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清了过来的那个身影,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
此时赫然站在门外的, 不是太子菲克,却是韦恩最不想见到的那只雄虫,岚望舒。
岚望舒没有理会韦恩的问题, 只是默默地抬起脚, 跨过门槛, 走到房间里来。
他垂下眼,瞥向脚边散落一地的餐具碎片,一挥手,用精神力将那些碎片扫去一侧, 然后径直走到韦恩床榻边,居高临下看着他。
韦恩此时一头金发睡得乱蓬蓬,或许是太久没有离开过这间卧室了, 也懒得再整理仪容,便任由头发乱翘着,衣衫也有些凌乱。
他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 瞪圆了一双眼, 仰着头,恨恨地望着岚望舒,“你到底来干什么?”
问出这问题时, 韦恩警觉地看着岚望舒,一只手则隐蔽地放在了腰后,摸到那里藏着的一把匕首的刀柄上。
岚望舒将韦恩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忍不住想,现在的韦恩,像极了一只被关在铁笼子里的还没断奶的小狮子, 有尖牙利爪,面对敌人, 却没有任何反抗和自保的能力。
失去了母狮的庇佑,他恐怕,连一只成年的小野猫都打不过。
可他又无法放下自己身为狮子的骄傲,看到岚望舒靠近,便会亮出自己的小爪子,咧开嘴,龇出小獠牙,浑身的毛发都炸开,好像妄图靠这种虚张声势,去把敌人吓走。
殊不知,这样的姿态,在笼子外的看客眼中,更觉得可笑,也越发突显出小奶狮此刻内心的极度胆怯和无措。
岚望舒在韦恩身边的雕花扶手椅上坐下来,好整以暇地扯了扯袖口,“别那么大敌意,我只是来看看你。”
韦恩自然不会相信岚望舒会好心来看他,闻言,韦恩冷哼一声,“你果然是来看我的笑话的?现在看到我过得这么惨,你的目的达到了,你满意了?”
听到这里,岚望舒转头看向韦恩,“你不会愚蠢到,到现在,还觉得这些事是我做的吧?”
韦恩停顿片刻,心底是动摇的,可嘴巴却强硬:“你不在的时候,这里一切太平,你刚从地球回来没多久,整个皇宫就被你搅得不得安宁,不是你,还能是谁做的?
“现在莱格死了,我被软禁,我哥也被温特大叔严密监控起来,只有你,活的好好的,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把我们这些宫里长大的一个一个都除掉,这样你这地球回来的野……”
韦恩最后“野种”两个字,讲到一半,身体瑟缩一下,闭嘴了,因为他看到,岚望舒的眼中,倏然有寒光闪现。
岚望舒对自己雌父的声誉,有多维护,韦恩是记得的。
他们之前在晚宴上,第一次见面,韦恩就因为讲了岚望舒雌父的坏话,而被岚望舒扇了一巴掌。
那时候韦恩风光无限,尚且拿岚望舒毫无办法,如今韦恩被剥夺了皇子权力,软禁在这里,无权无势,自然不敢再挑衅面前这雄虫了。
他再不敢开口讲一个字,身体悄悄往后挪了挪,远离了岚望舒一些。
岚望舒这时缓缓开口:“这事是西北那边的 PTG 做的,最高调查组和审判庭已经给了定论了。”
说到这里,岚望舒的身体朝韦恩的方向靠过去一些,“除了 PTG,你觉得,究竟是否有其他势力和他们里应外合呢?”
韦恩隐约猜到岚望舒在暗示什么,他本能地往一侧躲开一些,眯起眼看向岚望舒,然后抬高音量,愤愤然道:“我怎么知道!反正我是被冤枉的!”
岚望舒这时定定地直视着韦恩的双眼,“你真的不知道吗?”
不待韦恩再开口,岚望舒一挥手,调出一张悬浮光屏,推到韦恩面前去。
屏幕里播放的,是莱格案的最高调查组成立的临时审判庭的一段审讯视频,被审讯的对象,正是韦恩。
在这段审讯记录里,韦恩被问到在送给莱格那份生日礼物之前,是否有其他虫接近过那礼物盒,韦恩先是闪烁其词,之后又一口否认。
也就是在这个地方,马克有些失态地痛骂了韦恩一顿,见韦恩仍旧不肯松口,便选择放弃自己的外甥,不再保他了。
而此刻,这段视频,被岚望舒重新调出来,摆在韦恩面前。
只看了一眼视频里的内容,韦恩的脸色顷刻变得惨白,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他妈又不是审判庭的成员,你有什么资格再来审问我!”
