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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寝那个基佬好像暗恋我(尾文字鱼)


祁景抱着江隐按着江隐的手紧了一紧。他知道穷奇巧言善辩,喜爱惩善扬恶,混淆是非。他小时候常听说这样的故事,如果有两个人打架,穷奇会吃了有理的那一方,如果有人忠诚可靠,他就要咬掉那人的鼻子,反而对施恶者予以馈赠。
虽然故事不尽属实,但穷奇恶名之远扬,性情之乖戾可见一斑。
他不信任身体里的这个凶兽。
但江隐是可以触到鬼魂的。鬼魂的力量越强对实体物的影响就越大,像艳骨可以如常人一般行动自如,普通的小鬼可以让人家里的电灯闪烁,被子碎裂,家具发生位移来害人……都是一样的道理。
而普通人想要触及魂体,往往需要如桃木剑之类的媒介。但鬼修因为吞噬了太多魂灵,阴阳失衡,半人般鬼,能以人身与魂魄相斗。
就算知道答案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他想要的,他还是开了口,第一次把这个问题摆上台面:“江隐,你是不是……”
“我喜欢你。”
江隐飞快的打断了他,只这一句,就让祁景浑身僵硬,口舌发直,再多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对不起。”江隐说,“就当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祁景久久没有动一下。
有短暂的一瞬间,他甚至忽略了所有外界的声音,只有江隐那一句话在他脑海中回荡:就当我喜欢你……就当我……
脖子上的痛忽然以成千上百倍的凶猛程度反扑过来,刚才还让他稍感安慰的江隐的手,现在却透心的凉,好像不是按压止血,而是更深的撕开了他的伤口。
他从牙缝里艰难的挤出来一句话:“……你什么意思?”
江隐好像已经恢复了过来,扯过床单,用牙齿咬着一边,刺啦撕下了一长条,缠在祁景的脖子上:“就是字面的意思。你别动,我去把周炙叫过来。”
祁景却一把扯住了他。
他放任血液从脖子上滚滚流淌下来,淌进衣服下的胸膛,仰起脸来,略带嘲讽道:“你有SM的癖好?”
江隐顿了一顿:“我有。”
“江隐!!”
祁景忽然一声怒吼,他的声音从未这样可怕过,几乎像是野兽的咆哮,原本清俊阳光的眉眼间凝着深深的暗影,从中射出两道渗人的凶光来。
他握着江隐的手骨暴突,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什么叫就当你喜欢我?你喜欢我……你这时候和我说你喜欢我?”他猛地站起来,高大身材带来的阴影劈头盖脸的罩过来,两只扎满了木屑的手紧紧箍住了江隐的肩膀,“都这时候了,你还是一句真话都不愿和我说吗?为什么还要找这种拙劣的借口,难道我就那么不可靠吗,难道我一点能帮你分担的资格都没有吗?”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他的头痛的要炸裂开,牙根咬得都发痛,“我也想要帮助你,我也想要保护你,我也想要你对我敞开心扉啊,你懂不懂啊!”
