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钓了啦(柒曲)

“嗯。”
苏折夜接着道：“晚上我们要复盘吗？”
“不用不用。”
黄和然还有些愣愣的：“你去约会吧……不是，你去见暧昧对象吧，都情人节了也得给你们点私人时间。”
苏折夜笑了一下。
“要司机送吗？”
黄和然道：“你一个人注意安全啊。”
“不用。”
苏折夜突然转向顾垣，眸底含笑：“顾长官，我一会儿去约会，你介意……给我当下司机吗？”

顾垣还在想怎么找借口和苏折夜一起出去，没想到苏折夜先给自己按了个司机的身份。
……倒也不失一个好方法。
就是路漾和江易闻看向自己的眼神带了几分同情，前者还凑过来说，队长又要吃狗粮了。
两人一起回基地换了趟衣服，下到地下车库。
顾垣给苏折夜拉开车门时，后者突然笑了一声：“你的副驾驶都快成我的专座了。”
他喜欢把座椅倾斜度调得很低，于是每次整个人都是半躺在椅子上，侧着脸去看顾垣或者看窗外。
最开始苏折夜坐完顾垣的车，顾垣还会把副驾驶座椅调整到正常角度，但现在看起来，顾垣也懒得调整了。
“嗯。”
顾垣道：“我平时很少开车，基本没有人会坐这里。”
苏折夜突然想起那次全明星结束，就是顾垣来接自己回XY基地取行李的。
他还以为顾垣经常会开车，没想到每次都是因为自己。
“那我真是荣幸。”
苏折夜懒懒打了个哈欠，侧过脸：“顾长官对我真好，该怎么报答一下呢？”
顾垣：“不用。”
“那不行。”
苏折夜语气含笑，拉长了尾音：“多给顾长官操一操吧。”
顾垣：“……”
纵使和苏折夜相处这么久，他还是没完全习惯后者这随时随地就口无遮拦开黄腔的毛病，沉默了半晌，还是没有接话。
本来就是小酌，苏折夜也知道顾垣不喜欢闹腾，于是带他去了自己朋友开的一家小清吧。
店名是叫Midnight午夜，门面和招牌都不大，隐藏在喧嚣的市中心。
此时华灯初上，正是夜生活最繁华热闹的时刻，推开门，却恍若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蓝风铃香氛味道，悠扬清雅的钢琴曲缓缓流淌，客人们很有默契地不高声喧哗，就连交换联系方式、约酒后活动，都会在相视一笑间进行。
苏折夜走到吧台边，胳膊撑在台子上，目光追随着一位金发碧眼调酒师的动作。
不多时，那位调酒师就注意到他了，手下动作一顿：“Night，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Vincent。”
苏折夜笑：“我带我一个朋友来的，有没有不引人注目的地方——诶，那里不错。”
他指向吧台拐角处的空位：“我们坐那里去吧。”
“好啊。”
Vincent笑：“请便。你好，我叫Vincent，是苏折夜的好朋友。”
最后这句他是对顾垣说的，因为看到顾垣的目光一直都落在苏折夜身上。
“你好，顾垣。”
顾垣礼貌回话。
“我知道你，Ruins。”
Vincent笑了笑：“你是Night的新队友。”
他的这句话没有任何错误，自己确实是苏折夜的新队友，他也确实是苏折夜的好朋友。
但这两个关系并列在一起，听起来就莫名有一种比较的意味。
而自己还是离苏折夜更疏远的那个。
顾垣抿了抿唇。
苏折夜却是毫无察觉，在角落坐下来，把手机放在台面：“顾长官喝什么？”
顾垣：“我不喝。”
“来都来了，怎么不喝点呢？”
苏折夜侧过脸：“有度数低的，让Vincent给你推荐一款。”
顾垣：“我开车。”
苏折夜：“？”
苏折夜：“。”
好像确实是这么个回事。
自己在大巴车上随口驺理由时，居然忽视了这点。
“找个代驾呗。”
Vincent笑：“或者我开车把你们送回家。”
顾垣看了苏折夜一眼。
“不用了谢谢。”
他道：“我还要照顾折夜，今天不喝了。”
“也是。”
苏折夜撑起脸：“本来顾长官就烟酒不沾，能陪我来酒吧已经是荣幸之至，我还强求什么。”
