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海底动物遍地开花的深海,他的目光中难得地露出了一丝震惊。
那是一片纯粹的废墟,远比他昨夜在岸上所见的更加骇人。
无数不知材质的砖块散落在地,积成了大小不一的小山包,旗杆被拦腰折断,人鱼的白骨散落在其四周。
而在周围,则是更多还没有完全腐烂的尸首,被拉直了身躯仿若海草般,随着流水不断地晃动着。
一种绝望与枯寂的苦涩开始从舌根弥漫开来,无笙示意谢微言再次朝前走去,却见那人摇头,还不甚放心的揽着他的腰朝后退去几步。
“为什么?”
“你现在还不算是人鱼,祭坛的力量会将异族直接撕裂。”
头顶有着巨大的不明鱼类游过,偌大的阴影下,谢微言看见了无笙明灭的眸子。
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不由分说的将人再次带走,而在前进途中,无笙却沉着脸朝后望去。
“应该有三千个。”
“什么?”
“死了。”无笙解释着,“那里所有的人鱼,都死了。”
“没事了,没事了。”
谢微言安抚着无笙,带着他迅速地远离祭坛,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数千条人鱼的尸首。
无笙小声的开口:“我也是个怪物。”
但是你早已不记得了。
谢微言在他额上落下一吻,无声地安抚着。
接下来无笙再也没有开口,一天一夜的奔波似乎让他很是疲惫,所以,在谢微言将他放在那巨大的磲砗上时,他已经陷入了浅眠。
谢微言紧贴着无笙躺下,他知道只有这样,自己的宝贝才不会频频惊醒。
至于副本的进度,这些并没有让他休息来得重要。
就这样好好休息一会儿,外头的洪水滔天我去帮你解决。
副本外,苍白之城。
seven正站在神殿之外,神情满含趣味地看向自己破损的雕像。
而他旁边的侍从则有些站立不安,他们都知道,第七座席与第十座席相互间看不顺眼,已经很长时间了。
可现如今,第十座席的大人,竟然把第七座大人的雕像给砸了!
见此情景,他们相互间使着眼色,弧度微小的摇头,以表示不要轻举妄动,以免被大人物们的怒火波及。
谁知前方竟传来了笑声。
侍从们:被气傻了???
seven随手将顾凉搬来的石块全部碎成了粉末,小声道:“没事,我等到对抗赛再去揍那小子,但是在此之前……”
他取下礼帽的动作缓慢而又优雅,眼中映出了周边快要枯萎的金色蔷薇花。
看来,最近神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啊。
seven发令道:“去告诉顾凉,他砸了我的雕塑,本来作为长辈,我不应该和一个孩子计较,但是我的马戏团最近实在是营收惨淡。”
“所以,就让他赔付我上个月和这个月的演出费用吧。”
侍从们听得一哆嗦,苍白之城谁人不知,七座麾下的马戏团,每日资金流量高的吓人。
他们不由的为顾凉默哀一把,随后连忙答是,低头退出了这方土地。
而马戏团的主人则戴回了礼帽,垂眸看向six一直没有回复的消息,脸色稍稍有些疑惑。
six她难道下副本了?
不然怎么会这么久没有消息?
男人收回视线,最后看了一眼这地方的八座雕塑,目光从首席流落向six脚旁的无数墓碑,最后杵着手杖,缓缓进入了神殿。
逆位神下了神谕,让自己前去觐见。
在门口,他放走了怀中的那只鹦鹉。
于是在这白茫茫的一片中,那只飞鸟竟成为了唯一的色彩。
漫长又寂静地前行,地上光可鉴人,seven顺从地跪在地上,注视着自己谦卑的面容。
他听见那毫无波动的声音从高座上传来,几十年如一日的未曾发生改变。
“是,我很抱歉第十座席闹出的动静,但是我们私下,已经对这次的意外达成了补偿共识。”
“您谬赞了,我和他都算不上有意思,只是尽可能地不添麻烦而已。”
“首席吗?我也有许久没有看见那位大人了,可能他有着什么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吧,总之,在对抗赛上,我们总是会相见的。”
“是的,那个新人叫做无笙,是一个……很有成神希望的新人。”
第七座席略微抬头,却又被无形的力量压得更低,他听见那依然没有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把那个孩子带来神殿。”
“是。”
离开的时候,seven心中的疑问更深了。
像这样感情淡漠,缺少情感共鸣的神,真的会让这片金色蔷薇,随着他的心情绽放吗?
