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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造疯者(不官)


江秋凉很轻地闭了一下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气。
“有时候真的觉得你比我更适合这个角色。”
“不敢当,”凌先眠语气的笑意散了些,“所以江教授愿意和我分享一下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见解了吗?”
好不容易轻松起来的话题很快沉重起来,江秋凉收敛了自己的表情,空气中的气氛似乎也平白凝重了几分。
“这个世界的代表符号,是L,即鞭子,根据之前有关于地下室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候群的推测和墙面背后英文字母control,即控制,我有理由怀疑这个世界的构思并没有我最初想象的那么单纯,”江秋凉说道,“我在相框的图片背后发现了一行字,这个世界地下室的人物构成有两个,即哥哥阿尔吉侬,妹妹安娜,这对兄妹的关系很矛盾。”
“矛盾在哪里?”凌先眠明知故问。
“这张照片是一个从上而下的拍摄视角,照片中的被拍摄者年纪很小,且以一种放松的姿态,不难验证拍摄者是某位让她安心,感觉到信任的长者,联想到后面的那行字,这张照片应该是哥哥本人给妹妹拍摄的。在哥哥眼中,妹妹应该是掌上明珠,所以他特意选择将这张照片打印下来,送给自己的妹妹,而妹妹也没有辜负哥哥的好意,一张照片其实没有什么金钱价值,扔到垃圾桶里也可以,但是妹妹特意选择了尺寸合适的相册,精心把这张照片保存起来,说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很不错。”
“矛盾的是,地下室的绳索和脚铐都是不可扭转的铁证,什么样的哥哥会把自己的妹妹囚禁在地下室里?让她承受日夜煎熬,甚至忍心看她被麻绳划破皮肤而置之不理?这难道不是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差吗?而且我之前陷入过一段奇怪的回忆,回忆里的安娜对自己的哥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你不爱我。’这个可以理解为妹妹在长期的虐待后对于哥哥的态度转变。”
凌先眠说:“但是你个人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性。”
“是的。”江秋凉肯定道,“回忆里哥哥一直在催眠,让妹妹相信哥哥,永远不会离开他。这如果建立在前者的基础上,是很矛盾的,一个会珍藏哥哥拍摄照片的妹妹其实是不需要催眠的,她的情感完全可以真情实感流露,这种情感完全可能会比折磨出来的情感纯粹和坚实很多。”
“你记得你的游戏世界思路吗?”江秋凉突然问凌先眠,“你喜欢用安徒生的童话来装饰这些恐怖游戏的情节。”
“我想你已经知道是哪个游戏了。”
凌先眠说,他用的是知道,而不是猜到。
“很多人习惯性以为童话都是美好的故事,其实也不尽然,安徒生的笔下,其实就很很有偏向于黑暗风格的童话故事。”江秋凉说,“《玫瑰花精》,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休博士?”
凌先眠很捧场地接过话题:“我觉得这是个很不错的故事,小阿兰。不过请不要选择在睡前阅读这段故事,这可能会钻进你的梦里。”
“哥哥杀死了妹妹的爱慕者,妹妹偷偷把爱慕者的头颅埋在自家的花盆里,在妹妹郁郁而终之后,哥哥将花占为己有,直到被玫瑰花精化为的毒箭刺穿。”江秋凉点评道,“确实很少儿不宜。”
“所以你怀疑有一个第三者的介入,破坏了兄妹之间的感情?”凌先眠语带阑珊。
江秋凉摇头:“不是的。”
“为什么?”
“你我都见过安娜,她在我们眼中不过是一个小女孩,还远没有到有能有足以威胁哥哥地位的爱慕者出现的年纪。而且这个世界里安娜是以控制者的主角身份出现的,可是在《玫瑰花精》里,明明有变态控制欲的那个人,是哥哥才对。”
“这根本不是偏差,”江秋凉继续道,“这就是事实,有控制欲的那个人是哥哥,即阿尔吉侬,但是他在这里的身份是玩偶,类似于死人的存在,一个死人的控制欲会以何种形式存在?”
