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差?”景黎学他,也在他耳边问。
“我十岁以后,他就没再赢过。”他补充,“我当时刚认真学了三个月棋。”
“……”
景黎郑重地点点头,心里有数了。
挽了挽袖子,他走到纪爷爷对面坐下,笑盈盈的,“爷爷您要手下留情,不要让我输得太惨,不然下次我不敢陪您下了。”
纪爷爷乐呵呵的,“好啊。”
阿尔兹海默症是一种神经退行性疾病,纪爷爷的身体已经出现明显的病程,并且在一天天加重。景黎跟他下棋,他的反应很慢很慢,这不是他想的,只是他的记忆力、逻辑思维、综合分析、执行能力都退化了。
纪昀章在旁边看了会儿,就被苏蔓之叫走了,苏蔓之说:“陪奶奶去暖房摘些花。”
两人穿上外套,从后门出去,沿着青石板路,慢慢散步,苏蔓之忽然问:“昀章,景黎真的是你的爱人吗?”
“是,”纪昀章搀着她,“您知道,我不会拿自己的感情开玩笑。”
“这点奶奶知道,但奶奶也知道,你知道爷爷放不下心,总担心你会一个人过一辈子,你想让他安心。”
“我是有过这个想法,只是缘分在最恰当的时候到来了,”纪昀章眼神很温柔,“景黎确实是我的爱人,我们打算过完年就领证的。”
纪昀章是极为优秀的演员,轻而易举就能演出深情,即便是亲人,也无法辨别。苏蔓之安静看了纪昀章一会儿,终于真正笑了,“是真的就好。”
景黎的棋艺其实很不错,他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都过得忙碌,除了读书外,还有各种各样的课程,围棋也是其中一门课。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很有技巧地输给老人,还一连输了好几局,哄得老人眉开眼笑,笑声都传到了外面。
纪昀章和苏蔓之摘完花,还未进门,就先听到笑声。确诊阿尔兹海默症后,苏蔓之已经许久没见丈夫这么开心地笑了,怔愣之后,她笑着说:“你找了一个很好的孩子。”
“我知道。”纪昀章含笑。
苏蔓之说:“要好好珍惜,景黎比你小,平时要多包容他,多照顾他。”
“我懂得的,奶奶。”
回到屋里,苏蔓之拿走纪昀章怀里的花,拿着景黎送的花瓶,到一旁插花。
纪昀章返回小客厅,见他们还在下,此时老人春风得意、满脸笑容,而景黎苦着一张脸,似乎陷入了纠结,他低声询问管家,管家告诉他,景黎一直在请教老人,然后又输了三次,还夸老人厉害。
纪昀章总算明白爷爷这么开心的原因了。
纪爷爷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下棋,可他的棋艺十年如一日的差劲,家里每个人都能轻松下赢他,偏偏他自尊心又强,故意输给他他还生气,他只能去外面找人玩,但能输给他的人实在不多。
所以他每次都是兴冲冲去,脸臭臭回来,难得有景黎这样,能让他尽情的赢,还会真挚地夸他厉害,逗他开心的对手,他的心情当然会很好。
纪爷爷翘起嘴角,“你走错啦,不能放这里,你又要输了。”
景黎双手合十,“让我重来一次么,您看我都输了这么多次了,您还是长辈呢。”
“不行不行,不能耍赖的。”
“您最厉害了。”
纪爷爷翘起的嘴角越来越高,大度的一挥手,“好啦好啦,让你一次,就这一次啊。”
听着景黎熟稔的哄老人,把老人哄得高高兴兴,纪昀章没去打扰,他到旁边坐下来,视线凝在景黎身上,唇边自然地勾出弧度,眼里的笑意满得要溢出来。
他的视线仿佛有温度,景黎察觉到,转过脸,瞬间跌进了他装满笑的温柔的眼睛里。
“……”
沉默几秒,景黎回过神,飞快地朝他眨了下眼睛。
目光重新回到棋盘,景黎思索片刻,一子故意落错,他佯装懊恼耍赖,逗得老人再次大笑出声。
“又赢了?”苏蔓之插好花走进来,笑吟吟问道。
“赢了。”纪爷爷有点骄傲。
“过够瘾没?该休息了,”苏蔓之招呼景黎,“好孩子,来吃些东西,你喜欢什么蛋糕,巧克力千层还是慕斯?”
