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惊讶之后,便试图将他们分离开来,其中一个大人手上没有控制好力度,顾安平因着惯性跌出了老远,才被墙壁毫不留情地接住身子。
他感到疼极了,撞上墙的后背在疼,打人的拳头也在疼。这也是他第一次明白,原来施暴者也是会疼的,可为什么同样这么疼,却仍然有着那么多人孜孜不倦地去欺凌别人?
少年仰着脑袋,泪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转,他听见了撕心裂肺的哭声,也看见了众人严肃的神情,于是嘴边的笑容带着嘲讽,显得越发刺眼。
所有看见顾安平的孩子与大人,他们的脑中都飘过了想法——他已经疯了。
指不定真是个天生的反社会。
伤者被抬去了医务室,这时候人们似乎才反应过来,还要去处理他这个罪魁祸首。
一个面容阴沉,面相刻薄的男人走上前来。他脸上的表情并不丰富,只是目光沉沉地看向顾安平,蓦地,抬手就给了他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顾安平脑袋一偏,被打得一阵耳鸣,鼻间有着什么并不好闻的气味蔓延开来,他全然不在意的抹去,又转回了头,沉默地盯着那男人。
又是一巴掌,落在同一个地方,火辣辣的疼,他感觉自己的嘴角都被这扎实的两下给撕裂了。
周围逐渐传来了人声劝阻,顾安平却在猜,今天这人有没有胆子把自己给打死。
死了也不错,阴曹地府里,还可以去找一找妈。
生前享受不到了,死后总得让我感受一下吧?
在第三个巴掌即将落下时,顾安平紧闭着眼,却许久没有感受到疼痛传来,另外一只柔软的指腹落在了他的脸颊,轻柔地蹭了蹭。
顾安平睁眼看去,却见院长不知什么时候赶了来过,他两指捏住了男人高举的手,像是嫌脏,又像是懒得动用全力。
“别怕。”
声音温柔蚀骨。
“岑先生,你已经和银川福利院没有任何关系了,也没有权力再殴打院内人员。”温和的院长像是想到什么,故作惊讶,“哎呀,我忘记了,您就是因为殴打儿童被辞职的。”
“保安,把人给我踹出去。”
无笙站在不远处,强压下心口偶尔传来的沉闷,静静看着眼前发生的闹剧。
聚集而来看戏的,不管事的,起哄的,都被这个院长一一惩处调走。而后,他一如曾经般和煦询问:“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为什么要动手吗?”
沙哑又含糊的声音响起,“他骂我,说我是个野种,是个拖油瓶,说我妈是个婊 / 子,还说我哥就是不想被我拖累,所以到现在都没来找我。”
“所以你就揍他了?”
“嗯。”
“呵呵,真是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他轻轻抚摸着少年高高肿起的一边侧脸,那里因为充血而十分滚烫。
“下次欺负人,可要选在他没有靠山的时候,悄悄的,而且事后不能让他去告状,否则,再次落下的就不知道是多少个巴掌了,明白了吗?”
顾安平定定地看向那双温雅宽柔的眸子,眼中闪过喜爱与信任。
院长牵起少年的手,正如未来的许多年一样,与他一同朝着福利院内走去。
无笙皱着眉翻墙离去,却没有注意那位院长忽地停住了脚步,回头望向他消失的墙头,眼眸沉沉。
只是一味地安抚和拯救,并不能把一个人牢牢掌握在手中,也不能让他彻底地放弃人心。
还需要更多更强烈的刺激,先给他一巴掌,再递出一个甜枣,轻声哄着让他靠近,然后等其伸出手时再给上一巴掌。
如此反复,他还会伸出手,接受别人的善意吗?
我可是给你准备了许多惊喜,慢慢享受吧。
谢微言在校门外等了许久,等到校门口的学生都已经所剩无几时,他才不得不承认一件残酷的事实。
自己被无笙给抛下了。
毕竟这所学校在放学时人流量大到难以想象,谢微言穿着得体气质出众往人群中一站,便十分的惹眼,但无笙只要低头随着人流前进,在众多相同数目的遮掩下,也是没有办法发现的。
谢微言感到有些委屈,被无笙这样的记仇性子给气着了,抽出一根烟来叼在最嘴中,也不点燃,只是淡淡的尝个味道。
笙宝实在过分。
谢微言这样想着,同时决定好好惩罚他。
嗯,那就整整不理他十分钟,外加明早不给他做早饭!
