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钓了啦(柒曲)

小狐狸还在睡，长发柔顺垂落脸侧，睫毛投下小片的阴影，呼吸清浅均匀，侧颜安静又柔和。
——这几日的每个清晨，顾垣睁开眼时，看到的也是这么一副画面。
静静注视了一会儿男生，顾垣出声：“折夜。”
“折夜，回家再睡。”
苏折夜拧了下身子，慢慢睁开了眼。
“这么快。”
他的音线带了鼻音，还有些含糊不清。
解开安全带后，苏折夜没有第一时间下车，而是拿出手机，给江舒玉发了一条消息：[到了。]
那边秒回，是3s的语音。
苏折夜直接点开了。
男人温柔又标准的美音响在这片空间：“Good Night，Night.”
苏折夜笑了起来。
听着那人信手拈来的“调情”，偏偏苏折夜看起来还很受用，顾垣心脏像是被凭空而来一只手捏了一下，沉甸甸的、有些喘不过气。
于是在苏折夜就要开门下车的时候，顾垣鬼使神差地、自己也说不上出于什么原因的，伸手拉住了苏折夜的手腕。
苏折夜一怔。
意识回来后，顾垣连忙松开了手，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语气平静：“走吧。”
“等一下。”
现在轮到苏折夜抓住了顾垣的手腕。
他放下手机，身体前倾，一眨不眨注视着顾垣的眼。
“我们多默契啊。”
苏折夜的唇边勾出一抹暧昧与了然的浅笑，拉长尾音：“顾长官，你一个动作，我就知道你想要什么。”
他探过上半身，越着顾垣、把顾垣的座椅调到最靠后也最向下的角度。
“苏折夜——”
“嘘。”
苏折夜按灭了头顶的灯，整个人跨进驾驶室，指尖抵在顾垣的唇上：“多好的机会，基地现在没有人。”
——像是聊斋里，在荒郊野岭勾引书生上.床的女鬼。
夹杂着酒气的香味顷刻间剥夺了顾垣的所有感知，靠在不到30度斜角的椅背上，他的身体骤然僵住。
“顾长官好好享受。”
苏折夜俯身，贴在顾垣的耳侧，轻声开口：“这次我来动。”

男生的肌肤很白，羊脂般细腻，一不小心就会留下痕迹。
于是顾垣看着他腰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掐出的红印，陷入了沉默。
在遇见苏折夜之前，顾垣一直秉持着结婚需要门当户对的观念，觉得自己未来会娶一个同样书香门第出身的女生，大概是江南水乡那种温婉女子，然后对她很好。
性爱这方面，自然要全部依着她，照顾她的身子，温柔体贴以待。
……现在看来，一个边儿都没沾上。
连自己，每次做这种事情的时候都控制不住情绪与动作。
比如刚才，和这只狐狸精接吻的时候，耳侧苏折夜放在副驾驶座椅上的手机突然传来一声提示音。
顾垣第一反应就是那个男人发来的。
也不知道是文字还是语音的暧昧。
下意识的、又或者是内心深处一直想要的，他扣住苏折夜的后颈，而后向上重重一顶。
男生的呼吸瞬间变得支离破碎，浑身都在颤抖，有泪水顺着脸侧滴落在顾垣的锁骨。
——也只有这时候，自己那奇怪又莫名的占有欲会得到满足。
于是顾垣全程没少这么做，回过神来后，身上那只小狐狸已经无力地趴在他胸口，浅色的眸子略显涣散，深一口浅一口地呼吸着，身体还有些细细发颤。
顾垣抬手，把苏折夜被泪水打湿的碎发绕去耳后。
然后轻抚向他的脸侧。
占、有、欲。
指尖传来温热细腻的触感、还有微微的湿意，顾垣默念了一遍这三个字。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却自知已经无法抽离。
简单收拾了一下，顾垣公主抱起苏折夜，把自己的外衣披在他身上，而后锁好车门，向基地走去。
应该是累了，狐狸精这时候倒是一声不吭，安静地躺在顾垣怀里。
眼睑微垂，脑袋靠着他胸口，长发散在他腕间，纤细雪白的脚腕和小腿就裸露在外，仿佛柔和恬静的睡美人。
