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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神的小夫郎(柚子君CC)


永昭帝打了个哆嗦,莫名其妙看了看四周,招呼宫人将银骨炭点上,一面满脸兴奋让匆忙赶来的老御医进屋。
柳遥端正坐好,乖乖将左手伸出,紧张盯着对面御医的动作。
刚刚被请来的钟御医没多说什么,只将手指搭在他的腕上,思忖片刻,朝永昭帝拱了拱手。
“回皇上的话,惠王妃的确已经有四月的身孕,胎象平稳,就是……”
似乎哪里有些古怪。
没等钟御医把话说完,一缕黑影从他脚下窜过,钟御医目光微滞,顿时将所有要说的话都忘得干净。
“就是什么?”永昭帝担心问。
“哦,”钟御医回过神来,神情依旧恍惚,“就是,王妃身子比寻常人瘦弱,最好能吃些滋补的东西,否则可能会对身体有些妨碍。”
“这个好办,”永昭帝松了口气,转头朝身后道,“陈璠,你去叫御膳房拟个单子出来,让惠王妃每日按着这个单子来进补……哦对了,阿离,惠王妃应该没什么忌口的东西吧?”
殷月离此刻正坐在柳遥的身边,面容柔和,伸手帮他理了理碎发,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
“他不爱吃羊肉,也不爱吃太酸的东西。”
柳遥乖顺点头,一点都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送走老御医,又安排好了所有后续的事宜,永昭帝终于回到偏殿,后知后觉地开始高兴起来,只恨不得原地转圈。
“太好了,真是祖宗保佑,这么多年了,皇室里终于要有孩子出生了。”
“阿离你不知道,朕与皇后成亲二十几年,到现在都没有皇子。”
“旁人都道殷氏皇族受了诅咒,注定了子嗣凋零,后继无人,如今看来根本是无稽之谈。”
“朕怎么可能后继无人,惠王妃这一胎如果是男孩儿,朕马上便封他做皇太子!”
太不容易了,永昭帝简直热泪盈眶。
他对自己的子嗣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阿离与他一母同胞,生出来的孩子只要能养大成人,他便再不用担心皇位会无人继承了。
永昭帝念叨了许久,终于回过头来,就发现屋内两人都默默盯着他,仿佛欲言又止。
“皇上,”已经从御膳房回来的陈公公终于忍不住提醒,“户部周大人正在外面候着呢,说是有要事禀报,皇上可要……先出去见见?”
“对,”永昭帝反应过来,自己应当是打扰到夫夫俩说体己话了,连忙道,“阿离和惠王妃先聊,朕出去了,等事情忙完了再来与你们用晚膳。”
大门关紧,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
柳遥眨了眨眼睛,凑到身边人跟前,小心勾了下祂的袖口。
“生气了?”
殷月离坐在原处,也不说话,只静静盯着他看,唯有身边的阴影轻微晃动。
“你在担心?”柳遥观察着阴影摇晃的弧度,小心猜测,“其实没事,都已经四个月了,如果真有什么事情,你怎么可能直到昨天都没有发现。”
殷月离轻叹口气,终于将柳遥揽进怀中。
“你胆子太大了。”
“哪有,”见对方神色恢复正常,柳遥放下心来,颊上露出浅浅的酒窝,“我胆子最小了,所以当时知道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穆仙师,问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说起来也是意外,那时止戈山崩塌,他将好多村民领到家中,其中就有一位懂些医术的老人,一直负责照顾受伤的村民。
中间柳遥身体不适,又不愿惊扰到其他人,便干脆让老人为自己把了次脉,老人当时迟疑了许久,犹豫说他脉象有些古怪,可能是已经有了身孕。
柳遥那会儿整颗心都放在殷月离身上,忽然听闻这种消息,说不上高兴还是其他。
“穆仙师也很惊讶,他说你身份特殊,我原本是不应该有身孕的。即便意外有了,也根本就留不住,之所以有这样的结果,很可能是因为圣祖金符的缘故。”
柳遥伸出手,一枚古旧的符纸悬浮于他的掌心之中,散发出淡淡的金光。
“这件法器已经融进了我的骨血之中,改变了我的体质,让我能够以凡人之躯,孕育邪神子嗣。”
柳遥忍不住想,当初那位高人之所以会将这枚金符送给自己,是不是也已经预料到了今日的结果。
“惠王爷,”柳遥依偎过去,露出些许促狭的微笑,“您马上就要当爹了,开不开心?”
