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康卖稿讲究技巧,CO2给客户的两个选择中,方向A是主推,他们最想卖掉。方向B负责陪跑,和A放一起,增加表面上的选择多样性。
客户哪个都不想选,要重做——答应了,创意将他乱拳打死;不答应,客户对他难免微词。
十个月前,丁昭或许答不上这题,但今非昔比,他沉心静气。之前做功课,好几个腕表品牌做过类似主题,重复度高,丹斐再做就是跟风,反而落了下乘。
他先回复,表示理解客户想法,再将数个案例转发,以示前浪早扑腾过了。
客户看后,态度略有软化,但心不死,丁昭继续说:其实方向B就是这个思路,你们乐意,我们当然可以在这基础上将页面改得更加前沿,不过相对的,视觉所需的技术要求加强,成本和周期也会增加。
这段发出,客户变得迟疑,他再接再厉:丹斐上线小程序,开拓销售渠道是其次,你们brief的重点实际是搭建用户管理系统,通过小程序将消费用户抓在手里,便于发展私域流量,减少被其他电商抽成垄断。
比起花时间做那些耗时耗力的附加功能,是否将钱用在核心板块更合理?他将问题抛回给客户,一副“我们都配合,看你们要什么”的客气姿态,实际已在一来一回,将利弊权衡摊开给客户讲清。
丹斐的客户很聪明,重新评估潜在风险,认为丁昭说得不无道理,看来看去,用户系统更强的方向A显然理想得多,也就不再强求推倒重来,内部沟通过后,很快确认了方向A。
在沟通群打完一场仗,丁昭力气用掉大半,杰西卡自觉闯祸,在他身边瑟瑟发抖,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原来自己以前是这样的吗?接手佲仕初期,肯尼一套组合拳打过来,他接不了,只有挨揍的份,不比杰西卡好多少。
但程诺文说得对,新人不吃点苦头,难以成长。他喊杰西卡私下谈话,板起脸,严肃说了她的问题,首先不该抢答非职责范围内的问题,其次不能想当然答应客户所有要求。
程诺文教过的原话,他现在讲给别人听,又有一层新体验。杰西卡抹着眼泪,频频点头。
生气归生气,还是会动恻隐之心。见她确实有在反省,丁昭掏出备好的纸巾,温声说:“好了,去洗手间洗把脸,平复下心情再回来。”
他不想在公司众目睽睽之下给杰西卡难堪,谈话地点特意挑了消防通道,等女孩走后,又站了一会才出去。
今天忙到现在,丁昭顾不得吃饭,一张脸白得几乎没有血色,做到下午,他两眼发花,正闭眼休息,庄晓朵带来噩耗——原定的场馆临时放鸽子,由于合同还没签,他们的预定被直接取消,一分钱赔偿都没有。
“联系过备用场地,目前能定到最合适的档期,要比原来的活动日期早一周。”
庄晓朵郑重通知,“客户的意思是只能早做,不能拖,所以我们所有的排期都要加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丁昭和赖茜互相看看,从对方眼里读出想死的情绪。
开发周期本就紧张,再提前一周,真是操死所有人。丁昭强打精神,硬着头皮找IT及创意商量,看是否能缩短时间。
IT那边弹性稍大,倒是可以挤出几天时间。难的是创意,上午丁昭替他们成功卖稿,避免了创意后续车轮战,几个设计心里清楚,对他的态度还不错,并且实话实说,我们给丹斐赶工不是不行,但你要先搞定一个人。
对方一指角落,郝思加正窝在座位上睡午觉。
“他的文案不过来,我们没法推进的。”
还得想办法解决问题源头。丹斐文案要求高度专业,郝思加是最合适的人选,一把双刃剑,好用不好控。
组队名单下来,丁昭就有这个心理预期。他没去打扰郝思加午休,发了信息问待会是否有空,想聊些事情。
大半个钟头过后,郝思加醒了,回复:过来。
丁昭将时间问题如实告知,郝思加想也没想,用懒洋洋的语气回绝:“我不加班,文案我会按照时间节点写,不会晚,也不可能早。”
他用余光扫丁昭:“上次是上次,只有那一次。”
以前赖茜说什么来着,郝思加的心情比上海天气还善变,丁昭看出他不愿意配合,这种人你越逼他越疯,只能先撤,另谋出路。
丹斐项目从执行开始,一直不顺,曲折得仿佛谁在背后扎小人诅咒。丁昭走回工位,脚步虚浮,后背哗哗出冷汗,他坐下,深呼吸,大脑突然传来一阵眩晕。
身后大头椅子滑过来,他见丁昭在郝思加那里碰壁,安慰道,“你不好彩,郝思加最近心情差,B组有个小阿康昨天找他做事还被气哭了,谁惹谁遭殃。”
丁昭强撑笑容:“能力强的人脾气都大,我懂的。”
“惨的还是我们阿康,客户和内部左右夹击,一块夹心饼干,谁都能来捏两下,哎,你打算怎么解决?”