走上楼，顾垣开口：“折夜，你要回自己房间睡还是和我睡？”
怀里的男生动了一下，拉长尾音：“怎么把人睡了就扔一边啊，顾长官。”
顾垣神情一顿：“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
苏折夜脑袋在顾垣胸口蹭了蹭：“我好难过。”
他总是能在妖惑与清纯间切换自如。
顾垣抿唇：“我错了。”
苏折夜抬起胳膊，揪了一下顾垣的耳尖：“那我要泡澡。”
“好。”
顾垣道：“你在床上等一下，我去放水。”
苏折夜满意了。
怕自己控制不住再来一次，苏折夜泡澡的时候顾垣并没有进去。
半个小时后，苏折夜擦净了身子出来，把吹风机递给顾垣，自己坐在了镜前。
顾垣拿过梳子，自然而然开始给苏折夜吹头发。
一切都是无比和谐，好似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无数遍。
男生柔顺的长发从指缝间滑落，杜桑身体乳的香味掩盖了先前那陌生的花香，此刻的男生又仿佛只属于自己一人。
恍惚间，顾垣有一种自己在和苏折夜谈恋爱……或者说，同居过日子的错觉。
可能是因为最近基地只有他们二人。
休赛期很快结束，等队友们都回来了，这种现状应该会得到改善……吧。
DTW春季赛2月10日开始，各大战队1月10日收假，不过提前一周，SEA的其他人就陆陆续续回来了。
最先出现在基地的是随染，前一晚苏折夜和顾垣刚做完，早晨他迷迷糊糊赖床的时候，就收到了顾垣发来的消息，让他下楼时多穿点。
苏折夜知道，顾垣是想自己遮一下脖子上的吻痕。
不得不说，大概这就是养生老干部的魅力，顾垣体力是真的好，且床上看不出一丝禁欲与克制，每每都把苏折夜折腾到半死。
两人隔一天做一次的频率，也让苏折夜觉得自己快被掏空。
但因为顾垣睡得早，他们做得就早，筋疲力尽的苏折夜入睡得就早，这段时间，他的作息还奇异得健康了起来。
看起来生物钟确实很重要，加之被顾垣喂养调理的好，虽然总是腰酸背痛，但苏折夜觉得自己这副总是病怏怏的破身体也好了很多。
从未设想过的养生方案。
苏折夜洗漱完，换好衣服走下楼，给坐在餐桌边的随染打了声招呼：“你好。”
随染抬起眼，礼貌回道：“你好。”
也不知道这人经历了什么，一段时间不见给剪了个寸头。
顾垣从厨房走了出来：“折夜。”
苏折夜：“嗯。”
“我今天出门一趟，去拜佛。”
顿了顿，顾垣接着道：“你要一起么？”
苏折夜怔了一秒，突然想到自己见过顾垣戴佛珠。
他挑眉：“你信佛？”
顾垣没有明说：“我爷爷奶奶信。”
苏折夜想了想，道：“那我也去。”
顾垣带着他，去到城外一家挺有名的寺庙。
城内天气还是放晴，但到了这边，半山腰就有些许烟雾缭绕。
远远看去，寺庙的主殿从烟云里探出一个尖尖，似是在指引着迷茫之人。
停好车，两人便一路往上走。
比起拜佛，他们却更像是来散步的，因为来往行人步履匆匆，手里拎着各种贡品，面上皆是虔诚之色。
“你拜什么？”
苏折夜突然出声。
顾垣怔了一秒，才领悟过来他的意思。
“拜家人身体健康。”
顾垣记得，就是在不久后，他的爷爷生了重病。
虽然他已经给他说了最近要注意身体，但这种日积月累的病果，也不知道能不能克服。
老人家一辈子信佛，顾垣特意挑了个良辰吉日，在开赛前想着来为他拜拜。
“奥。”
苏折夜道：“我以为你要拜比赛成绩。”
顾垣问：“你呢？”
“我？”
苏折夜挑眉：“我拜什么？”
顾垣：“那你来做什么？”
苏折夜一脸理所应当：“我来陪你啊。”
顾垣一愣。
“你问我要不要一起的意思不就是想我陪你来？”
苏折夜笑：“我可不信这些。”
顾垣抿了抿唇。
自己给苏折夜说今天安排时，下意识加的一句“你要一起么”，内心就是想他陪自己一起来吗？
大概……是的。
顾垣像是有规划一般，靠下的殿堂都没有进，而是直向最上也是最大的那个而去。
