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凶手似乎察觉到了异样, 缓慢地朝着厨房摸去,但在其动手之前,却听见有人声从门外传来,于是他暂时藏匿进了厨房。
而之后那位中年妇人, 她既懂手语, 又帮助着那位残疾母亲的日常生活,无笙推测其间可能存在某种亲缘关系,但也可能只是周围某个社会救助组织的成员而已,总之,她很快就离开了现场。
玩家之前听见的开关门声, 其实并不是有人进出厨房,而是大门开合所发出的声音,其中一人离开,另一人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门只响了一声, 凶手早就藏在了屋内。
那气质温和, 容貌清丽的女人最先看见了桌上的饭菜, 而后估摸着晚饭时间,转身拉开了厨房大门。
羊入虎口。
之前他们听见的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也并非正常烧菜做饭时发出的。无笙静静地看向现场,那其实是一场无声的挣扎。
凶手下手很是干脆利落,几乎是一刀毙命,无法发声的女人最后用力地抓向台面,却只将碗筷挪动了些许位置,在更大的声音响起之前,她的双臂便被瞬间砍下,于地上翻滚好几圈后停留在餐桌前,鲜血瞬间溅开。
这也就是为什么无笙几人只听见了利器没入血肉的沉闷声响,却没有听见人在受击之后的惨叫与救助。
如何能让一个不能发声的人发声?
这不能,因其本质就不能。
她倒在了狭小的厨房中,偏着头看向橱柜之间的裂缝,眼中的光亮分明在渐渐熄灭,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容。
至少,幸好,他们还活着。
如果说人们在弥留之际为什么还会留存一抹意识与视力,那可能便是想要再看一眼自己放不下的人,而后他们转身离去,去往很远很远的地方,先一步布置好下一处家园。
没事了,请不要忧伤,一切都会过去。
她被肢解成一块又一块,变得破碎不堪,再没有了生前的美丽。
这是既定事实,十三年前不会有四位玩家闯入,所以他们也绝对不会改变历史。
在已逝之人和凶手的眼中,玩家是不存在的。
无笙声旁的人突然出声,他的嗓音仍旧沙哑,说道:“无数个夜晚我都在想这么一个问题,如果我找到了母亲,该怎么样才能把她拼起来,入殓师又要用多少针线才能把她缝回原来的模样。”
“可是到后来我却突然明白,可能等我找到她之后,其实只会剩下一堆白骨。”
无笙闻言沉默几秒后,忽地转头看向他,眸光中含着一丝凌厉,“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支着下巴,“下九流从来不问真名。”
语毕,他便再也没有开口,刚才的话语逐渐消沉在单调的空间里,就像是一个人压抑了太久太久之后,在最后维持理智的弦就要绷断时,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口子,而倾诉的念头转瞬即逝,河流瞬间又被堆积而来的泥沙给堵得严严实实。
尸块被凶手带走了,只留下一滩血迹,屋内的场面逐渐变成了无笙记忆中的模样。
一个缺少了死者尸体的凶杀案现场。
但这也是导致他们误解的原因之一,人们总是会相信第一眼所见的东西,即使它们的发展稍有异常,他们也会在脑中自动为其做出辩解和开拓,而后继续相信自己的判断。
无笙转了转僵直的脖颈,他用余光扫过身旁那只“幽灵”,随后便重新开始记忆屋内的摆设,直觉告诉他,自己总会再次回来这里。
身着红色芭蕾舞裙的石膏少女雕塑,边角有些掉漆的八音盒,被闲置的三阶魔方……
都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流行的玩具,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但在看向其中的一样摆设时,无笙的眼神却忽然一顿。
那是一副已经被拼好的拼图,无风无浪的蓝黑色海面,无数人鱼正在仰望着陆地,平原一望无际,一座通天之塔贯穿了大地与天空。
这分明是上一个副本——《弗拉明戈与人鱼》中的场景!