凌先眠答道:“以他生前的形式存在。”
“对,”江秋凉说,“说明他生前的某一个行为,导致了这个世界的出现。”
凌先眠笑道:“很大胆的猜想。”
“还有一个更大胆的猜想。”江秋凉也笑了,“我们眼前的安娜,根本不是照片里的那个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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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有读者小可爱想到有两个安娜吗(期待的目光)

第130章 疯狂玩偶屋
江秋凉的声音在冰冷坚硬的通道里久久回荡, 宛若一枚不经意之间被投到湖里的小石子,荡漾出一圈复一圈的涟漪。
“你的意思,”凌先眠说,“这个世界还是存在三个人?”
“也不全是, ”江秋凉答道, “如果死人能算是人的话, 这个世界存在很多人,如果不算,严格来讲,这个世界,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
通道到了尽头, 前路被完全堵住了, 江秋凉的指尖顺着金属质地的通道一路往上, 在黑暗中,他的眼睛显现出与凌先眠类似的, 深渊一般的黑色光泽, 他的视线投向头顶,那里依旧是熟悉的晦暗。
他听见了熟悉的旋律——
《夜的钢琴曲》。
如果在午夜篝火的夜晚, 一家人围在火炉边上, 桌上摆着刚刚烤好的火鸡和苹果派, 小女儿轻声唱出这段旋律,其他的人温和地注视着她, 这一定是温馨而美好的一幕。但是现实和理想总是差之毫厘, 谬之千里, 江秋凉不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听到那段美妙的歌声的, 黑暗吞噬了他的视线,金属的通道光滑而寒冷, 歌声像是雨夜中狰狞的树枝,在狂风暴雨中直直指向漆黑的夜幕。
美妙的,也可以是脏污的。
温馨的,也可以是血腥的。
柔和的,也可以是惊悚的。
“很美妙的歌声,”凌先眠在江秋凉身后点评道,“你记得《玫瑰花精》里的描述吗?妹妹为了隐藏爱慕者的头颅,从他的坟前折下了一支素馨花。如果歌声有气味,我想我已经闻到素馨花的芬芳了。”
在那阵歌声中,江秋凉牢牢盯住头顶的方向:“素馨花的下面埋藏着头颅,这阵歌声后面隐藏着什么?”
凌先眠幽幽道:“残酷的真相。”
江秋凉继续道:“和出去的可能性。”
“最大的绝望和最深的希望总是如影随形,”凌先眠叹道,“这确实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江秋凉的手指从口袋的位置划过,他想起了那张相片后面的字。
有一根细长的线穿过故事的脉络,轻轻连上了整个情节。
真相就是,最无关紧要的细节,无意之间成为了最关键的存在。
江秋凉收回手,他终于在狭窄的通道里站起身,黑暗将他包围,他却觉得自己的眼前看见了一束很微弱的,宛若根本不曾存在过的光亮。
“走吧,”江秋凉说,“我想,我们应该能出去了。”
推开头顶的阻碍,一个完全崭新的房间出现在江秋凉的眼前,那是一间摆满了玩偶的卧室,靠近墙角的位置安放了一张很小的单人床,和周围落满尘埃的环境不同,那张床是洁白的,近乎一尘不染。
它看起来和周围的环境很格格不入。
不是那种有人躺在上面,定期整理的干净,这张床干净的非常诡异,它的色泽在此时此刻看起来颇为刺眼,就连一个最为细微的折痕都没有。
就像是……这上面从来没有躺过任何一个人一样。
仿佛一口雪白的,晶莹的棺椁,静静地等待着外来者的到来。
和之前摆满玩偶的收藏间不同的是,这个房间的玩偶做工相差很多,从低到高的摆放,做工也越来越好,每一个玩偶的面前都有一串数字,由下到上,数字递增。
“是价格。”
江秋凉开口,底部几个玩偶还有线头,到了弯腰的位置已经没有了,至于平视的位置,就连皮肤都和人类呈现出了近乎一样的色泽。
做工精细的玩偶齐刷刷注视着江秋凉,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并不好,不过对于江秋凉来说,这点程度还不足以使他分心。
江秋凉退后了两步,他的视线落在了最高处。
那里有两个格子,但是是空的,和周围的格子不一样,它们面前的数字是空的。
“空的……”江秋凉轻轻嘟囔了一声,“没有价格。”
