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你的意思?”
“你怎么会觉得是我的意思。”
“那你家人,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
他当然知道。家里希望他稳定下来,有个固定伴侣。诚如他父亲对徐开说的,希望有人能够约束他,最好是能在事业上帮他一把,就像他大嫂对他大哥那样。
家里的生意铺得太大了,担子全压在陈乔墨身上,的确很重。父亲这话倒是没说错,可是他完全无法接受这种方式。
“你就当到朋友家做客吃个便饭,别太当真。”他对徐开说。
“……我不,我就当真。”徐开脸又红了,这回是气的。
“……”陈砚乔也气,一股气冲了一半,没到头顶就泄了。他吊儿郎当地笑,“你怎么当真?我们两男的,甚至都不能结婚。就算他们要包办婚姻,也办不成。”
陈砚乔这种不以为意的态度让徐开难过,他皱着眉头,红着眼圈:“为什么我就不行?我那么喜欢你,你家人也认可我,你为什么就不能也认可我?
“我们之前也很好,你也有喜欢我的时候。我知道你骗我,难道那些时间,就没有一刻是真心?”
徐开这些沉重而真实的难过让他没法再说出那些冷酷嘲讽的话,陈砚乔错开眼:“那些都过去了。
“不对等的关系不可能长久,你也做不到永远这样付出不求回报,早点放弃吧。”
“我不会放弃。”
“这种坚持有什么意义?为个不爱你的人浪费时间,迟早悔不当初。”
徐开抿着嘴角,似乎想不出更多反驳的话。
陈砚乔也觉得自己这话过分冷血了,想再劝他两句,就听徐开说:“这世上大多夫妻也不是相爱才在一起。我跟你在一起,我爱你就够了。”
陈砚乔瞪大眼睛,嘴唇微张,的确被徐开这通不知深浅的言论怔了怔。
午宴在家里的中式餐厅进行,说是午宴,大圆桌上也只有陈家那六口人,外加一个徐开。
陈砚乔满脸写着不快,无奈没人管他这些情绪。高秋怡张罗着饭桌,为了让徐开自在一些,提议中午就喝徐开带来的茅台。
徐开受宠若惊,第一杯敬了陈开年,再次郑重跟他道歉。
陈开年接了酒,说了徐开两句,让他年轻人遇事不要过分冲动,算是正式将这件事翻篇。高秋怡劝他有高血压意思意思就算了,老爷子拂开儿媳的手,一口气干了。
老爷子就这一杯,接下来都由陈乔墨应酬他。两杯酒下肚,徐开更觉得陈砚乔的大哥大嫂和陈砚乔很不一样,都是温和又体贴的人,很照顾他。原本还有些紧张,这下彻底放开,几句话就全交了自己的老底。
徐开说起家里,有些忧郁:“父母都健在,还有个离了婚的妹妹。妹妹带着孩子,身体不好,有自身免疫系统病,所以我也时常得给家里一些补贴。”
高秋怡关切地:“妹妹什么病?带过来治会不会好些,这边的医疗资源更好。”
陈乔墨接过话:“家里就有医院,可以安排妹妹住进来。看需要哪方面的专家,我帮忙联系。”
徐开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不是这个意思,妹妹目前很稳定,不需要住院。我就是说清楚自己的真实情况……”
高秋怡立马明白他的意思,给徐开夹菜:“我们家不会介意这些,你别担心。”
陈开年见他还挺诚实,也发了话:“有空带过来吧,她好好治病,也免得你分神忧心家里的事,不能好好投入自己的生活和工作。”
光是这几句话,徐开就快感激涕零了。以往说起妹妹,都成了他婚恋的阻碍,今天却被完全接纳,光是这份心意,就令他动容到惭愧。
只有陈砚乔冷眼看着这些,心头越来越烦。徐开这一点城府和心机都没有的傻逼,到他家来还不就是羊入虎口,怎么不被他大哥大嫂这种笑面狐狸忽悠得服服帖帖。
虽然知道他们并没有恶意,陈砚乔还是有点食不下咽,早早离了席。
一顿饭吃完,徐开难免逞强多喝了几杯,已经有了些醉意。头重脚轻是一方面,他知道自己已经有些醉,便更注意克制自己的言行,没有丝毫放松。