江隐像个木头人一样被他摇晃,他的沉默一如既往,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伤人。
祁景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失血过多的眩晕和刚才要耗尽最后力气的咆哮让他眼前发黑,脚下完全没预兆的打了个趔趄,高大的身躯向前栽倒,被人一把接住了。
他完全失去了意识。
与其说晕过去了,不如说他的灵魂飘向了未知的梦境世界,他已经很久没做过这么真实的梦了。
梦里他在一条热闹的街上独行,石板路湿润,天色微晴,两边是摆着货摊的小贩和来来往往的人,他们身上都是布衣布裤,墙上涂着的“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的字已经褪色的差不多了,取而代之的是跑步进入共产主义。
祁景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从未在任何一个类似的南方小镇中生活过,他也很确定,自己不会凭空穿越回六十年前。
他是在以穷奇的视角,经历他过去的片段。
他在识海里叫了声穷奇,没人回应。可是身体却仿佛被控制了一般,自己动了。
他新奇的看着周围的景象,踩着地上破瓜烂菜叶的皮,在脏乱的街道和讨价还价的人群中像一条逆流而上的鱼。有人在看他,大多是扎着辫子的大姑娘,悄悄觑过来,被他一看脸就红了。
忽然,有个埋头走路的人撞到了他。
那人怀里抱着的东西散了一地,一本像账簿一样厚的册子里呼拉拉掉出几张纸来,被地上的雨水一沾,再被行人一踩,白纸上立时出现了个大黑脚印。
那人被撞到也不声不响,却好像很珍惜这些纸似的,跪在地上手忙脚乱的捡,然后把润湿了的纸吹一吹,小心的夹回厚厚的册子里。
祁景并没有帮他捡,他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说,这世上甚少有人或事当得起他这一弯腰。
那人捡完,这才把翻在地的菜篮捡起来,青菜上都是泥也不在意,又草草塞回去,和刚才小心翼翼的样子天壤之别。
祁景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一张陌生的脸,只是个最普通的凡人而已。
那男人也正巧看向他,一看就是一愣,祁景知道穷奇这张脸的威力,让普通人失神不是什么难事。
他带着无谓的笑意和嘲讽看了他一眼,那男人回过神来,道了声抱歉,捧着册子擦过他走了。
祁景刚要抬步,却发现不远处的地面上一抹白色,应该是那男人漏下的东西。这本来不关他事,可是穷奇不知起了什么兴趣,竟然上前捡起,那纸上是一幅怪异的图,红线细细描摹,看似杂乱无章,却透出一种奇妙的美感来。
虽然和他见过的不尽相同,但祁景可以肯定,这是一张符咒。
也许还只是符咒的雏形,这图看起来更像张草稿。
他拿着那张纸转头,往人群的远处寻去,目光越过重重肩头,在逐渐开始打湿脸颊的小雨中,和不知为什么立在了原处的男人对上了。
他慢慢勾起了嘴角。
……………………
祁景醒来的时候以为雨还在下,嘴唇上微凉的触感让他以为尝到了雨水,费力的睁开干涩的眼睛,他才意识到那是有人在拿着棉签蘸水,往他干裂破皮的唇上抹。
他看到了雪白的天花板,还有俯下身的江隐。
他张了张口,江隐立刻把水杯递过来抵在他唇上:“只能喝一点。”
祁景喝了口水,才有功夫看看四周,窗明几净,桌上一捧白百合散发着清幽的香气,他应该是在医院里,还是单独的病房。
脖子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厚厚的绷带,伤口的疼痛不减一分,他摸了摸,干哑的问:“我是怎么过来的?”
江隐说:“这是周家的私人医院,周炙把你送过来的。”
看来这周家应该是什么老中医世家,驱鬼救人都占全了。
江隐叫来了护士,和护士一起来的还有周炙。等检查了一遍,确认除了有点虚弱之外各指标都正常了后,周炙才略搭一搭他的脉,笑道:“你身体底子好,恢复的也快,不用担心了。”
“不过也真是奇怪,”她美目微眯,“怎么会有鬼把你伤成这个样子?就算万鬼炉摔坏了……不是还有白泽在呢吗?”
她开玩笑似的看向江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中用了?这可我听到的‘传闻’不符啊。”
江隐没有说话。
他好像下定了决心做个哑巴,只在一旁坐了,拿了个苹果慢慢削皮。
周炙也不追问他,又转过来和祁景说了两句:“学校那边五爷已经让人去说了,他们都以为你是走夜路摔了一跤,不会有什么麻烦。你的朋友陈厝就住在隔壁,我们准备再看看情况,稳定的话你俩过两天就都能出院了。”
祁景道:“谢谢。”
周炙微微一笑:“应该的。”
她从病房出去后,寂静的空气中就只剩江隐削苹果的声音。
祁景看着他的手,那双手很白,很瘦,很稳,拇指抵着刀背流畅的下推,苹果皮一圈圈转下来没断过。
削好了一个,江隐把苹果递过来,祁景看了苹果一眼,又面无表情的看他。
江隐顿了一顿,又把苹果切成了小块,用刀叉了,递到他嘴边。
他很明显在尝试补偿,可那三缄其口的姿态,让祁景的情绪又一次开始波动。被用作挡箭牌的表白让他感到屈辱,被隐瞒又让他不甘心,愤怒的情绪像噼里啪啦的小电流,不甚明显,但疼痛的戳着他的心肺。
他没法不生气。
也没法接受在听到那句“我喜欢你”时心脏狂跳的自己。
祁景有点厌烦的别过头去:“拿走,我不吃。”
江隐的手放了下去。
他把刀放在了桌上,用两只手指推着转了个面,刀尖朝向自己:“我知道无论说多少次对不起,都无法弥补你。如果你觉得不解气,或者很恶心,可以捅我几刀,我绝不还手。但不要捅到要害,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不能就这么死了。”
祁景猛的抬头看他,眼睛瞪大了,里面满是不可置信。
他想要从江隐的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但是没有,他的表情那么认真,两只手指也很坚决的,把刀推向了他。
他的语气好像在说一句最普通的问候,却把生杀予夺的大权交到他手上。
可是他明明知道……他想要的不是这个!
