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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寝那个基佬好像暗恋我(尾文字鱼)


祁景的心中出现了一个恐怖的想法。
如果猢狲吃了一个人,就会从里到外的,变成那个人的样子。
难道,难道……
陈厝从牙缝里挤出来浸透了痛和恨的话语:“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畜生,吃掉了我半个身子。吴璇玑和江逾黛取我肢体做成纸人,猢狲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怎么人人都要欺侮我,连个畜生都能踩上一脚?!现在站在你眼前的我,就是一副行走的骨架子!更可怕的是,我担心诅咒并未化解。我拼尽全力杀了虚弱的梼杌,但那种掰着指头数日子的恐惧,连同肉体和灵魂一起缺失的空虚感,在一个个日日夜夜,快要把我逼疯了。”
他眼睛猩红,重重喘了两口气:“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有了它……”他贪婪的看着摩罗,“我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祁景喉咙里好像有什么哽住了。面对如此凄惨的陈厝,他怎么还能用大道理来压他?
但是他张开了嘴,说了一句完全不经过大脑的话:“我还以为有多惨,原来不过如此。”
陈厝和他同时睁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刚才那句话明明不是他想说的,但是……
血藤的力道猛得收紧,陈厝黑如锅底的脸不断在眼前放大,祁景真想拼命摇头否认,可是他的脖子跟打了钢钉一样一动不动。
猝然间,一股巨力从他身上涌出,将血藤震成了数断!
陈厝倒退两步:“你不是祁景……你是谁?”
祁景听到自己呵呵笑了两声,那熟悉的语气和音调,和灵魂渐渐被逼进角落的感觉,让他意识到了一个他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正视的事实。
李团结应该早就恢复了记忆。
他之所以在醒来后忘记了江平之死,恐怕也是他动的手脚。这凶兽清楚的知道,如果他看见了他的真面目,一定会加以提防。
李团结仿佛安慰的话语像一把刀子,将他们之间那愈发模糊的关系一刀斩断:“祁景,你还是太年轻了。”
祁景道:“说什么要消失了,也是骗我的?”
“这还要感谢你啊。如果不是你,这么折腾下去,我可能早就消失了。也许你不知道,魂魄在他人的身体多半要受原主魂魄的排挤,这会大大影响残魂的恢复。但是如果宿主对寄居体内的魂魄有好感就不一样了。我不仅不会受到伤害,反而会在不知不觉间以你的力量来滋养我。祁景,你太真诚,太愚蠢,也太容易相信人了。也许是因为陪伴,因为时间,又或者是因为我表现的像一个无害的朋友?你的心早已偏向了我。”
祁景咬紧了牙。一直以来,他只以为他是真的虚弱,所以需要养精蓄锐。谁知这凶兽韬光养晦许久,就为了鸠占鹊巢,反咬他一口!
怪不得,他的力量已经能够完全控制这个身体了。
那边,陈厝道:“是了,你是穷奇。”他攥紧了手中的摩罗,五指都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怎么,你也要跟我抢?”
“别说的那么难听嘛。”李团结道,“做事讲究个先来后到,六十年前这东西的主人可不是你。”
“那也不是你啊!”
李团结微笑道:“我与它的主人相熟,正想召他出来问一问。”
陈厝死死盯着他,在强大的力量的压迫下,他的精神极度紧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六十年前,就是齐流木用这玩意儿召出了鬼神大军,把你的脑袋砍了下来!你们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还好意思说与他相熟?!”
话音刚落,他就像被一股无形中的力重击了一下,倒飞了出去,直砸断了五六颗树才堪堪停下。在轰然爆发的尘土中,几条血藤急速窜出,攻向李团结的头面,他随手一挥,那血藤就如面条一般,软趴趴的掉在了地上。
可是就在同时,李团结脚下的地面忽然窜出一排排钢针般的血藤,瞬间就将他围住了,形成了一个血红的茧房。每个藤蔓上都长出了密密麻麻的尖刺,不过一个眨眼,那茧房就变成了一颗被捅穿的刺猬球!
无论谁在那里,都不可能活着出来。
陈厝呼出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但是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凝固了。迟来的剧痛从身体各处传来,他抽搐的倒在了地上,身上扎了无数钢针似的血藤。
“怎么……可能……”
他明明是看准了李团结,血藤组成的箭雨怎么会扎在他身上?!