饭后陈父找陈乔墨谈事,高秋怡便让徐开自便。
徐开便循着陈砚乔提前离席的踪迹,来到后院。他没想到这房子后面还有那么大个花园,更远处是草地人工湖和凉亭。从前门进来时,徐开就被这栋豪华的建筑震住,从后门出来,再次感到震撼,暗自寻思,那湖跟那草地,该不会也是他们家的吧。
陈砚乔带着他两个子侄在园子里玩,徐开没有过去,而是坐在门廊下的凉椅上,看着他们。
他倒是知道陈砚乔家里有钱,但就跟普通人无法想象富豪的生活,他也无法想象这个“有钱”具体是多有钱,直到亲眼看见。
再说他父亲陈开年,总觉得这名字很熟悉,在哪儿听过。拿出手机一搜,马上就搜到他的百科。待把那长长的简介看完,徐开握着手机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刚刚竟然跟这位国内最大民营通讯科技公司的老总喝了酒,更离谱的是,他还扭过人胳膊,而陈砚乔竟然是这样一个身价千亿级别的富豪的小儿子。
再想他和陈砚乔过去发生的种种,他揍过他,给人身上带了锁,还死乞白赖要跟人谈恋爱,大言不惭得到了他家人的认可,也要得到他的认可……徐开不由得手有些抖,室外温度很低,他后背却出了汗。
徐开又搜“陈砚乔”,网络上关于他的信息基本没有。搜陈开年的小儿子,信息也是寥寥,看样子他的隐私被保护得很好。他又搜“陈乔墨”,大哥的信息有不少,顺便也带出了大嫂的生平,豆豆和梦安的信息也没有。
难怪陈砚乔关于个人隐私丝毫不透露,他们在一起这么久,要不是被请回他家里,这些事徐开压根不会知道。
他脑子里还一片空白,高秋怡出来了。
再见这个低调和善的女人,徐开再不敢像一开始把她亲切地当做自个姐姐。他赶紧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小徐,你坐啊,来,喝点热茶。”说着把一个保温杯递给他。
徐开握着水杯,发现自己没法跟她随意聊天了,心里很紧张。
倒是高秋怡循着他坐的方向,笑问:“你刚在看小乔他们?怎么不过去一起玩?”
说到这个,徐开低头,把手里的水杯握紧了些:“陈砚乔他不想看到我……我今天不该过来。”
“他说的?”
徐开不说话。说起陈砚乔在房间里对他说的那些,心里还很难受。
“他是不是经常欺负你啊?你一看就是个老实孩子。”
“倒也没有。”
高秋怡不信:“我知道小乔。他是家里老小,大家都宠着惯着。爸那么严厉的人,唯独对他十分放任,也难怪他娇生惯养,养出一些少爷脾气。
“但是他本性不坏,讨嫌也都讨在表面,属于外强中干,你用不着怕他。”
“我不怕他。”徐开说。
“也是,怕就不会跟他恋爱了吧。”高秋怡笑着,也喝着手里的热茶,“其实这孩子也挺可怜,妈妈在他很小就去世了,爸忙着工作,也没空管他。我听乔墨说,小时候他老是管保姆叫妈妈,结果却被那保姆虐待。”
徐开抬起头,这事他倒是听陈砚乔提起过,但不知道他还管保姆叫妈妈这回事。
高秋怡接着说:“小乔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我在管他。”
高秋怡和陈乔墨是在国外念书时认识,后来的结婚生子也是顺理成章。
恋爱时期就经常听陈乔墨提起家里小弟,一提起他便流露出一种关心又无奈的神情,总听他说弟弟一个人很孤独可怜。
初见面,高秋怡并不觉得陈砚乔和可怜沾边,总觉得是男友爱弟心切,过分担忧。反而觉得他是个开朗懂事的孩子。
小叔子长得好看,性格也开朗,跟那些十来岁正叛逆调皮的男孩不同,他十分讨人喜欢。
她和陈乔墨毕业就结婚。丈夫婚后就在公公的安排下,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她正式成为陈家一员后,丈夫更是频繁地在她耳边唠叨,让她有空多关心小弟。
