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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俘虏圣君的第七年(岳千月)


难道不是……魔王惯例的试探吗?
兰缪尔怔怔地歪头瞧着昏耀。
他前一日的晚上犯了大错,落了嫌疑不说,还当着昏耀的面情绪失控。
但是王竟然愿意信他,不惜用这样危险的办法,来再给他一个自证忠诚的机会……不是吗?
雨声淅淅沥沥,在人类与魔族之间回荡。
突然,兰缪尔脸色微微一变,抬手一把将昏耀推开。
昏耀魂不守舍,居然还真被这个病人推得往后踉跄一步。
兰缪尔扶着床,清瘦的身体像折断了的白竹一样猛地弯下来——刚刚喝的药,入口还没过一刻钟,全都混着血丝吐在了地上。

兰缪尔的身体浑身无力地倾斜,眼看就要栽下床。
昏耀抢上去把他按在自己怀里,扭头冲外面吼:“叫多古滚回来!!”
硫砂侍官就站在不远处等着被传唤服侍,同样被吓得失态地叫出了声。这时扭头就往外跑,也不顾半途差点碰倒一个冒着热气的火石炉,一头扎进了细雨里。
兰缪尔微微喘息着,小声说:“我……”
“别说话……别说话。”
昏耀脸色青白,双手都在发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上一刻还有说有笑的,刚刚还在跟他撒娇,怎么会突然就连药都喝不下?
他根本不敢细想,只能哑着嗓子说:“是我喂得太着急了。不怕,你先歇歇,一会儿让巫医再给你喂药……”
兰缪尔顺从地点了一下头,同时吃力地抬起手。昏耀下意识想去握住,掌中却被塞进来一件硬物。
那把蜜金匕首,被还回了魔王的手中。
很快,多古冒雨赶了回来,慌慌张张,看样子也被吓了一跳。
他先摸出救急的药丸让兰缪尔吃了,紧接着火速改了改药方,让侍从去重新熬药。
老巫医嘟嘟囔囔地擦汗,满脸不安:“如果这次还是喝不下,那可就真的糟了……”
自始至终,昏耀就站在床边,一言不发。天色更加阴暗了一些,令他沉默的身形像个雨天里冤死的鬼魂。
兰缪尔不肯接受法力。
事关生死,奴隶拒绝的理由竟是如此简单而荒诞:他怀疑魔王是在怀疑他。
“……”
昏耀握着手中那把匕首,越握越紧,直到尖锐的指甲刺破了掌心。
其实最开始,他对兰缪尔的猜疑的确只是戒备。
第三年,圣君的恩泽洒向深渊,昏耀顶着难以想象的压力,成了拦在兰缪尔与魔族之间唯一的门。
那段时间,魔王甚至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座“结界阵”。
前后都是撞向他的滔天巨浪,一浪高过一浪。而他必须永远坚硬,永远冰冷,永远正确地立在那里。
有他在那里,人类就不可能设下真正殃及魔族的阴谋诡计。
有他在那里,魔族也不至于扑上来把他的奴隶撕碎生吞。
但后来岁月一天天过去,随着昏耀下放给兰缪尔的权力越来越大,隐含的风险之浪也越来越大。
昏耀不得不越发频繁地猜疑他的奴隶。
于是魔王变成一个疑神疑鬼的失心疯,做出许多可笑又丢脸的事情。
什么故意装醉又将佩刀掉出来,假装不经意弄丢了胸前那串骨饰……再暗中窥伺奴隶的反应。
其实事后回想,不仅是不敢相信兰缪尔,或许更多的是不敢相信自己。
奴隶犯了错,还有奴隶的王来教训。但如果魔王的心开始偏了,也一起犯了错,前方就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所以,当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偏心的时候,他也就心虚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一种关系?越是信任,就越是要猜忌;越是深爱,就越是不能忘记仇恨。