祁景闭了闭眼睛:“滚。”
他的面目逐渐狰狞,暴喝了一声:“滚出去!”
江隐动作一顿,怕他太过激动再次撕裂伤口,走到门口才回头道:“我的话,随时作数。”
门关上了,他并没有带走那把刀。
祁景气的全身都在抖,他暴怒的想要砸了整个病房,把还扎着的点滴一扯,拿起刀就朝门口扔去:“谁他妈要你的破刀!”
门忽然开了:“祁景我来看你了,谁想得到我好了你又光荣负伤——我的妈呀!”
嗖——砰!
刀子掠过陈厝的鼻尖,深深陷入了门板,刀把犹在震颤。
陈厝满脸木然,慢慢的扭过头来:“咱俩什么仇什么怨,你这大病初愈的还要埋伏在这杀我?”

祁景深吸了口气,道了声:“抱歉。”
他也不顾自己身体还虚弱,掀开被子下了地,把刀从门板上拔下来,深深的看着,好像要瞪出一个窟窿来。
陈厝掰他的手:“别攥着啊,你有自虐倾向怎么着?又流血了。”
祁景这才发觉自己正紧紧的攥着锋利的刀刃,连被割破了皮肉也没有感觉。细细的血顺着刀刃淌下来,他用另一只手擦了擦,血流在那带着血槽的刀背上糊开,又被他揣进了兜里。
陈厝要叫护士来,祁景却说不用,自己在旁边的小推车上找了纱布,随便缠了缠,又在床边坐下了。
他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显得有点苍白,一夜不见,人好像也瘦了些,看起来蔫头耷脑的,平时那股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是老子就是有颜有钱的高傲劲不知道飞去哪了。
陈厝仔细观察着他,他很了解这个发小,祁景有一颗顽强到冷酷的心,很少有人能把他折腾成这样。
他瞅了眼桌上那盘苹果,切的块垒分明,大小均匀,艺术品似的,也不知什么样的刀工才能做到。他拿起一块来问:“江隐给你切的?”
祁景闷闷的“嗯”了一声。
陈厝边往口中送边说:“你俩吵架了?不对劲啊,江隐都主动示好了,他可不像是个会讨好人的主——诶?”
祁景虎口夺食,把那块苹果硬生生从陈厝口中抢了下来:“让你吃了吗?”
陈厝瞅了他一眼,露齿一笑:“行行行,都是你的行了吧,没人跟你抢。”
“说说吧,你俩又咋回事?”他挠了挠头,“我怎么感觉我像个调和小夫妻感情的居委会大妈……算了还是知心陈姐姐吧,好歹年轻点。”
祁景没心情和他插科打诨,哑声道:“陈厝,你说咱们这几个人,虽然平时八竿子打不着一起,但阴差阳错的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应该算朋友了吧?”
陈厝也坐下了:“何止是朋友,应该算过命的兄弟了。我觉得我之后这一辈子都遇不到一起干这种大事的人了。”
祁景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些压抑的痛苦神色:“但是江隐不这么想。都这样了,他还把我当外人。”
陈厝若有所觉,看向他渗出血色的领口。
“这个口子,是他咬出来的。”祁景在陈厝跟前一直没什么秘密,“你知道我的体质,是块吸引鬼魂的唐僧肉,江隐之前做的那么多事,我以为他是对我……把持不住,但越看越不是这么回事。”
祁景的脸有点红,红中还辉映着青白,真真五味杂陈。
陈厝也震惊不小:“你是说……他不是想上你,是想吃你?”