这样残酷的惩罚,笙宝最好乖乖过来给自己认错。
谢微言拍掉身上沾落的烟草碎,随手将烟给丢进了垃圾桶,而后便准备上车离开。
但在这时,他却看见一人目的明确地朝着自己走来。
谢微言:来来来,让我看看是个什么类人形怪物?正好手痒。
嗯?是活人?
钩吻唇角微勾,高马尾在其身后微微摇晃着,她低声开口,“请问,能不能载我去银川福利院?”
谢微言:“不行。”
钩吻站直了身子,肤色在黑夜里显得更加白皙透亮,五官尤其美艳动人,谢微言却十分自觉地别开了眼,准备关上车窗。
内心os:不好意思,男德瘾犯了。
谁知钩吻单手将一本手册夹在了即将关闭的车窗上,谢微言斜眼一瞟,见上边儿写着“银川福利院值班记录”几个大字,这才松了口,一脸不情愿地说道:“行了,上来吧。”
钩吻闻言,十分有礼地回了一句“多谢”,倒是与昨夜张狂的模样大为不同。
几秒后,副驾驶前,钩吻却没有打开车门,她眉头一皱正准备好好询问时,却又听谢微言冷淡的开口:“做后座去。”
这个位置可是笙宝的。
钩吻:.....
她一上车,便狐疑的盯着谢微言,状似不经意的打探:“无笙放学没有等你?你们父子不是关系很好吗?”
谢微言并没有回答,只是一脚深一脚浅,将这段原本十分平稳的道路开得格外惊险。
钩吻一时间并不知道自己触到了霉头,再次开口:“你这副脾气,倒不像是个npc。”
话音刚落,某种荒诞的猜想便从脑中一闪而过,即使这种想法从未被人提及。
她盯着谢微言,内心思绪翻涌,越发察觉事情并不简单。
一路上两人相顾无言,谢微言几乎是抵着限速的码数飞驰着,很快便赶到了银川福利院大门前。
只是下车后,他们却没有看见丝毫人影,荒原上枯草茂盛,偶尔有着几个歪歪扭扭的稻草人,突兀地伫立着。
钩吻倒是浑不在意,毕竟林梓和轮屿江两人不可能一直躲着她,他们不可能主动放弃自己的主线任务,龟缩在副本中的某一个角落,等待无笙独自完成所有。
若是能离间,也是不错的。总之,无论如何她都不会亏。
于是钩吻率先朝着福利院走去,她需要更多的线索,以维持自己的优势并做出下一步计划的判断。
恍惚间,她似乎感到与什么人擦肩而过,回头却只见依旧呆在原地的谢微言。
无笙的视线虽已不太清楚,整个人也出气多进气少满身狼狈,可唇边的笑意却是越发惑人。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播报传来。
【恭喜玩家轮屿江,玩家林梓解锁收藏栏;
其一:沉默的人们。
其二:???
其三:???
其四:???】
无笙:???
作者有话要说:
谢微言:气死我了QvQ,得要笙宝一个亲亲才能哄好。
第96章 晚安,第二个月亮
忽地听见这声游戏播报, 轮屿江有些惊讶,因为这个收藏栏所解锁的收藏物品,自己曾经专门对此有过研究。
在现实世界里也有着这样一片荒芜的田地, 相同的场景。地点在芬兰的索莫隡米小镇, 大概在小镇北边的五号公路上。当地艺术家Reijo kela于1998年创作,被称为“沉默的人们”。
这些稻草人身着服装, 或许正是纪念某些消逝的被遗忘的人, 或者说, 真正的死亡从不是失去生命,而是离开了他人的记忆, 又或者是这个世界上, 只剩下了我还记得你。
“说起来,之前我去日本神社时,那里的大宫司大人也曾指过一个名叫‘卡卡西的故乡’(日语中卡卡西是稻草人的意思)的地方,想来和这里倒是有几分相似。”
谢微言一边说, 一边在心中数着稻草人的数目, 这时他才发现,这里的稻草人不多不少,正好有着十个。
不对,是十个半,最后一个稻草人并没有扎完, 所以最上边儿的稻草朝着各处伸张着,又被林梓无聊的扯下一缕。
林梓:不好意思,确实没想到这玩意居然会是收藏品。
谢微言瞥了一眼林梓手中的枯黄干草,他目前并不想去调查, 为什么这个向来没有收藏栏的副本, 如今会被突然补充完整。见他略微偏头, 随即望向斑驳的马路,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前去。
轮屿江眉头一皱,盯向谢微言前进的大道,在发现路上毫无人影时,便明白了他要去接谁。
“等等。”林梓的声音中难得带上了惊慌,轮屿江猛地回头看去,于是,那后半句话便连同目光所见一齐涌入。
“他停止呼吸了!”
