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珩似乎早有准备,并没有太多惊讶。
刚才聂山律说的是十一假期后退学,想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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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山律的父母是合葬到双墓的,当时聂家人比较反对,倒不是什么封建迷信的原因,仅仅因为安骞还太年轻,如果她有心完全可以开始新的婚姻。
但是她十分坚持,聂山律那时候还在住院,她就自己张罗着父亲的葬礼,拒绝聂家插手。
不知她那时是否就已经打定主意要追随父亲的步伐,后来很多年里聂山律不止一次想过这件事。
聂山律父母葬在一个比较新的陵园,成片的墓碑耸立在山上,山脚下有一条水流和缓的河流。
他站在导视图前搜寻要去的区域,白珩也没催他,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他。
“我好像是第一次来看他们,上一次来还是我妈下葬那天。”聂山律没什么表情地说,甚至算得上神情冷漠。
“没关系,他们又不会怪你。”
私家车只能停在山顶陵园门口,他们要跨越大半个陵园才能到达要去的区域。
路程曲折,刚好够他讲一个深藏内心的故事。
“我恨过我妈,后来只是恨我自己。”聂山律牵着白珩的手,不顾路上行人投来的好奇目光,他怕一松手就连好不容易拥有的勇气都流失了。
聂山律讲起和母亲的约定,讲起自己的懦弱和退让,明明那是一段挣扎的时期,他却用了三两句话就讲完了。
“之前你说你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把我忘了,我真替你高兴。毕竟我很多年也没忘了你,只要我回去看见安骞,就能想起我放弃过什么。”
白珩刚想说话,就被聂山律拦下,“先听我讲完,我怕一会就不想讲了。本来我没想告诉你这些,现在我们能在一起,已经是我以前不敢想的事。”他笑得如释重负,走向父母墓地的这段路,成了他的告解之路。
“之前你看出来我怕血是吧?”聂山律看了一眼白珩的手。
现在已经不用包上厚实的纱布,只需要一块纱布盖住伤口。
在聂山律看来,手上总是有着殷红的血,怎么也擦不干净。
白珩点头,他没有问过,他以为聂山律对血的恐惧,是车祸造成的。
“我妈可能不怕死吧,也没被癌症吓到,就算没治疗还活了几年。可是人就是这么奇怪,她后来突然又不想死了,开始找医生救她。无论是正经的医院,还是偏方,她都试过。最夸张的是她给了一个什么活佛三百万,觉得能获救。这些是我后来发现家里没钱了,看她的转账记录才知道。”
但是安骞没有死于癌症,她是在家中自杀而亡。
聂山律在学校收到安骞发来的信息,告诉他一定要结婚,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最后向他告别。
这类的信息他经常收到,他以为安骞又是接受了痛苦的治疗,靠着这种无谓的方法减轻痛苦。这一天他像是再也受不了安骞的控制,破天荒地拒绝了她,发过去他改不了的消息,永远都不可能过上安骞想要的生活。甚至为了表达自己退让多年的愤怒,还坦言自己现在也会想着白珩自慰。
后来,他被警察通知回家,安骞在浴室划开了自己的颈部,他不知道怕死的安骞哪里来的勇气。或许自己的反抗,是刺向她喉头的最后一把刀。
他认了尸,匆忙火化下葬,回到家还要清理浴室里的血迹。
“墙上、镜子、就连天花板都是血。我也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只觉得后来那些血都转移到了我手上。”聂山律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他又回到了那个浴室。
白珩听得心脏都忘记跳动,他抱着聂山律,安抚似地抚他的后背,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所有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只有拥抱着彼此才能填满胸口的疼痛。
聂山律只带了两束花来,一束白菊花,还有一束是安骞喜欢的百合花。他也没有对着墓碑讲话的习惯,只是默然地站在父母的墓碑前,和白珩十指相牵。
