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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神的小夫郎(柚子君CC)


“不对!”崔临忽然记起来,顿时一拍桌子,“还没满三日呢,谁准你下山的?”
“是不准下山,”柳遥不在意地点点头,“所以爹去告诉里正吧,正好把我们全家都一起赶出村去。”
崔临顿时不敢说话了。
柳遥穿着大红的嫁衣,因为昨晚没有睡好,眼底隐隐发青,衬着冰冷的面孔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崔临向后退了退,忽然升起一阵愤怒,“我是你爹,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从小身子就不好。如果不是我帮你请了大夫的话,你早就已经死了。”
“我是辜负了你娘不错,可却没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祭品是里正他们定下的,八字只有你和怜儿合适,抽签不过是走个过场,我总不能让怜儿一个姑娘上山吧……”
当然还有其他原因,崔临是入赘到柳家的。所以柳遥随了娘亲的姓氏,一个外姓人,崔临对他原本
也没有多么在意。
柳遥没再听他的狡辩,只轻声问了句,“所以你拿银子买了这套茶盏是吗?”
崔临一愣,刚要点头,就见柳遥一把将他面前的茶盏举了起来,直接摔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响。
整套的茶具顿时摔成了粉碎。
“哎!”崔临来不及阻拦,心疼得几乎滴血。
那边的柳遥却还觉不够,转身进了旁边的卧房,将摆在架子上的茶具一件件取出,看也不看用力砸向地面。
碎瓷片瞬间落了满地。
“你疯了!”崔临顾不上穿鞋,连忙追了出来,却见柳遥将整面架子都推在了地上。
趁着崔临去扶架子的空当,柳遥抹了把眼睛,回到房间取出之前藏在墙洞里的碎银,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门。
天色阴沉沉的,似乎又要下雪,柳遥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山上的。
风吹着树林簌簌作响,柳遥一边哭一边爬山,并没有注意到就在自己迈上石阶的时候,已经有黑影迅速蔓延将自己困在其中。
一个说不上陌生还是熟悉的人影正站在不远处,冷冷注视着他,目光似淬了寒冰。
不过这些柳遥都已经不在意了,他眼眶通红,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哭一场,根本来不及多想就直接扑进了对方的怀里。
“他们都骗我,娘对他还不够好吗,他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来,”柳遥声音哽咽,“如今娘不在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怎么办,我已经没有家了……”
青年的怀抱有些冷,柳遥却莫名感觉一阵心安,死死埋在对方的衣襟里,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
仿佛要将自己这些年来受到的委屈全都宣泄干净。
青年僵立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黑影散去,青年从袖子里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柳遥的脑袋!

大哭一场之后,柳遥的心情顿时轻快了些许,等回过神来才后知后觉的有些脸红。
“对,对不住,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柳遥吸了吸鼻子,手忙脚乱地帮青年擦拭被弄乱的衣襟。
青年原本穿在外面的衣袍满是血迹,昨晚便已经扔掉了。
如今里面干净的衣裳才不过一天就被柳遥哭得乱七八糟,可真是连换洗的衣服都找不到了。
“这样吧,我去舅舅家帮你借件衣裳,顺便把买药的钱给舅母送过去。”
说到买药的钱,柳遥望着怀里刚取回来的银子,又忍不住有些发愁。
他之前在绸缎庄做过大半年的伙计,加上店里客人打赏给他的碎银,差不多攒下了一两五钱的银子,看着不少。
但以红芝草的市价最多只能买来三株,明显是不够用的。
柳遥正苦思着后续赚钱的法子,突然发现对面人的脸色似乎阴沉了下来,眼睛微微眯着,垂眸紧盯着他看。
“你要走?”
