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沈簌没想到傅灼枭在做这种事的时候还能抽空问他问题,惊得双眸瞪大,声音差点没溢出来。
傅灼枭双手撑在他耳侧,漆黑幽邃的眸子垂睨着他打量。动作忽然减慢下来,似乎在等待他回应。
沈簌得到喘气机会,挪开捂嘴的手,声音断续:“是你包厢里的人……人我不认识。”
“男的女的,年龄多大?”
“男,应该是男的,年龄……不知道。”
“不知道?”傅灼枭说,“那长相呢,看清了没有?”
“没……没看清,你别问了。”
话毕,上方传来一声低嗤。
沈簌重新捂住嘴。
夜还是深的,不知过了多久这一场打仗才结束。
傅灼枭今年二十六,在此之前他虽没经历过这档子事,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个正常的成年男性,该懂的理论知识都懂。
早些年前他不是没受到过诱惑。
娱乐圈从来不缺长相好看的人,饶是如此,他自控力也一直很强,面对诱惑时不是让人滚就是让人连爬带滚跪着出去。对那方面表现得没有任何欲望跟需求,好似谁都入不了他的眼,提不起他兴趣。
可偏偏沈簌今晚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就像是专门克他一样,拼命牵动、撕扯着神经,给他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可恨的是,他居然也不觉得讨厌。
沈簌眼角泪痕明显,太阳穴一直连到发丛中的耳朵尖那块皮肤都是大片大片旖旎的绯色。被傅灼枭看在眼里,他薄唇轻抿,刚要撑起上半身,脖子后突然多出两条胳膊,给强行按了回去。
下方的人颤抖着眼睫睁开,弥散的眼神相比之前清醒了点,但依旧浮浮沉沉,眼尾也湿漉漉的。
力气似乎回来不少。
这一按,就是鼻尖对鼻尖的距离。
傅灼枭跟他对视,心跳激烈:“干什么?”
“继续。”
破锣似的嗓子艰难吐出两个字。
“继续?”傅灼枭重复一遍,好笑地问,“你行吗你。”
男人不能说不行!
瞧不起谁呢~
“你是不是要回去了?”见持久性一发下来,车子没脏,脏的完全是自己,沈簌心态少见地有些崩,“你是不是要回去了,你现在就要回去吗?”
“那不然,还让你留在我车里过夜?”
傅灼枭伸手拿过一旁大衣外套,说话时瞧都没瞧青年一眼,侧颜看似冷峻又决绝,只有隐隐颤动的睫毛暴露了他此刻并不安定的心绪。
“我明早还有通告,你爽够了就下车,以及记住自己说过的话,以后别再纠缠我。”
不管沈簌身上发生了什么,他都不能被影响。
沈簌小嘴嘟起:好一个提裤无情!
他心说算是看清主角攻真面目了,不过没关系,你渣,但我脸皮厚啊,于是深沉开口道:“看在我们的关系都成负距离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许告诉别人哦。”
“其实刚才在包厢里你也看到了,我差点摔倒脸砸啤酒瓶上,是因为我有锐物恐惧症,从小就看不得尖锐的东西。我很害怕。”
“什么负距离。”傅灼枭眉头抽搐,“注意你说话的方式。”
沈簌哦了哦,又强调一遍:“我有锐物恐惧症。”
“所以?”傅灼枭对他突然讲起自身病史只觉得莫名其妙,“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
他原本声音冷漠地说着,呼吸倏地一滞,低头往对方手背僵硬地看去。
沈簌也在看,看似淡定的表面下睫毛乱颤,感觉像是握住了一把火,掌心烫得出奇。
他连着五六秒没说话,空气也就死寂了五六秒。
接着男人沉怒的嗓音从耳侧劈来,“你——!”
“好大一朵尖锐的金针菇啊!”
呐喊完这句,沈簌在下巴手动开花。
傅灼枭:“……”
一时间,车里安静地像在闹鬼。
见人似乎丧失语言能力定格在了原处,沈簌眼睛飞快眨两下,心想激将法多半管用。
“这才过了多久,半小时……哦不,十分钟都没有吧,傅影帝,你是不是不行?”说着戏精附体,“你这size,啧,尖锐得伤害了我——啊不行我不能看!你赔我精神损失费!”
