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他是看出自己这一天对敌不杀的态度,觉得他也一定不会有事,这才敢出此言语?
不过不管怎样想,好像都有些不智……或者说,算是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了吧。
顾无忧想的出神,且本来就寡言少语,自然也对青年这一番笑言没什么反应了。反倒是青年自己,见对面已经恶名在外的道长对自己的调笑不言不语,只是微微敛下狭长的眸子,一副不甚在意,不愿计较的老好人样子,心里涌出一股难以言表的怪异感。
他忍不住道:“道长就没什么好说的?”
顾无忧闻言觉得有些好笑,这就好像小孩子恶作剧之后看不到回应,忍不住追着询问一样,真是……青涩的可爱。
顾无忧心微微一软,这才淡淡回应道:“我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和你一起回去。”
青年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道:“那道长是一定要与我打上一场了?”
顾无忧无奈道:“如果你坚持的话。”
青年手往腰间一抹,一柄粲然宝剑已自鞘而出。他抬起手,将剑尖冲着顾无忧,笑道:“道长,请了!”
顾无忧观他面上还没有藏好的跃跃欲试的神色,差点没控制住,嘴角一抽。
所以你的目的就是跟我打一场吧!
干什么装的好像只想要钱的样子!我不会相信的!
顾无忧微微一叹,手腕一抖,一柄淡色细剑就从他袖中滑出,被牢牢握在掌中。
青年虽已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柄剑,但还是忍不住赞了一声:“好剑!”
……不不不你别用这种赞叹的语气说这种话,我总觉得你在骂我啊!
虽然心里非常想吐槽呐喊,但看在这人给他第一印象很不错的份上,顾无忧还是很给面子的答了一句:“此剑名为渊微指玄,是我之佩剑。”
青年哈哈一笑,道:“我记住了!”说完,他一扬手,已带着他那柄剑裹挟着雷霆之势,向顾无忧冲来!
顾无忧虽然没有切剑纯,还是个脆皮控制系,奈何双方武力差距太大,根本不用担心对方会伤害到自己,于是将渊微指玄一横,将将好拦住他的剑尖,接着手腕微微一抖,已将对方剑上的刚劲化为无形。冷声道:“气劲过刚,易发不易收,是为下乘!”
青年眼睛一亮,口中喝道:“再看我这一剑!”
他说着,同时手肘一扭,剑锋瞬间变了路数,好似一剑刺来,又仿佛有许多剑一同刺来,其中隐隐蕴含玄妙武学,十分高深。
这是十分上乘的传世武学,顾无忧顿觉巧妙,也是一剑刺出,剑尖灵巧通透,也带有道门圆润,似蕴藏八卦,顷刻间化解了这一式的剑意。
青年眼中光芒更胜:“还有这一招!”
顾无忧自是以剑破之。
两人你来我往打的不亦乐乎,铿锵剑鸣不绝于耳。顾无忧发觉这青年的悟性极佳,他剑招上原本还有些晦涩之感,慢慢的已被他自己觉察化去了。
天才!
顾无忧觉得此刻的自己简直像是小说里见才心喜的高人前辈(不是),有意放慢了动作给青年喂招,见到对方有所进步也十分愉悦。
……就像个发现儿子成材了的老父亲(并不)。
如此战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兴致正浓,忽然一道阴森寒气自林中发出,转瞬已来到了青年的后心!
青年心里一凛,已发觉到不对,只可惜他这时正是变招的时候,招式用老,无法及时脱身,脸色刷的白了下去。
顾无忧几乎与他同一时间觉察到危险,当机立断,猛然提膝……狠狠踹了青年一脚。
青年:“???”
这一脚让青年一个趔趄,身子一矮,那本来正中心口的一箭只穿了他的肺,与心脏差了毫厘。
青年哇的吐了一口血,身子晃了晃就要倒下,被向前一步的顾无忧接住了。
这时又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十二楼已将歉礼送上,望归元道长宽谅!”