坐得太久,景黎起身活动了手脚,回答说:“慕斯。”
苏蔓之吩咐王叔去拿。
享用完下午茶,他们从小客厅换到大客厅。
苏蔓之把电视打开,调到电影频道,现在正在放映纪昀章参演的电影《边境》,纪爷爷看得认真,又招呼景黎一起看。
“你看过这部电影没?”纪爷爷问。
“看了。”景黎瞥了眼坐在另外一边沙发的纪昀章,小声告诉纪爷爷,“我是纪老师的影迷,喜欢他好多年了。”
他又说:“这是个秘密,您要帮我保密呀。”
纪爷爷一听,立刻更高兴了,他有两个孙子,最疼的就是纪昀章,知道景黎是纪昀章的粉丝,觉得自己孙子不要太棒。
他一本正经地伸手,跟景黎拉勾,保证自己绝对不说。
一直待到晚上九点,两位老人准备睡了,景黎和纪昀章才离开。
临走前,苏蔓之给景黎回了一份礼,是一幅水墨山水画,价值千万,景黎上车后,就将画还给了纪昀章。
太贵重了,他不能收。
纪昀章没有勉强,他让景黎在车上等自己一会儿,又下了车。
他再回来,抱着一束花。
将花束送给景黎,他望进景黎如同盛满星辰的眼睛,声音仿佛仲夏夜的微风,轻盈柔和,“这份谢礼,你愿意收吗?”
景黎自然是愿意收下的。
他抱着花束,低头看里面的还缀着水珠的花,他对花了解不多,只能认出最大众的几样,纪昀章送他的花束,除了常见的向日葵和百合,还有两种,他不认识。
“这是什么花?”他转头询问,眼睛亮亮的。
“绣球花和风铃草。”
景黎嗯了声,又低头看花。他很喜欢这份回礼。
“这些都是你奶奶种的吗?”
傍晚时候,纪昀章带他逛了逛,别墅后面有一个花房,里面的温度是可调节的,因此即便是冬天,鲜花也能盛开。
“我母亲和奶奶一起种的。”纪昀章告诉他。
景黎点点头,他记得纪昀章的母亲是一名植物学家,是一位很厉害的女士。
车里没人再说话,景黎抱着花束,侧头望向窗外。
外面的白桦树林向后倒退,景黎上午起的早,一个下午又一直在逗纪爷爷开心,把老人哄得面光红润,都年轻了几岁。
这会儿骤然安静下来,疲倦就找上了门。
或许是纪昀章的车技太好,也或许是这辆车是辆豪车,坐在车里感受不到一点颠簸,景黎一手抱着花,另一手撑着头,没多久就睡着了。
注意到景黎睡着,纪昀章靠边停了车。
他用这个姿势睡着,会不舒服。纪昀章拿走他放在腿上的花束,放到后座,又从后座拿来一个抱枕,动作轻柔地帮他换姿势,让他靠在抱枕上。
中途景黎迷迷糊糊醒来过一次,看见纪昀章,本能地对他笑笑,而后脸颊蹭了蹭抱枕,又睡了过去。
丝毫不设防、十分放心的模样。
纪昀章凝视景黎的睡颜,手指帮他拂开扫到额前的发丝,很轻地笑了一声。
有点太乖了。
后面一个星期,景黎都没再见到纪昀章,直到元旦假期过后,他接到安嘉明的电话,让他到凯瑞办理一下手续。
——他的解约终于谈好了。
安嘉明谈的并不轻松,多费了不少时间。
凯瑞娱乐也不是真的不识货,这半年对景黎的边缘和冷待,主要是想磨一磨他的性格,让他学会顺从和服从。
在这个圈子里,过于尖锐和有个性的人经济公司其实不是那么喜欢,资本更在意名利,它们喜欢乖巧听话好掌控的艺人,有点黑历史也无所谓,而像景黎这样看似软绵绵,实际浑身都是刺,一言不合敢拼命的,并不讨喜。
当然,如果景黎有背景,或者他已经功成名就,那么又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手续办得很快,从艺人总监的办公室出来,景黎浑身舒畅,他看见探头探脑的乐晓逍,开心地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乐晓逍眼睛一亮,飞快跑到他面前,“没为难你吧?”