虽然明知苏折夜这话语有调侃的意味，但顾垣还是没有应声。
看说不动顾垣，苏折夜于是转向Vincent：“好久没来了，最近有什么新品吗？”
“有。”
Vincent道：“这不是到赏梅的季节了么，最近琢磨了一款加梅花花瓣的，叫《雪梅》，尝尝？”
苏折夜：“尝尝。”
他喜欢坐在吧台，就是因为可以看见调酒师们调酒，是一种赏心悦目的体验。
“蛋清味道不浓吧？”
苏折夜皱了皱鼻子：“你知道我最讨厌腥味了。”
“就因为这杯是给你做的，我只放了平常一半量的蛋清。”
Vincent笑：“放心，只是为加泡沫和调色，喝不出味道的。”
苏折夜应声：“那就好。”
讨厌腥味。
这四个字出现在顾垣脑海的瞬间，他想到的居然是，难怪苏折夜很少给自己口。
念头刚起，顾垣就是一惊，然后立刻给它压了下去。
怎么回事。
自己这是被苏折夜带坏了，脑子也充满着黄色废料。
不太行，要改改。
没过多久，Vincent就把这杯雪梅端了上来。
清白色的液体里点缀着几片花瓣，随着水流的方向盘旋飞舞，因为梅花的味道很淡，所以刻意加了果汁与汽水调成花的香味。
“顾长官。”
苏折夜歪过脑袋：“申请抽根烟。”
顾垣：“嗯。”
Vincent看了苏折夜一眼，面上有些惊异：“怎么现在抽烟都要给人报备了？”
“是啊。”
苏折夜大大方方搂过顾垣的肩：“被管着了。”
Vincent眼底的神色更好奇了：“你们是在……谈恋爱么？”
“那倒没有。”
苏折夜笑：“顾长官这么正经优秀的人我可高攀不起，人家现在是我队长，要听队长的话。”
Vincent又看向顾垣，语气颇有几分惋惜：“好吧。”
他被另一桌客户叫走了，顾垣侧过脸，突然出声：“苏折夜。”
“嗯？”
苏折夜含着烟，语调含糊不清：“顾长官，给我点下烟。”
顾垣静默了两秒，还是咽回了到嘴边的话，拿过桌面的打火机，点上。
苏折夜凑过来，烟伸进火苗时深吸了一口。
烟头有一瞬的明亮，继而归于暗淡。
这还是那次从精神病院出来后，顾垣给苏折夜买的烟。
顾垣注意过，苏折夜喜欢抽细烟，男生修长白皙的指节与细烟总是格外得搭。
第一次给他买烟前，顾垣还在网上查过哪个牌子的细烟好，发现这款ESSE的焦油含量低，味道也淡，所以每次都给苏折夜买这款。
“你刚才要说什么？”
苏折夜吸了口烟，几缕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侧脸。
“没什么。”
顾垣道。
苏折夜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凑近：“顾长官，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最想做什么吗？”
顾垣：“什么？”
苏折夜身体前倾，在顾垣的唇上留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带着烟味的吻：“我想吐你一脸的烟。”
“……”
顾垣抬眸：“为什么？”
苏折夜吸了口烟，懒懒吐着烟圈玩：“因为你和我天生就不是一路人，我这种贱民，就总看不惯你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想玷污想弄脏你，让你变得和我一样卑劣。”
顾垣蹙了蹙眉。
他很不喜欢听苏折夜这样贬低自己。
然而这个蹙眉的动作在苏折夜看来，却是因为自己那“想要弄脏他”的念头而不满。
顾长官就是顾长官，自己与他终归是有着楚河汉界。
苏折夜笑了声。
“不要这么说自……”
顾垣正欲开口，给另一边客人调了酒的Vincent突然走过来，在他面前放了一杯红枣枸杞水。
“这个适合Ruins。”
Vincent的表情十分满意。
苏折夜的注意力一下被转移，也笑了起来：“你太了解顾长官了。”
顾垣：“……”
“你们酒吧还自备枸杞么？”
苏折夜好奇：“顾长官这种客人很多？”