殷月离表情无奈。
“快点说开心。”柳遥横眉竖眼,抬手捏住祂的下巴。
殷月离越发无奈,只能吻了下他的手背,低头将他环住,轻轻颔首道,“开心。”
开心什么的自然谈不上,殷月离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拥有自己的血脉后代,眼下更多的还是对柳遥身体的担心。
可惜,凡人医术有限,除了能大体判断柳遥的月份之外,根本提供不了更多的帮助。于是只好事事小心,以免再出其他的变故。
有身孕的事情暴露之前,柳遥觉得自己的生活自由自在,连不舒服的反应都没有,每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结果一朝暴露,所有人都将他当作易碎的瓷器,只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紧盯着他。
被殷月离盯着也就罢了,柳遥觉得勉强还能忍耐,结果皇帝陛下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了,整日都跑来围观,只差将奏折也搬到两人的卧房里面。
“皇上。”再一次被皇帝陛下打断了两人独处的时间,殷月离脚下阴影起伏,连眼中也现出了淡淡的血色。
“你不是说最近政务繁忙,已经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吗?”
屋内温度降至冰点,永昭帝却裹着厚厚的大氅,仿佛毫无所觉,“对啊,太忙了,睡不睡觉倒是无妨,可惜连给皇太子起名字的时间都没有了。”
殷月离:“……”
殷月离:“那孩子是我的,与皇上无关,不需要皇上来取名字。”
“都一样都一样,”永昭帝毫不在意地拍对方的肩膀,笑容爽朗道,“我们可是亲兄弟,不必分那么清楚。”
周遭阴影瞬间腾起,仿佛下一刻便要将眼前人拖入其中。
柳遥连忙将殷月离拉住,觉得再这样下去,对方可能要忍不住弑君了。
“咳,皇上,”柳遥打圆场道,“孩子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况且皇上后宫佳丽无数,未来必然会有许多皇子,何必急于一时。”
永昭帝找了个座位坐下,沉沉叹了口气,“朕何尝不想如此,只是哪里有那么容易。”
正如他之前说的,他与皇后大婚二十余载,膝下竟没有一个子嗣,而选进宫里的妃子情况只会更糟,很多甚至撑不过半年便因为各种缘由离奇过世。
原本这样也就罢了,大不了从皇室宗亲那里过继,只是可惜,也或许殷氏皇族当真受了什么诅咒,那些皇室宗亲们同样子嗣单薄,到了这一代里,竟是连一个齐整健康的孩子都找不到。
江山眼看便要后继无人,若非如此的话,永昭帝也不会如此在意柳遥腹中的孩子。
甚至是男是女他都已经不在意,只要是个活的,能好生养大成人,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永昭帝眼含热泪,一脸期盼地望着殷月离,直将后者看得浑身不适。
柳遥都不忍心提醒他了,这孩子好好养大应该不成问题,但是不是「活的」……就非常不好说了。
殷月离懒得与他计较,干脆摆了摆手,“快晌午了,先传膳吧,其余的等之后再说。”
宫里别的不说,御厨的手艺还是十分不错的。
尤其是柳遥眼下最喜欢的一道酱爆鸡丁。
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方法做成的,鸡肉软弹鲜美,酱汁咸香微辣。如果不是被身边人看管着,柳遥几乎能将一整盘都吃完。
将一块鸡丁塞进嘴里,柳遥满足地眯了眯眼,一边朝殷月离靠过去,压低了声音道。
“皇帝没有子嗣,是因为你的缘故吗?”
