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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神的小夫郎(柚子君CC)


舒乔吸了口气,终于露出惊讶的表情。
因为早上柳遥回家大闹,又摔了许多东西,原本崔临是不想再管他的,只是后来仔细想一想,柳遥手脚勤快,脑子活络,过去确实帮了家里不少忙。
少了他,相当于直接少了一个劳动力,这还不算之后嫁出去时可能收到的礼银。
崔临越想越觉得吃亏,便打算上山和对方说道说道,自己即便有对不住柳遥的地方,也到底是他的亲爹,不能就这样白养了他。
然而刚上到山顶,崔临就察觉到周遭有些不对。
虽然崔临过去极少上山,但也知道这山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山神庙,更没有这种从里到外都透着诡异的宅院。
记起嚓玛婆子之前与他提到的凶神,崔临心底一麻。但为了和柳遥讨个说法,到底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阴凉的空气,白色的灯笼,踩在脚下的纸钱,偶尔飘过头顶的白绸,崔临心惊胆战,好容易摸到了内堂,刚推开房门,就从门缝里瞧见正在里面熟睡的柳遥。
躺在柳遥身边的是一名容貌陌生的青年,听到门外的动静,抬头望了崔临一眼,眸光里漫过淡淡的血色。
只是这一眼,崔临呼吸凝滞,仿佛被某种无法言喻的恐惧迅速笼罩,等再回过神来,已经疯了一样朝山下跑去。
如果不是中间运气好跌进了雪堆里面,如今怕是连脖子都已经摔断了。
“你,你看错了吧。”舒乔抚着胸口,虽
然也听得害怕,但还是硬撑着反驳道。
“如果那山上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小柳早就没命了,之前怎么可能好好跑到山下来。”
崔临一愣,觉得这话似乎有些道理。
“所以是我,看错了?”
“肯定是你眼花瞧错了,”舒乔语气坚定道,“真是,小柳这孩子平日看着老实,还以为是个好的,没想到私下里居然和个陌生男子搂搂抱抱,往后还不知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那要怎么办?”崔临思绪还混乱着,闻言皱眉问。
“自然是尽快嫁出去,”舒乔挑了下眉,仿佛思考了许久才犹豫着开口,“不过这一时间也想不出太合适的人家。对了,先前邻村的梁木匠不是说想找个填房吗,小哥儿或者年纪大一点的姑娘都可以。如果成了的话,愿意出三十两的彩礼钱。”
“你说梁木匠?”
崔临听了第一反应就是不同意,这梁木匠他知道,足足比柳遥大了十几岁,脾气暴躁。
据说先头两个媳妇都是被他活活磋磨死的,崔临再不心疼柳遥,也不可能愿意他嫁给这样的人家。
不过三十两白银。
别说是在九桥村,便是在宴城里,也很少有人家能拿出如此丰厚的彩礼。
舒乔瞥了眼他的神色,理了理鬓角上的碎发,不紧不慢道。
“当然,你不同意也成,只是丑话说在前头,私下里勾三搭四也就罢了。如果小柳哪天真和野男人跑了,坏了咱家姑娘的名声,我可与你没完。”
和野男人跑了……这句话直接扎在了崔临的心口上。
先前的恐惧早已经消散无踪,崔临找回了理智,眉心紧皱,半晌轻点了下头。
“你说的在理,既然祭品的事只是走过场,那能尽快嫁出去也好,明天找个时间,叫媒人过来问问吧。”

清晨,薄薄的乌云飘在天上,不知是不是又要下雪。
空气有些冷,柳遥早起打了个喷嚏,匆忙将已经熄灭的柴火重新点燃,余光里不小心望见正在一旁穿衣服的青年,顿时撇开了视线。
柳遥表面风平浪静,其实心底里已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太丢人了……
因着宅院里的被褥不太够,故而即便柳遥已经极力找寻了,最终还是不得不面对必须与殷月离同睡一处的事实。
临睡之前,柳遥反复和青年保证,自己一定会老老实实睡觉,绝对不会冒犯到对方。
而至于对方会不会冒犯自己……这个问题柳遥想都没有想过。
