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渐渐远去。
寝室里沈簌吃瓜吃撑了,捂住口鼻不敢吭声。
他没想到傅灼枭拒绝起人来这么不留余地。
转而又想到,这不就是他一直期望着从对方身上获得的安全感吗?
脸还烫着。
门外响起两声很轻的敲门声,紧接着是傅灼枭的声音,“沈簌,还睡着吗?”
有那么瞬间,沈簌想应一声“醒了!”,可又不知道开门后该怎么面对傅灼枭,况且......他感觉自己心口好像要爆炸了,这明显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万一当着傅灼枭面犯心脏病晕过去了怎么办?
于是没有回答,他需要时间冷静和平复!
站门口的傅灼枭也没察觉不对劲,真以为他还睡着,曲在门上的指骨缓缓松开,掌心贴在门壁上。
外面寂静了好久,久到沈簌都快以为门外没站着人,然而确实没听到脚步声,傅灼枭并未离开。
又等了等,一声细腻轻声的“晚安”从门外穿透进来,重重砸入耳膜。
房间里光线昏暗,窗帘被夜风吹起缓缓曳动,视觉不清晰的情况下其他感官就会被成倍放大。
脚步声响起,傅灼枭离开了。他刚刚说的是“晚安,簌簌。”,“最喜欢你。”
一晚上连听两次“喜欢”。每声“喜欢”还都一次比一次温柔缠绵,既然像春寒陡峭的初春里温缓的泉水,也宛如朵朵柔软的棉花包裹住他。
沈簌有些蹲不住,坐地板上揉着耳朵唔了声。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穿的不是一本娱乐圈事业线文,而是一本日系纯爱漫画或小说。
受不了,真抵不住了。
杀人诛心!
四月初,气候回暖。
大概是最近压力过大,傅灼枭罕见地感了冒,连着好几天口罩不离身。而除了非必要的节目录制流程,他连沈簌的影子都见不着。
他有些匪夷所思,总觉得这小孩最近好像故意避着自己,有几次在食堂明明遇着了,结果沈簌一见到他扭头就跑,饭都来不及吃,丢下餐盘直接跑。
慌张的身影跟后面有鬼追似的,叫都来不及叫住。
对此齐焕还吐槽:“他咋了,你俩最近吵架了,还是你单方面惹人不高兴了?”
就是因为没有,所以傅灼枭才觉得奇怪。
没有镜头的休息时间,他告诉齐焕他向沈簌表白了,语气十分淡定。
齐焕那会儿正在喝水,闻言喷出一条长长的水柱,被傅灼枭皱眉嫌弃。
“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你没开玩笑呢吧?”
齐焕这辈子都没想过这本性傲娇到连让他说声“谢谢”都难比登天的死男人,有朝一日竟是主动表白的一方,不过这也确实证实对方是真的很喜欢沈簌了。
“这么说......他没答应?”
齐焕试探性问道,傅灼枭并不觉得丢脸,只是有些气馁地嗯了声,隔着口罩布料,发闷的语气透出一丝无措:
“我说我会继续追他,但他最近总躲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追。”
“你谈过的恋爱多,经验丰富,想问你有没有什么法子。”
傅灼枭说着冷冷瞥他一眼,“你这什么表情?”
齐焕抹了把脸,怎么说,受到的震撼太大。
他了解傅灼枭,能让这个狗比主动表白这件事本身就是逆天而为,被拒绝了还要继续追.....卧槽,这他妈简直就是神仙下凡,铁树开花,和尚还俗。
“我觉得吧,那个,得先弄清楚他为什么会躲你。你什么时候表的白?”
齐焕问完,心说这狗比下手真快,就不能等到总决赛夜结束吗,这是多怕被别人捷足先登?
傅灼枭:“元宵节之前,他得胃病那次。”
齐焕:......操,果然那时候看这比和沈簌的互动怎么看怎么瞎单身狗的眼。原来这比那时候就已经出手了吗!
“那他应该不是因为你向他表白才躲着你的。”齐焕咳了声定神。毕竟元宵节当天这两人还很腻歪地吃同一碗汤圆,“他怕你感冒传染给他?”
“老子口罩是装饰?”
“......”齐焕抿唇,“那你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对他。”
傅灼枭看了他一眼。
“比如?”