女孩哼唱的声音隔着很远,并不清晰,却自始至终没有停歇过,即使在充满了光的卧室里,这种旋律依旧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江秋凉转过身,他这才发现身后的凌先眠不知道何时消失了,四周只有他一个人。
卧室的对面,距离床最远的那面墙,赫然是一整块血色的幕布。
歌声近了,这是一个由远及近的过程,像是有人在一步步,缓缓地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歌声是从幕布的方向传来的。
江秋凉走向了那块幕布,他握住那块幕布,手感很潮湿,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指腹,一片鲜红,血腥味在他低头的瞬间趁虚而入,争先恐后涌进了他的感官。
歌声很近,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江秋凉能够清晰地听见每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气音。
他拉开了幕布。
一张苍白且年轻的,独属于少女的脸出现在了幕布之后,她的皮肤很薄,却看不见任何的毛细血管,仿佛一个精雕细刻出来的白玉雕塑。
不过,也不全是。
那条丑陋的,从前额上端道左脸下端的伤疤和精细的皮肤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这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曾经价值连城,如今却一文不值的,被摔坏的残次品。
此刻,那个残次品上的两个眼珠正了无生气地注视着他。
奇长无比的,足有四个手掌那么长的手指隔着幕布抵住江秋凉的指腹。
安娜笑了,她的嘴角上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你的手指很柔软。”安娜开口,她的视线落在江秋凉的指尖,“这是活人手指特有的触感,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摸过活人的手指了。”
江秋凉收回自己的手指,他的指腹尚且残留着幕布上的血迹,他微微弯曲自己的手指,看着人类皮肉随着动作最细微的变化。
“这是你想要达到的程度吗?”江秋凉问。
“当然,”安娜点头,“作为玩偶制作师,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追求。”
“你也曾经达到过这个巅峰。”
“只有一次。”安娜的视线越过江秋凉,落在卧室最顶端的位置,“不过对我来说,有这一次已经足够了。”
“每一个玩偶都是明码标价的,你根据做工来区分玩偶的价格。”江秋凉转过头,他的目光落在顶端空置的两间格子上,“空缺的金额不是意外,而是你故意为之。在你眼里,有瑕疵的才能算是商品,没有瑕疵的艺术品,是无价之宝。”
“在我最开始学这门手艺的时候,有个人和我说,低等的玩偶没有灵魂,高等的玩偶会和人一样。”
“是你的哥哥,阿尔吉侬告诉你的吧?”
安娜微怔:“你怎么知道?”
江秋凉收回目光,他的视线跨过安娜,落在她身后的剧场上。
头顶的聚光灯打在距离两人五步的位置,在聚光灯下,所有漂浮于空中的尘埃都无处遁形,在飘扬的尘埃中,一个人背对着他们坐在椅子上。
他的头发梳得很整齐,穿着体面,看身形应该是十八岁到二十五岁之间的男性,不过体型偏单薄。他坐得很端正,一动不动,从背面看,像是等待开场的演员。
他的身前,聚光灯照不到的剧院里,密密麻麻,每一个座位上都安放着玩偶,一眼望过去,全部都是人头。
江秋凉看着那个背影,淡淡开口:“不,我说错了,他根本不是你的哥哥。”
“就像,”江秋凉继续道,“你不是安娜一样。”
安娜的笑意在江秋凉的话说完的瞬间消失,聚光灯是从她的背面投射而来的,因为背光,她脸上的疤痕显得格外狰狞。
“你在等我。”安娜突然上前一步,贴近江秋凉,“你早就知道我会出现在这里,所以你在这里等待我,等待我的出现。”
江秋凉没有退后,他俯视着安娜,没有否认。
“他就是我的哥哥,我是他唯一的妹妹安娜,我和他形影不离……”安娜近乎病态地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她扬起脸,一双怨怼的眼睛死死盯着江秋凉,“你凭什么质疑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那另一个空的格子呢?”