岚望舒镇定自若地点头,“对,我不是审判庭成员,我也没打算审问你,我对你的回答,一点也不关心。
“你不用回答我的问题,你只需要听我说就好。
“莱格生日当天,你从你舅舅的公司里打包了那份礼物之后,中途,是遇到了其他虫的吧?
“让我猜猜,是太子菲克的侍从?”
岚望舒用看似不经意的口吻,讲出最后那句话,却是惊得韦恩一时间忘了该作何反应,只能呆滞地望着他。
岚望舒轻笑,“看你这反应,我猜对了?”
韦恩这时才重新回过神来,“放屁!我哥他绝对不可能会害我的!这事和我哥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想从我这里套话?休想!”
“韦恩。”
岚望舒这时沉声喊道。
他的声音是那么冷静,有一瞬间,韦恩都恍然觉得,是他哥菲克坐在他身边,在喊他的名字。
韦恩抓狂的呼喊声,戛然而止,怔怔看向岚望舒。
岚望舒继续说:“我说了,我不是在审问你,我对你的答案,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管你送出去的那套作案工具,中间到底有没有经过太子菲克的侍从的手,这些都不重要,反正这事已经盖棺定论了。
“而且,其实说句心里话,我也不太愿意相信真的是菲克把作案工具掉包到你的礼物盒里去的。
“那天生日宴有那么多贵族子弟参加,不管他想拖哪个子弟下水,以他太子的能力和资源,想必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你对他那么死心塌地,他根本没有必要为了干掉莱格,损失你这么一枚重要的棋子。”
岚望舒分析得那么细致又逻辑清晰,让韦恩一时难以理解岚望舒究竟要说什么,总不会是过来教他怎么巧妙地帮菲克脱罪吧?
但不管怎样,岚望舒的话,的确是在设身处地从菲克的角度出发而讲出来的,这让韦恩稍稍卸下心防,语气也软下来一些,
“我早说了,这事跟我和我哥都没关系,是莱格自己蠢,被 PTG 蛊惑,做出那种出格的事,丢掉性命,也是他咎由自取。”
死者为大,岚望舒并不想过多地去揣测莱格生前的心态,他见韦恩愿意向他敞开心扉,便顺势说:
“不论这事背后的真相是什么,可是,有一点,我想,你我都可以确定——
“那就是,太子菲克,他在莱格出事之前,就知道那天生日宴,一定有大事要发生,所以,他才会临时推说有事不能参加,逃离那个是非之地,尽可能地,洗脱自己的嫌疑。
“韦恩,哪怕菲克没有栽赃给你,可有一点,你无可否认,菲克在这件事上,对你的态度,是见死不救。”
岚望舒的话,一字一句,都精准地刺在韦恩心头。
韦恩依旧不肯松口,可他的眼眶,却顷刻间,便变得通红。
他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他没有他哥菲克那么少年老成,他被关在这寝殿里这么多天,那一点心气早被消磨殆尽了。
“见死不救”四个字,像一根倒刺,扎在韦恩心尖上。
这么多天,他独自躺在这空荡荡的寝殿里,却一点都不敢去回想菲克在这件事里究竟扮演什么角色,因为他唯恐想得深了,牵动了那根倒刺,便会心痛。
可现在,岚望舒却偏偏要捏住那根倒刺,从他的心尖上,拔出来,剜起他心头的皮肉,连着筋,带着血。
眼见着韦恩颤抖的双唇上,血色一点一点褪尽了,岚望舒却不肯放过他,继续把话讲完:
“如果菲克真的在意你,如果他真的当你是兄弟,哪怕他不在乎莱格和 PTG 做的那些交易,至少,他在自己选择远离是非之地的那天晚上,也应该给你递个消息,提个醒的。
“这能有多难呢?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他从头到尾,一个字也没有跟你提过。
“你在审判庭上,为了保住他的声誉,洗脱他的嫌疑,顶着你舅舅马克的压力,却始终不肯松口,最终导致你成了本案嫌疑最重的贵族子弟,连皇子的权利都被剥夺。
“可菲克呢?他在事后,甚至不曾过来看你一眼吧?”