轮屿江的大脑拒绝了林梓的信息输入,见他瞬间迈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无笙的手腕,几秒后又松了手,朝着那人的鼻息间探去。
没有,没有丝毫起伏,金色的根茎越发密集耀眼,几乎要将无笙完全包裹在一层厚厚的茧中。
轮屿江喃喃:“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谢微言嘴边的笑容缓缓隐去,他看见了前方不远处无笙一明一灭的灵魂,如同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心中顿感不对,连忙上前将那几欲消失的灵魂拢在怀中。
不对,笙宝的灵魂力量绝对不可能消散的这么快。谢微言的眼神陡然一厉,几步越过阻拦视线的杂草与路障,靠近无笙那已经开始冷却的身体。
“让开。”
轮屿江与林梓连忙挪开了位置,他们隐约知道这人与无笙的关系并不简单,但论他好几个副本追寻而来的举动,也不是一般高手可以做到的。
谢微言执起无笙的手掌,看见上面血色尽失的皮肤,眉头一皱,将已经淡不可见的灵魂轻轻送进这具身体中。
【......使用道具:起死回骸。
昼死人,莫问数,日色惨澹愁云护。
三人行未十步多,忽死两人横截路。
莫闻莫忧莫难渡,起死回骸仍相故。】
苍白之城。
城内许久未曾出现过这样的混乱,一位玩家死亡后不仅没有游戏播报,似乎还出现了某种神级救助道具来救场。众赌徒还没有听清楚是谁使用的,大屏幕就突然黑了下来,并且直到现在都没有恢复!
见此异状,赌徒们开始高声叫喊着,毕竟他们唯恐天下不乱。
可常怀瑾的目光仍未从电子屏幕上挪开,下面的疯子闹得再厉害也没有对他产生丝毫影响。
听见身后的护卫轻声询问:“常会长,是否先回会馆?”
“不,”常怀瑾眼中充满趣味,大家似乎都忘了,在这个游戏中,最终下达死亡证明的不是医院,而是游戏通知,也就是说......
“人还没死,或者说没死透,现在回去干什么,你们急着抱老婆睡觉?”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连忙回答:“不敢,不敢。”
不过会长为什么要说人还没死,那个小孩不都试过没呼吸了吗?这样......人还能活?
常怀瑾话音一转,又吩咐下去,“去,让姜汝查查,最近几个大公会里有没有什么高层人物下本,或者转让了神级治疗道具的。”
“是。”
常会长略微换了个坐姿,盯着那方墨黑的电子屏幕,常年因为笑容而眯起的双眼,此刻却露出了如同冷血动物般的凉薄眸光,不知道在心中盘算着什么。
游戏内。
无笙缓缓地站起了身子,眼前眩晕得厉害,好一会儿后才抬起头观察着周围环境。漆黑的空间,数不清的孔明灯带来了唯一的光源,它们正随着时间不断地朝天上飞去,于是地面变得越发暗淡。
若非时间不对,对面此情此景,无笙都得赞叹一句美景。
但现在的情况算不上好,周围环境诡异,游戏界面没有分毫反应,自己现在与囿场中的猎物没什么不同。
至于是谁将他拉进来的?
