?
自然,这句话实在不太雅致,不能与长者面前出口。所以冠军侯点到为止,仅以此含蓄表达惊愕。
公孙弘微微嘘气。
“若仅仅是以寡敌众,自然并无胜算。”他低声道:“最终还是禁军内有人倒戈一击,才底定乾坤。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倒戈么……此次的使团中安排有不少自京郊——京郊学堂出身的士人。冠军侯应当知道,他们学的都是些什么。”
这一次就连汲黯的嘴角都微微抽了一抽。学堂的士人奉命入羽林军中教习,部分杰出者曾有幸观摩过《民兵手册》,而手册中吉光片羽,曾经少许提及过那微妙玄深的“屠龙术”。
屠龙术屠龙术,诞生以来便是要屠龙秘术。那点残缺的屠龙之术或许还不足以动摇大汉,但以此而料理危机重重冲突频发的乌孙国,却真正是杀鸡用牛刀了。
当然,手册的本意或许不在于此。但一切用以创造共识维护团结平等分配利益的屠龙术都可以逆练,成为引发分裂加剧冲突制造仇恨的危险技术。两者的威力同样巨大,但似乎都不好控制。
不过无论如何,事情既然牵扯到郊外学堂,那就等于将汲黯一起拖下水了。
当然,汲公是绝不能容忍宿敌公孙弘如此避重就轻,拉人挡刀。他瞥了老对手一眼,径直开口:
“此外,使团中还有人四处散发檄文,调动士气。檄文中历数乌孙国无礼于大汉,虏掠行商、侮慢圣道的种种重罪,并扬言‘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要践行关中与边境的简书血盟,以成此尊夏而攘夷之义,复先世之仇。”
“戎狄华夏”、“大复仇”——遣词造句中公羊派的味道之浓,简直熏人鼻子。
不过,公羊派儒生一向只在关中、关东繁华州郡传授经义,又是如何扩散到西域的呢?
霍去病本能的抬眼,果然看到公孙丞相面带苦涩,欲言又止。
到了这一步,那就什么都不用多说了。静室内三人面面相觑,终究是言语不得,只能长叹一声。
——怎么就都被牵扯上了呢?
仅仅是博望侯诛杀乌孙国王,或者还无甚要紧;即使羽林军将士发挥了意料不到的功用,那也还能算是一件好事。可设若——设若朝中最有地位的重臣被尽数搅合在这一团乱局之中,那皇帝又会有何等感想?
……他们要说这不过只是巧合,你觉得当今天子会相信么?
所以还是那句话,怎么就莫名其妙的都牵扯上了呢……

静室内沉默无言,唯有香炉青烟袅袅萦绕。
显然,在某种阴差阳错而不可思议的巧合下,这件远在西域的纯粹外交事务已经走入了某个意料不到的诡异走向。在座的都是朝廷心腹重臣,当然知道自家皇帝根深蒂固的秉性——这位以雄才大略著称的天子对一线执行实务的将领官吏极为宽厚,体贴包容无所不至,轻易不会施加非分的惩罚;但对身居高位权掌机枢的朝中重臣,那就真是吹毛求疵苛刻备至,罗网森严禁忌极多。正所谓宽下而苛上,老刘家自高皇帝以来代代相传秘不示人的驭人之术也。
……所以,亲临一线攻坚克难的博望侯张骞决计有功无过有赏无罚,反倒是莫名其妙被牵扯入事件的几位重臣,搞不好真会招来什么忌讳。
丞相冠军侯与太子太傅一齐卷入此风波之中,正常人会觉得是巧合么?
老刘家列位皇帝圣圣相因,最擅长的便是疑心多虑、刻薄寡恩。以当年萧何周勃之功、高帝文帝之贤,犹自不免于君臣相忌,何况乎如今?再说,就算陛下顾怜旧功而有意网开一面,他们二人的举止也算是彻彻底底搅浑了西域的一池春水,使朝廷多日的筹谋尽数落空,而局势终于进入不可控制的场面。对于辛苦筹谋多日的大鸿胪、卫尉、太仆等九卿重臣而言,这简直是不可理喻的折辱:
就是你们几个逼得大家赶工加班的是吧?