随着青年的话音,原本就有些阴凉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刺骨起来。
“没,”以为对方是误会了什么,柳遥连忙摇头,“只是去送银子,送完了就回来。”
柳遥说完又觉得好笑,甚至连刚刚沉郁的心情也跟着好转了许多,“哎,你不会是害怕一个人在山上吧,放心好了,我如今还当着祭品呢,不能随便下山的,保证天黑之前就能回来。”
听到祭品两个字,青年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下来,沉默着没有说话。
安抚好了青年,柳遥抓紧时间下山,将取回来的银子交给了舅母冯雯,又以山上天冷为借口要了件舅舅的衣裳。
房间内,舅母冯雯攥着银子一脸担心,不住劝他在家里过夜,山顶野兽多。
即便没有山神也足够危险了,况且祭山神什么的走个过场就好了,没必要那么老实。
“没事。”
柳遥摇摇头,若只是柳遥自己的话,他估计真的会像舅母说的一样,随便糊弄着混过去。但他刚才已经答应那人要回去了,不能食言。
“就只剩两天,忍一忍就过去了,免得到时候被里正他们知道了麻烦。”
“里正就是老糊涂了,”舅母依旧愤愤不平,“总之你自己小心,别硬撑着,大不了就是一家被赶出村子,这破地方谁愿意呆谁呆去。”
舅母冯雯常年跟着柳遥舅舅出远门,见多识广,打心底里觉得所谓活祭仪式都是小地方的陋习。
不然凭什么身强体壮的爷们儿不去当祭品。
反而只会坑害村里的姑娘和小哥儿。
也就是柳遥舅舅如今病得无法起身。不然他们第一天就将柳遥接走了,绝不让他当那劳什子的山神祭品。
“好。”柳遥心底一暖,轻轻点了点头。
出了院子,柳遥忍不住摸了摸装得满满的包裹。虽然娘亲已经不在了,但他至少还有舅舅和舅母在。
与其继续在这里难过,倒不如想想该怎么多赚些银子,好尽快治好舅舅的病。
回去的路上依旧十分顺利,并没有被人发现也没有被人阻拦,顺利到连柳遥自己都开始觉得奇怪了。
之前清早的时候还好,村民忙着去做农活,没有注意到自己也算正常,可眼下都已经临近晌午了,正是外面人最多的时候,走了这么久,他居然一个村人都没有遇见,怎么想都有些不合常理。
也或许他真的是运气好,恰好选中了白天人最少的那条路?
柳遥望了望身周,实在找不出答案,只能满心疑惑地上了山。
而就在他踏上石阶的一瞬间,黑影漫过,两名正走在山脚下的村民齐齐打了个寒颤。
“刚刚是不是有个人影走过去了?”正背着木柴的村民神色惊恐道。
“好像,是吧。”年纪稍长的村民皱了皱眉头,语气不太确定。
“个头不高,穿红衣裳的,一转眼就不见了,”背木柴的村民后脊发凉,越说越觉得害怕,“这光天化日的,咱们别是碰见鬼了吧。”
像是应和着他的话音,忽然有寒风吹过,四周光线陡然暗了下来。无论远处的树林,还是不远处上山的石阶,都仿佛蒙上了层浓黑的薄纱,透着说不出的诡谲。
想起止戈山上的种种鬼怪传说,背木柴的村民打了个哆嗦,顿时不敢在原地继续停留。
“走走走,这山上不太对,咱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好。”年纪稍长的村民也察觉出身周气氛的不对,连忙跟着加快了脚步。
爬了半个多时辰的山路,柳遥终于又回到了山顶上的那间宅院。
即便是在晌午光线最好的时候,作为山神庙的宅院依旧显得有些晦暗。
仿佛周遭的阳光全都有意避开了这里,独留下一块被阴影遮掩的角落。
柳遥拢了拢外衣,刚转过树丛便瞧见院门外站着的熟悉身影,连忙迎了上去。
“你是来接我的吗?”