万幸兰缪尔体谅他。王开始动摇的那部分坚硬,王开始软化的那部分冰冷,都由奴隶来补上。
他把掉出来的兵刃归鞘,去捡落在山崖下的骨钥,拒绝所有不合适的封赏,忍下所有污蔑的言语。
他应对每一次试探与威胁,用行动做出无声的安慰:
没事的,没事的,你看啊,我今天还是乖乖的,明天也会乖乖的。
甚至有一次,兰缪尔被逼得没办法,连主动躲到奴隶棚去避嫌的事都做过。
果不其然病在那里。昏耀深夜点着蜡烛来看他,磨着牙,恶狠狠说:“你最好别是装病讨我心软。”
其实魔王闻讯连夜赶来,当然是要接奴隶回去的。
结果就因为这一句话,兰缪尔死活不肯。昏耀强行进来抓他,他竟摔碎了碗,拿瓷片抵在自己喉咙上,跪着求王回去……昏耀拿他没办法,只能留下巫医给他治病,自己悻悻地走了。
最后,兰缪尔真的拖到那件需要避嫌的事情解决了,才肯回到宫殿来。
那次之后,昏耀收敛了不少,兰缪尔却变得更加如履薄冰了。
他们就这样拨开沿途的野草,从岁月之间一步步跋涉而来。可是走到第七年,奴隶要死掉了。
沿袭着旧日的习惯,奴隶温柔地表示:吾王不必担心,这次我也会很乖地死掉的。
我的死亡,会为这充满纠葛矛盾的七年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以作为我始终清白坦荡、问心无愧的证据。
“吾王。”
回神是兰缪尔在叫他。宫殿内十分清静,多古与硫砂不知什么时候都退下去了,只有兰缪尔坐在床上,满脸担忧地望着他。
兰缪尔:“您……都流血了。”
昏耀低头,他的右手已经被掐得鲜血淋漓。
一时间酸涩感涌上喉咙又被咽回去,他沙哑地回一句:“怪谁?”
“您别这样,吾王不需要为我难过。”兰缪尔摇摇头,“生老病死是世间常理,我能到今天,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不如说已经足够满足。”
昏耀走过去。他居高临下地站在兰缪尔面前,眼神渗着幽暗的光,像个即将择人而噬的魔鬼。
“兰缪尔,我是不是把你惯得忘记自己是个奴隶了?”
昏耀突然将那把蜜金匕首砰地砸在床头的小桌上。
刚煮好的药汤跳了跳,有几滴溅出来。
“谁管你有没有遗憾。”
“谁管你满不满足。”
他压着嗓子说:“当年是谁什么都不会,样样缠着我教……兰缪尔,七年,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养得顺眼一点,你居然妄想说死就死了?”
果然,这样反而是更“有效”的沟通方式。
兰缪尔的脸上出现了动摇,愧疚地小声说:“对不起。”
昏耀立刻凑上去亲了亲他,低声哄:“这才对了。听话,这次不是试探你,是命令,你要好起来,让我满意才是你的义务。”
“深渊已然安定,魔族的事不再需要你忙碌,你就像最开始那样,做个夜晚合化用的奴隶正好。”
“你的法力恢复之后,我会重新给你戴上禁锁,配好骨钥。以后你就呆在宫殿里,少给我出去乱晃,知不知道?”
兰缪尔垂着眼:“但是……”
他犹豫了一会儿,双手把被子推开,又将自己的衣袍解开。
人类的身体雪白清瘦,十分好看,只是腰间、小腹、前胸等地方生着一片片淡紫色的鳞,色泽妖异潋滟,已经占据了体表的三分之一。
昏耀第一反应是怕他着凉,赶忙拽住被子,喊了声:“干什么!”