一旦激发出这种情绪,那哪怕为了给被迫加班的打工人一个交代,圣上也非得下狠手不可。
二位当然都深谙这个诀窍,所以他们一齐皱起了脸,神色苦涩难言。
如此沉默片刻之后,终究还是冠军侯少年英杰,处事不乱,率先恢复了镇定,意识到了这整场莫名其妙怪异事件中最大的关键。他低声开口:
“陛下知道么?”
如斯大事,第一当然还是要顾虑至尊的态度;要是天子因此已有不满,那他们等着领罚便是了。
公孙弘长叹一声,而后幽幽开口:
“天子收到的消息必然比我等更早,但陛下应该还不知道底细。”
霍去病微微一愣,而后立刻醒悟:这两句话看似彼此矛盾,却尽显公孙丞相十余年周旋于台阁的深厚功底,微妙点出了当下皇帝理政时那难以言说的尴尬;自造纸术乃至印刷术初见雏形以后,消息传递灵便之至,皇帝广布于四方的耳目可以源源不断送来冗杂繁复、无所不包的情报,供至尊时刻掌握这无大不大的帝国。但正因为情报太多太密太为繁杂,堆放如山不可计算,实在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清理。所以皇帝虽然“收到”了消息,却真未必能知道底细。
当然,平津侯公孙弘秉承丞相的职责,也一定会上奏提醒圣上的疏忽,详细禀告自己的所知所得,绝不因牵涉己身而稍有徇私。只不过公孙丞相独运匠心,大概会将这份奏折与其余公文一齐递上,方便皇帝统筹批阅,总揽全局……至于至尊能否在十几万字的废话公文中翻找出自己所需的那份奏折,估计就得看运数了。
虽然平日里不齿于公孙丞相这种种油滑老官吏的阴损手段,但而今势不得已情形大变,霍去病与汲黯长舒一口气,心中竟隐约有了庆幸之感。
“当然,长久隐瞒是绝无可能的。”公孙弘淡淡道:“以而今的态势,敷衍半月有余大抵没有问题。如果拖得更久,恐怕就要牵涉到欺君之罪了。”
汲黯啧了一声,终究没有质疑这老对手的专业判断。若论把握皇帝底线,在圣心忍耐的边缘大鹏展翅,大概天下无人能与公孙氏相提并论。
“而今的关键不在于我等,而在于西域。”汲公沉默片刻,终于开口:“若使团控制不住局势,则西域动荡不安,必然会有人借此发难。若西域风波渐平,那么解释的余地便相当之大了……”
归根到底,当今圣上依旧是醉心功业宏图壮志的一代雄主,只要这阴差阳错的巧合能为他扫平西域的功业凭添助力,那么一切疑虑揣度权谋心机都不过只是过眼云烟,可以尽数忽略不计;相反,如果有个差池……
在而今的大汉朝,没有功绩的大臣,连呼吸都是错的。
但要以使团寥寥数百人而底定乾坤,一举控制住乌孙乃至整个西域,那难度未免都太过于匪夷所思了。茫茫大漠风波诡谲,又不是纸上谈兵可以全盘把握,哪里来那种游刃有余的“控制”?