“没有。”
景黎看他:“你什么时候来?”
“我交完辞呈了,这几天在办交接,大概再三四天吧。”乐晓逍眉飞色舞的,能到纪昀章的工作室,是他原先想都不敢想的。
尽管他过去以后,虽然还挂着经纪人的名头,但实际是在干助理的活,不过他非常满意,毕竟工资翻了倍,而且安嘉明还承诺会带他,教他怎么更好的做一个经纪人。这一点,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景黎点头,“嗯。”
不远处,安嘉明已经在等他,他对乐晓逍说:“我先走了,等你过来。”
乐晓逍咧嘴,“行。”
“哦对了,你等一下,告诉你一件高兴的事,”他左看右看,压低声音说,“孙向武被吴宏图叫去大骂了一顿,还被扣了半年奖金。”
孙向武就是穆歌的死对头,穆歌走后,一直打压她这一派系艺人。景黎被他故意抢走好几次资源。
景黎挑了下眉:“怎么回事?”
“被拿来出气了。”乐晓逍哼了声,“公司又不是真傻,当然知道你是块闪亮亮的大金子,只是你不听话,想借此驯服你,叫你乖乖当提线木偶,这下偷鸡不成蚀把米,孙向武就成出气筒了。”
他幸灾乐祸说:“活该。”
听到孙向武倒霉,景黎也很愉快,他决定晚上多吃一碗饭!
告别乐晓逍,景黎和安嘉明一起离开。
电梯下到停车场,门一开,景黎就跟云清濯来了个面对面。
“……”
敛了敛和安嘉明说话时放松的表情,景黎换上客套的微笑,对云清濯点了下头。随即,他目不斜视越过云清濯,往停车位走。
“景黎。”云清濯忽然出声喊他。
景黎脚步停下,安嘉明看他,他说:“你先上车。”
他转身,云清濯已经朝他走过来,在离他一米远的位置站定,“听说你要签到纪昀章的工作室了?恭喜你。”
景黎礼貌而疏离说:“谢谢。”
“李导那个角色,我是昨天回来以后才知道你也在争取的,我本来只是顺手做个人情,帮一帮新人,”云清濯脸上浮起歉意,“对不起。”
他比景黎矮一点,这时微微抬眸,由下而上看景黎,自带了一幅无辜而柔弱的感觉,让人想要怜惜。
可惜景黎不吃他这套。
景黎很清楚,抢角色就是故意的,这会儿跑来道歉扮可怜,应该是看到上次热搜,再加上知道他要签到纪昀章的工作室,以为他跟纪昀章真的是朋友。
他似笑非笑的:“还有事吗?”
云清濯余光撇过一旁车上的安嘉明,摇了摇头,又朝他伸手,“祝你前程似锦。”
景黎没跟他握手,只说:“会的。”
上车后,安嘉明问:“你和云清濯有什么矛盾?”
他又说:“以后你的事情都是我处理,我希望你不要对我有所隐瞒。”
这点景黎知道。
组织了下语言,他告诉安嘉明:“他一直担心我会抢走他凯瑞一哥的位置,而且,他把我当情敌。”
“你出道的时候,他已经很火了。”安嘉明就是论事说。
“他是够红,可他一直在电视圈打转,接的也基本都是偶像剧。”景黎说。
安嘉明看着他。
“我签约时,他正准备转型和踏足电影圈,他看上《孤岛》里跃华这个角色,想借这部电影,打开新市场,”景黎顿了下,解释,“‘跃华’是我演的第一个角色。”
安嘉明:“我知道,电影我看过,你演得不错。”
被人肯定是一种快乐,景黎笑着道谢,然后继续说:“这个角色是需要试镜的,秦导选择了我。”
安嘉明懂了,景黎的外貌和履历过于优秀,本来就够耀眼,加上他作为一个纯新人,演技却赢了云清濯拿下角色,给云清濯带去太大的恐惧。
被捧到了云端,习惯了众星捧月的生活,自然是不愿意再落回地上的。
“情敌又是怎么回事?”
景黎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云清濯喜欢的人喜欢我,还挺高调的追过我。”
景黎长得太好,有人喜欢他追求他不要太正常,安嘉明并不惊讶,不过他多问了一句,“是圈里人?”