此时他还不知道,这波对于男人来讲伤害性很大侮辱性极强的挑衅,换来的会是怎样的恐怖效应。只能看到对方死死地盯着自己,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下来,到最后居然是笑了。
沈簌:倒也不必笑得这么恐怖……
“不赔也行,我可以申请个医保。”沈簌拍打他的肩,硬着头皮,“放心,我不会嘲笑你的。”
傅灼枭终于有了回应。
他轻声打断:“你可以申请叫救命。”
肩膀被反扣住,巨大阴影面铺天盖地压下,沈簌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过电似的一颤。
直到天亮,沈簌算是被彻底折磨废了。
他跟个残废一样倒在后座上,连后半夜是怎么被傅灼枭从驾驶座抡到后座的也记不清了。
只知道在自己说完那句话后,傅灼枭跟他妈个疯子一样把他往死里整顿,中途他晕了好几次,灵魂都快要出窍,又生生被搞醒,翻来覆面跟摊煎饼果子似的到处折腾。
直到现在,脑海里甚至还回荡着那一句恶魔低语——
“谁是金针菇?”
傅灼枭在旁眼神灼灼。
沈簌:“……”
“不知道,反正你肯定不是。”
沈簌毫不怀疑,如果他不否认,以傅灼枭昨晚那精力跟阵仗,绝对会拽住他脚踝拖入身下再来一次,身行力践地证明他作为一个男人,很行、非常行!
而傅灼枭也不知道信没信,那双漆黑的眸子此刻深不见底,幽幽目光就钉死在沈簌半边脸颊上,似在思考如何杀人灭口不会留下痕迹跟证据。
沈簌被看得喉咙“咕噜”。
像是瞧出了他内心后怕,男人冷笑一声:“是吗,那昨天是谁念叨我不行?”
“谁念叨的,哪个不知好歹的傻逼念叨的?你明明贼厉害你勇的一批,大总攻大猛1就是你!”
沈簌激动得嗷嗷叫,对上男人的死亡凝视后又委屈吧唧:“我是傻逼。”
傅灼枭:“……”
身旁坐垫蓦地一轻,沈簌扶着发酸的脖子转头,就看到只穿着单衣的人起身打开车门,用眼神警告他“老实待着”,然后被一副墨镜遮挡,头也不回地合上车门,倚着车身在冷风里打电话。
他拍拍胸脯呼出一口气,朝前排驾驶座眺望过去——
哈,虽然这招激将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好在管用不是?
既留下了傅灼枭,驾驶座也变得一塌糊涂了。
小命保住了,沈簌一高兴就完全忘了自身情况,笑得像只小猪一样乱哼哼。
然后痛到扶腰。
助理小王在接到傅灼枭的电话前,经纪人乔姐正准备报警立失踪案:“乔姐别……您看,傅哥这不就拨回来了吗!”
一把抢过手机,乔姐气势汹汹瞪向他,接通的瞬间又立马笑起来,小王早已习惯她的变脸。
她柔和道:“灼枭你怎么回事,从昨晚起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你知道现在已经中午了吗?”
“我知道。”傅灼枭说完,偏头轻咳一声。
果不其然,对面乔姐语气多了分急促和担心:“你嗓子怎么回事,感冒?”
“有点。”
听他声音的确不太对劲,加上以往傅灼枭从未无故旷工过,乔姐不带丝毫犹豫地就相信了,态度愈发地缓和:“那你也应该提前跟我说一声啊……药吃了没,需要去医院看一趟吗?不管什么说,身体是最重要的。”
“嗯,吃过,不用去医院,休息几天就没事。”傅灼枭有一搭没一搭应和着。指腹抵唇用力抹了一下,上面有被人啃咬过的痕迹,“乔姐,让小王接听一下,我有话跟他说。”
“你啊,真是……那我先去跟场地那边交代下,等你老半天了。”
“抱歉。”
手机回到小王手上。
“傅哥,什么事啊?”
那头静默片刻,等确定乔姐离开后,傅灼枭的声音才再次传出来:“我停在公司的那辆车你给我开过来,地址昨天下午给过你。”
“啊?地址……卧,不是。”昨天对方就给过他一个地址,小王反应过来后硬是把到嘴边的脏话憋回去,做贼似的小声道,“傅哥,你不是生病吗,怎么还在酒吧啊?”
