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念了一遍前九名的名字,每念一个张宁眼里的失望就多一分。到最后她已经把脸埋到臂弯处,不过也只是一两分钟而已。
我尽量不看她,早知道说前十名多好。我对那些好奇的学生说:这里有九本书,是不一样的。现在按排名上来自己选,不准偷看,选到什么是什么。
学生们一个个上来了,有的会犹豫许久,最后选了本厚的。有的就随手拿了一本。等她们纷纷拆包装时,我又说:你们看完了不要马上拿回家去啊,也给其他同学看看。
得了奖励的人大声说好。班上一派齐乐融融,只有我看得到张宁的悲伤。对她来说,得不得奖励真的无所谓,她只是不想让我失望。
即使,我伤她最深。我无法预见之后的事,任何事都是有临界点的。
☆、婚礼
时间不紧不慢的悄然溜走,转眼就到了韩的婚礼,临行的前一天,我不止一次的问季子,要去参加吗?
她正懒懒的窝在沙发上喝一杯冰凉的糖水,身上套一件宽大的睡衣,下摆到膝盖上一点,可谓清凉至极。我的“预言”果然没错,这几天气温又回暖了,明天会是个好日子。
还是不要了吧。季子慢悠悠的说,我又不认识你的朋友。
我放下手上的衣服——有时候出门也是挺累的——认真的看她。还是去吧,喜贴上说可以带家属的。
闻言,季子轻微的颤抖一下,眼神明亮的看着我。那就去吧。她说,并起身,一把拿过我的衣服,语调欢快道:看你都犹豫这么久了,我来给你搭配。
我没理由不同意,毕竟是要参加婚礼,理应穿的正式点。可我平时买的衣服简单惯了,季子买的衣服又太难搭配。
我还以为她会选择些色彩斑斓的衣服,结果这女人直接从自己的衣服堆里挑了件白衬衫给我,配一条修身的黑色西裤。
好了,去试一下。她说,心急的推着我往浴室去。没办法,那就换吧。我对着镜子无奈的笑。卸下衣服的同时,那枚泛着银色光泽的戒指也露了出来,它并不算珍贵,但戴久了总该是有感情的。我知道,一但我选择摘下戒指,就意味着我将割舍掉从前的我。
好了没?季子在催我了,我扣上扣子开门走了出去,她肯定又会说:你长的又不凶,就应该穿得更知性一点。
结果我刚出去,她就推了我一把,把我困在她与墙壁之间。这动作似曾相识。
干什么?我保持冷静说。
壁咚啊,她说,谁让你一幅禁欲的模样。季子伸手解开我衣领上的一颗扣子,瞥见那条黑色绳子之后变得有些兴趣索然。但很快她重新扬起笑来,额头抵住我的,只剩一个呼吸的距离。
刚才你说,我是你的家属,不知道是那种家属呢?
我笑,你猜?我说。
季子也笑,那我就往最高等级猜了。她说。
第二天早上,我们早早出发,因为怕堵车。韩的喜贴上清楚的写着,请十二点之前到场,地点是某个五星级酒店。我没去过,因此坐上客车之后,我给韩发去短信问路。
客车行驶不久,我接到她的回复。而这时,天空东边的一角才隐隐有橘红色,太阳还没升起。经过一段树木林立的公路时,周围是一片隐约的暗。季子还没睡醒,如同大多数这个时间段的人。
她没有靠在我肩上,而是把头偏向窗户,头发散落下来,有时会随车身的摇晃而醒来,惘然四顾认出到我后又安心睡去。一幅不管今日是何年的模样。这点倒是和韩有些相像。
突然间,我发觉,她几乎无处不在。不管什么,都能想到她。想到张宁,我有些愣怔,她曾在回程的客车上向我表明自己的志向,也曾一本正经的说:我没有不努力,只是努力的方向不在学习上。
这么一想,我似乎明白什么,但又不想深入思考。说到底,谁又能改变谁?