安娜张着嘴,像是突然被空中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卡住了咽喉,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说过,你只制作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作品。那另一个呢?紧挨着阿尔吉侬的另一个格子呢?放的究竟是谁?”
江秋凉走近安娜,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安娜收回手,在江秋凉的步步紧逼之下连连后退。
“既然你一直在麻痹你自己,那就让我来告诉你答案。”脚步声回荡在剧场中,像是好戏终于开场,主角在观众的注视下登上了舞台,“你一生中当然制作出了一个完美的玩偶,因为安娜的玩偶根本不是你制作的,而是她的亲哥哥,阿尔吉侬。”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他的妹妹死了,在阿尔吉侬的眼中,把人变成高级的玩偶,拥有不朽的躯体和不衰的灵魂,等于获得了永生。”江秋凉说,“一个永生的人,当然和那些廉价的玩偶不一样,玩偶有价,人无价,特别是难得的永生者。”
“把自己的亲妹妹安娜变成玩偶之后,你以为他会知足吗?”
“不会,他没有知足,这就是你存在的意义。”江秋凉捏住安娜的下巴,指尖很轻柔地抚摸过她脸上那道丑陋的伤疤,目光悲悯,“刻意改造的容貌,冒牌的妹妹,虚假的祥和,被控制住的精神,以及,一双精巧的手。”
“这就是他选择你的原因。”
“这个步骤其实很简单。”
“首先,他会对你进行容貌改造,可能是麻药介入,他会在你昏迷的情况下给你进行一场手术。不过他不会舍得给你用真正安娜的那张皮,他会自己复制一张脸,把你原先的的脸换成安娜的脸,缝合在一起。”
“其次,在你清醒后把你关在地下室,用精神药物使你产生幻觉,对于进行精神控制,使你相信你是她的妹妹安娜,他是你的哥哥阿尔吉侬,你们相亲相爱,关系匪浅,他永远不会抛弃你。”
“从次,在药物和心理作用下,你会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候群,相信他是你的哥哥。在这个基础上,他会教你怎么制作玩偶,你们或许会过上几天甚至几个月美好的生活,直到有一天……”
“他会开口要求你,我不知道他会使用怎么样的理由,身患绝症或许是一个蹩脚但是还不赖的烂俗情节,总之他会让你相信,他时日无多。在你回想往昔岁月,痛不欲生的时候,他会在不经意之间,一不小心告诉你,自己蓄谋已久的计划。”
“童话里的温馨总是令人着迷的,他会说,‘把我变成玩偶吧,用你最好的手艺,只要你让我永远活下去,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江秋凉嗤笑一声,“你当然会反驳他,说你做不到,但他会很情真意切地告诉你,他相信你,他这一生,只相信他的妹妹。”
安娜在瑟瑟发抖,她的身体在不受控制战栗,这让她看起来像是一片随时会跌落到台下的树叶。
“没什么值得感动的,”江秋凉收起笑意,“毕竟这一句话,他在见到你之前,就想好了。”
江秋凉走到木椅的位置,一个年轻人的脸庞映入了他的眼帘。聚光灯的光线很强烈,像是一盆迎面浇来的冷水,打得人湿漉漉的,狼狈不堪。年轻人的神态却很从容,他终于偏过头,一双淡蓝色的眼珠转向江秋凉的方向。
“我说得对吗?”江秋凉回视着他,“阿尔吉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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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阿尔吉侬这个名字会想到一本书,没错这里名字的来源就是那本书。
后续的情节会和《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只有一点点关系,但是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是个私心~

当他一眨不眨望向某个人的时候, 会让人想起蔚蓝的维纳恩湖。
和别的玩偶不一样,阿尔吉侬的瞳孔做工非常精细,即使仔细观察,也无法分辨出与寻常人的区别。
在他转过头的几秒内, 江秋凉甚至能够看见他的瞳孔由于光线变化细微的收缩。
阿尔吉侬的嘴巴张开, 这是一种想要开口的象征, 良久之后,他对着江秋凉发出了几声无意义的,听不懂的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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