祁景听他这话就不对味:“你思考一下再说话,谁上谁?”
陈厝面色复杂的看着他:“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那江隐呢,他怎么说的?”
祁景一说到这个就牙根发痒:“他一口咬定就是喜欢我,我问他是不是有SM倾向也说是,还把这个破刀推给我,让我还不痛快就捅他几刀绝不还手……你说他说的还是人话吗?!”
陈厝都听呆了,半晌才憋出一句:“……是个狠人。”
祁景抱住了头:“我就是不明白,他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就算他是鬼修,就算他接近我有目的,我也相信他有苦衷,只要他愿意说,他说什么我都听着……我都信他!可是他为什么就是不愿对我开口?”
“经过了这么多事,他还是用最初的那个借口搪塞我,好像他的伪装从来没去掉过一样。我以为我们已经不一样了,可人家压根没把我放心上。他宁愿我讨厌他,就和那些讨厌他的同学一样,他从来没想过要久留,一走了之就完事了,对我就和对陌生人一样!”
他平时很沉稳的一个人,瞿清白都觉得他有点冷有点傲,很少,应该说从来没有这样一大段一大段的剖白过,可见是压抑到一定地步了。
陈厝心里是偏袒自己兄弟的,一听也难受了,听到最后还有点目瞪口呆。
他知道应该赞叹祁景待人情深义重,但总有那么一丝说不清楚哪里不对的感觉盘旋在他心底。
“你……”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叹了口气,“你往好了想,江隐那么强,说不定是为了保护咱们才不说的,伤到你他一定也很愧疚。”
祁景定定的看着自己乱缠着纱布的手:“我不要他保护。”
陈厝拍了拍他肩膀:“这话说的太狂了啊,要没有人家保护,咱们活不到现在。”
祁景小声说:“他待我怎样我知道。我也愿意豁出命来护着他!我就怕捂不热他。”

第94章 第九十四夜
那天的对话无疾而终,陈厝也没法归纳出个中心思想出来,毕竟江隐不愿开口,他们什么办法也没有。
走出病房,他才想明白那一丝不对劲在哪,祁景对江隐的执念好像太深了。
像他,江隐不说他就不打听,他愿意说了就听着,但他自认为对江隐的信任是不少一分的。因为信任他才不问也不慌,可祁景这举动就好像硬生生的把人家衣服撕开,被窝掀开,伸进去自己的手去探寻似的。
他要的与其说的真相,不如说是那人心中一个不一样的地位。
陈厝猛的打了个寒颤。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他默默告诫自己,在这样下去我的情绪就要逐渐变基了。
他回了自己病房,正好撞上小护士过来送药,他这药方是周炙开的,妥妥的黑暗料理,巫婆的毒药水,伪装成一碗中药,得用煎的熬的。
陈厝把小护士拦住,低声调笑了两句,接过碗,嘘了声,把门开开一条缝给小护士看。
瞿清白照顾了他一宿,累的眼皮子打架,早就趴在他床边睡着了。
小护士体贴的走了,陈厝端着药进了屋,看瞿清白这姿势有点扭曲,睡得不太舒服,又轻手轻脚的把人的鞋脱了,腿搬上了床,又盖上被子才完事。
瞿清白太累了,一点也没察觉,脸颊压出了红印子,呼吸酣沉。
他睡得跟个猪似的,好像无忧无虑,事都进不了他的脑子里,陈厝看着他的睡颜,心里也松快了点,嘴角掀起一点弧度。
其实他这些天过的也不好,再没心没肺,刀悬在头上也不会毫不在意。如果诅咒不解,他现在过得每一天生命都在倒数,幸好他还有这些朋友,有瞿清白这个看着就有意思的活宝。
总会变好的。他想,拿起药碗,一仰头就灌进了肚子里,面色平静了半晌,忽的一吐舌头。
真他妈苦。
…………
祁景的养伤日子过得还算平静,他虽然流的血看起来吓人了一点,颈动脉却没被咬断,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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