一双靴子出现在了他模糊的视线里,李团结毫不费力的扒开了他的手指,将浸满了血的摩罗拿了出来。
陈厝眼角瞪的快要裂开了,他爆发出一声愤怒的狂吼,全身肌肉块块隆起,小山一样起伏着,但也只离开地面几厘米,又颓然倒了回去。
刚才那一击用了他全力,他抱着让李团结死的心下了狠手,谁知道反作用到了自己身上。
李团结的五指轻轻散开,烟雾丝丝缕缕的飘了出来。
是蜃气。
“所以说,还是太年轻了。即使是作为一个坏胚子,你也不够格。”他叹息般的说,“只需要勾动你的恐惧和愤怒,再用一点点蜃气,就能造出一个短暂的假象。你总是疑神疑鬼,胆战心惊,生怕我就出现在身边。你害怕哪里,自然会往哪里攻击。而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它。”他笑了一下,“是不是有点欺负小朋友了?”
这么说着,他的眼睛里却一丝歉意也没有,只有浓浓的恶劣。
陈厝咳出一口血来:“你……你想复活齐流木?”
“可以这么说吧。活着,死了,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让他看看。”
“看什么?”
“看我履行一个六十年前未完的承诺。”他的嘴角勾了起来,明明是极为俊美的一张脸,这一笑却让人忽略了他的相貌,只有令人发瘆的冷意从脊背上一丝丝爬了上来。
“我要让他看着他身边的人,被我一个一个杀死,我要让他看着这个他费尽心力救下来的世界,在我的手中生灵涂炭,变成人间炼狱。我向来说话算话。”
陈厝的牙关有点打颤,他艰难道:“可是,你怎么可能召的回他?摩罗就算能活死人肉白骨,也要有残魂或者肢体在。我听说齐流木六十年前怎么死的,谁也不知道,一夕之间就消失了,连个衣冠冢也没有。说不定……他已经魂飞魄散了。”
李团结笑了:“怎么会?他不是在这里吗。”
陈厝愣住了:“哪里?”
“你也认识啊。”他头也不回的说,“别再偷看了,小贼。”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江隐从树后饶了出来。
他手中只有一把短短的匕首,神色却非常从容平静,眉梢眼角带着一股煞气,一人的气势就抵得过千军万马。
他说:“从他的身体里,滚出去。”

李团结笑了:“哦?你准备让我怎么滚?”
他一步步走过去,直到和江隐脸对脸,细细的观察着他的神色:“你应当知道,现在的我和祁景一体两命,你伤害我,就会伤害这具身体。你真的要……”他凑近江隐的耳边,用一种沉重又炽热的语气低声道,“伤害这具和你抱在一起缠绵,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体吗?”
江隐没有表情,眼珠却颤动了一下。
“倒是你。”他的神色陡然阴鸷起来,好像城边的黑云压境,“应该滚出这个身体。”
那一瞬间,祁景缩在角落里的灵魂剧烈的震动了一下。他隐约知道李团结要做什么了,恐惧让他几乎叫喊出声,快逃,快——
但是江隐直面那可怖的凶兽:“你都知道了?”
他到这一刻,却反而松了口气。
“我本是傀儡婴,因在鬼门关里得到了齐流木的魂魄之力,所以才能出来,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我一直奇怪为何我对祁景的血如此渴望,在知道你和齐流木的关系之后,就有一个隐隐约约的猜测。你们订立了血誓,灵魂上都会有对方的烙印,我之所以如此渴望祁景,就是因为只有祁景身体里的你,才能让‘我’完整。随着你记忆的恢复,你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对吗?所以你认为,我就是齐流木。”
李团结看了他一会:“不。我不认为你是他。”
他的手掌不知什么时候掐上了江隐的脖子,拇指按着跳动的血管,轻声道:“我只是认为,你是一个恬不知耻,恶心至极的小贼。知道他在你这副壳子里,却顶着这样一副死人脸,做着如此麻木陌生的表情,让我觉得,非常碍眼。”
江隐道:“我愿意让出这具身体,但你要让祁景回来。”
祁景一惊,他明明知道齐流木的魂魄早就消失了……就在那一早,那个梦中梦里,齐流木的魂魄和他做了最后的告别。
李团结睨着他:“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如果我不愿意,两个魂魄势必会发生争斗,到那时,可能对齐流木的魂魄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
“那又怎样?”