齐焕左右看了看,凑近他耳边小声:“强/奸。”
“没有。”
幸好是没有。齐焕松了口气,下一秒傅灼枭想到什么,问:“咬人算不算?”
“啊?”
“咬人脖子,他当时挺抗拒的。”
“......应该不成问题,吧?”
齐焕心想这狗比还挺会玩,一边汗颜一边分析道,“时间线对不对得上,就你前一天咬完,第二天人家转头就不理你了?”
“中间隔了段时间。”傅灼枭认为也不是这个原因,道,“那段时间我不在节目组,在公司处理事——”
话音戛然而止。
傅灼枭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名字:傅涟。
三公后开了一场粉丝见面会。傅灼枭那会儿在公司,他其实暂时没打算弄傅涟的意思,审批文件的时候想到沈簌,就....挺突然的,突然就很想看看他。
正好微博有粉丝在直播。傅灼枭一边办公,一边手机点开来看。
男孩子姣好的面容显示在屏幕里,含笑面对着每一位粉丝,笑容十分具有感染力,看一眼,就好像能把积攒一天的疲惫一扫而空。
傅灼枭散漫坐在椅子里,目光稳稳落在屏幕中,半边脸支着。右手兴致勃勃地转着笔,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他的男孩子,一直都这么好看。
直到傅涟的背影从屏幕里出现,紧接着沈簌笑容淡下去,在说了什么后转头去叫保安。
傅灼枭神色一顿,笔尖“啪嗒”触地。
他派人去拨了串号码,就有了接下来傅涟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手笔。
——当时傅涟都跟沈簌说了什么?
节目临近尾声,导演组给练习生们发回了手机。让他们可以适度放松下联系家里面的亲人或朋友,报个平安。
跟大部分训练生都拥有充裕空闲时间不同,沈簌这次三公结束的排名是第一,节目组很多投资商找他拍商务广告。
其他训练生围在舞蹈室里聊天的时候,沈簌抽空去了趟医院复诊。医生说他最近胃调养的不错,以后注意三餐规律,少吃难消化的食物,咖啡也要适度。
沈簌揪了搓垂下来的呆毛,忍不住噗嗤一声,在医生看神经病的目光下强行憋住,矜持地点头应好。
该说不说,他想到了傅灼枭买给他的大南瓜。
回去已经是下午,拍商务的时间。
这次拍商务的有沈簌,司尧,洛忻淳,查荼,都是合作方在前七的排名里点名要的。
来了很多投资方公司里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是女生,一看到沈簌换好她们准备好的衣服出来后,个个眼睛冒光地围上来。
“嗷终于见到真人了,这个节目我一直都有在追,簌簌我是你的粉丝哦。”
“真的好好看呐,皮肤质感好好~”
其中一短发女生戳了戳沈簌脸颊,离手的时候立马回弹。
洛忻淳也换完衣服了,出来附和:“我就说吧,真人好看的一批。”
女孩子们围成一片,跟他一起拍商务的查荼在没有人的角落臭着脸,沈簌挠了挠脑壳,感觉到她们的手在脖子上摸来摸去,骤然浑身一个激灵,刚想说“我们赶紧拍摄吧”,一道阴影忽然从背后压过来。
沈簌腕部一凉,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拽着拉出去,身后响起导演组和投资方的惊呼。
——“人借我用一下。”
是傅灼枭的声音。
沈簌迷茫抬眼,男人肩背腿长,一步就是自己的两大步,他有些跟不上。针对对方刚才那一句心想道:听听这说的什么话?