韦恩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因为心口的伤痛,又开始咆哮,发出无能狂怒的嘶吼:
“你闭嘴!我不想听你说!我哥他是有苦衷的,他现在没办法来看我,不是他不想,是他身不由己!”
韦恩说着,手指紧紧攥着手中装着肉松酥的纸盒,因为太用力,将那纸盒都捏破了,露出里头金黄色的肉松碎屑。
岚望舒垂下视线,看一眼韦恩手中的纸盒,冷笑,
“到了这个时候,只是随便派个侍从去外面买一盒肉松酥,就能把你收买了?
“菲克是太子,他如果真的想来看你,你以为,没有西北军的温特公爵,真的能管得住他吗?
“韦恩,承认吧,你牺牲自己皇子的权利,都要帮他洗脱嫌疑,可是,在菲克眼里,你这个弟弟,根本比不过他的声誉重要。”
韦恩此时,浑身都在颤抖着,可却讲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泪水糊满了他的脸颊,从下巴滴落下去,粘湿了他手中的肉松酥纸盒。
他垂着头,许久之后才沙哑着声音,问:
“岚望舒,你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要挑拨我和我哥的关系?
“我连皇子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对你根本没有任何威胁了,你为什么还要来离间我和我哥的感情?”
岚望舒盯着韦恩哭得狼狈的脸,静静等了一阵,再开口时,声音变得柔软,
“韦恩,我也是你哥哥。”
简单的一句话,让韦恩止住了哭声,他抬起头来,用泪水模糊的一双眼,回望向岚望舒。
岚望舒继续说:
“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不管我想不想,可是,我们身体里,都流着克罗恩家的血脉。
“信不信由你,但我这次过来,不是落井下石,是真的想要帮你。”
韦恩的眼中,这时只剩下深深的困惑,他发现,自己一点也看不透这只从地球回来的雄虫。
“帮我?现在,连我舅舅和我哥,都帮不了我,你一个无权无势,连皇子都不是的雄虫,能怎么帮我?
“像现在这样,每天来看我?陪我解闷?哼,谢谢,我不需要。”
“韦恩,”岚望舒正色说,“我可以放你出去,恢复你皇子的权利。”
韦恩被岚望舒那笃定的语气,给镇住,呆愣地看了他挺久,然后嗤笑一声,
“骗子,不要讲大话了,你以为你自己是谁?我父王?还是法尔爷爷?”
岚望舒没有理会韦恩那满是嘲讽的话,只抬起手,送出一张正红底色的信函,
“你如果还想要继续站在菲克那一边,那就尽管被囚禁在这寝殿里,等着他每天远程给你投食好了。
“或者,你也可以试着认我这个哥哥,签署这封任命书,然后,跟我一起,离开这里。”
岚望舒说罢,站起身来,缓步往门口走去。
韦恩将面前那张信函打开,看到上面的标题——
[出使西北特使团成员任命书]
任命书的最下面,是特使团最高指挥官岚望舒的亲笔签名。
到这一刻,韦恩才明白,岚望舒不是在空口说白话,他是真的想,也真的能带韦恩离开这座囚笼。
韦恩抬起一双泪痕未干的眼,看向岚望舒的背影,问:
“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
他之前,明明几次三番地羞辱岚望舒,甚至到刚才那一刻,依旧对岚望舒态度恶劣,为什么,对方却要这样以德报怨?