今日人不算少，买了香火，入殿还需要排队。
快到二人时，前方一个在等候家长的小女孩，突然小步跑了过来。
她停在苏折夜的身前，揉了揉眼，小心翼翼道：“哥哥，你、你是神仙吗？”
苏折夜一怔。
顾垣也是一怔。
然后他侧过脸。
——应该是要遮吻痕，苏折夜今天穿了高领衬衣，搭配的裤子是那种阔腿裤，从外套到内都是一身纯净的白。
微风吹过，他的长发轻轻飘起，配上那张美若天仙的脸……还真有几分不似凡人。
苏折夜一笑，弯下腰：“为什么这么说？”
小女孩脆生生道：“因为我想象里的神仙就是你这样的。”
苏折夜又笑了一下。
他没有否认，小女孩便以为自己遇到真神仙了，眼底亮起了光：“哥、哥哥，那你能……帮帮我妈妈吗？”
苏折夜问：“她怎么了？”
小女孩的脸上露出几分愁容：“她……她最近总是说家里没钱，想来求……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想赚很多很多的钱。”
苏折夜和顾垣对视了一眼。
他唇边依然挂着浅笑，摸了摸女孩的脑袋：“这个我帮不了，因为我是掌管七情六欲的神仙。但我可以和你做个交易，如果你一直都快快乐乐，那你长大后就会很幸福。”
听到前半句，小女孩像根缺水的小草蔫了下去，但后半句，她又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起来：“是吗！”
“嗯。”
苏折夜在她眉心点了一下：“神仙从不骗人。”
“好耶！”
小女孩跳了起来：“谢谢哥哥，谢、谢谢神仙。”
苏折夜懒懒一笑：“不用。”
“——悠悠、悠悠你在哪儿？”
殿堂走出来了一个中年妇女，在门边没有看到自己女儿时一惊，立刻大声叫喊了起来。
连苏折夜都知道，寺庙内禁大声喧哗。
他轻嗤了一声。
“我在这里！”
小女孩立刻挥起双臂。
那位中年妇女赶忙跑过来，像是看人贩子般瞥了苏折夜一眼，然后抱起女孩，有些责怪道：“不是让你在那里等着吗，怎么乱跑？”
“妈妈，我看到神仙啦。”
悠悠很开心地给她说。
中年妇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苏折夜后蹙了蹙眉：“神仙什么神仙，神仙哪有长这样的，男的没点儿男人样的。走了，以后不许乱跑。”
悠悠明显愣了愣，兴致瞬间消失了大半，却还是在中年妇女背过身后，执着地看向这边。
苏折夜给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又遥遥指了指悠悠的眉心。
像是在传达着什么只有二人才懂的暗语。
果然，悠悠看懂了，眸底重新迸发出光彩，直起身子，满脸开心地给苏折夜挥了挥手。
察觉到自己女儿的动作，中年妇女回过头来，瞥见苏折夜还在看悠悠，顿时表情跟见了瘟神一般，加快了离去的脚步。
从衣着穿搭能看出，那个女人并不算贫苦。
苏折夜转回了身，目光落在神圣高耸的殿堂，轻笑：“你说他们拜的究竟是佛，还是自己的欲望？”
“大多数人，都是后者吧。”
顾垣语气平静：“也许我也是。”
苏折夜唇边的笑意扩得更大了，眼尾上挑：“所以我谁也不拜。”
他踮起脚，在顾垣耳边轻声道：“因为我就是欲望。”

说这句话时，苏折夜的语气慵懒散漫，并没有平日里那种暧昧的意味。
顾垣的心脏却漏跳了一拍。
其实从刚才苏折夜和小女孩的对话与互动里，顾垣就一直在观察他。
很奇怪。
对什么都无所谓的苏折夜，这种时候却会用善意的谎言来安慰一个小女孩。
在那样的原生家庭长大，也许苏折夜自诩神明的几句话，就会改变她的一生。
顾垣突然有些许了然。
可能淋过雨，所以会给他人遮把伞。
苏折夜不想她重蹈自己的覆辙。
这样的男生……还真是一个矛盾体。
殿堂主持走过来，示意二人可以进去了。
一进门，缭绕香火的味道弥漫在空中，尊尊佛像屹立在前方，面目庄严。