一间狭小的休息室。
沈簌被傅灼枭拽了进去,门从里面反锁上,一道清脆的落锁声,听得人莫名神经发紧,仿佛待会儿就要发生什么不能让别人看到的事情。
“你怎么了?”见傅灼枭背对自己迟迟不做声,沈簌搓了搓脸,然后放下手,语气强行镇定,“有话可以不可以一会儿再说,工作人员还有广告商他们还在等我。”
“让他们等着。”
“啊这——不太好吧,那么多人全到齐了,就缺我一个人,我不安心。”
沈簌指甲挠了挠脸,说完就见傅灼枭转过身。窗外风吹的挺凉,深黑专注的视线烙过脸上,沈簌被傅灼枭看得,觉得四肢都渐渐热起来。
“我有话要现在对你说。”傅灼枭喉头微哑,听得沈簌有点毛毛的。
说实话,对方每每情绪不外露的时候,沈簌都不太能揣测出来他什么意思,只是能隐约察觉到他心情不太好。
而往往傅灼枭心情不好的时候....鬼都不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那,那你就现在说吧,可是为什么要锁门?”声音渐弱。
耳边脚步声猛地扩大,男人肩宽腿长,不过四五步子就站到了沈簌面前,阴影覆盖下来,逼近他,“那我说了。”
很自然地避开“为什么锁门”这一关键问题。
“粉丝见面会那次傅涟有没有找你?”
傅灼枭视线从始至终没从他脸上挪开过分毫,然后他就看见男孩子微微愣了下,很轻很缓地点点头。
“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不回想还好,一想起傅涟那副油腻的姿态和举措,以及说的那些狗屁话,沈簌就忍不住摆出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辣耳朵。”话落,胳膊被钳住,不轻不重充满催促性地捏了捏,沈簌抬头对上男人垂下来的视线,“说了什么?”
沈簌眨眼睛:“真的要说嘛?”
傅灼枭看着他,“嗯”一声。
沈簌飞快眨眼睛:“真的真的真的要说嘛?”
“......”
傅灼枭默然片秒,松开他手臂转而去掐他脸,手感确实很好,如一团软乎乎的糖,边掐边叫他名字,“沈簌。”
“现在不要跟我皮。”
那意味着其他时候就能皮咯?
呜呜嘛嘛几声,察觉对方松了手,沈簌捧着小脸搓了搓,嘟囔道:“傅涟其实也没说什么,就问我要不要跟他在一起。”
此话一出,整个空间陷入寂静。
......好像有点冷?不对,是好冷。
沈簌咽了口口水,转身去关窗户,关完停顿片刻,发现冷气是从背后传来的,跟气候一点关系没有。
默默又把窗户打开,胳膊窝下突然多出一双手臂,环住他的腰。
傅灼枭从背后抱上来,喉头动了动,“那你答应了么?”
隔着口罩声音闷闷的。
莫名的,给沈簌一种像是害怕被抛弃的小孩子既视感。
尽管从背后抱着他的人高马大,身上混杂烟草气息的微凉气味无一不在彰显成熟男人的特性,被这么一问,沈簌下意识就像给他十足的安全感,哪怕他根本不懂傅灼枭怎么想的,像傅涟这种憨批倒贴都没人要。
“怎么可能?!谁会喜欢那种油腻得要死的男人啊?”
傅灼枭侧头,眸光凝聚他雪白纤细的脖颈:“油腻得要死?”
“是啊,你知道吗,他居然还说他比你优秀!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真的,要不是看在见面会上不想惹麻烦,我当时气得差点跳出桌外撕他脸皮,我从未见如此厚颜无耻还丑得毫无自知之明的人。”
目光定在他身上。不知道怎么,看着沈簌小嘴哔哔叭叭的模样,傅灼枭心情缓和了些,“丑得毫无自知之明?”
沈簌:“是啊。”
“他那长相在国外挺受女孩子欢迎。”
“我又不是女孩子。而且你也说是国外了,国内审美的我只觉得他歪瓜裂枣,丑的离谱。”
“你以前说他长得好看,是理想型之一。”
沈簌:“......?”