丁昭说没想好,大头让他看小会议室,“Nate在呢。”
找程诺文帮忙是方便,但自己不能每次都依赖对方。丹斐是他第一次独立负责的工作,哪怕只是部分,丁昭也想尽力做到最好。
“他这次不管执行,我贸贸然去问,越级了。”
听丁昭这么说,大头别出苗头,唉哟一声,说我好忙,你手头空,替我去交个报告吧。
他转手将佲仕的报告塞给丁昭。
丁昭没回绝,敲门进小会议室,准备放下东西就走。
程诺文分神看他一眼,抬起头,“你脸色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还有事做,不打扰你。”
他转身太快,体力跟不上,视线模糊一片。丁昭努力镇定几秒,但头晕得厉害,手脚齐齐发软,结果没撑住,人靠着门滑了下去。
程诺文立即起身,百叶窗一拉,将丁昭摁到椅子上。
“没吃饭,大概有些低血糖。”丁昭试图解释,声音却很虚弱,
程诺文观察他表情,随后伸手,手背贴到丁昭额头上。
突如其来的体温让丁昭吓一跳,下意识向后缩,程诺文也不含糊,捏住丁昭后的脖子。别动。他发出命令,丁昭最怕他压低声音说话,终于乖下来,老实坐在那里。
没摸出热度,程诺文眉头渐松,让丁昭坐好,随后推门出去,回来时手上拿着两条能量棒和一瓶宝矿力。
“全部吃完,不许讲废话。”
丁昭拧开瓶盖,还是不和身体较劲了。
有东西落肚,人舒服许多,他小口咬能量棒,听对面的程诺文教育:“你是来工作,不是参加铁人三项,干活是本分,但也要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里。现在每个人手头都有做不完的事情,你要是身体出问题,谁有空帮你填坑,只会增加同组的压力。”
道理都明白,丁昭生出愧疚,低头不语。
训两句,程诺文问:“丹斐是不是有问题?”
“有是有,不过……”
“为什么不来问我?”
“你那么忙,总不能我每次遇到问题,想都不想就来烦你,”丁昭仰起头,认真道,“那些小事情我会自己找办法解决。”
程诺文却没怪他,“出发点是对的,但碰到郝思加,就不能算小事。”
怎么你都知道?丁昭惊讶,转念一想,有什么逃得过程诺文那双眼睛,他统筹全局,估计每人的动向都一清二楚。
“以往每年,他都会在八月休两周长假,但今年文案组活多,有一半都压在他身上,到现在都没请成。”
丁昭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能帮他解决假期的问题,也许他会考虑帮忙?”
“上午你和客户argue不也用了一样的思路?”程诺文面色不改,“我们做的事情拆开来讲,都是利益交换,怎么做,得到的会比失去的多,你把这个局面摆到他们面前,人有天性,自己会选择。”
一个提示,来得正是时候,丁昭豁然开朗。谢谢,他感激道,又摇了摇手上的宝矿力,这个也谢谢。
见他恢复体力,程诺文拉开百叶窗,头偏一偏,示意可以出去做事了。
丁昭找了几名阿康,盘齐了郝思加八月的工作量,有不少是A组的项目,庄晓朵可以拍板。他向对方提议,有些创意需求没那么高的文案到时找人接手,或者外发,七拼八凑,能给郝思加空出两周时间。
庄晓朵立即领悟他想拿这个与对方谈条件,考虑到丹斐的紧要性,点头答应。
拿着这个计划,丁昭火速与郝思加谈判。
文案天才听完,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唯独眼神有变,用审视的目光盯了丁昭很久。
“是Nate教你这么做的吗?”
