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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神的小夫郎(柚子君CC)


没等柳遥问清楚正殿是什么地方,就被田钰拽着钻进旁边的一条通道。
四周尽是昏暗,跑到后来甚至连时间都有些模糊了。
身后的纸傀儡依旧紧追不舍,不知跑了多久,就在柳遥以为自己马上便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忽然听田钰声音惊喜,用力抓紧自己的衣袖。
“找到了,就在那边!”
黑暗之中,仿佛忽然有一簇微光亮起。
借着若有似无的光亮,柳遥看到沾满血迹的院墙,厚重的木门紧锁着,抬眼便是两盏红色的花灯,大红的绸布顺着房檐垂下来。无论院墙还是灯笼,都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奇怪,怎么是红色的?”田钰眉头微皱,但显然已经没有时间考虑了,“不管这些,先进去再说。”
两个纸傀儡似乎也对眼前的宅院十分忌惮,追来的脚步略迟疑了片刻,趁着这短暂的空隙,柳遥和田钰不敢犹豫,迅速跑进院内,转身将大门紧紧闩上。
“好了。”田钰上
气不接下气,撑着墙壁,累得几乎跌坐在地面。
“这里是……”柳遥越看越觉得眼前的场景熟悉。
“这里就是第一层的正殿,”缓过一口气来,田钰擦了擦头顶的汗,“那两个纸傀儡估计暂时是进不来了,只是找到出去的路估计还有些麻烦。”
田钰靠近过来,给柳遥指了指前面的几个方位。
“陵墓一层通向外界的入口共有三个,第一个就是我们刚刚进来的那条路,第二个是在藏宝阁那边,只能进不能出,第三个则是正殿最深处,是用来供奉牌位的祭英堂,我不清楚这边的路径,也不知要花多久时间才能找到。”
不用说,穆臣原本是打算从藏宝阁那条路进来的,可惜被田钰打断,以至于给了两人逃跑的时机。
“不过有些奇怪,”田钰抓了抓头发,还是觉得不解,“我记得这边的绸布和灯笼分明都是白色的,又不是办喜事,怎么忽然都换成大红色的了。”
谁家陵墓会用红灯笼作装饰,喜不喜,丧不丧,看着就诡异。
柳遥尴尬咳了一声:“……”
那什么,可不就是刚办了喜事嘛。
“咳,”望着头顶上熟悉的灯笼,柳遥定了定神,“跟我走吧,我可能知道从这边到祭英堂的路。”
田钰顿时惊讶。
“你忘了,”倒是柳遥笑了下,“我之前做祭品的时候在宅院住过三天,这里的地方几乎都已经逛遍了。”
如今想起来,宅院内之所以会如此复杂难走,更多还是因为其中幻境与现实相互重叠,而只要能找准其中的规律,再想辨别出方向就很容易了。
过了进门的两座小亭,再往前便是几乎看不到尽头的游廊,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柳遥仿佛又想起之前和殷月离一起画灯笼的场景。
“怎么了?”见身边人忽然停住不动,田钰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什么事情了。
“没,”柳遥收回目光,摇了摇头,“等下找到地方就直接出去吧,丹药的事我会帮你想办法。”
“那你呢?”田钰连忙追问,“之前里正已经告诉过你解除祭品身份的方法,不是应该……”
柳遥回头望向田钰,“如果说我不想解除祭品身份了,你会觉得奇怪吗?”
“可是……”田钰还想再劝,却被柳遥伸手拉住。
“好了,”柳遥神色轻松,拉着田钰往祭英堂的方向走去,“跟紧我,不要被这里的幻境迷惑,不然等下迷路就麻烦了。”
和柳遥两人预想的不同,穆臣如今其实还停留在陵墓的入口附近。
他佝偻着后背低低咳了声,感受着远处纸傀儡的动向,微微蹙了蹙眉。
眼下的状况有些古怪。
按照常理来说,纸傀儡行动迅速,此刻应当已经顺利抓到柳遥了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音讯全无。
是出什么问题了?