原本寂静的房间中突然响起某种摩擦声,无笙瞬间转头,却见厨房的橱柜门被猛然掀开,两个昏厥的孩子身后萦绕着巨大的投影,在空中迅速凝实后朝他飞奔而来。
无笙眼神一厉,丝线幻化为细长的唐刀,侧身躲过一击后便主动迎了上去。
而那刀剑与利爪相撞时,竟然发出了兵器碰撞的铮铮之声。
无笙抬头看去,见这东西大的只能在房间中佝偻着,当即便改变了战术,不再硬抗,一边打一边周旋。单薄的身子不断从巨大的爪间躲过,看得人冷汗直流,不敢呼吸。
位于风暴中心的无笙保持着极致的冷静,手起刀落间甚至在这怪物身上砍出了不少“伤口”,只见黑烟泊泊的从豁口中流出,那怪物的行动也慢上了许多。
可长久的消耗战对双方都是一种折磨。无笙紧抿着唇,气息稍稍有些紊乱,握着唐刀的手也略微有些颤抖,即使在这方空间里没有游戏播报提醒生命值,他也知道自己的情况算不得好。
得赶快了结它。无笙侧滑到其身后,正打算趁它不备直取后心时,眼前的景物却忽地一散,如溺水的人浮出了水面,他猛然睁开了双眼,意识渐渐回笼。
有温热的手臂环在腿弯与颈肩处,其主人虽是在快步行走,却将他抱得很稳,没有受到半分颠簸。
无笙又眨了眨眼,黑暗中的建筑逐渐清晰起来,是银川福利院三楼。
他从某人的回忆中出来了。
无笙叹了口气,随后神情恢复如常,动了动身子示意谢微言将自己放下来。
“嘘。”
身下的手略微用力,止住了他的挣扎,无笙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脚步的急促,于是扭过头朝后看去。
无笙:…….
没人管管吗?
这都是什么东西?
一张硕大的笑脸占据了整个走廊,嘴角拉扯到了完全不正常的角度,露出的数颗牙齿无比尖锐,就这么朝着两人的所在,不断平移靠近。
“笙宝,别盯着它。”
无笙应了一声,同时轻声问道:“怎么干掉它。”
谢微言闻言一愣,随后一声轻笑从喉中溢出,无笙只感觉耳边的胸膛在轻微震动着。
“这个干不掉,只能躲。”
他说着,十分隐秘地将什么东西塞进了无笙手中,又在其指尖捏了捏。
无笙弯起嘴角,十分默契的瞬间将其捏爆。
【玩家无笙使用一次性道具:狡兔三窟。
请您在地图上选择落地点位。】
一阵拉扯感后,两人出现在了一间废弃的杂物室中。无笙回忆着三楼平面图,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是正西方,而这间屋子位于最西北,左后两条逃生通道,即使暴露了位置也可以马上逃离。
他从谢微言的怀抱中挣脱,随后捋了捋凌乱的长发,略微抬头望向那人的眸子,眼中附上了一层化不开的柔情,泛着淡粉的眼尾微微弯起一道浅浅的弧度。
就在谢微言以为这张唇中会吐露什么蜜语时,只见无笙一伸手,笑意盈盈:“找到了?拿来吧。”
谢微言闻言,伸手摸出那张处罚通知,高举过头顶,笑道:“笙宝,要不我们还是走一下程序?用一个...嗯...来换?”
无笙双眼一虚,随后撑着双手将谢微言压在身后的桌子上,缓缓靠近。
谢微言眼中的笑意渐深,却忽然感觉手中一空,饶是他反应再快也来不及阻止丝线的动作。
东西到手后,无笙一把打掉搭在自己腰间的爪子,转身借着微光阅读这则处罚通告。
在进银川福利院时,他便注意到了公告栏上的信息,上面有着一条通知——
[请特别部门实习生***前往三楼院长室,领取有关**的处罚决定书。]
随后他就瞥见了钩吻拿走桌上册子的小动作,自己便也“顺手”将这则通知撕了下来。
既然她钩吻都可以耍赖,那自己当然也可以使诈嘛。
在游戏副本内,总不过比谁更加无耻,谁更加没有良心,若是要论这两点,他从五岁开始便没有输过。
无笙仔细看着手上的处罚通知书,而在他身后,从未想过自家笙宝会使诈的某人,则陷入了沉思。
谢微言一会儿想,这小坏蛋尽会说些甜言蜜语,给人撩完就跑完全不负责,简直是太过分了,必须用两个...嗯嗯...才能哄好,一会儿谢微言又自己给他圆上,笙宝的确心心念念都是我,只是我上次惹他生气了,他平时说话才没有那么多心眼呢……
自家笙宝是多么单纯善良的存在啊!