青年静静望着他没有说话。
柳遥早习惯了眼前人的沉默,扬起笑脸自顾自接道:“谢谢,我刚刚还担心呢,这院子太阴沉了,我自己一个人在里面走总觉得害怕,如今有你在就可以安心了。”
“不过话说回来,哪怕已经住了一晚了,我还是觉得这院子有些怪,到处都是死人用的东西,真不知道建房子的人是怎么想的,也就是这山上根本没有山神。如果真的有的话,看到这样的神庙估计也会震怒吧。”
柳遥一边随青年往院子里走,一边嘴里说个不停,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柳遥从小养成的坏毛病了。
一旦紧张起来便会不自觉的开始话多。
好像只要一直不间断的说下去,就能缓解他心底的紧张和害怕。
尽量不去看地上白色的纸钱,柳遥脚下不停,心底计划着等下要在天黑之前找到的事物。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床铺,之前两人住着的那个房间里只有一张座椅,夜里只能睡在地上,没有隔凉的床铺,长久下去身体必然会吃不消。
还有就是兵器和能用来挡住房门的重物,夜里的阴兵不知还会不会出现。
虽然从先前的经验看来,这些阴兵似乎并不会主动伤人。但毕竟是不干净的东西,能拦在外头的话还是尽量不要和它们靠得太近。
柳遥在院子里到处乱转,很快找到了柴刀和能用来挡住房门的木箱。
然而最需要的床铺却没有找到,只勉强从堆积的木箱里翻出了几床被褥。
摸着被褥最外层上的精致布料,柳遥暗自咋舌,这种纻丝的面料应该很贵吧,也不知是谁放在这里的。
“你说,我之后能不能把这些布料拆下来,和先前那些蜡烛一起拿到城里去卖?”柳遥回头望向青年,异想天开道。
青年侧过头,露出少许疑惑的表情。
“算了,”不等对方回答,柳遥径自叹了口气,“怎么说也不是自己的东西,如今没办法借来用用也就算了,卖掉赚钱总归是不太合适。”
“可以卖。”不知过了多久,青年忽然开口。
以为对方是在逗自己开心,柳遥顿时笑了下,“好了,我就是说说罢了,不是真打算要卖。”
趁着说话的空当,柳遥将所有找来的东西依次放好,柴刀和木箱摆在门边,铁锅和木柴朝角落挪了挪,最后在座椅旁边铺了层干净的稻草,才小心将手里的被褥放在了上面。
“而且你不觉得,这些东西瞧着很像是哪个人的陪葬品吗。如果当真是谁家陪葬品的话,直接卖掉可太缺德了。”
青年稍稍挑眉,最终沉默不语。
忙碌了半天,柳遥终于将要住的屋子简单收拾妥当,就连临时灶台也重新规整了一遍。
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柳遥直接躺倒在了刚铺好的被褥上面,舒服地叹了口气。
“这样应该就差不多了,之后再住够两天,就可以到里正那里去领补偿的十吊铜钱了。”
宴城附近铜价不低,一吊铜钱差不多能换到一两的银子,十吊铜钱就是十两白银,足够应付舅舅大半月的药钱了。
有舅母帮忙,将这笔钱要到手中应该并不困难,难办的反而是另一件事情,分家。
过往那些恩恩怨怨柳遥已经不想再计较了,他只希望能尽早离开家里。
然而不用考虑也知道,他一个还没与人订亲的小哥儿,想要直接分家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还有什么来着,柳遥想不起来了。
铺在稻草上的被褥软绵绵的,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道。
大约是累过了头,柳遥想着想着就有些困了,半梦半醒间,忽然觉得自己一个人睡在这里似乎不太厚道。
柳遥闭眼犹豫片刻,终于有些迷糊地拍了拍被褥,对座位上的人道。
“这被子很软……你要一起过来睡吗?”