江隐愣了一下。
李团结觉得可笑似的:“你凭什么觉得我现在还会管他的死活?凭什么还觉得我会顾惜和保护一个欺骗我,杀了我的……贱人的魂魄?”
他说的实在难听,口气却那样自然平和,好像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我只需要他回来,亲眼看着我是怎样毁灭他珍视的一切的。至于他是人是鬼,是完整的还是碎成片,都与我无关。”
江隐一时没有说话。他努力观察这个男人的神色,却一点破绽也看不出。记忆中那些珍视和温柔还历历在目,现在那双眼里却只有冷冰冰的嘲弄,和如同看待俎上鱼肉般的残忍。
“其实,何必这么麻烦呢?”他说,“人死之后,魂魄自然会离体。到时候我只需要用摩罗将他的魂魄抓住复活,就万事大吉了。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和你废话?”
脖子上的手的力道不断加重,窒息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江隐的脸色由青至红,他抓住了李团结的胳膊:“好啊,你杀了我……”
“杀了我,看我会不会到死都缠着他不放,我们的魂魄本就难分难舍……看看你召回来的,是真的齐流木,还是我这个傀儡婴……”
他在赌。
赌李团结要的只有齐流木这个人。除了他以外,谁都不行。
脖子上的手松了。他摔倒在地,逆流的血液让大脑都在嗡嗡作响。
江隐按着嘶哑的喉咙:“我说了,我只有一个要求。让祁景回来。”
他的语气从未听起来如此焦急过,或许还带着不自知的恳求。
李团结脸上的神色不甚分明,他高高在上的看着他,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我本来不想这样的。”他说着,右手的五根手指忽然发出喀拉拉的声音,软软的垂了下来。
江隐睁大了眼睛,看着那肿胀淤血成青紫五指,脸上的表情都空白了一瞬:“你……你在干什么?”他抬起头,用一种难以理喻的目光看着李团结,“你把自己的手指……你是不是疯了?!”
“不,不是我的,是祁景的手指。是你最爱的祁景的手指。”他用那只破破烂烂的手抚上江隐的脸颊,把血蹭到他颤抖的嘴唇上,“接下来,我会把这只手砍掉,然后是胳膊,然后是眼睛,然后是腿……”
“你疯了!”
李团结笑了:“看,我都没着急,你就已经这么急了。我都没叫疼,你就已经开始替我疼了。这就是你没资格和我谈判的原因。江隐,你舍不得。”
江隐紧咬的牙关从颊侧浮现出来:“这也是你的身体,难道你就舍得这样糟蹋?”
“我?我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不过一副躯壳而已,要多少有多少。就算只剩一副骨架子,我也是穷奇。但你可以吗?这双手,曾经温柔的抚摸过你,把你带上快感的巅峰,这双胳膊,曾用力的抱紧你,那怀抱的滋味一定很让人眷恋吧?这双眼睛,你最喜欢了,不是吗?他们总是在不自觉地追寻着你,无论你在哪,他都用这双漂亮的眼睛,那么专注的看着你……”
他的神色不知什么时候变了,圆滚滚的黑眼珠里满是动人的热烈和真诚,即使明知道他不是祁景,那熟悉的神色还是瞬间像火一样点燃了他的身体。
他总能从祁景的眼中看到人间烟火,万丈红尘。
他最喜欢这双眼睛。
但李团结用鲜血淋漓的手覆上了那双眼睛,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男人笑道:“你这么喜欢,我摘下来送给你,好不好?”
“不!不要!!!”
江隐几乎是嘶喊出声,他猛得攥住了李团结的手臂,因为过于用力,五指都陷入了紧绷的肌肉里,打摆子一样发着抖。
李团结移开手,眼下有深深的抓痕。如果刚才江隐没有抓住他,他真的会毫不犹豫的把这双眼睛挖下来。
他稀奇的看着江隐恐惧到几乎扭曲的脸,那神色几乎有点可怜了:“没想到你也会露出这种表情。一个傀儡婴,也能学会爱人吗?”