顾垣向那位主持道了声谢，向里走去。
还未到殿前，迎面突然走来一位青衣僧人，停在了顾垣面前：“施主。”
顾垣看去，表情骤然怔住。
“又见面了。”
他朝顾垣行了个礼，目光落在苏折夜身上：“看来您已寻得良缘，恭喜。”
顾垣彻底怔住了。
——前世，S8世决后，他在这里遇见的就是这位高僧。
那时是XY Night因熬夜排位、加上听说队友假赛后，气急攻心而猝死的第三天。
电竞圈一片悲伤，尤其Night的粉丝，自发来到XY基地前哀悼，送他最后一程。
还有不少恶臭黑粉，来SEA官博下恭喜Ruins，少了职业生涯最大的对手，从此DPL无敌手。
但他们不知道，顾垣其实才是职业选手里最受影响的，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心脏像是被掏空了一处，空落落地往下坠。
……就好像，惺惺相惜的两个对手，还未决出真正的胜负，其中一方就因为小人陷害而陨落，令人缺憾。
甚至他和苏折夜都不完全是对手，至少S8总决赛前，都是漫长黑夜里为DPL而战的那簇火焰，互相照亮着彼此的前路。
所以这天，鬼使神差的，顾垣一个人开车来到了寺庙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为拜什么，他也从来不信神佛，只是……大抵为求心安、为求Night来世安宁顺遂。
然后顾垣遇到了这位高僧。
这位高僧对他说：“你与他缘分未尽，施主请随心。”
高僧没有明说“他”是谁，顾垣却听懂了。
但他也不知道这个和已死之人未尽的缘分能是怎么个“续”法，直到回家的路上被一辆失控的货车追尾，一阵剧痛之后，再睁开眼，就回到了两年前。
从黄经理说苏折夜主动要来SEA试训、到全明星苏折夜写下的来自两年后的习惯性签名，顾垣渐渐确定，Night和他一起重生了。
——从此前路有故人，相逢未相认。
然而顾垣没有也不会想到，自己和苏折夜的“缘”，居然歪成了这样子，
高僧还说：随心。
只是自己这身袈裟之下哪还有菩提心，分明是欲壑难平。*
“嗯？”
苏折夜好奇：“你们见过？”
顾垣垂下眼，在油灯前点燃香火：“嗯。”
苏折夜并没有买香火，侧过脸去看顾垣：“他说的‘良缘’是什么？”
顾垣没有说话。
察觉到自高僧说出那句话后，顾垣的目光就一直有些走神、也不敢与自己对视，苏折夜突然笑了起来：“顾长官的‘良缘’……不会就是我吧？”
顾垣还是不知该怎么回话，也没有再看苏折夜。
他沉默着，在最大的那尊佛像前，举香，三拜。
然后把香插在了香炉之中。
“顾长官。”
苏折夜抱胸，抬眸注视着那尊端庄慈祥的佛像：“我浪荡下贱，我不做好事，可这佛都敢看我，你为什么不敢？”
顾垣静默了两秒。
他说：“我不敢看佛。”

第32章
没过多久，SEA的所有人都回来了，基地瞬间热闹了起来，哪哪儿都能听到路漾和江易闻的斗嘴声。
这几天苏折夜和顾垣都是分房睡的，因为夜里训练结束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个队友跟他们一起上楼。
前段时间被顾垣操狠了，苏折夜刚好想歇一歇，顾垣又不是那种主动开口要的人，一时两人便恢复到了普通的队友关系。
整个DPL彻底收假的这天，苏折夜早晨起床、下楼时撞见了沈时星和随染在吵架。
倒也不是吵架，是随染在单方面老妈子般念叨，表情有些许焦急。
走近后，苏折夜听清了他们的话题。
“你能不能多吃点！”
随染的语气带着几分凶意：“你也知道你胃不好，得阑尾炎了怎么办？？”
沈时星的声音和他本人一样温温柔柔：“我真的没有胃口。”
“你就吃了一口！”
随染挽起袖子：“我不管，这碗粥你不喝完我就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