我强迫自己把目光凝聚在手机上。
韩在信中说道:她凌晨四五点就被叫起来,化妆什么的。此刻的她大坻坐到镜子前,百无聊赖的盯着化妆师的手。看看有没有把自己画丑了。最后她在短信中跟我诉苦:没想到结个婚也这么累。
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累点也没什么。我说。
韩在信中同意我的话,又说:我现在不能继续跟你聊啦,待会我把路线发给你。要实在找不着,就打车吧。
我说好。韩没再回信。
客车到大垌时停了一会,有很多人上车,多是穿着短袖。让人有些季节混乱的感觉。我看了一眼时间,早上八点。再过一个多小时,就到南宁了。
这时,我突然想起,季子大概是坐钦州车来的。不然她不太可能从南门进来。很多事就是这样,表面上看毫无破绽,但经不起推敲。
季子说她认识那个只教了一个多月的物理老师。陆老师说,他是师大的毕业的。我试图找到这其中的关联,但没能做到,毕竟我对季子的过去了解甚少,我甚至不知道她是那一年回的国,之后又在哪里读的大学。
对了,去年,她在广东机场乘机回的贵州。那时是年初五。
我望向季子,她正低着头,一种不太舒服的姿势。推理即猜测,没有任何凭据。我不可能现在就质问她。
我戴上耳机,闭目养神起来。
客车在江南总站停下。我叫醒季子,她迷迷糊糊的下了车。此时是早上九点左右。
我提议先去吃下早餐,以我以往参加喜宴的经验来看,那顿盛宴非要等到你饥肠辘辘才肯上桌。
季子说好,又问吃什么?
我说不如去吃老友粉。
于是我们又不怕麻烦的转公交车,好在错过了早高锋,车上有空位。又坐了差不多一个钟,我们才抵达我的大学母校附近。我们没有进去,因为早已饿到不行了,只隔着两条路的距离望了校门一眼。
其实,我也是个说谎的人。
我找到之前和韩去的那家店,即便是现在,店里客人也蛮多。季子显得有些好奇,不时盯着老板看。
你以前来过这吗?我似乎无意的问。
来过。季子说,但没来过这边,我在市中心待过几天。
哦?那为什么不来这里看看?
季子看了我一眼,过了一会才说:当时忙着陪朋友,不怎么有空。
我微笑一下,不再说话。季子又问:你以前在这里读过大学对不对?看你对这里这么熟悉。
对。我说,正巧这时老友粉上桌了。虽然现在有点热的,但我还是吃的津津有味,并注意汤汁有没有溅到衣服上,在我对面的季子也同样如此。我突然有点想笑,为这场景。
吃完早餐我们继续搭公交,转了几趟车,又走了半个多钟的路,这才找到那家金壁辉煌的酒店。但这时,离婚礼举行的时间差的不多又不少,进也不是,不进又不知该去哪。
好在我们两没拿什么东西来,我就揣了个装有份子钱的红包。关于这个,倒有个小插曲。
我往红包里放钱的时候季子看见了。
你就放一张?她问,显得我不懂人情世故。但我本来就不懂人情世故,反问她不可以吗?
季子笑了一下,可以是可以,只是怕别人说闲话。你把我那份算上吧。她说。
我抿一下唇,又加了几张进去。心里却有隐隐约约的悲哀,什么时候礼轻情意重调个了呢?
我们在酒店附近找了家奶茶店坐下,各点一杯奶茶,冷饮。杯壁有微凉的水珠不断滑下,外面的温度已经将近三十度。热岛效应让这个城市延长夏季。
这时,韩打来电话。瑾啊,我总算忙完了。她长叹道,对了,你到哪了?
酒店附近。我说。季子闻言看了我一眼。
那你来酒店吧,我爸妈也在。嗯……你可以到休息室来。她停顿一下,含着笑意说,沙发空调wifi包你满意。
我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说:我带了个人来。
韩立即来了兴趣,是那个学生吧,瑾你终于开窍了……
不是。我打断她说,电话那头的韩瞬间安静下来,我几乎能听到她轻微的喘息。是另外一个人。我继续说。
我就说嘛……过了一会,韩幽幽的来了句。
说什么?
她语气有片刻的慌乱,立马改口。没说什么,总之,你们快点来。
我挂掉了电话,又把面前的奶茶喝完才站起身来。走吧。我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的季子说,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
说起来,还没听瑾你说过你的朋友们呢。走了一段路之后,她突然说。
眼看快到酒店大厅了,身边的人或车也多了起来。跟你说过了。我对她说,我的朋友圈很简单。
季子没再说话,但我能感觉的到她不开心。
酒店的厅门前,一幅海报伫立在哪里,那是韩和庄的婚礼照。她穿着洁白的婚礼,面容精致,依偎在庄的怀里,而后者也低垂下眼来望着她。任谁见了都能从中品味出平淡而又深沉的甜蜜感。
海报的旁边,站着两男两女,穿西装和礼服。即伴郎和伴娘。其中两人我认识,我的大学舍友,同时也是韩的大学宿友。大四毕业时,她们曾说过要做彼此的伴娘,如今到是没有让誓言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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