江隐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极度的惊吓让他短暂的失声了。
他又试了几次,李团结逐渐失去了耐心。
“好了,你答应,还是不答应?点头或者摇头。”
好像将什么硌着嗓子眼的东西硬生生咽了下去,江隐闭上眼,点了点头。
他终于能够开口说话,用嘶哑的,微弱的声音说:“我答应你。你别伤害他。”
祁景看着这一幕,心都要碎了。

第319章 第三百一十九夜
李团结简单画了个阵,把江隐拖了进去。江隐盘坐在阵中,用一种说不清的目光看着他。
等那男人蹲在他身前,用手掌按住他胸膛下的心脏时,他终于开口到:“他不会回来了。”
李团结抬眼:“我应该说过,要是你不愿意把身体让出来……”
“就算我愿意,他也回不来了。”江隐说,“我知道你不相信,但他早就不在了。现在的我,是一个完整的人。”
啪的一声,他的头偏了过去,脸上火辣辣的疼。李团结抽了他一巴掌,力道之大,让他的嘴里瞬间弥漫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那张脸上却还是笑着的,只是笑意没有达到眼底。
“完整的人?”他轻声道,“你告诉我,一个傀儡,因为穿上了人的衣服,说着人的话,得到了人的爱,就能像一个真正的人一样吗?你三魂七魄不全,难道能凭空长出来?你的骨子里就是一个怪物。要不是他,你现在早就在鬼门关里发烂发臭了。你还有脸和我说,你是一个完整的人?”
江隐将嘴里的血沫吞了下去,忽然道:“你为什么那么生气?”
“在鬼门关时,齐流木就快要消失了,他自愿将魂魄之力给我,并非我强占。但是你现在,却表现的像我从你这里偷走了他一样。我很好奇,你让他回来以后,会怎么对他?你真的下的了手吗?”
脸上不出所料又挨了一掌,这次下巴都发出骇人的咔哒一声。李团结道:“继续说。”
江隐深吸了一口气,不怕死的继续说了下去:“说到底,当年他身死,也是因为和你争斗,伤势过重的缘故,不是吗?”
李团结眯眼道:“你当我是傻子吗?我们之间定下了血誓,我伤他就是伤自己,痛苦比他更甚几倍。他身上的伤,都是与其他妖兽争斗所致,但绝不致命。他是天命之人,命格金贵无比,福寿深厚,万中无一。他既不会死于祸乱,也不会死于病困,除非百年之后,寿终正寝。你当真以为他死在了什么荒山野岭?那贱人不过厌倦了世间争斗,不知躲到哪个角落享清福去了。”
江隐愣了:“可是……”
李团结掐住了他的下巴,铁钳般的手指不断收紧,语气也越发轻柔:“你听清楚了,老子到最后,都没有动他一根手指头。”
江隐闭上了嘴。
果真如李团结所说,他在鬼门关中见到齐流木时,怎么会是那般年轻的模样?魂魄又怎么会如风中火烛,浑身浴血,如此狼狈落拓?
他还在出神,胸口忽然一凉,一只手穿心而过,透背而出。
没有丝毫预兆,他干脆利落的下了杀手。
江隐还没反应过来,用涣散的目光看着眼前熟悉的脸。
“我有点不耐烦了。”他解释道,“所以,去死吧。”
他收回手,江隐软软的倒了下去,鲜血在他身下蔓延开来,填满了阵法的沟壑。
祁景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体从还有微弱的挣扎到僵硬的一丝起伏都没有。他想要怒吼,想要尖叫,想要用自己的手按住江隐的伤口,他急的快要发疯了。
可是他什么也做不到。
他像笼中困兽,狠狠的撞向困着自己的墙壁,却不能发出哪怕一点微弱的声音。撕心裂肺的疼痛从灵魂深处爆发,灵魂应该是没有形体的,但他分明感觉到自己在哭,像一个不知如何是好的孩子一样放声痛哭,绝望的哀求着一切从不相信的满天神佛,妖魔鬼怪。失去的恐惧和被夺走的愤怒淹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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