和那些深闺里娇养长大的哥儿不同,柳遥做惯了农活,又常年在城里做小工,别看个子娇小。但真要论力气的话,两个青年加起来都未必比得过他。
随后柳遥担心的事情很快变成了现实。
刚刚入夜,他再一次被门外活动的阴兵吓到,想也不想就扑到了青年身上,单只是这样也就罢了,还因为太过用力,直接扯坏了对方的衣裳。
清早起来看到面前衣衫不整的青年,柳遥简直欲哭无泪了。
他之前就听人背后议论过,说邻村有小哥儿性情彪悍,看上个清秀文弱的书生郎,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天天去堵那名书生,到后来胆子肥了,更是直接钻进了书生的卧房里,逼对方不得不娶了自己。
偏那书生吃了大亏,说都没处说去。
柳遥起初听说的时候,还觉得这种事情肯定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毕竟他觉得喜欢谁就要对那人好,用蛮力逼迫对方算怎么回事。
结果到了自己这边。
柳遥忍不住捂脸……又是夜里拉着人家睡觉,又是扯坏人家的衣裳,说他不是故意的估计都不会有人相信。
早上东西不多,柳遥在崩溃的情绪里好容易热过了早饭,手里举着一勺炖菜发呆,心底犹豫着要不要和对方解释一下。
就说自己幼年时受过惊吓,所以胆子特别小,怕鬼怕黑怕虫子,什么都怕,不是有意总往他身上扑的。
如果对方实在介意的话,下回可以直接推开自己没关系。
正当柳遥在原地反复纠结的时候,忽然有身影凑了过来,微低下头,就着他手里的勺子尝了尝,淡淡开口道。
“咸了。”
柳遥吓了一跳,回头才发现青年神色平静地望着自己,似乎误解了自己一直举着勺子的用意。
因为凑得太近,柳遥能清晰闻到从对方领口传来的檀香味道,脸颊顿时红得更加厉害。
“是,是吗,可能是盐放多了,那我再加点菜进去吧。”
“对了。”柳遥咳嗽了声,趁着青年在身旁,索性将自己刚才顾虑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末了语气歉意道。
“实在对不住,我胆子小,害怕起来什么都顾不上,往后我再往。嗯,你身上扑的话,你记得躲开就行,免得再被我扯坏衣服什么的。”
殷月离歪着头,像是并没有听懂他话里的含义。
“你……”
“你很轻。”青年皱眉道。
“啊?”柳遥听得一愣。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刚刚的说辞,青年上前一步,单手将他举了起来,抱在怀里颠了颠。
之后语气淡然道,“你很轻,就算扑过来,也伤不到我。”
啪嗒一声,柳遥手里的勺子直接掉在了地上。
殷月离微微偏过头,沉默等待他的回应。
两人紧挨在一起,柳遥甚至不用靠近,就能清楚看到对方纤长的眼睫。
直到脸烫得几乎能烙葱饼了,柳遥才终于回过神来,蚊子似的小声开口,“我,我知道了,你先把我放下来。”
稀里糊涂吃了早饭,柳遥简单收拾了下就跑出去了,准备到外面捡些烧火用的树枝,顺便给自己过热的脸颊降降温。
心底忍不住感叹青年人真好,明明被自己占了便宜,却一点都没有生气,还反过来安慰自己。
毕竟临近入冬,周围又有一小片树林,地上的枯枝还是很容易捡到的,柳遥没花多少力气就找了一大堆出来,正抱在怀中准备往院子里搬时,忽然望见山下有熟悉的身影朝宅院的方向走来。
来人身材瘦削,眉眼干练,穿着深色的粗布衣裙,胳膊里挎着一只竹篮。
“舅母?”柳遥瞪大眼睛,连忙丢下手里的枯枝,快步跑了过去,“您怎么上山来了,舅舅呢,现在怎么样了,身子有好一点没。”
山路有些难走,冯雯擦了擦头顶的汗,带着笑意点点头,“好多了,多亏你先前拿的那些银子,昨晚按大夫的叮嘱多给他加了一株红芝草,到早晨的时候已经能睁开眼睛了。”
“这不,刚醒来就惦记着你呢,催着让我上来给你送吃的。”
“那就好,能醒来就好。”柳遥眼眶发红,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对了,你在这山上住得怎么样,没遇到什么危险吧?”冯雯环顾了下四周担心问。