所以汲公停了一停,但终究还是感慨出声:
“可惜,使团能调动的兵力实在还是太少。”
不错,虽然使团出手快速凌厉攻蛮夷之不备,旦夕便克成大功。但这多半还是借力打力,利用了乌孙国内根深蒂固的矛盾。真要论起硬碰硬的实力,那恐怕还是虚弱之至,不足以震慑蛮夷诸国。
说到此处,汲公也不由默然。他心思不定,不觉却想起了天书中皇帝以倾国之力征伐大宛的战争。虽然这场战争怎么看怎么像是一时激愤之后的千军万马送人头,但如此劳师动众征讨绝域的效果也真正是一鸣惊人,后世大汉使者可以纵横西域如无物,那都算是仰仗着皇帝一时上头之后的余荫。而今……而今没有这样的余荫,事情就难办得多了。
虽然与雄才大略的皇帝共事相当之痛苦,但没有雄才大略的皇帝做种种的铺垫,后人遇到的艰难又必将无可计量。历史大概就诡谲在这个地方。
平津侯公孙弘并未深入接触天书,所以听不出汲公欲言又止的言外之意。但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公孙丞相在拜访前反复推敲至细,也认为使团在西域的胜利恰恰是解决危局的关键。不过,公孙氏虽尔在逢迎上意料理朝政乃至勾心斗角等等领域超凡脱俗造诣极高,可调兵遣将决胜千里上却实实在在是个一窍不通的新手。而人贵有自知之明,无论平时如何的外宽内忌刻深寡恩,真到此紧要关头公孙弘还是相当之有逼数的。所以他立刻转头,以前所未有的专注凝视住了冠军侯霍将军。
“将军有何高见?”他语气热忱。
霍去病……霍去病的嘴角微微抽了一抽。
“……这不好说。”他低声道:“陛下调来护送使团的精兵不过百人,博望侯——博望侯手持节杖,可以调度的边境障塞兵卒也有个一两百。此外,陛下曾赐予博望侯便宜行事之权,允许他暂借北地、陇西沿途各郡县的守兵,协助搬运辎重。但以汉法而言,这些守兵无特旨不能出境,否则便是矫诏。想来……”
“想来这些守兵一定是被博望侯调出境外了。”汲黯淡淡道。
闻听此言,静室内一老一少尽皆默然,神色多了些掩盖不住的怪异,只能各个低头,面无表情凝视地面。
不错,既然是张骞独身于千里之外料理危局,那以此人的脾性,一上手便必定是要矫诏!
不过说起来,矫诏这种东西也算是汉使的传统艺能、看家本领。且不论后世之陈汤班超傅介子矫诏如流水,多半都是靠着伪造诏命召集军队挣来这纵横西域动辄诛灭小国王族的赫赫凶威,就是先前张骞奉命出使大月氏,那也是走一路骗一路,在异邦许下的诸如通商封贡赏赐等等承诺一个比一个离谱,基本上可以概括为“你要圣旨?咱给你写一张!”
这样的人物远涉在外,他不矫诏才叫怪事!
当然,博望侯上一次矫诏也委实是做得太过头了一点,据说还允诺了几位小国国王派遣使节朝觐至尊……敕令诸侯入朝进贡,本是天子的特权,臣下怎能擅专?如此荒谬绝伦,即使有司也无可忍耐,不得不上书弹劾。
不过这弹劾并未交付九卿商议,而皇帝只是临时下诏为汉法打了个补丁,宣称矫诏有善有恶,恶意矫诏自然该诛灭二族,如博望侯等善意矫诏,则只需削除封地五百户即可……然后以远通绝域光大汉德为名,额外赐博望侯食邑八百户。
如此肆无忌惮玩弄汉法,即使汲公也曾大为不满,上书直斥皇帝“视祖宗成法蔑如也”。但而今局势转变,二人彼此相望,却都不觉长长舒了口气。
……果然,临机应变还是必要的嘛!
“不知博望侯统共可以征调多少兵卒?”公孙弘道。
“要看实际如何。”霍去病对边境守军与军制了如指掌,稍一沉思立刻开口:“如果只调动二百以下,则虽尔违诏,却只算是‘不谨’的小过,罚金即可;设若调动一千五百以上,则算是‘行迹叵测’、‘大逆’,必定是要下九卿议罪的。以旧有的成例论,至轻也是夺爵……”
“那么博望侯必然是调了一千五百以上,毫无疑问。”
公孙弘立刻下了决断。
冠军侯:…………
行吧,博望侯张骞的确是这么个脾性,他也言语不得。
汲太傅沉吟道:“一千五百兵卒外加手上的护卫,大约能凑齐两千。冠军侯,两千够用了么?”
霍去病仔细思索了片刻,终于下了论断:
“人数还是有点少。不过是我的话,大概够用了。”
汲太傅的面上立刻没有了表情。
“冠军侯。”汲黯干巴巴道:“我们议论的不是要将西域诸国尽数讨灭,或者犁庭扫穴,将外邦赶尽杀绝……所以请不要再引喻失义,随便做这些比方了。”
——而今只是要控制局势,没人想把西域国王的脑袋全砍下来!
汲黯与霍去病有半师之谊,教抚之恩,也唯有他才能开口说出这无语的心声。霍去病躬身领教。公孙弘则咳嗽一声,低声开口:
“冠军侯,以尊驾的见解,使团而今的处境,是能战,能守,还是能走?”