无笙在心中大致有着猜测。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很快,黑暗的尽头处逐渐出现了光亮,无笙看见有人从远处踱步而来。在其一步一行间,世界就有了模样,圣洁高雅的殿堂徐徐铺陈开来。
两人相对而立,分明是完全一样的面容,气场与神态却毫不相同。
“很抱歉以这样的形式与你见面。”
无笙缓缓开口:“明知故犯,它还有一种难听的表达方式,叫做‘贩剑’。”
另一个“无笙”闻言也没有生气,只是拢了拢身上的外袍,优雅笑容里满是邪气,温声开口:“是了,那许多次为了同一个人丢掉性命,反复折磨自己,这又叫什么?”
“嘘,现在的你还没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无笙,你作为我最喜爱的瑰奇,却总是不断的作践自己,就真的不怕我生气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靠近。
无笙眼眸一暗,虽然站得随意,但进可攻退可守,身上的肌肉紧绷到了极致。
这人给他的感觉,可要远比副本boss来的危险。
忽地,一股难以忽视的力道传来,他被那人困在怀中,这人的体温极低,无笙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寒颤。随后,他便被强行扼住下颌,扭转方向,望去那人所示意的地方。
与其动作完全不符的温情声音响起,无笙垂眸看见了脚下无比浩荡,不见尽头的苍白之城。
“你看,这座城市现在并没有主人,所以它很混乱。但乱是暂时的,很快就会有新的领头羊出现,这座城市无论是明面还是暗处,依旧会井然有序地运转。舞台上的演员一茬茬的交替,比割麦子还快,可唯有上面的戏剧永远在上演。”
“在固有的秩序面前,没有人不可或缺,哪怕是神,也是一样。”
他的指尖又是一动,无笙似看见了无数更加锋利的丝线瞬间划过,而后,眼前的光景便又发生了变化。
这是自己一进副本便看见的简陋城区。
依旧是被杂草顶破的水泥路面,每条道路上都堆积着并不干净的雨水,隐隐散发出腥臭气味。这里像是被所有人给遗忘了,一切不能见光的腌臜东西汇聚而来,腐朽,丑陋,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
“你什么意思?”
放在无笙下巴上的手挪到了脸颊,制衡的力量却并不见小,酸痛感弥漫开来,说出的话语也带上了几分含糊不清。
那人闻言,却靠在了无笙肩上,倦倦地耷拉下眼皮,显得慵懒又驯良,如情人耳语般:“要不猜猜,顾安平究竟是谁?”
无笙看着那在旧城(或者将其形容为废墟更为妥当)中游走的人,被宽大兜帽遮住的背影格外熟悉,不仅与昨夜的黑袍人一模一样,并且像极了他原本的猜测......
恍然间,如同尘土般的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身形一顿,随着回身的动作缓缓摘下了兜帽,两座极高的危楼中,唯有一束夕阳从微小的建筑缝隙中透出,正正好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就在猜想即将被验实时,破空声突然传来,无笙以余光瞥见一支羽箭破开阻力,直直朝着他身后那人的脑袋射来。
无笙于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锋利的丝线凝聚为小却尖锐的匕首,寒芒一现间便朝着那温暖的血肉中刺去。
出乎意料的,他却不偏不躲,两处瞄准致命的武器瞬间贯穿了他的身体,一前一后响起两道清脆的破碎声,无笙眼睁睁看见这人破碎成了数不清的水晶碎片,无数不规则的光滑面折射出了五彩斑斓的光芒,也映照出了自己无比复杂的表情。
谢微言身上满是杀意,眼神犀利,伸手将无笙拉了过来揽在怀中,同时朝另一人挑衅道:“怎么,不躲了?”
无笙正要从这方胸膛中抬首,却又被一只大手给按了回去。
无笙:......
“我始终在等你。”
“是么,那你最好祈祷把尾巴藏好一些。”谢微言说话的速度很慢,听着有些漫不经心,可配上语句内容后,简直就是欺人太盛。
谁知那人的声音更加柔和:“拭目以待,我很期待你一次次试错之后,会给我一份怎样的最终答案。”
而后,无笙便感到这方空间中的禁锢瞬间松懈下来,艰难的探出脑袋一瞅,果不其然,这里只留下了自己与谢微言两人。
谢微言低头看去,本来准备了一腔怒火和满腹委屈,可自己怀里无笙那眉目舒展笑意盈盈的小模样实在招人疼,谢微言小小的挣扎了片刻,最终只是在那柔软的发顶落下一吻,轻声道:“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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