话说这还是她第一次上到止戈山上来,往常没来过不知道,这山顶居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怕些,空气里处处透着死寂和阴森,尤其是不远处沾满血迹的宅院。
别说是走进里面,单只是看上一眼,便让冯雯忍不住背脊发凉。
柳遥一个小哥儿,到底是怎么在这种地方接连住上两晚的,夜里别是怕得连睡觉都不敢睡吧。
“没事,睡得挺好的。”
想起夜里被自己紧紧抱住的青年,柳遥耳朵瞬间烧红,连忙扶着冯雯迈上石阶,顺势岔开了话题。
“那个,家里的钱应该快要用完了吧,您别担心,我明天就能下山了,里正答应了会给我补偿十吊铜钱,至少后半月的药钱都不用担心了。”
“哎。”冯雯心下纠结。
她其实并不想收柳遥的钱,对方一个还没出阁的小哥儿,爹娘又指望不上,说不定连出嫁的钱都得自己准备。如今银子都给了他们,往后可怎么办。
冯雯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行,这钱我们不能收,你舅舅已经醒了,之后花不了多少药钱的,而且你也不用担心,这回我和你舅舅到外面看病的时候,和人买了一些红芝草的种子。
到时候或是自己来种,或是直接卖给旁人,都能赚不少钱的,足够后面治病用的钱了。”
“红芝草的种子?”柳遥顿时惊奇。
“对,”冯雯笑道,“你还不知道吧,红芝草其实是有种子的,只是因为是野生。所以很难得到,这回也是你舅舅帮了人家一个大忙,对方才答应便宜卖给我们的。”
只可惜,夫妻俩计划得很好,不想柳遥舅舅刚
回来就病倒了,若非如此的话,前几日也不至于连治病的钱都凑不出来。
“那不如卖给我吧,”柳遥没有多想,直接开口道,“就按市面上的价格就成,正好我下山后也想找点事情做。到时候如果真能种出来了,还可以留一些之后救急的时候用。”
“这可不成。”冯雯连忙摇头。
知道柳遥是好意,但越是如此,冯雯越是不能坑害了对方。
“尽胡闹,红芝草价格昂贵,平日多是生在山野里面的,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让你种出来。”
“让我试试呗,”柳遥接过舅母手里的竹篮,“再说也不单是为了舅舅的药钱,前两日为了上山,我已经把绸缎庄的活辞了,之后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呢。”
“我就试一试,实在不行的话,就到城里去把剩下的种子都卖了,赔不了多少钱的。”
冯雯原本不想答应,但实在禁不住柳遥的恳求,只能犹豫着点点头。
“那就先给你一点吧,不过话说在前头,只能先试试。如果种不出来的话,后面的就不能再卖给你了。”
“行。”柳遥笑容轻松,干脆点头。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冯雯到底担心着柳遥舅舅的身体,把所有带来的东西都交给柳遥后便准备下山了。
临走前忽然想起一件事。
“差点忘了,”冯雯眉头紧皱,压低了声音道,“今天你阿爹大清早就把邻村的媒人叫过来了,说是要给你说亲,我听你潘叔说,那人似乎不是个好的,年纪也足比你大了十几岁,你明日下山后一定要找你阿爹问问清楚,千万不能稀里糊涂的就嫁了,明白吗。”
柳遥站在原地,心底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送走舅母,柳遥拎着竹篮和树枝回到宅院,刚推开大门,就看到青年正安静站在游廊边上,垂眸望着地上的纸钱。
见柳遥回来了,殷月离终于抬起头来。虽然神情依旧冷淡,但眼眸里却似乎多了一丝波动。
“你在等我吗。”柳遥上前笑了笑。
“怎么了?”注意到对方神色不对,殷月离问。
柳遥撑不住,表情一下子便垮了下来,“哎,你刚才应该也听见了吧,阿爹给我说了门亲事,对方比我大了十几岁,人也不好。”
柳遥重重叹了口气,“如果换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办?”
青年先是不解,随即语气自然道:“杀了。”
柳遥呛了下,好险没把竹篮直接摔在地上!