“出了些状况。”傅灼枭单手取下墨镜,捏了捏眉心道,“不妨事,这件事别让乔姐知道,免得她又咸吃萝卜淡操心,啰嗦得很。”
小王哦了哦,还在问:“到底什么事啊?”
“关你屁事,赶紧把车开来。”说完利落地挂断了通话。
“……”
被连夜暴揍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沈簌正瘫在后座两眼空洞地思考人生。
哚哚,车窗被人从外面轻敲两下,将人游离的神志拉了回来,紧接着车门被打开。
冷风袭卷而来,沈簌冻得牙齿打颤被迫开启振动模式,身上突然多了一件黑色大衣。
是傅灼枭原来身上的那件。
“穿上,下车。”
“……”沈簌看着那厚重的大衣没动,心道你玩我儿呢。
“赶紧的。”傅灼枭拧眉催促。
“不是,我……”声音支离破碎,“折到腰,动不了。”
傅灼枭:?
“玩我呢?”他说。
沈簌:“???”
你特么才在玩我!也不看看我这出门左拐就能领残疾证的腰是谁害的?但凡你昨晚有把我一句救命听进去都不至于此啊,啊?!
最后沈簌是被抱下车的,准确来说是扛——用黑色大衣包裹住全身每个角落,拎麻袋一样被扛在肩上。
隐约露出来的金色呆毛自然垂落,迎风飘舞。
沈簌虽然瘦,但他其实身量不矮也有个一米八,却能被很轻松地抗在肩上,由此可见傅灼枭臂力是真的强。
刚赶到现场的助理小王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被震撼地卧槽声连天,止不住好奇:“这这这这是谁啊?”
“你口吃?”傅灼枭把人扛到另一辆豪车的后座上,自己也跟着坐进去,“别傻站着,你驾车。”
“喔喔喔。”小王回神后连忙坐上驾驶座,手握着方向盘,发动车子。
他刚才替傅灼枭收拾A8888车里重要物品的时候,可是目睹了那一整片触目惊心的场景。昨晚他傅哥干了什么不难猜到,说是犯罪现场都不为过。
嘶……一整夜啊!
鞋都被.干没了!!
要知道他们傅哥业务能力超群,从不近女色,也从来不屑与女人传绯闻,能让他傅哥相中并下手的女人是什么样?小王都快好奇死了。
视线不断往车镜里偷瞄,可惜人被捂得太严实,除了一撮金发和一双细白的脚踝,小王什么也瞄不到。
金发美女?难道是外国人?
骨架好小,不会是未成年吧……
小王抻着脖子正想瞄得仔细点,车镜一阵反光后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锋利的长眸。
“用不用我帮你把脖子拗断,头拧下来再仔细瞧一瞧?”
“……不不不用了傅哥,我错了。”小王立马目视前方不敢再看,“傅哥,咱们去哪,回公司吗?”
“不回。”傅灼枭姿态放松地靠着后背,侧眸,揪住如黑土里雨后春笋般长出的金苗,用手指拨了一下,“找离这最近的一家酒店。”
“滋啦——”轮胎在马路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巨响!
小王差点头磕方向盘上。
他们傅哥战斗一整夜还不够,大白天还要带人开房继续?!
小王内心头一次痛骂傅灼枭禽兽!
“傅,傅哥,你身体……真的能撑住吗?”
半晌,小王颤颤巍巍地说道。
“又或者,这位小姑娘她撑得住吗?”
“……”
一直窝黑大衣里偷听的沈簌当即呆毛惊竖!
你才小姑娘,你全家都小姑娘!
傅灼枭单手支着下巴,显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原本漫无目的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身旁的“黑粽子”却突然倚了过来。
呆毛戳上脸颊,傅灼枭一眼瞥去,再低眼。
就见裤脚被沈簌用脚趾头勾起,他脚背瘦白,雪一样的肤色与深黑色西裤相撞,形成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
因为没什么力道,比起踹,更像是蹭,莫名透露出欲。
傅灼枭瞳色深了一瞬,偏头唇线抿得直直地看过来。
沈簌毫无所觉,还暗示性地“呲”了声:跟他解释。
傅灼枭不做声。
“呲呲。”快……
一阵沉默。
好几秒后,就在他准备呲第三下,一节单音从旁砸入耳朵:“能。”
男人音质低沉,尾音还泛着沙哑。
沈簌脑子被砸麻了:“???”