丁昭没有反驳,郝思加猜中,眼珠子往上,翻出一个标准白眼,“程诺文,贱人。”
又对丁昭说:“三好学生,他该给你发个证书。”
第42章 旧经验(2)
郝思加帮他干活,两次,破了CO2除程诺文之外其他阿康的纪录。这几日有人经过丁昭身边,忍不住问他问题,想知他是不是和郝思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天地良心,丁昭回答得嘴皮子都烂了,我是正经人。
虽然收到郝思加的加班邮件,但丁昭担心临时生变,连续几日,郝思加做到多晚,他就等到多晚,有什么问题都及时回答,做足陪伴,外加每晚两大杯饮料送上。
郝思加手速快,但文案量大,赶到第三天,晚上十一点,文案电脑一关,阴沉着脸说烦死了,终于写完了。
丁昭看过完稿,质量一如既往,郝思加出品,良心保证,相信客户不会大改,一定能顺利给设计,再推到开发,一星期的时间差总算补上了。
身体疲惫,心情愉悦,丁昭走路脚步轻快。郝思加和他一部电梯下去,打量丁昭一反常态的轻松模样,用鼻子哼哼出气。
以为他是加班不痛快,丁昭忙说这几天辛苦你,八月你放心请假,时间都帮你排开了,到时一定没有工作烦你。
“放假你会去哪里旅游吗?八月份,避暑合适点,滑雪吗?不过夏季积雪不够——东南亚?海岛?更远点,欧洲吗?”
程诺文说过,郝思加进CO2,每年八月的长假是雷打不动,他偶尔找郝思加办事,都借的这个由头。
两周长假,理应是休息的好机会。然而郝思加对这个加班换来的休假机会,表现并不上心,他听丁昭唠叨,不见丝毫喜色,相反视线往下,不太想听的样子。
察觉出他情绪有异,丁昭暂时收声。电梯门开,一群人挤进来。恒光的加班人士数目在淮海中路都名列前茅,对方几人一进电梯,怨声载道,大骂老板不是人,唾沫星子都喷到丁昭脸上。
他抬手擦一擦,身边的郝思加皱起眉,往后靠,缩进角落,尽可能避开所有人。
人一多,电梯空间变得十分拥挤。进来的几个人长得高,码子大,把丁昭都挤得要贴边站立。他看郝思加,对方额头冒汗,鼻尖都沁出汗珠,身体绷得极紧。
“你还好吗?”丁昭小声问。
没等到郝思加回答,前面某人说话兴起,动作幅度大,抬手时胳膊碰到他。郝思加脸色瞬间煞白,几乎条件反射般,很重地拍开对方,声音极为清脆。
对方回头,一脸愠怒,视线落到郝思加身上,刚要张嘴嚷嚷,丁昭往前迈一步,挡住郝思加,“不好意思,电梯太挤,我刚才伸手不小心碰到你了,见谅啊。”
他先发制人,诚意满满,对方不好再说什么,咕哝一声,没再多计较。
到底楼,电梯间众人散去。
郝思加慢吞吞走在后面,丁昭打开叫车app,问你车来了吗?我的还有一公里。
“你没必要帮我。”
他脸色已经转好,抱紧手臂,姿势透着防备。
“饮料那次,我做佲仕还过了,这次假期,给你加班也还完了,我不欠你人情。”
只是看他不舒服,下意识伸手,丁昭说,“不是,我没有要你还的意思。”
“我了解你们,阿康脑子里只会想一件事,如何利用别人达成利益最大化,做什么都要求回报。”
郝思加声音冷淡,经过时丁昭,不再多看一眼。上海的夏天热得非同凡响,外面马路走一圈,人能滋滋冒烟,他却长袖长裤,每天如此,没有半分松懈。
谁都没见过郝思加露出脖子以下的任何部分。丁昭听过公司谣言,有个最离谱,说郝思加在道上混过,全身画满纹身,左青龙右白虎,穿衣服包着是不想露出真实身份。
“谁传的?他以前在国际热店做的,Beth挖他过来花了不少钱。”
丁昭回家谈起此事,程诺文嗤之以鼻,“整天包得像个粽子,是因为他——”
“排斥和别人肢体接触?”