穆臣表情凝重,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那一位虽然不在陵墓之中,却难保没有剩余的力量残留,这一部分力量如果试图帮助柳遥的话,那么对方别说是从纸傀儡手下逃脱,便是直接反杀了自己估计都有可能。
不能留在这里了。
穆臣烧掉手中的符纸,他本来打算速战速决的,能拖到现在已是情况不利,若再继续拖延下去,恐怕性命堪忧。
不过苦修士到底放不下师门的法器,犹豫片刻,干脆撒下遮掩气息的药粉,转身朝另一边藏宝阁的方向跑去。
所谓的藏宝阁,其实就是收藏各种兵器的地方,入口与外界相连,周围有不少阴兵游荡,可以说是整个一层里最凶险的地方。
穆臣屏气凝神,不敢有丝毫松懈,将事先准备的罗盘取了出来,可随后一路上却什么都没有遇见,反而顺利走到了藏宝阁前。
四周静得落针可闻,却莫名多了几分寒意。
穆臣停在原地,警惕地打量身周。
就在他精神紧绷到极点时,不远处忽然传来脚步的声音,那声音十分清晰,不过瞬息便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穆臣想也不想便甩了张符纸出去。
符纸「轰」的点燃,照亮士兵染血的盔甲,谁知还没等火光落在士兵的身上,便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阻隔,转眼燃烧殆尽。
一个两个三个,数不清的阴兵从黑暗里现出身形,这些阴兵外表大多都已经腐坏,露出底下的森森白骨,手里举着生锈的长剑一步步朝苦修士的方向走来。
穆臣暗道不好,飞
快掷出几张符箓,趁着符火燃烧之际,奋力撞开了藏宝阁的大门,甚至顾不上看清里面究竟有什么,便以最快的速度回身将铁门关紧。
罗盘内的指针疯狂跳动。
穆臣来不及体会死里逃生的喜悦,下意识望向身后,刹那间呼吸凝固。
只见昏暗的房间里,似乎正靠坐着一名青年,眉眼微敛,手里把玩着一只白玉的茶盏。
“谁!”穆臣提高了嗓音。
黑暗里看不到青年的容貌,唯有阴影在烛火下不断摇曳,可越是这样,越是让穆臣忍不住心惊。
“我还以为,这世上的苦修士该都已经死了才对,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青年忽然开口,声音分明很轻,却仿佛直入人心。
穆臣恍惚片刻,猛地吸了口凉气,“你是……”
那个被他师兄封在止戈山顶,原本该永不见天日,却不知为何忽然醒来的那一位。
普通人也许无法看到,但在此刻穆臣的眼中,铺天盖地的阴影已经凝成实质,仿佛只要望上一眼,便能让人陷入无止境的疯癫与混乱之中。
那不是邪物。
那是神明才拥有的威能。
“不,不可能,”穆臣思绪乱成一团,“你前世的尸身还在陵墓里面,有人性做约束,你的力量不可能恢复到这种程度才对,都是假的。所以你对老夫用了幻术对不对,呃……”
穆臣没有说完,就被脚下的阴影整个提了起来,脸颊紫涨,不断蹬动着四肢。
“他在什么地方?”对方问。
穆臣喉间嚯嚯作响,惊恐望着眼前人逐渐染上血红的双眸,思绪忽然空白,好半天才吐出两个字来,“正……殿。”
跟在后面的邵蒙吓了一跳。
正殿的方向,那不是?