岚望舒没有回头,只是顿住脚步,用平静却诚挚的语气,回说:
“这座宫殿,太冷,冷到住在这里的皇室成员,大多薄情。
“莱格临死前告诉我,他的双腿,远比他雌父的性命重要。
“犹他对自己亲生兄长的死,无动于衷。
“菲克在自己的声誉面前,连最衷心的弟弟也可以抛弃。
“只有你,韦恩,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残存的温度。
“你是个愚蠢又跋扈的皇子,可是,你同时,也是个任性但重情的弟弟。
“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哥哥,我都不想,失去你这个弟弟。”
岚望舒进去寝殿里和韦恩聊天的时候, 巴布韦.风始终守在寝殿门口。
他斜倚在墙边,垂着眼,看起来像一座雕塑, 一动不动, 实际上, 他正密切关注着寝殿里的动静。
韦恩的精神力等级在皇子里不高,可是和岚望舒单独对上,还是绰绰有余的,风怕岚望舒有危险, 原本是想要陪他一起进去的,但被岚望舒拒绝了,便只能守在门外。
过了不久, 岚望舒从寝殿里走出来,朝风笑着,“走吧, 都搞定了。”
风直起身, 跟在岚望舒身侧,往外走,路上忍不住低声问:“你觉得, 他会签吗?”
岚望舒点头,“当然了。”
这事对韦恩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
想到这里,风忍不住又问:“为什么要招募他进特使团?”
岚望舒脸上挂着那副阳光无害的笑容,“你不是都听到了?”
风确实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包括最后, 岚望舒那一段情真意切的内心剖白,可是……
如果风是第一天认识岚望舒, 他可能真的会相信岚望舒刚才那段话里真挚的情感,可是,风是见过岚望舒上一秒还和他扭打在一起,下一秒就变脸,伪装成小绵羊的模样,骗取他师父的同情的手段的。
想到这里,风忍不住问:“你刚才告诉韦恩的那些话,是你的真心话吗?”
岚望舒原本双手插在兜里,正快步往前走着,听到风的问题,他侧过身,回头看向风,微微偏着头,笑容依旧,“想听真话?”
风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点头。
岚望舒将一只手从兜里拿出来,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两个原因——
“第一,我需要一个傀儡。
“韦恩是个又蠢又直白的皇子,他动的那些心思,近乎透明,我完全不用担心会被他的暗箭中伤,所以,拿他做傀儡,正合适。
“第二,我需要一个质子。
“梵德.马克和他的星源网络,如果真的对我雌父和我动过杀心,我去西北的这段时间,会是他动手的好时机,但我带上他的外甥一起去,或许,能让他有所收敛。”
听到这里,风意味深长地盯着岚望舒的脸,看了许久,没有讲话。
这雄虫,长得实在太漂亮,笑起来又那么无辜,天然带着迷惑性,常常让虫忘记,他其实,是一只克罗恩家的雄虫。
岚望舒见对面不说话,便将手收回口袋里,“怎么了?”
风的神情变得有些冷,“你拉我进特使团,也不是你原本说的那个原因吧?
“你其实,也把我当作质子?用我,来牵制我爷爷?”
岚望舒闻言,微微一怔,很快摇头,“不是,我是真的拿你当朋友,当然,你如果叫我一声师爹,我也可以拿你当半个徒弟。”
如果是以前,风或许会被岚望舒骗到,成功转移话题,因为那一句“师爹”而和他吵起来,可现在,风却是不相信岚望舒的话的。
风可以确信,岚望舒邀请他进特使团,和风的爷爷法尔亲王,必定是脱不开关系的。
将风的神情看在眼里,岚望舒这时收敛了笑容,轻声喊他的名字,
“风,我承认,我请你和我一起走,有其他原因,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哪怕你再怎么装得坚强,梵德.爱德华的死,还有莱格的那场意外,都在你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了。
“我想,如果你和我一起深入西北,一起将真相找出来,一起将那批幕后黑手绳之以法,或许,你心里的不安和负罪感,会减轻一些吧?”
风定定地望着岚望舒,莫名地,心头有异样感觉涌现,喉头哽咽,在眼眶开始变得滚烫之前,他错开眼,不再去看岚望舒,只嗤笑一声,故作轻松地揶揄:
“你会那么好心,担心我会有不安和负罪感?我们的关系,好像也没那么铁吧?”
岚望舒这时耸耸肩,“当然没有那么铁,我不是担心你,我是怕你师父操心你的事,所以想为他分担一些,谁让我是你师爹不是?”
星际军作战指挥基地,统帅休息室,容玉烟一挥手,隔空将房门打开了,缓步走入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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