于是谢微言又屁颠颠地凑了上去,两人迅速浏览着处罚书,脸色却同时添上了几分凝重。
作者有话要说:
“嗯”是亲亲,“嗯嗯”是一些会被审核和谐的东西,溜走ing
[处罚通知:针对“圆月计划”特别部门实习生澜儒的处罚决定。
2002年12月11日, 特别项目“圆月计划”后勤保障部实习澜儒,伪造并盗用院长办公室保密资料,对银川福利院孩童言语怪异, 擅自放走院内孩子**, 并屡次试图向外传递信息,严重违反最初于本院签署的保密协定。
现根据《银川福利院员工守则(1996.1.10修订版)》规定, 作出如下处罚:
违规人姓名:澜儒。
入职时间:三年零四个月整。
违规条款:《银川福利院员工守则(1996.1.10修订版)》, 有关“圆月计划”及其附属。
处罚决定:“永恒缄默”。
另:即刻执行。(字迹缭乱的手写)
下发处罚人员(执行员以及判决员):***, **。
2002.12.31]
其末尾还有因为时间原因早已看不甚清楚的公章,无笙摩挲着其上的褶皱, 这则通告被机印出来后, 执行人员发现了其中缺少的地方,于是手动在后面补上了一句“即刻执行”。
但他看着看着,怎么总觉得这个字迹…….有点熟悉?
谢微言的眸子在那行字迹上停顿着,而后被其不动声色地挪开, 开口道:“这个员工守则是被修改过的, 1996.1.10修订版……我们之前在副院长办公室看过有关记录,上面写着:1995年12月31日,星期日,新院长已经来了一周。”
“所以,”无笙随手将处罚单递给谢微言, 再次说道,“在新院长来到银川福利院不久后,他就修改了员工守则,并且发动了‘圆月计划’。至于这个计划, 我们目前只知道它的项目名。”
他顿了顿, 又补上一句。
“但这个名字, 给我的感觉却不太好。”
就像是暗处的恶狗,洞穴里倒挂的蝙蝠,无笙看着上面那手写字体与“圆月计划”,感到胸口有些沉闷,难言的悲伤忽然涌上心头,挥之不去。
谢微言按向无笙肩膀,悄无声息地安抚着,热源从手心透过衣装,捂热了那一小片皮肤。
无笙并未回头,只是同样伸手覆盖上那只宽厚有力的手。他不需要谢微言把自己当成金丝雀一样时时抱在怀中安抚,当然,谢微言也不会这样做。
他们都不是由糖霜做成的,不会在骤雨中化为残渣,也不会轰然一声倒下。
无笙闭目,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而后开口:“无论《员工守则》还是‘圆月计划’,这些都不是短短两天时间就可以拟定完善的。所以比起那位新院长是来到这里后临时起意,我更怀疑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施行。”
“他选择了这里,作为圆月计划的实行地点。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无笙转过身,这里的空间狭小,空气中也总是带着灰尘气息,他皱眉开口:“位置偏远,人口稀少,缺乏相关法律部门管理监督.....”
他想起了方才陷入的回忆世界,自己在福利院四楼被重新拉入凶杀案现场,这是不是说明,当初那两个孩子中,至少有一位被送进了银川福利院?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们现在并不清楚。
可那位新来的校长似乎对其中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享受着其中的混乱,并且不断地推波助澜。
窗外突然打起了闷雷,在滚滚雷声之下,却有两声枪响惊飞了鸟雀。
无笙忽地偏头朝门外望去,这声音……要么是林梓或者轮屿江使用了道具,要么就是……钩吻!
枪声响后,门外重新回归寂静,雷声仍旧没有消停的意思,无笙见状开口:“走,下楼,去找林梓他们。”
如果当真是钩吻动的手……
通讯频道中传来了轮屿江的声音,“无笙,二楼最北边的走廊楼梯口。林梓左肩中弹,钩吻开的枪,我们在楼梯口等你,会合之后立马离开。”
无笙脚步一顿,接上了后面的话,“知道了。”
那也没事,只要她能够承担后果。
做了坏事就要接受惩罚,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不是吗?