圈里人会麻烦一些。
“不是,是简觅,简氏集团的总裁。”
闻言,安嘉明确实有些诧异了,他是知道简觅的,有手段,有能力,但爱好有点上不了台面——喜欢包明星。
不过简觅在床上没什么不良嗜好,出手又非常大方,送钱送资源,被包的那些明星都会被他捧红,所以想爬他床的艺人非常多。
他还没听说过简觅真动心追求过谁。
没再追问,安嘉明应道:“我知道了。”
他把景黎送到家,交代景黎明天去工作室谈接下来的工作后,就离开了。
路上,他又给纪昀章打电话,将云清濯和景黎的矛盾跟纪昀章说了,说完,他补充说:“那天降热搜防爆景黎的人也是云清濯。”
纪昀章放下书,嗯了一声。
他从座椅起身,推开窗户,又点了支烟,猩红的火星点点,烟雾袅袅升腾,模糊了他的表情,他忽然问:“云清濯下一部戏是什么?”
安嘉明愣了下,反应过来,很快猜到纪昀章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不解:“有必要吗?他应该不会再做什么了。”
云清濯对景黎的防爆,说白了是同公司的资源竞争,现在景黎签到他们这边,就跟云清濯没交集了。
何况,景黎和纪昀章官宣以后,他相信云清濯只要不傻,都不会再针对景黎了。
动手针对他,未免兴师动众了些。
纪昀章:“有必要。”
他语气淡淡的,是告诫:“安嘉明,我护短。”
景黎刚进家门,就收到了纪昀章发来的微信。
[纪昀章]:简觅追求过你?
纪昀章知道,景黎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安嘉明是他的经纪人。
他捞了一个抱枕抱着,两手手肘搭在上面,发去回复,比较详细的讲了这件事。
[景黎]:嗯,年初,追了大概两个月。
[景黎]:他说对我一见钟情。
信息发出去后,景黎等了几分钟没见回复,就准备去洗澡,但刚站起来,纪昀章就发来了视频通话邀请。
景黎接了起来。
纪昀章随意地倚着窗,温和的目光落在镜头,似乎透过镜头,看见了对面的景黎。他说:“不要相信一见钟情,那多是见色起意。”
景黎:“……”
他忍不住笑:“纪老师,你特地打视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句话吗?”
“不是,”他勾了勾唇,“我是想告诉你,剧本写好了。”
景黎顿时来了兴趣,“发给我看看。”
纪昀章发完,自然地提出邀约:“晚上一起吃饭吧,刚好你觉得不满意的地方可以直接修改。”
不由在心里感慨纪昀章的周到和绅士,景黎颔首说:“好啊。”
他笑起来,又说:“我会做些家常菜,晚上就在家里吃吧,纪老师尝尝我的手艺。”
纪昀章低笑了声,“荣幸至极。”
景黎挂掉视频,跑去厨房翻了下冰箱,发现菜没剩下几样,拼拼凑凑最多两道菜,连道汤都没有,作为请客方,有点失礼。
他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五点,去买菜来得及,拿上钥匙和购物袋出门。
这会儿还没到大部分人下班的时间,市场的人不会太多。
景黎现在约等于素人,所以他没戴口罩,大大方方露出一张漂亮的脸,熟稔挑菜的同时还跟摊主讲价,回头率百分之百。
大妈们用欣赏和审视的目光看他,似乎在蠢蠢欲动想给他介绍对象。
景黎没在意这些目光,一边挑菜,一边在心里规划晚上的食谱,他记得纪昀章口味偏甜,对芒果和菠萝过敏,不吃香菜,不吃西红柿,不吃内脏……
正想着,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思绪被拉回,拿出手机。
是纪昀章。
“你到了?”景黎接过摊主递来的菜,转身去另外一边买肉。这边略显嘈杂的声音也传到了电话那头。
“快到了。”
纪昀章问:“你在哪里?”
“菜市场。”
纪昀章在那里住了三年多快四年,还是第一次知道附近有菜市场,他停顿几秒才说:“我过去找你。”
景黎吓一跳,“纪老师,别开玩笑。”
纪昀章那张脸,他要真来,他们还能出的了菜市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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