seven摇着头,心中却在想:这事还是一起交给顾凉吧,自己去下个本避避难。
然而,还在副本中的顾凉,压根不知道自己被狠狠的摆了一道,反而在和林梓聊的很是欢乐。
或者说,是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很是欢乐。
哪怕手脚都无法动弹,也依然无法阻止他丰富的表情,听他说道。
“欸,林梓,要不你把我给放下来,我们一起把无笙给杀了,抢走他身上的其他种子,怎么样?”
林梓摸了摸轮屿江的额头,并没有回答。
“然后我们五五分,当然,我也不在意四六分。”
林梓又将被角往里掖了掖,看着轮屿江通红的脸,叹了口气。
还好,虽然没有退烧,但是目前还算稳定。
顾凉:“到时候你就按住他,或者作壁上观,只要你不掺和进来,他肯定打不过我。”
“到时候,我一定会把无笙倒挂在自己的神殿门口,当作最漂亮的一面旗帜,最稀有的战利品。”
林梓走上前来,顾凉还以为他终于想通了,眼神中散发出光亮,却又在人擦身而过时,面容上出现了几分难以置信。
原本前去关窗的林梓,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落地声响。
他连忙回头,发现缠绕在其身上的逐命丝,竟然开始缓慢消失。若是个人技能出现消散的情况,则往往代表着它的主人,正陷入了生命垂危,或者精神崩乱的糟糕情况下。
林梓转身想要去寻找无笙,开门却见一个影子飞扑而来,见状,他连忙侧身避开。
那是不知道什么物种的融合,身上带着浓重的海水咸腥气息,一沾地面就化成了水,渗透得毫无痕迹。
而在其后,则是另一个绝对超过两米的身影,正大剌剌的走进来,低头看向刚从地上爬起来,揉搓着手腕的顾凉。
顾凉:……
他仰头看向那一身军装的人,模仿着无笙的招牌笑容,说道:“我想有些事我得跟您暗示一下。我承认我个子矮,但是如果你一直这样低头看着我,那我就会砍掉你的脑袋,以此来缩短我们之间的差距。”
林梓站在一旁,沉静却又警惕地看向来人。
那人半蹲而下,说道:“我希望你们加入我们。”
顾凉收敛了一身的戾气,像是十分感兴趣,开口道:“来来来,咱哥俩仔细说说。”
林梓:哥俩……
可能是在绝对的实力之下,顾凉压根就没有将这个怪物当成危险,反而与其聊得一脸欢快,最后似乎捞到了足够的好处,又将人给送了出去。
只见这个阴晴不定的少年回头,看向林梓,以古怪的腔调开口。
“恭喜啊,林梓,我们现在可是军官了。”
林梓:“你们说了些什么?”
顾凉摊手,不甚在意的说:“简单来说,在之后的夜里,他给我们递刀,我们去杀人。”
林梓眉头紧皱:“你疯了?”
“这有什么不好吗?我可是帮助我们从猎物变成了猎人,在这个游戏里,无论是npc还是玩家,动手才能活得久。熬到圣何塞节,我们就成功了。”
尽管顾凉说得头头是道,可林梓总是感觉不太对劲,他沉默抿着唇,并未回答。
而顾凉语毕后,则低头看向了自己手腕上的鳞片,还有指间逐渐长出的薄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又在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磲砗中,无笙缓缓的醒了过来,看见那片熟悉的胸膛,一时间有些意识模糊。
他恍惚间感觉,自己的这一生,眼前这人,不过是真实的自己,在濒死前做的一场梦而已。
于是,等到谢微言醒来,就看见自家宝贝正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没有一贯带着的笑容,没有漫不经心的算计,看上去就像是小动物睡蒙了一般,可就是这样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化了。
他低笑着开口:“怎么了?在想什么?”