关于解除祭品身份的办法邵蒙也是知晓的,之前柳遥上山时的嫁衣并不在庄园内。
即便被对方偷偷烧掉了他们也无从得知。
而殷月离的牌位就放在正殿的祭英堂中,柳遥曾经去过那里。即便没有任何人领路,他应该也能独自找到。
嫁衣和牌位,两种条件都已经备齐了。
如果邵蒙还是活人的话,估计已经汗如雨下。
他大气都不敢出,仿佛石雕一般立在旁边,只拿余光瞥了眼那位胆大包天的苦修士。
此刻作工匠打扮的苦修士已经停止了挣动,手脚瘫软,不知是死是活。
“原来是正殿,”殷月离恍然,阴影动了动,将昏死的苦修士随意丢到一边,“如此也好,既然他想从我身边逃开,那就叫他试试看吧。”

游廊昏暗难走,只有头顶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亮。
幻境与现实层层交叠,晃得人头晕眼花。即便柳遥已经来过一次了,也依旧花了许多力气才终于找到正确的路径。
刚走到一半,柳遥忽然感觉身后传来剧烈的震动,紧接便是一声仿佛什么东西忽然炸开的声响。
“怎么了?”柳遥吓了一跳。
“可能是那两个纸人将门撞开了,”田钰也被吓得脸色发白,用力将柳遥拉住,“快点走,再被它们抓到就麻烦了。”
柳遥环顾四周,他倒是也想快点离开,只是刚刚走神的那一瞬,他好像又找不到原来的路径了。
眼前的游廊虽然外表相似,但无论长度也好,朝向也好,都再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柳遥看得头晕,却只能晃了晃脑袋,继续努力辨别方向。
“又绕回来了。”不知过了多久,田钰停住检查了下石柱上的标记,眉头紧皱。
“或者换一条路走吧。”柳遥已经彻底晕了,每次他马上就要分清方向时,总会发生点什么事情将他打断。
多来几次,柳遥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永远也无法从这里走出去了。
“我记得这边离祭英堂已经很近了,多换几条路走一走,说不定就能撞见了。”
“没那么简单,”田钰艰难摇头,“这附近应当是有什么能干扰到我们的东西,单纯靠碰运气是找不到的。”
只是幻境也就罢了,怎么还有其他的干扰,这要找到什么时候。
柳遥无奈望天,甚至想自己不如干脆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好了。
反正他祭品的身份还没有解除,殷月离察觉到不对应该很快就能找过来。
但转念想又觉得不行。
毕竟他是自己主动找的里正和田钰,且如今还被人领进了陵墓。如果不小心被误会了什么,可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柳遥忽然瞧见头顶上一盏熟悉的灯笼,那灯笼上画着红色的梅花,笔触细腻,正是殷月离之前亲手画下的那一个。
柳遥认真看头顶的灯笼,忽然朝旁边迈出了两步,接着转身望向旁边。
“往这边。”柳遥伸手拉住田钰
田钰被他拉得一个踉跄,连忙稳住身形,“别乱走,等下走丢了就回不来了。”
“不会丢,”柳遥指了指头顶的方向,“之前跑太急了没发觉,这上面的灯笼一直都没有变化,跟着灯笼走,应该就能找到地方了。”
田钰跟着抬起头,顿时惊讶。
的确,虽然因为幻术的影响,整个游廊的路径都是乱的。
但挂在最上面的灯笼却始终没有改变过方位。
且那些灯笼图案各不相同,只要以灯笼的位置做参考。即便找不到正确的方向,应当也不会继续迷路了。
“这些灯笼是?”田钰心底隐隐有了些猜测。
“都是他画的。”柳遥道。
柳遥自己也画了一些,不过并不在这边。
果然,田钰舒了口气,灯笼上的图案是那人所画。
所以怪不得不会受到正殿本身的幻术影响。
凭借模糊的记忆,赶在体力彻底耗尽之前,两人终于赶到祭英堂面前,推开大门,浓重的香烛味道顿时充斥在鼻间。
柳遥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成亲那日,白色的绸布层层垂落,遮住了房间深处的事物。
不过也好,终于要离开这里了,柳遥觉得等出了陵墓之后,自己一定要好好吃上一顿,把在这里耗费的体力都补回来。
羊肉汤,蹄花汤,酱香鸭,酥骨鱼,清炒时蔬,香煎豆腐。
柳遥脑补着等下要吃的大餐,努力寻找出口的方向,没留意田钰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摆放牌位的长桌面前。
“这应当就是祂的牌位了吧?”田钰走过去,将最前面的一块木牌拿了起来。
木牌很重,是用上好的楠木雕刻而成的,正面用红笔写着「惠敏亲王殷月离之位」几个大字。
“什么?”柳遥刚找到类似出口的地方,闻言回过头去。
“拿着,”田钰将牌位塞给他,“里正说的那个符文你还记得吧,用血把符文写在这后面,从今往后你就彻底自由了。”
“我已经说了不……”
柳遥只感觉抱了块烫手山芋,正要把牌位重新放回原处,忽然听见身后大门传来吱呀一声响。
大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安静站在门外,平静
望着柳遥手中的牌位,血色的眸子里藏着浓浓的失望。
被误会了。
柳遥瞬间抽了口凉气,下意识将牌位藏在身后,“月离,不是。”
“糟了!”