那会儿陈砚乔刚上中学,念的是寄宿学校。她年轻爱玩,也有空闲,周末便常常带小叔子出来玩。渐渐发现,孩子开朗懂事的外表下,有点软弱,爱撒娇,爱依赖人,有时候会刻意做一些讨好的事情,经常送她礼物,话也捡好听的说。
他学习成绩中游,每次去接他都能看到他身边一帮朋友。原本以为这种没什么学习压力,又有很多朋友的学校生活应该很快乐。直到她发现,小叔子的零花钱花得特别多,多得远远超出了中学生、哪怕像他这样家庭的中学生的范畴。
跟丈夫一合计,发现公公只管让人给小儿子还账单,压根没空关心这些钱都花去了哪儿。
她把陈砚乔找来一问才知道,钱全部花在了请同学吃喝玩乐和送礼物上。关键是,陈砚乔自己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还告诉高秋怡,他一直是这样交朋友的。
不仅交朋友,还交女朋友。有女孩追他,他就同意,给女朋友买衣服送礼物,对于送上门的女朋友和她们的要求都来者不拒。
高秋怡告诉他这样不对,无论是朋友还是女朋友,都不应该建立在金钱关系上的,他们跟他好,只不过是看中他大方有钱。就算开始是对他人有兴趣,一旦被物质好处所蒙蔽,好感也多半会变质。听了她这番话,小孩难受又迷茫,问她,应该怎么做。
高秋怡出身还不错,虽有家庭的支持,她自己在学业和事业上都费了很多力气,在和丈夫及公公的关系上也花了很多心思。嫁入豪门,并且能在这家庭里站稳脚跟,这过程的确算得上殚精竭虑。所以一开始说陈砚乔可怜,她觉得是无病呻吟,生在这种家庭还有什么可抱怨。就算母亲早逝,父亲忙于工作,他这起点已经站在了99%的人都无法企及的终点上。
但那个时候,她却发自内心对这孩子有了怜悯之心。从这些笨拙又荒谬的行为里,多少可以瞥见孩子一片荒芜的情感世界,明白他对亲密情感的渴望,还有他一个人孤独成长的轨迹。
她在那个时候主动承担起教育照顾陈砚乔的责任,她教他应该如何交朋友,让他不要对女孩来者不拒。但在已经养成了惯性的关系里,实在很难扭转。小叔子个性也很软弱,不会拒绝人。
到了中学二年级,高秋怡做主把陈砚乔转到一所非寄宿制学校,也由她负责照顾饮食起居。
脱离了旧环境,有高秋怡关心照顾,陈砚乔逐渐和同龄人有了正常交往,学习也有所提高。他和高秋怡的感情日渐加深,对她很是依赖。不止一次和陈乔墨说,以后他们搬家,他也要跟着搬出去。又去跟陈开年请示,以后他要和哥哥嫂嫂住一起。
陈开年眼见小儿子十五六岁身高体格都像个大人,还成天粘着嫂嫂,实在不成体统。上了高中,就把他“发配”去国外念书。陈砚乔不愿意,闹得很厉害。越是这样,陈开年越觉得应该锻炼他的独立能力,为此爷俩差点结仇。半年后,由他大哥在这中间斡旋,又把他接了回来。
接回来他再不愿意回家,恰逢高秋怡怀孕,夫妻俩从家里搬了出来,陈砚乔也跟着搬了出来。
而陈砚乔所想象的,要和哥嫂一直在一起生活的愿望并没能实现。高秋怡很快有了自己的孩子,精力和感情全部倾注到了新生的女儿身上。而他也已经快要成年,早不适合再让嫂嫂无微不至地照顾。
高三那年,他从哥嫂家里搬了出来。父亲给他在学校旁买了个公寓,派人伺候他的饮食起居,让他在那里好好学习。只不过这次搬出来,是陈砚乔主动要求的。
说到这里,高秋怡一直平静温和的脸上,有一丝落寞的颜色,她轻轻叹气:“我那会儿刚生了梦安,第一次做妈妈,也有些措手不及,把所有心思都花在了孩子身上。如果那个时候,我再多关心他一些就好了,可能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么多事。”
徐开听着陈砚乔的小时候,心绪也跟着起起伏伏。手中的热茶渐渐凉了,他问:“发生了什么事?”