喉头一卡。
啊这,那是原身说的,雨我无瓜。
挠了挠头,别别扭扭:“那我以前不是,脑子不好使吗,现在好使了。”
怕傅灼枭不信,补充说:“他一点都不帅,真的,帅哥只要知道自己是个帅哥就一点都不帅了,他跟我的理想型一点都——不,沾,边!”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傅灼枭舌尖抵了下腮帮,快忍不住笑。
他先前还担心傅涟跟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沈簌才会这样躲着自己。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不太想让沈簌知道自己家里那些破事。
诸如自己生母是被自己“克死”的,为了不让家里公司的掌权拱手让人,他是个狠心到能把继母送入狱,连生父的病危也与他有关系,最后甚至还会送同父异母的弟弟傅涟和他母亲牢里母子团聚。
这些已经做过的,以及即将要做的事,每一件他都不想让沈簌知道。
生活在阳光底下的人,天真与纯朴最纯粹可贵。他喜欢沈簌,喜欢他这一点,也清楚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才不想让这些阴暗面暴露出来给他看。
好像沈簌知道了,就会顾忌他,害怕他,离开他一样。这是傅灼枭最担心的。
“那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理想型?”沈簌下意识重复他的话,边嗫喏着,边在琢磨这三个字。
琢磨完了抬头去看傅灼枭,目光对上的刹那,两个人眼睫都是细微一颤。
“看我做什么?”傅灼枭嗓子发干,喉结滚动了下,声音不知是因为感冒还是别的什么变得嘶哑。
他笑了笑,指尖捏住沈簌耳垂轻轻摩挲着,“理想型是什么样的?我们之前好像没讨论过这一话题。”
“我的理想型是.....是年龄比我稍大的,傅涟他就不太符合这一点。”沈簌匆匆忙忙躲开眼,感觉被捏住的耳垂好像有电流淌过,酥酥麻麻。
没来得及让傅灼枭把手拿开,就听后者慢慢道:“傅涟今年二十,你差半年才满二十,你的说法好象不太成立。”
“......”淦,男色惑人,刚才光顾着看傅灼枭,忘了这具身体只有十九。明明他现实世界都二十二了。
“嗯?”
“我是说,我喜欢比我年长个六七岁,爹系男友我的菜。”沈簌连忙解释,傅灼枭又“嗯”一声,表示认同,然后道,“还有呢?”
“身高要比我高,大概高个五到十厘米左右。”
这一点,傅灼枭也符合。
“嗯,还有呢?”
还有啊。沈簌抿紧唇瓣,干脆掰着手指头一股脑地细数。
“有主见,成熟稳重,对他人冷淡唯独偏爱我对我温柔的,三观正,不出去乱搞,恋爱史也简单,和他在一起就会感到开心和放松......”边说边忍不住偷偷抬眼瞧他。
乍听上去要求似乎还挺多,但每一件莫名地.....与自己贴合。
不,与其说是贴合,不如说沈簌他就是从自己身上现想的。
但同时,傅灼枭又清楚自己其实没有沈簌说的那样好,他不知道沈簌与他待在一起开心与否,担心是自己自作多情。
“嗯,知道了。”男孩子眼皮时抬时落,想看自己又不敢看的样子,傅灼枭轻轻捏住他的脸,抬起下巴,让沈簌正正面向自己。
“那你看我符不符合这些要求?”
如果眼神能拉丝,这会儿恐怕已经拉出千丝万缕来了。
沈簌平时表情管理很好,傅灼枭也很能隐藏心思,并且藏得很深。在这一刻两人眼底的情绪却纷纷满的快要溢出来。甚至傅灼枭眼睫颤动得比沈簌还要厉害,浓如鸦羽的睫毛下,像被石子掷入平静湖面泛起明显的波澜,眸仁黑得发亮。
“我年长你六岁,也比你高一些。”傅灼枭喉结滚动,声音不知是因为感冒还是别的什么变得嘶哑无比。
眼皮绷着,很紧张的模样,“我有没有希望成为你的理想型?”
沈簌的脸被托着,对方动作强硬,姿态却可以说放的很低。紧紧揪着傅灼枭身前的衣服,心脏快要跳出来般。
他张张嘴,刚要开口,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有人在吗?门怎么锁上了,开个门,当兄弟我们进去抽只烟。”
听动静来的不止一人,沈簌这才反应过来这间房间面积很小,通风很好,角落还放着沙发。从装潢上看与其说是休息室,不如更像供节目组工作人员抽烟用的吸烟室。
“没有人吗?吱个声啊朋友?”
敲门声还在继续。
沈簌看一眼傅灼枭,见后者薄薄的眼皮低垂,面无表情,似乎就想这么把那群人晾着,他眼里只有面前男孩子。
“别理,晾着,让他们孤零零在外面腐朽。”
......喂!
“有人的。”沈簌应了一声后想去开门,刚擦肩而过,就再没能走动。
手腕被人从后拉住,傅灼枭背对着他,手背骨节分明。沈簌顿了顿,扒拉了他一下,依然没能扯动,傅灼枭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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