无笙愣愣的:“没什么。”
接着他又说道:“我要快点结束这个副本,回去现实世界,你也一起。”
我要和你回到曾经的房间,如同以前一样地再次嵌入,这样,我才能确定这不是一场梦。
见怀中人眼里的迷茫已经全然散去,此刻充满着情 / 欲,谢微言当即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
却只见他再次笑了,轻声开口:“不用回去,我之前就告诉过你,笙宝,海底不在游戏的监控范围之内。”
“而且现在天色不晚,我们还有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还在改,林梓那处还在改QWQ办事效率太差了。
该处顾凉说的砍掉脑袋那句话,引用的是拿破仑曾经的话,原话是:
“我承认我个子矮,但你如果以此来嘲笑我,我会砍掉你的脑袋,来缩短我们的差距。”——拿破仑
第57章 弗拉明戈与人鱼:8
可到了最后, 不知是海底限制了发挥,还是由于无笙第一次发现了人鱼的特殊。
总之,这场求欢终是没有达到其最初的意义。
-“那就劳烦您吞下它了。”
-“恭之不却。”
-无笙惯有的笑声传来, 继而开口:“这句话可不是这样用的。”
一通胡乱后, 谢微言将他送上了海面。
太阳几乎快要坠到海平面,无笙的脚步略有些虚浮, 眼尾似乎还含着丝丝缕缕的潋滟。
只是他没有想到, 自己一上岸竟就碰见了阿西莉亚, 见她面容上的悲痛和纠结,无笙对此略有些疑惑。
之前轮屿江昏迷的时候, 他记得这位美丽的小姐分明很是焦急, 慌忙离去说要去找医生,还拉走了轮霁,怎么现在又一个人出现在海边?
轮霁去哪了?
而且这里的人分明抗拒着靠近海边。
思绪纷杂,只是还未等他开口, 身后便传来了叫喊声。
“阿西莉亚!你在干什么!”
这是轮霁的声音, 阿西莉亚听见后便迅速的回望去,所以也自然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无笙。
无笙见状耸了耸肩,似是不好意思:“抱歉,脚滑,掉海里去了。”
他笑得羞涩又局促, 竟当真透露出了几分少年的青涩莽撞,给刚才的话添上了几分可信度。
只是这番场面,若是让林梓看见了,估计会在心中好好笑一番这位“失足少年”的蹩脚借口。
可阿西莉亚对无笙的劣根性一无所知, 只见她走上前来, 将挽着的薄布盖在其身上, 同时开口:“老师看上去沉稳,怎么也和小江一样毛毛躁躁的。”
无笙只是笑着道谢,在心中谋算着,该怎么旁敲侧击的开口探查消息比较好。
可阿西莉亚却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于是,那已经生长成熟的鳞片,就这样暴露在了人前。
无笙:哎呀,暴露了。
他仍然笑眯眯地看向阿西莉亚,眼神清澈又温和,试图以此来蒙混过关。
很显然,他这次的计划并没有成功,反而被眼前的少女扭着手腕,朝着不远处的小屋拉去。
无笙的脚步本就有些不稳,现下又差点一个踉跄落得个以头抢地尔。他背在身后的手略微收拢,眼瞅着打算强行挣脱时,却见轮霁小跑了过来。
“小妹,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靠近海边,那里不安全。”
阿西莉亚并没松开无笙的手,小声的嘀咕着:“哥,你知道我不会出事的,你先让开,我有事情要和他说。”
轮霁温和的目光落到了无笙身上,从头至尾的细细看去,最终落在了那手腕上,叹声道:“阿西莉亚,我希望你明白,你没有义务去帮助世界上的所有异族。”
阿西莉亚松开了无笙的手,声音越发微弱:“他不是异族,我和他..是同类。”
轮霁:“小妹,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你是我的家人,是小江和奶奶的家人,这一点不会因为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从而发生改变。世界上的阿西莉亚只有一个,她是我们的家人,仅此而已。”
无笙也在附和:“对啊对啊。”
但或许学习弗拉明戈的姑娘,无论面上多么温和,其本质中,都或多或少带着这种舞蹈所特有的桀骜,所以见她转过头来,并不温柔地开口:“那等你完全变成人鱼,到底是会在陆地上苟延残喘战战兢兢,还是去海底被所有人遗忘然后孤苦一生?”