能什么,我让你解释你能什么啊?
……等等,还有去酒店干嘛?
沈簌反应过来后一整个大崩溃,狗东西我劝你赶紧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鬼知道傅灼枭想干什么,沈簌又惊又气,一脚踹过去,不够,再踹一脚。踹到第三脚时,脚踝被在半空抓住。
没了视觉,其他感官就被无限放大。沈簌能很明显地感觉到男人只用单手,就轻轻松松把他两条腿都制住,虎口卡在踝骨处,捆住他脚踝。
“再乱动把你丢出窗外。”
沈簌:?吓唬我。
书里傅灼枭脾气是真的差,抽起风来连主角受都不能幸免。这句警告又被他说得狠劲十足,怕他真把自己丢高速公路上,沈簌缩了几下脚没能缩回来,干脆不动了,窝大衣里委屈吧唧地抠手指头。
身边一片静默。
傅灼枭心头微动,忍不住侧眸瞧去。就见那根呆毛焉蔫垂着,仿佛象征着其主人如今的心情。
几秒后,傅灼枭抽手搭回坐垫,指尖上还残留着温度,碾了碾。
前方,小王还沉浸在那个“能”中缓不过来。
能什么?
傅哥能撑得住还是小狐狸精能撑住?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瞒着乔姐不工作跑去酒店干那啥……少娃不宜的事,真的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吗?!
据助理小王对这位大影帝的了解,对方实力深厚,身价年年都爆涨,其业务能力毋庸置疑,仿佛在他人生中除了演戏外就没别的什么了,也从未表现出对感情那方面有多浓烈的兴趣,像今天这种事还是头一遭。
除了那叫沈簌的是个例外,要知道他傅哥出道八年可连绯闻都是从没有过啊!
而且身为内部人员的他是知道他傅哥当初与沈簌签的合约协议。傅哥家里复杂,与那同素人无异的三百六十线不过是作戏。
这点可以从沈簌毫无职业操守,合约期间瞎勾搭各行大佬,以至于合约结束那刻他傅哥可一点没手软的行为上见证。
直接就被当成棋子给抛弃了,可见完全没动一丝感情。
所以是谁!
小王手死死握紧方向盘,究竟是谁让他傅哥下了凡?!
“他不是小姑娘,是男的。”这时后座传来他傅哥淡淡的声音,打断小王的诸多思绪,“而且也不小。”
“……”
这个“不小”就很惹人寻味。
车镜里小王的五官逐渐扭曲,以对方一贯的尿性,意识到那句话又将他拐进另一个频道,傅灼枭便说:“我的意思是,已成年。年龄上的不小,你别多想。”
沈簌:呵呵~
小王:“……”
好样的。
还特地帮人解释呢。
等红灯期间,小王好不容易喘口气拼凑自己破碎的世界观,后座的沈簌则一直在忍着喉间的痒意,却仍避免不了有细微的咳嗽声溢出。
傅灼枭从窗外收回思绪:“嗓子不舒服?”
这都能听见,这么敏锐的吗?!
沈簌没有应声,呆毛却十分体正直地往前点了点。
捕捉到这一风吹草动的小王瞄向后视镜,恰好撞见傅灼枭唇角有一丝弧度没敛回。
小王当即瞪圆眼,还处在震惊中,一记眼刀光速抽上他脑门!
傅灼枭:“水杯。”
小王:“……”
看错,绝逼是看错,他傅哥怎么可能对着一根呆毛痴笑?这绝没可能!
接过小王递来的保温杯,傅灼枭取下杯盖倒水,水还是温热的,他转头去看沈簌,第一眼永远落在那根土生土长的呆毛上。
傅灼枭:“自己喝?”
“嗯。”隔着大衣声音闷闷的,沈簌使劲儿想从大衣里探头却无济于事,他嗓子都哑了,“……我可以直接脱掉吗?”这好不方便啊。
脱了就只能裸着了。傅灼枭一时间没有应。
他见沈簌没等到回应,就自己伸手开始解大衣。解着解着,不知怎么的,突然和扣子打起架来,还要小声抱怨连扣子都欺负他。
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看得前方小王眼傻了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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