安骞让他结婚生子,过上幸福的生活,至少他还是做到了一半。
他们来陵园的时间有些晚,一觉睡到自然醒又磨磨蹭蹭吃饭。聂山律许是有些紧张,想要一点证明握在手里。出门前他们在沙发上做了一次,聂山律又多些勇气。
所以他们算是最后一批进陵园的人,现在又不是春节和清明,陵园人流量不多。等他们往停车场走的时候,空荡荡的陵园更添萧索。一阵凉风吹来,聂山律拢了拢衬衫外套。
“很冷吗?”白珩抓了抓他的手,靠得更近。
聂山律刚才哭过,是那种没有声息的哭泣,只有他还未干透的睫毛还残留着眼泪。
“还好,我没那么脆弱。”聂山律回握他。
白珩走得快一些,也想聂山律早一点从这种情绪中脱离出来。
等他们都坐上车,才觉得外面确实降温了。山里的秋天比市区凛冽得多,尤其是傍晚时分,降温如跳水。
聂山律没有发动车,抓着白珩的衣领,深深浅浅地接吻。并且,他还一手探向白珩的拉链,力度合适地揉捏那团蓄势待发的生机。
“我们做吧。”聂山律的眼里带着狂色,和刚才的冷漠完全不同。
白珩明知道这里环境不对,甚至随时可能有人来提醒他们闭园了,他还是不忍心让聂山律失望。
他不喜欢那样淡漠的聂山律,他想一点点洗刷掉聂山律身上不该有的郁色。
没有彼此的年月里,心脏多了一条口子,要用很多东西才能填满,才能遮挡住丑陋的疤痕。但是填满彼此的最佳选择就是做爱,聂山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管润滑剂,白珩拿在手里有点吃味。
“我从家里拿的。”聂山律怕他误会。
“你只拿了这个?”白珩像是看见了什么新鲜事。
聂山律还穿着衬衫和短袖,下半身是赤条条的,动情的一只手撸着他们两人的炽热。他还放荡地说:“不戴套好嘛。而且下午刚做过,连扩张都不用做。”
白珩就着他不知羞的话,像是给松饼淋蜂蜜一样,给两人的阴茎和手指都淋上润滑剂。
白珩牵着聂山律的手,放到他身后,强迫聂山律指交自己。
“你自己摸摸里面都什么样了,还敢这么浪。”
白珩不带责备地刺激他,聂山律的手指还塞在自己后面,白珩就顶了进去。他一边加重力度,一边还要讽道:“把嘴咬好,叫得太大声会把别人招来的。”
聂山律仅存的羞耻心都用来控制自己的沉默,他内心巨大的钝痛正在一点点被置换,白珩放进来的有小心与珍惜,还有他不自觉的心疼。迟到多年的安慰刻进了他的心里,还有很多地方。
最后也没有工作人员来找他们麻烦,聂山律趴在白珩身上缓了一会,白珩始终搂着他,好像感受到他现在的脆弱。
白珩盯着车内天窗,说:“我没有忘了你。”他不管聂山律听见是怎样的表情,或许会认为这纯属安慰,但他就是需要说出来。
两个月后,麓城的冬天来了。今年也并不冷,即使在室外穿着厚卫衣就能继续享受海风。
白珩启程前往明城,参加设计赛的决赛答辩。他手里的旧伤疤很淡,泛着一点不自然的浅白,这恢复速度归功于聂山律坚持给他擦祛疤膏。
虽然他觉得没必要,但是架不住聂山律的坚持,这快成了他们的睡前仪式。
答辩顺序是抽签决定,白珩排在中间位置,所有选手都在等候区打发时间,并不能听到其他人的答辩过程。
这种等候会让他想起在学校的日子,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毕业答辩不会只有一个优胜者。
那时候的白珩也不会有聂山律的鼓励,人很奇怪,看一万字的心灵鸡汤也不一定能睡个好觉。但是只需要听到一句暖哄哄的“加油,比赛结束我们就能见面”语音,他就摒弃杂念。
聂山律在准备展会,会场吵闹,他的声音还是淡定,有着上扬的尾音。
“十一号选手准备。”工作人员宣布道。
每人的答辩时间是半个小时,但总会有人超时,选手和评委都有原因。
白珩回答问题的时候,他想象中的小岛比以往更加生动,触手可及。
评委的问题五花八门,大多数他都有所准备,毕竟他很清楚方案最大的弱点是成本控制。他的回答还算令人信服,建筑结构优化,尤其是地下室和层高他在设计时都下了功夫。为的就是通过设计和选材的变化降本,他示意工作人员投影出文件。
“各位评委,你们现在看到的对比表格,就是我做的优化方案。有十种影响因素,剪力墙布局、结构梁高和机电的配合,甚至是钢筋的选择都能达到降本。成本预算价格是按照我经验做的,如果投资方有更好的渠道,想必还能再优化成本。”
一位评委拿走了投影的控制器,和旁边人商量着表格的细节,然后在评分表里记录。
后面的提问都围绕着他的工作经历展开,白珩有种在面试的错觉。
全程很少发言的一位评委问:“你选择美术馆,而非博物馆,明州岛有什么特别之处?”