田钰也被眼前的变故吓住了,拽住柳遥就往屋内跑去,跑到长桌后面的时候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用力拍在了脚下的砖石上面。
「轰」的一声巨响,砖石瞬间碎裂,带着两人直接向深层坠了下去。
地面坚硬,柳遥被摔得七荤八素,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再次被田钰硬拉着往地道深处逃命。
“不对,”柳遥试图停住脚步,“等一等,你先把我放开!”
柳遥忍不住郁闷,他就应该早点和殷月离解释清楚,而不是一直拖延到现在。
刚刚那样的场景,对方估计真的以为他要逃走了吧,柳遥头疼得不行,也不知道后面该怎么收场。
身边田钰却显然误会了他的用意,目光坚定道:“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丢下你自己逃走的!”
柳遥:“……”
求你了,快点丢下他自己逃走吧,再跑下去,他说不定真的要没命了。
相识这么久,柳遥头一次发觉自己的好友居然如此说不通,明明他已经表达过了不想离开的意愿,可对方就仿佛没有听见般,继续一意孤行。
并且力气还大得惊人。
柳遥简直欲哭无泪了,他一个做惯了农活的人,居然丝毫也拽不住对方,只能被硬拖着一路狂奔。
也不知跑了多久,田钰终于找了间石室,也顾不上探究里面到底有什么,用力将柳遥推进里面,反手关上石门。
半晌,四周安安静静,除了两人的呼吸外几乎听不见一点声音。
“好了,祂好像没有再追过来了。”田钰松了口气,从怀里取出火折吹亮。
柳遥也累得不行,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跑过这么远的路,正想把事情和田钰说清楚,忽然听见身边人发出一声惊呼。
“快看那边!”
火光微弱,顺着田钰所指的方向,柳遥很快看到一面巨大的石壁,上面花纹繁复,似乎画着某种特殊的图案,一直蔓延到黑暗的深处。
遥呆站在原地,像是被眼前的石壁震撼。
“是壁画,”田钰举着火折靠近石壁,打量最上面的图案,“似乎是两军交战的场景。”
柳遥疑惑,也跟着望了过去。
他们此刻所在的应该是整幅壁画的中段。
田钰仰着头,眼眸被火光照亮,一边惊奇一边感叹,不自觉带着柳遥往更深处走去。
“你看这里,”田钰脚步加快,语气也带了些兴奋,“黑底白纹,这是大承军队的旗帜,还有对面那个狼头的兵器铭文,应该就是羌吾的士兵了。”
柳遥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田钰说的没错,壁画上的图案惟妙惟肖,所描绘的正是大承与羌吾两军交战时的场景。
羌吾骑兵众多,手持弯刀面容凶悍,将身着铁甲的大承士兵杀得节节败退。
“这上面画的好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田钰凑近壁画仔细查看,“我记得曾听人说过,那时候先皇登基,朝廷重文轻武,边关积弱,连个像样的将领都找不到,只能用财物安抚周边的小国。”
“可惜,羌吾人天生好斗,根本是喂不熟的野狼,前头刚迎娶了和亲的长公主,转头就趁边关守军不备,带着大批人马打了进来。”
柳遥点点头,关于这一段他之前已经听吴向臣讲过,可比起大承与羌吾之间的恩怨,他倒是更想知道和殷月离有关的事情。
整幅壁画内容庞杂,并不是完全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柳遥向前走了一段,却并没找到有关殷月离的部分,反而看到几幅十分诡异的图画。
最顶端的画面中央描绘着几名衣着古怪的羌吾妇人,手里高举着狼头杖,低头在月色下念念有词,无数羌吾百姓表情虔诚地伏跪在火堆四周。
忽然,黑暗腾起,吞噬了半空的圆月,所有草木枯萎,活着的人倒在地上,而死去的尸骸却从坟墓中爬了起来,在那群妇人的引领下继续围着火光起舞。
“这是羌吾的嚓玛婆子。”田钰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苍白的面孔在火光里明灭不定。
“那这些黑影呢?”柳遥问,直觉这些黑影应该是与殷月离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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