“怎么可能。”
Vincent笑：“我在Midnight呆了三年，来酒吧还一滴酒都不粘的，顾长官是第一人。这是我妈给我包里塞的，她嫌我总是熬夜，皮肤都变差了。”
“确实。”
苏折夜点点头：“你是得昼夜颠倒，我跟着顾长官已经一个多月没在两点后睡过觉了。”
Vincent的目光重新落在顾垣身上，这次带了几分钦佩：“能让Night早睡，你也是第一人。”
顾垣：“……”
顾垣：“谢谢你的红枣枸杞。”
Vincent又去给苏折夜调鸡尾酒了，顾垣侧过脸：“折夜。”
苏折夜正在点第二根烟，闻言手下动作一顿，以为顾垣不让他继续抽烟了。
但顾垣说的不是这点：“那天你妈妈的医生，有没有给你说什么？”
苏折夜：“嗯？”
顾垣道：“我有了解过，如果她在发病，医院肯定不会让你去探视，但医院让你进去了，说明她精神状态稳定，却在见到你的时候对你动手。”
“而且那天你去的很急，想来是阿姨说要见你。我就在想……是不是她白天经历了什么刺激？”
苏折夜怔了一秒。
和谢成雪保持这种不知道是亲人还是仇人的关系已经很久，苏折夜从未往受刺激的这些方面想过。
加之那天被她打了，苏折夜也懒得去回想这段记忆，这时顾垣一提，他蓦然想到了什么。
“说了。”
苏折夜道：“医生说下午志愿者走了后谢成……我妈就发病了，她打我也是因为看见了我赛后和你比心。你不说我还没想过，她一直都没有手机，怎么会看到我和你比心。”
顾垣又蹙了一下眉。
果然如他所想，谢成雪对苏折夜莫名的动手，有些奇怪。
苏折夜慢吞吞吸了口烟：“明天我问下蒋医生。”
“折夜。”
顾垣看向他，语气认真：“你相信我吗？你相信我的话，我来替你处理。”
“唔。”
虽然没懂这破事儿顾垣为什么要替自己处理，但既然他问了，苏折夜还乐得清闲：“这有什么不相信的，那我把蒋医生电话给你，你问吧。”
顾垣：“好。”
苏折夜喝酒的时候就很喜欢抽烟，现在顾垣在身边，他还算收敛，以往都是一根接着一根的。
准备点第四根的时候，顾垣突然出声：“折夜。”
苏折夜指尖顿住。
察觉到顾垣的目光落在烟上，苏折夜心道，顾长官终于忍不了要开始管人了。
但他喝酒的时候烟瘾实在有些大，苏折夜纠结了一下，还是想给顾垣撒娇让自己再抽几根。
谁知顾垣并没有直接止住，而是从衣兜里拿出了一根棒棒糖。
苏折夜一怔。
“我知道你喝酒的时候喜欢抽烟。”
顾垣眸底神色很是认真，细看之下还有一丝温意：“但含着棒棒糖可以解烟瘾，你要试试么？”

看到顾垣变戏法般从衣兜掏出来一根棒棒糖，苏折夜愣了几秒，突然有些想笑。
于是他也就笑了出来，一只手搭在顾垣胳膊上，眼尾弯起，唇边溢出细碎的笑声。
长发顺着身体的颤动而轻微飘晃，几缕散在了顾垣的腕间，带来熟悉的清雅花香。
顾垣侧眸，静静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就笑起来的小狐狸，表情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笑够了，苏折夜抬起脸，正正对上顾垣平静的双眸。
苏折夜缓慢眨了下眼：“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笑？”
“你想笑就笑。”
顾垣道：“我没有权力过问。”
“你还真是。”
苏折夜抬手，捏了捏顾垣的耳尖：“你什么时候买的棒棒糖啊？不是今天吧。”
顾垣：“不是今天。”
苏折夜：“就为了让我少抽烟？”
顾垣沉默了两秒，还是道：“嗯。”
苏折夜没忍住，又勾了勾唇角。
“你不想就算了。”
顾垣道：“我只是在网上看到的。”
“没说不想。”
苏折夜把那根烟重新插回烟盒，从顾垣手里拿过棒棒糖，拆开，送入口中：“只是觉得……你真的很像那种面目慈祥劝人行善的老佛爷。”
“……”
顾垣没有接话。
糖果化开，甜甜的草莓味流进喉管。
是和鸡尾酒不一样的甜。
纯粹、又温暖。