白珩向提问评委友好地笑了,但是他接下来说的话不算客气,“这座小岛没有足够的历史撑起博物馆,如果不能赋予它特殊的意义,它依然会是荒岛,或是游玩一次就被遗忘。”
通过几轮问答下来,白珩对评委的身份有了猜测。多数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建筑师和高校老师。唯独最后提问的评委,他有强烈的预感是投资方的人,这种量级的开发项目,投资方不可能不把控。
完成答辩后,白珩被领到另一个等候区域,这里比起之前的地方就轻松不少。大家交流着各自的经历,等待结果公布。
白珩的方案获得冠军,将作为投资方的首选方案,进入漫长的实施阶段。当然,后面的流程和他是没关系的,至少从报名时的规则来看是这样。
“白先生,请留步。”一位看起来像是秘书的人走了过来,“不知道您有空和评委罗世钦再聊一会吗?”
这位评委就是最后提问的那位。
白珩点头,示意他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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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还坐着几位评委,长桌上四处散落的是各个设计方案图纸,想必他们就是在这里决定了所有方案的命运。
大家都在向他道喜,白珩也一一谢过,但是内心却完全是沉寂的,毕竟很快这个方案就和他没关系了。至于明洲岛,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也无法掌控。
会议室里只剩下罗世钦,就连他的秘书也没留下。
“说实话,从初赛开始,我就很欣赏你的方案。”罗世钦直言不讳,“我是明盛集团的代表,现在和你说这些也不算干扰比赛。”
所有东西都联系了起来,白珩记得明盛集团是明城的最大开发商,而罗世钦也是集团的执行长。而他之所以了解这些,也不过是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听他爸妈聊过。
“谢谢罗董的赏识,想必你们能让明州岛重生。”
“那你有没有兴趣一起见证这个过程?”罗世钦盛情邀请,也不知是不是临时决定。
“这确实是我的荣幸,但是我们事务所的项目也需要我留心,不知道这样是否会影响工程进度。”白珩确实想参与重建项目,但是这只是他手里众多项目之一,他很难说舍弃什么。
看他拒绝坚决,就连犹豫都没有,罗世钦实在没忍住问道:“你是不想加入设计院,还是有其他原因?”
“我很满意现在的工作状态,我也当然想亲眼见证重建的过程,这或许会是最独特的经历。但我也确实时间有限,想必无法达到明盛集团的要求。”
罗世钦颔首,算是了解他的决心,“你果然和传闻一样。毕竟你连津地控股的面子都不给,我们不能吸引你加入,还是很遗憾。”
“以后我只要有空,项目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都会来。”白珩不会和直率的人绕圈子,他也不爱说客套话。
“嗯,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罗世钦邀请他吃饭,这次也不能再继续拒绝。
所以他比预计时间晚了一天,才赶到慈城,完全错过了聂山律的展位布置。
聂山律比赛获奖,顺利拿到陶瓷界久负盛名的年度展会入场券。当然这张入场券还附带了额外的福利——核心区域展位以及官方推流。所以比赛没有冠亚军之分,只要获奖都能获得荣誉。
不过入围的人数众多,近五十个展位集中在热门区域,偏生出几分龙争虎斗的感觉来。
白珩入场时对着展位图研究起来,还在规划快速到达南山工坊展位的路线,肩头就被拍了一下。
“在找你的男友吗?”