他从来不相信苍天饶过谁,善恶终有报;他只信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做的事情得清算清楚才行。
轮屿江的声音再次传来,“对了,二楼还有很多眼睛,你们小心别撞上。”
无笙应答着,下楼时手中的丝线瞬间贯穿了一个落单的眼珠,一击毙命后又被其迅速收回。
等他们从三楼杂物室赶到二楼楼梯口时,还没瞧见人,却先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玩家轮屿江解除道具——薛定谔的箱子。
玩家林梓,玩家轮屿江成功破除隐身形态。】
而后无笙二人就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林梓,以及用小小的身子勉强给他支撑着的轮屿江。
无笙凑上前去看了一眼伤口,说道:“立式 / 双管 / 猎//枪,万幸她没用散弹,否则你免不了被轰掉半边身子。”
他又幽幽的看向轮屿江。
“不然你也要被散发出来的小弹丸给击中,到时候就不是白白嫩嫩的小江了。”
轮屿江:……
无笙拍了拍手,看向乖乖捧着苹果,一口一口啃着的林梓,说道:“能走吗,我们先离开这里,有什么之后再说。”
见林梓点了点头,他便走上去将其给扶了起来,期间伴随着因为疼痛而发出的抽气声。
林梓:“根据计算...我...”
无笙打断了他的话:“先休息会儿,你家朝朔引战去了?”
林梓:“嗯,那眼球实在是太多了,不引开我们根本没法进行下一步计划。”
他借着无笙的力朝门外走去,那怪物正在被朝朔溜着弯,一时间无笙并不觉得它会找过来,但此刻他却担心着另一个危险的靠近。
在走到银川福利院的一楼大厅时,他的担心成真了。
无笙目光平静地看向堵在大门口的钩吻,月光将只堪堪照在她脚跟后两寸的土地上,而那只老式 / 猎//枪则被抗在了肩上。
许是听见了声响,见她转头抬眸,挥手打着招呼。
尽管其隐藏的很好,无笙却仍然察觉出那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觊觎已久的猎物自己送上了门。
双方沉默了一瞬,而后钩吻率先开口,“当时听见存档失败,还以为你就算不缺只胳膊少条腿,至少也得丢掉半条命才对,没想到再次见面,还是这么活蹦乱跳的。”
“啧,说实话,有些扫兴。”
闻言,无笙略微垂眸,将林梓挪给轮屿江扶着,如好好先生般温声答道:“承蒙厚爱,如果你想听听游戏的死亡播报,我倒是可以送你去亲身感受感受。”
钩吻仍旧面色和善,“别这么大敌意嘛,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也没想到你那么快就能与他们两人会和。”
说着她便收起了枪,毫不尴尬地靠在门框上,补上了后半句话,“你放心,下次我一定赶在他们身边没人时动手,免得你被溅上一身血。先不论我会不会心疼,主要是怕常会长回去一枪崩了我。”
“我可告诉你,常会长的枪法可要比我好上许多。当然,我说的不仅仅是校场上的‘枪法’,至于其他的,恐怕还得你亲身去体会体会才知道。”
钩吻说的暧昧,眼中除却冰冷的防备,便只剩下了残忍的嬉闹。
只是听其话音刚落,一把匕首便从她耳边飞速擦过,冰冷的寒光不仅削下了几缕耳发,还在其白皙的脸颊上划出一道口子。由于那匕首的速度过快,刀刃又实在锋利,所以时间掠过好几秒后,疼痛才缓缓被其感知。
钩吻眉眼一厉,瞬间回头看去。
见那匕首将一只颜色艳丽的蝴蝶给牢牢钉在了墙上,那对合拢的鳞翅无力的颤动着,最后缓缓耷拉下来。
谢微言睁眼说着瞎话,“不好意思,误伤。”
甚至连句虚伪的抱歉都没有,见他瞥过钩吻,眼中满是淡漠。
常会长?常怀瑾?他盯上了笙宝?
真是有意思。
无笙扯了扯谢微言的衣袖,其身上不经意散出的锋芒便瞬间散去,顿时柔声开口:“怎么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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