“是也不是,”殷月离拿起帕子,帮他擦掉嘴边的酱汁,“先皇利用禁术逆天改命,保住大承江山,自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子嗣凋零只是其中最轻微的。”
柳遥点点头,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也幸好永昭帝曾经善待过殷月离,加上祂刚醒来不久便遇见了柳遥。否则作为代价,如今整个大承恐怕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不过,”殷月离拿走鸡丁,换成一碗热汤递给他,“你如果实在可怜他,让他有一个子嗣其实也不是不行。”
柳遥依依不舍望着被拿走的鸡丁。
“喝汤。”殷月离指了指他面前的汤碗。
柳遥咬着筷子,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对方温柔的注视之下,委屈举起了汤碗。
也不知殷月离具体是如何操作的,总之不到两日,宫里再次传来喜讯,皇后娘娘有喜了。
永昭帝目瞪口呆,惊得奏折都落在了地上,等回过神来,连忙一把将殷月离抱住。
“阿离果然是朕的福星啊,自从你回宫之后,这宫里的喜讯就没有断过。”
“你放心,朕一言九鼎,即便皇后有了孩子,你的孩子也依旧是未来的皇太子!”
殷月离:“……”
用黑影将皇帝甩到墙上,殷月离抢过柳遥偷偷藏在身后的酱爆鸡丁,语气坚定道。
“皇上疯了,探亲已经结束了,我们回家吧。”

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毕竟是第一次来皇宫,柳遥觉得这么早就离开实在太可惜了。
然而阳光明媚,春风和暖,正是出门赏景的最好时节,柳遥却只能被困在房间里,被四五名御医轮流看顾。
所有宫人都严阵以待,据说连永昭帝自己也取消了外出踏青的行程,专心照顾皇后,顺便等着柳遥的孩子落地。
“落什么地,这才几个月,”柳遥眼巴巴望着窗外,一手摸着不甚明显的小腹,“让我出去转转吧,再呆下去真的要闷死了。”
他们如今住在皇宫的玉台殿内,隔壁便是御花园。照理来说是不合规矩的,不过后宫没有其他妃嫔,加上永昭帝一直哭诉宫里如何冷清,两人也只能暂时住了下来。
柳遥已经不奢望能出宫了,但能去御花园里转转也好啊。
殷月离正在一旁看书,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别闹,御医说你身体弱,该多养一养,等你身子养好了,我便带你出去。”
柳遥神色愤愤,揪着对方的衣裳道:“我知道要养身体,但也不能整日都关着我啊,犯人还有机会出门放风呢,我现在连院子都出不去,简直比犯人还不如。”
柳遥越说越郁闷,说比犯人还不如绝对不是夸张。
他本来就是闲不住的性格,如今无论穿衣还是用膳都有宫人伺候,他连擦桌子的机会都抢不到,感觉自己快要闲得发霉了。
“是可以放风,”殷月离将书本合起放到一边,语气温柔道,“可上一回放风你去做了什么……你去树上捡挂在枝头的风筝,两丈高的大树,险些脚滑从上面摔下来。”
“再有上回,你说小厨房里没有水了,不让宫人帮忙,自己从水井里拎了两桶水上来,把跟着你的小太监直接吓昏了过去。”
“还有……”
柳遥也顾不上郁闷了,连忙将对方的嘴堵住,讨好笑了笑。
“没有了,就这两件,我爬树可厉害,那回只是个意外,而且宫里的水桶多轻啊,再多两桶我也能拎得动。”
柳遥眉眼带笑,完全没有一点要悔改的意思。
殷月离也不与他争辩,直接将他抱了起来,转身朝卧房的方向走去。
柳遥直觉不妙,连忙挣扎起来,“哎,你要干什么?”