苏折夜朝顾垣弯起了眼：“好吃。谢谢顾长官。”
不多时，Vincent回来继续给苏折夜调酒，看到他含着的棒棒糖时还愣了一秒：“怎么今天改性了？”
“对啊。”
苏折夜道：“不是给你说过我被管着了么，烟不让抽，只能给嘴里含着个东西解解馋咯。”
Vincent看向顾垣，由衷道：“顾长官好本事。”
不过因为嘴被占着，苏折夜的烟瘾确实减了不少，这半个小时再没有继续抽烟。
他和顾垣独处的时候，除了做爱外，聊得最多的永远都是比赛。
因为两人喜好不同，没什么共同话题，顾垣也不会没话找话。
SEA下几场比赛的对手都不算很强，他们浅聊了几句。
夜色微凉，苏折夜穿的比较单薄，喝的鸡尾酒里大多都有冰块，顾垣突然出声：“今天晚上预报有雨，我去车上给你拿件衣服。”
苏折夜：“我不冷。”
顾垣触了一下他的手背。
苏折夜：“……好吧，我有些冷。”
顾垣站起身，向店外走去。
这里算是市区，停车场不好找，他的车就停得比较远。
约莫十来分钟过去，顾垣还没回来，苏折夜一手玩着棒棒糖棍，百无聊赖盯着店门。
突然，耳边传来两个人很低的对话声。
“卧槽，那是不是Night？”
“啊？——我靠，是他没错，Night怎么来酒吧了？？”
“这有啥不能来的，今天SEA打完TRG放假吧，等下，今天是情人节诶，你看Night手边还有一杯……不知道是不是酒的东西，卧槽，Night有女朋友？？”
“这什么运气啊啊，去卫生间走错路还能遇见Night，难怪他要坐在这个小角落。”
苏折夜不是没有走路上被粉丝认出来过，尤其前世中国电竞发展越来越好，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并热爱电子竞技，但是此时此刻，在这个地方……
苏折夜的脑海里只有刚才他们那句——“Night怎么来酒吧了？”
自己来酒吧是很正常的事情，反正自己在公众面前的形象没那么好，但是顾垣……
他敬业端庄、彬彬有礼、矜持不苟，是多少粉丝心目中的电竞白月光。
他这样神衹般一尘不染的人，怎么能被看到来酒吧这种地方，万一再传出去……
苏折夜突然有些后悔让顾垣陪自己来酒吧。
余光里那两个粉丝正在走近，苏折夜当机立断，装作很自然地拿出手机，给顾垣发短信：[你在车上等我，我马上就过去。]
很快，顾垣发来消息：[我到门口了，外面有些飘雨，把衣服穿上再走。]
到门口了。
苏折夜心下一急：[你别过来。]
顾垣抚在门把上的手一顿：[怎么了？]
[Night：你在车上等我。]
顾垣看向天际，短短的时间里，眼见这雨就比刚才从停车场走过来时就要大了一些。
他打字：[我不会管你抽烟喝酒，雨下大了。]
这行字刚发出去，那边就秒回。
[Night：不是，我遇见了一个Crush，给我俩点独处时间。]
[Night：很快就回车上。]
顾垣怔住。
他是知道Crush这个词的意思的——短暂的、突然的心动对象。
最近网上很火，前不久路漾那个九漏鱼还跑来问他是什么意思。
只是……
顾垣没有想到，或者说根本不会想到，苏折夜这样没心的狐狸精，居然会遇见让他心动的人。
而且不是自己。
顾垣抬起头，一滴雨正好落在了他的眼睑。
心、动。
简简单单二字，就如同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一样，淋在了他的心上。
将一切的冰冷、凌乱、狼狈，尽数剖析开来。
顾垣抱着专门给苏折夜准备的一直放在车上的外衣，沉默了许久，而后转身，淋着雨重新走进夜色。
一墙之隔，那两位粉丝确实走来向苏折夜要了签名和合照。
所幸不是黑粉和私生饭，他们并没有过多做纠缠，等二人走后，苏折夜给Vincent说了声，也向外走去。
Vincent给了他把雨伞，苏折夜七拐八绕终于走到停车场，收起伞，坐进顾垣的副驾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