但说亲一事显然并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柳遥的阿爹当真为他安排了亲事,且还收下了对方的聘礼,那么柳遥之后需要对抗的就不只是阿爹一个人了。
对方如果是个能商量的还好,大不了柳遥豁出脸面自己去退婚,可那人一旦坚持要将婚事进行下去,甚至强硬将柳遥拖回去成亲,那他这边就会变得十分麻烦。
不能拒绝亲事,那便只能从另一个方向解决问题了,最简单的,就是彻底分家。
柳遥父亲当年是入赘到柳家的,并且在柳遥娘亲有孕之时就在外头养了外室,接连生了两个孩子不说,更在发妻过世后直接将几人接回了家中。
只要柳遥能证明家中一对弟妹是父亲和后娘亲生,再想办法找九桥村的里正帮自己做主,那之后想要分家应该就很容易了。
父不慈,子不孝,是他父亲先犯了大错,他即便不孝忤逆也有了合适的理由。
不过……柳遥揉了揉脸颊,忍不住有些犹豫。
阿爹和后娘这些年没少苛待他,无论落得什么下场他都不觉可惜。但后娘生的妹妹,崔怜儿却从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甚至之前柳遥生病的时候,还曾经背着爹娘偷偷照顾过他。
如果事情当真曝光开来,弟弟也就算了,崔怜儿一个姑娘家,名声必然会受到极大的影响,未来恐怕都无法在村里面生活了。
左思右想也找不出更好的办法,柳遥按了按眉心,转头却发现殷月离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窗边,伸手推开了窗子。
虽然外面并没有下雪,但吹进来的风依旧有些刺骨,青年却像是毫无所觉一般,只平静望着窗外。
“不对,你现在穿的这个应该是单衣吧?”柳遥忽然反应过来,连忙走了过去。
的确是单衣没错。
殷月离如今穿在身上的是一件浅黄色的罗衣,由于是蚕丝织成,所以质地十分单薄。
这罗衣原本应该是套在最里面的,只是最外面的衣裳都是血迹,已经被柳遥拿去清洗了,到现在都没有晾干,加上之前另一件外袍又被柳遥扯坏了,也就意味着,对方眼下就只有这
一件衣裳可穿了。
这种中间没有夹棉的单衣,别说是放在今日,便是刚入秋那会儿,估计也能把人冻出风寒来。
刚才的烦恼瞬间抛到脑后,柳遥摸了摸青年衣摆的厚度,愧疚得不行。
“怎么办,现在好像没有衣服能给你穿了,对了……”
柳遥忽然记起来,“上山时潘叔给我的那件嫁衣好像是夹了棉的。”
想到就去做,柳遥动作利落,很快便在布包最底层翻出了潘程带给他备用的红色嫁衣。
嫁衣很厚,中间与他身上穿的这件一样,都是夹了棉絮的。
说来这两件嫁衣样式相同,估计都是里正为了祭祀特地买来的。虽然质地一般,但穿起来还算保暖,衣服也十分宽大。所以柳遥除了最开始有些别扭之外,到后来便一直穿在身上了。
虽然将嫁衣借给别人有些奇怪,不过眼下青年的身体要紧,也就顾虑不了那么多了。
“衣服是新的,我一次都没有穿过,不脏的,你先套在外面,免得冻坏了身子。”
柳遥将嫁衣举到了殷月离的面前,见对方没有反应,干脆自己动手帮对方穿在了身上。
殷月离眨了眨眼,显然并没有理解少年往自己身上套衣服的举动,只是站在原地任由他施为。
衣服很快便穿好了,望着面前身穿嫁衣的青年,柳遥忍不住愣了下,之后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快。
大红的嫁衣,瓷白的皮肤,过分精致的五官,加上青年略显清冷的表情。即便没有任何装饰,也有种说不出的绝色。
柳遥有那么一刻甚至觉得自己忽然理解了邻村小哥儿的做法。
倘若那书生也有这般惊艳的容貌,他说不定也会和那名小哥儿一样,不顾脸面地跑去爬人家的窗户,逼着人家娶了自己。
不不不,柳遥捂住胸口,见色起意是不对的,他可是个正人君子,不能做出这种强抢民男的事情。
“咳,”避开眼前人过分单纯的目光,柳遥低头咳嗽了一声,用力帮他将系带绑上,“行,行了,现在天冷,你的衣服估计要明天才能干透,你先穿着这个,等明日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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