“御医说你月份已经够了,”殷月离语气自然,伸手掀开床帘,“即便同房也于身体无碍,正好,你不是闲着无聊吗,不如我帮你找一点事做。”
冰冷的气息凑近过来,阴影层层缠上,不过片刻便将柳遥的手腕缚住。
殷月离亲了亲他的唇角,“如今时间还早……我们可以慢慢来。”
原本浓黑的眼眸已经完全变成血红,神情却依旧淡淡。
柳遥微红着脸颊,觉得也不是不行,就听「砰」的一声响,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阿离你们还在吧,朕的折子已经批完了,正好你皇嫂亲自下厨,咱们一起吃个简单的家宴吧。”
“不是,你这屋子怎么如此暗,是没有掌灯吗,小福子,去把屋里的灯点上。”
永昭帝眉头紧皱,完全没注意身周危险的阴影。
几个小太监进来将宫灯点上,原本漆黑的宫殿瞬间灯火通明。
这回什么气氛都没了。
柳遥拼命忍笑,把脸埋在枕头里肩膀颤抖。
殷月离:“……”
“哎,阿离怎么脸色不好,是谁惹你生气了吗,”皇帝陛下仔细打量祂道,“去用午膳吧,顺便和皇兄说说怎么了,若真有人惹着你了,皇兄帮你出头。”
殷月离也不说话,只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永昭帝搓了搓手臂,小声嘟囔都已经入春了,这天气怎么又开始降温了。
午膳就摆在养心殿的暖阁之内,桌上除了三人外只有皇后一人,看起来的确是家宴没错。
与柳遥预想的不同,皇后生得十分温婉,相貌说不上极好,却眉眼温润,笑容恬淡,很难不让人生出好感。
不过柳遥很快就注意不到这些了,刚坐到桌边柳遥就发现,自己最喜欢的酱爆鸡丁不见了踪影。
不只是酱爆鸡丁,所有与酱香爆炒有关的菜品竟是一个也找不到了。
“咳,”永昭帝咳嗽了一声,语气歉意道,“是阿离不让你吃的,可不关朕的事,不过酱爆鸡丁味道太重,又是辛辣之物,你如今身子重,确实还是少吃一点比较好。”
柳遥转过头去,目光忍不住哀怨。
殷月离泰然自若,抬手给他夹了块鱼肉,“你最近吃的太多了,等过些天再吃。”
柳遥没有瞧碗里的鱼肉,依旧幽怨盯着祂看,仿佛饱受委屈和虐待。
殷月离闭了闭眼,半晌,到底还是败下阵来,招呼宫人将现做的酱爆鸡丁端上饭桌。
“不许多吃,只有这一碗,吃完后不许再闹了。”
柳遥心满意足捧着小碗,哪里还有空闲听祂说话。
“噗。”对面传来一阵闷笑,正是上桌后一直安静不语的皇后。
见几人视线转过来,皇后脸颊有些发红,掩唇笑了笑,“抱歉,臣妾忽然想起家中的胞弟,他比臣妾小九岁,也是这样,盯准了一样东西便要天天去吃,任谁拦着也没用。”
永昭帝拍了拍皇后的手背,看出她眼里的怀念,声音温柔道。
“你已经许久没见到家人了吧,不如这样,过两日将你母亲和弟弟都接到宫中,陪你多住一段时日。”
“皇上?”皇后神情惊讶,母亲也就算了,后宫向来是不许外男进入的,怎么能让她弟弟过来小住。
“放心,”永昭帝安抚道,“宫里原本就没有其他妃嫔,就算留他多住几日也不妨事。”
说起皇后的胞弟,永昭帝忽然又想起殷月离来,看着对面俊朗挺拔的青年,怎么也想不出对方幼年时的模样。
室内温暖,晌午的阳光照进窗子,在地面留下斑驳的光影。
明明家人在侧,万事顺遂,永昭帝却莫名生出了些伤感,抬手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日子过得真快,一转眼都四十年了,想起阿离刚出生那会儿小小的一只,每天都会跟在朕的身后,软糯糯地叫朕皇兄。”
酒入愁肠,永昭帝说着说着就哭了,“可不知为何,父皇和母后都不喜欢阿离,连抱都不肯抱他,宫里的太监见他不得圣宠,也都跟着欺负他。”
“朕没用,不敢同父皇抗争,一直到被封为太子,才终于有了些自由,可谁想西北战事严峻,父皇居然下旨让阿离领兵打仗,大承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皇子领兵的先例,况且阿离才那么小。”
“朕在养心殿外跪了两天两夜,求了所有能求的人,却到最后也没能让父皇收回成命。”
永昭帝越哭越伤心,又仰头喝了一杯酒,“是朕没用,是朕软弱无能,不然阿离也不会离开那么久,整整一十年都不肯回来见朕。”
柳遥放下手中的酱爆鸡丁,想起止戈山里的巨大陵墓,忽然觉得眼前的皇帝有些可怜了,便开口安慰道。
“好了,都已经过去了,皇上不必再伤心了。”
连灌了几杯酒,永昭帝已经有些醉了,一把扯住殷月离的衣袖,红着眼睛控诉。
“都已经过去了,那为何阿离到现在还是不肯原谅朕,不肯唤朕皇兄?”
柳遥默默望天,特别想说,若是祂真的不肯原谅你,你恐怕早就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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