程诺文挑眉,用表情代替回答。
天才都有怪癖,一些才华浇筑的烙印。到底是个人隐私,丁昭不再深究。他撑起精神回邮件,最后一封发出后,长舒口气。
程诺文电脑屏幕长亮,看来还有的要忙。丁昭问他吃不吃宵夜,程诺文点上烟,说吃,照旧吧。
两碗小馄饨上桌,话题从狗粮打折说到项目执行。说工作,丁昭现在和训狗一样,大把话题分享,他嘴巴不停,给程诺文复盘这些天踩过的坑,又说如何和法务财务斗智斗勇。
程诺文听,偶尔在关键点停下,提点两句,说我们的工作宽泛来讲,不是创作,是管理,你要把一个项目当做机器来运行,保证它不会乱,也不能卡,沟通就是给所有齿轮上润滑,无论面对几方,重点是让大家满意,这中间的门道就是阿康工作的艺术,具体应该这般这般,那般那般……
丁昭受用,忙扔下汤勺,说你等等,我记一下。
他认真做笔记,抬头见程诺文在看自己。餐桌上方的吊灯光线柔和,连带着给程诺文打上一圈柔光。对方在家穿起居服,洗完澡头发没干透,有几缕湿漉漉的荡在眼睛前面,让他看丁昭的目光里都蒙上一股模糊的水汽。
那是很放松,很私人化的程诺文。丁昭莫名心跳加快两拍,直觉不能再看,但他动不了,又有点舍不得,迎着程诺文这双眼睛直直撞上去。
他看到程诺文很快地舔了下嘴唇,像是很渴的人看到一杯水时的反应。
为什么有点热,家里冷气开足,手脚还有点冰,只有一颗心热得发烫。
丁昭移开视线,“之前郝思加说我学你很到位,是好学生,让你给我发个证书。”
程诺文将垂下的湿发捋上去,“什么证书?”
“奖励吧,我觉得他的意思是。”
还夹带私货,程诺文觉得好笑,手指向墙上挂的奖章,叉烧学会定点尿尿后他买回来的纪念品。
“你可以拿下来挂自己脖子上。”
你真当我狗呢。丁昭想起白天下楼看小红。刘师傅一见他,说好久没见你,还以为你跑了。丁昭说自己在做项目,每天忙得天旋地转,难得才能抽出空。刘师傅哟一声,说你老板比你忙,还会隔两天下来陪小红玩玩。我听他说家里也养狗,没小红乖,皮得很。还有一只,皮倒不皮,就是笨,更操心。
当时丁昭挺无语,问刘师傅程诺文说自己养几只狗。刘师傅答两只啊,一只皮,一只笨。不过前天他过来,我问那只笨狗怎么样,他居然笑笑,说聪明很多了,识得自己照顾自己,喔唷,你也知道你老板那张脸,平常上下班我见到他,一丝丝笑也没有,只有说起狗,脸上才会开花。
午后阳光好,晒得丁昭心头暖洋洋的,延续到此刻。他摇头,看着程诺文说:“我不要,那是叉烧的。”
“我想要我的。”
隔日,客户发来文案的回复邮件,通篇赞扬,说文字内容的水准相当高,超出预期。
丁昭将邮件截图给郝思加:反馈很好呢!
郝思加回了一连串表情:[炸弹][拳头][菜刀]
大致理解对方是想表达“知道了但不想听”之类的意思,丁昭去外卖平台下单全糖饮料。下楼取完货,经过吸烟点,大头和B组几个阿康在聊天,见到丁昭,招手喊他,小昭,来,来!
丁昭与B组的阿康来往不多,大都记个脸熟。B组由边晔管理,作风较为自由松散,手下阿康精于玩乐,打扮时髦,对于上海各类消费场所更是如数家珍。
上秒还在争论古北哪处板前好吃,下秒看到丁昭,几人笑嘻嘻说:“原来是A组的驯兽大师。”
丁昭不解,大头咳嗽两声,在他耳边说,“他们想问郝思加的事情。”
“你好本事,现在CO2只有你一个能使唤那只史前巨兽,到底用的什么方法?交流一下呀。”
语气相当调侃,丁昭碍于礼貌,简单说没什么,都是来做事的,互相解决问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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