青年站在原地,静静望着被褥里的少年,身后黑影浮动。
半晌,有团黑影忽然蔓延出来,靠近到少年的枕边,迟疑地转了一圈,之后又迅速收了回去。
像是注意到对方的靠近,柳遥下意识伸出手,直接扯住了青年的衣摆。
含含糊糊开口,“饿不饿,快到晚上了吧,先睡一会儿,等下给你热炖菜,舅母做的,可好……”
呼,来不及说完话,柳遥很快沉入了梦乡,嘴角含着笑,仿佛睡梦里也能闻到炖菜的香气。
青年试着扯了扯自己的衣摆,发现挣脱不开,只能躺在了柳遥的身边,也跟着阖上了双眼。
等柳遥再醒来时窗外天已经有些暗了,看着枕边姣好的面容,柳遥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睡前都做了什么,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青年似乎睡得并不沉,醒来后也不说话,只安静盯着他看。
被对方深黑的眼眸紧盯着,柳遥顿时脸红得更加厉害,连忙松开对方的衣摆。
“对不起,我我我不是……”
因为经常在城里做小工,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柳遥对于自己小哥儿的身份其实并不十分在意。
然而眼前的青年却明显是大户人家出身的,自己莫名其妙就拉着人睡了一觉,柳遥总有种是不是占了对方便宜的错觉。
“不是要热炖菜吗?”青年微微抬眼,疑惑问。
“对对,”柳遥迅速从被褥里爬出来,手忙脚乱地理好衣裳,顺势转移了话题,“是早上舅母给我拿的,盛在大碗里了,放了好多土豆和萝卜,热了之后可以和昨晚的葱饼一起吃。”
柳遥过去最喜欢吃的就是舅母做的炖菜,味道足,舍得放料,再加上舅母疼他,每次都要将最大的那块肉盛到他的碗里。
土豆,几片腊肉,加上各种新鲜的时蔬,配着葱饼满满吃一大碗下去,真是什么烦恼都没了。
点上柴火,架好铁锅,浓浓的炖菜香气很快弥漫了整个房间,柳遥脸上的热度终于退下去了一些,见青年正坐在座椅上发呆,笑了下开口道。
“对了,之前一直忘了说,我叫柳遥,柳树的柳,遥遥相对的遥,你叫什么名字……啊,不过没关系,你要是不方便说的话也可以不说。但最好能给我一个称呼,不然总哎来哎去的多不方便。”
其实关于名字的事情柳遥之前就想问了,只是青年话不多,外表也比旁人看起来冷淡,他总担心问这样的问题会不会惹得对方厌烦。
不过如今两人都已经相处过一日了,只是说下名字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房间一片寂静。
就在柳遥忍不住开始后悔的时候,青年垂眸沉默半晌,忽然从腰间取下了一个牌子,递到了柳遥的面前。
“嗯?”柳遥放下手里的锅盖,接过之后才发现似乎是块铁制的铭牌,上面沾着不少血迹,大部分文字都已经模糊了,只隐约能从右下角处分辨出三个小字——「殷月离」。
“殷月离?”柳遥勉强辨认着上面的字迹,“这最前面的字应该是念殷吧。”
柳遥的外祖父是商人,曾经教过柳遥简单的读写和算术,可惜因为生病过世的早,以至于柳遥对于各种文字词句只能说粗略认得。
月离……月离于毕,俾滂沱矣。
柳遥拿着铭牌看了许久,也没想起来这两个字究竟是什么含义。
柳遥又看了眼那三个小字,之后将铭牌递还给对方,笑着道,“那往后我就唤你月离吧,你的话,可以叫我……”
柳遥原本想说可以叫我小柳,张口前却忽然顿了一下。
柳遥的阿爹是入赘到柳家的,自然而然,柳遥出生后也就跟了母亲的姓氏。
虽然村里人大多都用「小柳」来称呼他。
但阿爹和后娘平日唤他「小柳」,更多的还是一种疏远和排斥。
不知什么缘故,柳遥莫名不想让眼前的青年也用这样的名字来称呼自己。
“遥遥。”殷月离没有太多表情,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几乎没有任何起伏。
柳树的柳,遥遥相对的遥。
柳遥面上一红,连忙低下头去,“行,那,那就遥遥吧。”
“嘿,”柳遥将铁锅从柴火上取下来,用手揉了揉脸颊,心跳忍不住有些加快,“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唤过我呢。”
九桥村,河岸下游的一间院子里,崔临慌慌张张地关上院门,站在原地半晌才终于平复了呼吸。
“怎么样,你到山上瞧见小柳没有?”妻子舒乔见他回来了,连忙放下手里东西迎了出来。
崔临摇了摇头,之后又点了点头,面上的表情说不上困惑还是恐惧。
“你倒是说话啊,究竟怎么了,是不是小柳不肯听你的话,还和你吵了一架?”
见夫君闭口不言,舒乔顿时急得推了他一把。
“没吵架,小柳在睡觉,我远远瞧了眼就回来了。”崔临擦了擦头顶的汗道。
在睡觉。
舒乔满脸疑惑,在睡觉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止小柳,”崔临白着脸,想起刚刚自己遇到的场景还觉得心有余悸,“旁边还有个男人,两人靠得极近,差不多都快搂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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