高秋怡突然问他:“你在十八九岁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徐开想了想,那会儿正是高考前后:“最想考所好大学。后来大学考上了,希望好好学习,毕业后能挣大钱。”
“小乔那会儿最想做的事是结婚,觉得结了婚,他就可以像他大哥那样脱离他爸的掌握。很可笑的,从没听过这年纪的男孩会是这想法,都以为他说着玩。后来想想,大概是觉得跟我们也不算一家人,我这做嫂嫂的靠不住。他想拥有自己的家,自己的爱人。”
徐开眉头微蹙,没想到陈砚乔竟然也有过跟他一样的想法。但陈砚乔不是他这种结婚困难户,家世背景好的人都会英年早婚,他纳闷:“他为什么一直没结婚?”
“他突然有天跑来跟我讲,说他这辈子都结不了婚了,”高秋怡喝了一口冷掉的茶,“他说他爱上一个男人。”
再提起这事,当时的震惊还历历在目。陈砚乔中学交的是女朋友,面上看起来也是个开朗的大男生,从没有在性取向上对他有所怀疑。
看他一脸甜蜜地分享他的新恋情,完全沉浸在幸福中,好像从没想过这件事会对家里,特别是固执古板的父亲带来多少冲击。高秋怡知道小叔子虽对她有所失望,但仍然信任着她,那些泼冷水的话就说不出来。
回过头左思右想,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丈夫。
作为大哥,陈乔墨很难接受,一个人闷头琢磨了两天,最终还是把事情给消化了,并让她先把这事瞒下来,不要让父亲知道。
高秋怡不解丈夫为何会如此纵容维护兄弟,陈乔墨解释是因为内疚。
早年家里生意还没做起来,父亲没那么忙,母亲也健在,他的童年享受了非常完整父母陪伴。母亲去世时,他已经快要成年,而弟弟还只是个幼童。他得到的比弟弟多太多,所以理应承担更多。在他们这样的家庭里,他想让弟弟过得自在快乐一点。这些虽不是他的错,但仍会内疚。
小叔子和男人恋爱的事被他们夫妻给隐瞒下来,还时不时要帮忙在父亲面前打个掩护。
高秋怡去见了那男生,难怪陈砚乔被迷得神魂颠倒,男生确实漂亮非常,有一种男女莫辨的气质,是个小有名气的年轻演员,而且看样子前途无量。
但高秋怡对男生印象并不好,娱乐圈是个比生意圈更混乱残酷的名利场,是他们这种家庭最应该远离的是非之地。一旦闹出点什么新闻,会惹出天大的麻烦,旁敲侧击想让陈砚乔就此打住。
但已经来不及了,年轻人一旦真爱起来便会变得疯狂。陈砚乔已经把自己所有的感情、对亲密关系的渴望、想要摆脱孤独的愿望,全部系在那男生身上,爱得如痴如醉,和高秋怡一再保证绝对不会给家里惹麻烦。
高秋怡也不愿去做那些棒打鸳鸯的事。再说陈砚乔那会儿早已成年,大学都快毕业了,小叔子的感情生活也不是她这做嫂嫂应该插手的。
她跟丈夫怎么都没想到,陈砚乔的恋情暴露在父亲面前竟是因为一次公司财报,而暴露的事情远比小儿子是同性恋严重得多。
那年的年报审计,竟然发现上亿钱款对不上。叫来财务,才知道这么大笔钱竟然是被安排到公司实习的董事长小儿子给挪用了。
在董事会的会议室里,陈开年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火儿。
陈砚乔也不得不实话实说,他挪这笔钱是去给男友的电影投资了,为了让他做男主角。至于他为什么明明知道这是犯罪,仍不惜代价去做,他咬紧牙关,一字不说。
从会议室里出来,陈砚乔半边脸都肿了起来,这是陈开年从小到大第一次动手打他。
陈砚乔死活不说具体细节,好像还在帮那男的隐瞒。电影亏损,钱也拿不回来,公司的窟窿只能从家里挪钱过来填上,才避免被其他股东追究责任,也免去了陈砚乔的牢狱之灾。
但这事情造成的恶劣影响远超过那损失的一个亿钱款。父亲不仅责罚他,也狠狠责骂了瞒下他交男朋友这件事的陈乔墨夫妇。陈砚乔被禁了足,被勒令和那男演员断掉关系。
高秋怡开始还担心陈砚乔不愿意和那男的分开,怕他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每天劝导。后来发现对于这点他倒是很平静就接受了,大概也是发现那男生是骗他钱,只当是真心错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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