能战而胜之,自然上上大吉;若能坚守待援,也算大功一件;如果实力不足,被逼逃走,那么他们就得早为之计,尽力弥补了。
“不敢说见解两字,猜测而已。”霍去病道:“西域各国一盘散沙,逐次击破并不为难。若有使团中有大体可用的将领调动兵力,应当是可以应付的。一汉可当五胡,其实战力也并不悬殊。”
听到这颇有信心的解释,汲公与公孙弘并未显出宽慰,他们注视霍去病,神色中反而多了一丝古怪的狐疑。这两位人老成精,几乎立刻就从方才只言片语的对谈中意识到了某种恐怖的可能——霍将军口口声声“并不为难”、“可以应付”,到底是以谁为参照标准的?
要是以他与他舅舅为参照物,那不铁定完犊子了吗?
冠军侯大概也感受到了这古怪而狐疑的视线。他只能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一般的将领应该都是可以胜任的。”
两位老臣终于移开了目光。
公孙弘又道:“那么变数只在西域。西域当然是自古以来的一盘散沙……”
“不过不能以此贸然断定。”汲黯淡淡道:“实际上,并不是没有办法统合西域各国的力量。数年以前匈奴袭扰边境,便是以西域诸国的联军为策应。虽然没有直接交战,但足以牵制汉军。”
公孙弘微微皱眉:“仰赖陛下圣德,匈奴已经夷灭。”
“不错,已经夷灭。”汲公语气平和:“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听闻匈奴曾在西域驻扎有监视商道的骑兵。但漠北一战犁庭扫穴,这支骑兵并未赶回增援单于王庭,反而是销声匿迹,再无踪影。一支以匈奴骑兵为骨干的队伍,麻烦恐怕还在区区西域联军以上。”
两位老臣的对谈云淡风轻,语气和蔼,浑然无半点异样。但霍去病跪坐在侧,却莫名觉得汗毛直竖鸡皮大起,生出了难以可言喻的尴尬——显然,二位公卿彼此交锋许久,而今适逢其会,忍不住又开始了绵里藏针阴阳怪气。而霍去病资历实在太浅年纪实在太清,委实不好在在老臣对线时贸然插话调停。他听了几句后尴尬得脚趾抠地,干脆以眼观鼻,默不作声。
若论口舌功夫,汲公自然不是公孙丞相的对手。眼见话题越跑越偏不可琢磨,汲公立刻便是一笔带过脱离战场,径直转向冠军侯:
“所谓穷寇勿追,这些匈奴骑兵既而隐匿于西域苟且偷生,似乎对单于也并没有什么忠心。如若逼迫过甚,恐怕会逼得这些骑兵与西域诸国的匈奴贵戚里应外合彼此联手,那才是无穷尽的风险。虽然国力强盛无伦,也不能如此轻抛——归根到底,仅仅只存偷生之念的匈奴残部,未必是大汉的敌人。”
这几句局势的分析颇为精妙,俨然是汲公深思熟虑,反复推敲之心得——所谓办事的第一要义,总要弄清楚谁是敌人,谁是朋友;而条分缕析至此,西域乱局便近乎了然于胸。
而汲公只略停一停,不等老对手继续开口暗杠,轻描淡写便补上了疏漏:
“当然,蛮夷畏威不怀德,仅仅展示宽厚仁慈,则必然遭遇轻慢。而今博望侯远涉域外,若贸然调强军出塞逼迫残敌,则贼寇穷途末路之余,更可能有狗急跳墙的昏聩举止。为今之计,不如围二缺一,先以重手震慑匈奴残部,暗中再给他们留一条生路,驱逐出商道以外便可。”
公孙弘咳嗽一声,只是抬一抬眉:“以重手震慑匈奴残部?且不论如何过陛下一关,若真要‘震慑’匈奴,不还是得调动边境重兵么?”
调动重兵靡算无数,难道只为一个“震慑”?说实话,真要是能说动皇帝调集大军出关威慑,那所谓来都来了,还不如直接让霍去病挂帅出征砍匈奴人脑壳算了……
你这不是脱了布裈放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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