聂山律穿着淡咖色的衬衫,还难得一见的做了发型,整个人都看起来严肃几分。但是他手里捧着一束花,有向日葵和香槟玫瑰,配上璀璨耀眼的笑容,就让人想要拥抱他。
“恭喜你,获得冠军。”
在人来人往的展会入口处,白珩总是克制的,他接过花时只能含蓄地捏了捏聂山律的手。
“走吧,我们去逛逛。”聂山律看他捧着花,会有种说不上来的心软。
“你不守着展位?不用特意陪我逛。”
“展位上还有人,何况我也需要了解下其他人的水平。”聂山律看了看他,“虽然我名气不算大,还是有同行能认出来。你就是最好的幌子。”
“那你可得好好利用我。”
会场的展位有近三百个,琳琅满目的陶瓷工艺品能让人挑花眼。无论是经销商、抱着随便买买心理的消费者、找寻心宜风格的大单客户……目的各不相同的人都因为泥土的艺术演变而汇聚于此。
聂山律不仅在认真逛展,时不时拍照,遇上喜欢的陶艺、瓷器还会购买。
因为天赋得天独厚,总容易忽略他进入这个行业也是源于热爱。
“这个造型能力真强。”聂山律毫不掩饰地夸赞一枚胸针。
那是有着油画质感的胸针,饱满的线条翻涌着波涛般的气势,又因为小巧的尺寸像一朵生命力旺盛的花蕊。
这种风格的陶瓷摆满了整个展位,尺寸不一,半人高的装饰品在展位最深处。想必站在一旁介绍的人就是创作者。
“你也太喜欢了,眼睛都在冒光。多买点吧。”白珩十分理解这种喜欢,曾经他遇上喜欢的建筑,也可以从白天看到晚上,就为了欣赏在不同光线下建筑的变化。
“也不用买那么多,我想记住美的东西,远比拥有它更有意思。”聂山律买下胸针,等待工作人员包装,顺手添加了展台上的联系方式。
那位讲解的人员送走了一批客户,此时也朝他们走来,聂山律才看清了她的样貌。
“王老师好,没想到这是您的摊位。”聂山律本科的时候选修过艺术史的课程,老师就是眼前这位王云冉。他第一次看到王老师的陶艺作品,已经如此出彩。
“我以前就说过艺术是相通的,这不是在你导师的影响下,现在也来尝试做陶艺。”王云冉刚过四十,开始一个新职业不算太晚,而且设计如此亮眼。聂山律也是读研的时候才知道,王云冉是他导师的女儿,却一直从油画研究到艺术史,直到近几年才开始对陶艺感兴趣。
“以前在课上听过您讲陶瓷历史,虽然只占课堂内容的很小一部分,也能感受到您对此的认知非同一般。”聂山律又夸了一通她的作品。
他们聊了一会,白珩则在展位上逛了一圈,等他回来的时候,王云冉正在询问聂山律还有没有继续读研的想法。
“你退学后,我爸又带了两届学生就退休了,老人家真把你当教职生涯的遗憾。要不你考虑一下,考我的研究生怎么样?”王云冉并不缺学生,“学艺术史的学生多数都有美术基础,经常都是来自不同专业,只要你感兴趣可以试试。说不定我们还能经常交流陶艺。”
聂山律答应考虑,王云冉也表示有空就去逛他的展位。
白珩观察着聂山律的状态,他能看得出来聂山律对艺术史是有兴趣的,但是没有多大的意愿读研。
“你后来为什么没接着读研?”白珩问他,这个疑问也在他心里有一阵了。
“过了那个时间就不想了。”聂山律望着前方各式各样的展位,每个人的风格都不同,陶艺还有很多维度等待探索。“从工作室做到工坊,还是挺花精力的,确实没时间去想这些事。”
“你知道,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但是你别再委屈自己,现在你只需要考虑自己想要什么。”白珩认真异常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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