这两种情况自然都算不上好,可他却没来由地联想到,如果自己当真完全变成人鱼,然后去和某条没有节操的鱼去做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并且这样过一辈子……
无笙:似乎,也不是很难想象?
不太行,无笙难得地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随后开口:“那现在该怎么办?”
阿西莉亚摇着头,一瞬的爆发结束后,她看上去很是痛苦,也很是纠结,这副神情要比她之前望向大海时更要裸 / 露。
随后,她看向那已经没入海线一半的残阳,缓缓开口,“我不知道,这种融合从数十年前就开始了,直到现在也没有结束的趋势。战争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了,可是没有人能够结束它。”
见她这副模样,无笙却突然言语犀利,“这种融合为什么会发生?是它引起了战争吗?白鹰军团里的所有士兵究竟是不是人?我去过海底的祭坛,你亲眼去看过吗?”
轮霁走上前来,夕阳照射在他的半边脸颊上,为其柔和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锋利的边缘。
“她没有回答你这些问题的必要。”
谁知无笙摇手,又回到了之前那副慵懒纯良的模样:“这里的悲剧已经拖了很久,该结束了。”
阿西莉亚凝望着远方的海岸线,她的瞳孔颜色其实很浅淡,所以迎着残阳时,那双淡色的眸子便被染上了金色,若是晃眼看去,说不定会误以为她是阿弗洛狄特的现身,正赤脚站立在沙滩上,回望世人。
“你们先回去吧,这个故事有些长,我得好好想,慢慢讲。”
无笙又看了一眼时间,打趣道:“那就请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见。”
见他迈步一半却突然回头,轮霁顿时绷起了精神,谁知那人只是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虽然但是,回去要给我去记舞步,圣何塞节就快要开始了,明天谁放炮最多谁包酒水啊。”
无笙说完,便没心没肺的转身离去,脚步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似一点不在意自己留下了什么风波。
不过也是,他向来便是这种心态。
[我死后,哪管什么洪水滔天。]
谢微言,我自然不需要你去帮我治理那些肆意流淌的洪流。
等他回到酒馆时,还未推开门,便听见了顾凉的张狂笑声。
怔愣一瞬后,无笙才想起来,由于先前的祭坛让他回忆起了一些并不美妙的画面,所以,自己应该在无意识的时候,收回了捆绑在某人身上的逐命丝。
但是现在。
无笙看向自己手中新增的几条丝线,其中似乎蕴含着更加凶猛的力量。
逐命丝本就是他自己精神与意志的具体体现,会随着他的实力增长而不断变强也并不奇怪。
这点倒是和其他人不一样,别人都是另外相匹配的固定技能,他这个,倒是像自己意志的衍生。
但是其中是否有着什么猫腻,无笙现在也无法进行深究。
他推门而入,却没曾想,正巧与出来的顾凉脸对上了脸,一瞬间双方都有些惊诧,无笙眨了眨眼,迅速的挂上了笑脸,而顾凉则是惊叫一声朝后退去好几步。
在这晨昏已经不甚分明时,两重游戏提示音却突然响起。
【恭喜玩家无笙开启支线任务:请结束不因残存此世的战争。】
【请各位玩家注意,本副本第一个存档点已经出现,副本存档点1/5。(判定生效范围包括但不限于本人)】
凌乱的酒桌上,突然出现一个小孩翘着腿平坐其上,手中高举着存档点木牌。
顾凉毫不客气地朝着那小孩飞扑而去。
就在此时,苍白之城。
“第十座席大人当真是……阴险啊。”
“不,这可不叫阴险,这叫在合适的时候做合适的事情。”
“对啦,大人物做的事情,怎么能叫做阴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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