顾无忧闻言微微眯眼,目光凌厉的看着远处晃动的枝丫。那之前立在上面的黑衣人已经离去,顾无忧只能看见一个背影。
虽说现在还能追上他逼问线索,只是……
顾无忧低头看着怀里重伤昏厥的青年,微微叹了口气。
罢了,先救人要紧。
日子还长着,总有机会的。
第二十八章
今日天气变化的有些猝不及防,前半夜还是夜冷月凄,现在月色就已被阴云笼罩,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
只是天气已经步入深秋,一场秋雨下来,空气就更显得寒冷。顾无忧略显忧虑的瞥了身旁还昏厥着的青年一眼,又往火堆里添了一只干树枝,将火拢的更旺了些。
幸好为了以防万一,他在替青年处理好伤口后找到了这间早已破败无人的山神庙,又在附近找到不少可以做柴火用的树枝。否则即使他医术再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也难保这已身受重伤的青年不会发热感染。
有风自破露的窗间吹进,火焰被撩的跳跃起来,火光明明灭灭,映的顾无忧肤色白皙,鼻梁挺翘,长而纤巧的睫毛微微垂下,其下半敛的漆黑眸子仿佛蕴着一捧秋水,波光粼粼流转,仿佛蕴含万千思绪,可再细看时,却又恢复了淡然平和的古井无波,更显得他清淡漠然,别有一番仙人之姿。
令狐冲醒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图景。
都说灯下看美人,令狐冲苦中作乐的想,他在这清苦的地界,也算饱了一回眼福。
令狐冲一边想着,手一撑地就想坐起来,只是他实在伤势太重,即使有顾无忧圣手回春,再辅以上好的伤药,这一动仍是感到些微头晕眼花,身上盖着的外披也随之滑落下来。
……等等,这是谁的衣服?
令狐冲愣了愣,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掌摁在他的肩头,轻轻使力,将他扶起来坐稳了。
他抬起头,看着顾无忧没什么表情的脸,又发现他只穿着一件雪白的里衣,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定是顾无忧为他治完伤之后,又担忧他着凉,这才解了自己的衣裳,为他披上了。
一时间,令狐冲又感动又羞愧,既感怀于对方仁心仁义,以德报怨,又愧疚于自己之前黑白不分,偏以为他是个恶人。
令狐冲直勾勾的盯着顾无忧看,顾无忧虽能大致猜到他在想些什么,但也不可避免的在这样灼热的眼神下感到些微不好意思。
咳,毕竟本来就是受他连累什么的……
果然,令狐冲对他拱拱手,面上露出愧疚的神色:“多谢道长相救,我之前偏听偏信,误会了道长。此事是我欠了道长一命,日后道长有什么差遣,只要不违背我的道义,我必定做到!”
顾无忧摇摇头,淡淡道:“不必如此,你受我连累,是我该向你道歉。”
令狐冲赶忙道:“道长怎么这样说?明明是我自己学艺不精,关道长什么事?”
顾无忧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他顿了顿,又道:“我先前与你一战,发现你用的是华山一脉的武学,你可是华山掌门的大弟子令狐冲?”
令狐冲一惊,半是讶然,半是喜悦的对顾无忧一拱手:“道长知道我?”
顾无忧微微颔首,煞有其事的道:“早就听闻君子剑岳不群有一位根骨极佳、义薄云天的高徒,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令狐冲又是一番惭愧,他知道自己刚刚下山,声名不显,虽然不知这位看起来隐有些高深莫测的道长究竟怎么知道是他,但他自己也明白,顾无忧那两句评价在华山内说说还可以,可拿到这能人辈出的偌大武林来,就显得贻笑大方了。
其实顾无忧刚穿来几天,又怎么会听说过令狐冲的名号呢?只不过他仗着对这个世界的人物有些了解,又见他使得是华山剑法,且年纪轻轻就造诣已深,还长了一副正道栋梁的面孔……如果再猜不出是谁,顾无忧可真是给穿越者前辈们丢脸了。
略过这些凡事不谈,现在令狐冲已醒,顾无忧就又给他把了脉,见脉象已经趋于平稳,又见令狐冲面色虽还不显红润,但已经不似初中箭时的惨白,就知道他大概是没什么危险了,这才放了心。
令狐冲趁着顾无忧探脉的时候,也运转内力,自己探查了一番。等一轮结束,令狐冲既惊又喜的看着顾无忧,道:“道长医术竟如此高明,我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了!”
顾无忧心说那当然了,为了确保你这个主角不挂,他可是拿出了最能加血的止血膏,伤口能不好得快吗?不过这番话不能明说,顾无忧就厚着脸皮微微颔首,淡淡道:“区区小技,不足挂齿。”
他这一番淡然作态看在令狐冲眼里,就更显得高深莫测,且淡雅清绝了。
顾无忧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贴上了神医的标签。他想着十二楼的事,生怕他们又杀出一个回马枪,让令狐冲跟着自己再遭一回殃,于是对他说道:“你的伤已好了大半,等天明就离开这里吧。”
令狐冲一愣:“那道长呢?”
顾无忧道:“我自然还有我的事要做。”
令狐冲道:“之前道长就说有事要做,不知是什么事情,我可能帮得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