兰缪尔又转过身,将后颈至脊背露了出来。
他说:“吾王,您看,我身上的鳞片已经这么多了。”
昏耀猛然一愣。他正把被子往人类身上盖,一不留神指腹就碰到了凉凉的鳞片。
兰缪尔将衣袍披回自己肩上,又把右手塞进昏耀的掌中:“您再看我的指甲,也变硬了。”
昏耀恍惚地握住了兰缪尔的手。
他低头盯着自己掌心里那只手。人类的指甲刚入深渊时确实不是现在这样,应该更加柔软,带着淡粉色。
但现在,兰缪尔的指甲已是明显的硬质。只不过因为他经常修剪得圆润,而非像魔族那样留成尖锐的爪,所以才看不太出来。
不祥的预感忽然压得昏耀喘不过气来,仿佛掉进了无光的深海。
他听见兰缪尔惆怅地说:“可惜盘角和鳞尾,应该是长不出来吧。”
昏耀喉咙发梗,感觉不详的寒气沿着脊梁骨直往上窜。他突然很不想听兰缪尔接下来要说的话,张开嘴却失声了。
兰缪尔无奈地笑着,让两枚指甲轻轻相撞,碰出清脆的声音。
“七年了,我的骨和血脉已经习惯了这片土地,怎么还能接纳至纯光明的法力呢?”
“我现在充其量算是半人半魔,身体被至纯魔息浸了这么久,说不定还是魔的部分要多一些。”
“吾王,我已不再是七年前的光明神子。法力不能为我延命了,强行入体,它只会让我死得更快。”
最后,兰缪尔仰起紫罗兰般的眼眸,声音缥缈得像吹拂在深渊之外的春风。
他说:“这三个月,您再多用用我,让我能补偿一点是一点吧。”
魔王的瞳孔无声地放大。
他动了动唇,又没有发出声音。眼前天旋地转。
伴随着尖锐的耳鸣,那片无光的深海吞没了他。
滴答答。
雨珠从眼前的发丝上落下。
魔王缓慢地抬头。眼前是雨后初晴的莽莽旷野,乌色的云正被风一点点撕开,露出苍色的天幕。
他茫然地想:这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
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
昏耀怔怔地跪在这片陌生的原野上,不知道淋了多久的雨,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往下滴着冰冷的水。
他好像掉进了一场迷离的噩梦里。
这种感觉之前也有过一次,那是十四年前,他木然坐在自己的血泊里,仰头看到蜜金羽箭消失在山的那一边。
昏耀忽然一个激灵,失措地爬起来——对了,兰缪尔怎么样了!?他甚至记不起兰缪尔最后有没有喝掉那碗药,有没有再吐出来。
试图站起的时候,膝盖几乎没有知觉了。魔王只觉得头痛欲裂,他闭眼用力甩了甩头,要命,这是跪了多久……
忽然间,他听见了唏律律的马鸣。
昏耀回头,发现自己的爱马就在不远处,正低头嚼着地上干瘪的杂草。
有坐骑,说明他应该是一路纵马过来的,可是这里到底是哪里呢?
甚至不是王庭统辖的地方,四面八方也没有魔族生息的痕迹。
不重要了。无论如何,他必须立刻回去。回到王庭,回到兰缪尔身边……
万幸大地上还残留着角马奔跑过后那烧焦的痕迹。魔王一步一踉跄地挪了过去,艰难地骑上马,寻找来时的方向。
就在马儿扬蹄的时候,昏耀忽然心中被什么轻轻一扯,他扭头再次看向这片渐远的荒野。
电光石火间,赤色瞳孔猛地缩紧,一阵战栗。
他明白了自己之前为何跪在这里。
这里只是一处再平凡不过的旷野。
七年前,魔族的大军自人间凯旋。各个部落的勇士们在结界崖下分道,而昏耀统率着的王庭军队,曾在一片旷野上休息。
夜深了,魔族的战士们点起篝火,安营扎寨,并将那位金发的俘虏,粗暴地拖到王的面前。
在这里,魔王接受了圣君的臣服。
在这里,他将那把蜜金匕首刺入兰缪尔的心口。
剥夺法力,灌入魔息,并附上恶毒的诅咒和快意的嘲弄。
在这里,他酣畅淋漓地完成了那场念念不忘的复仇,也夺走了兰缪尔在七年之后的生路。
昏耀忽然很想惨笑一声。但他别说笑,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现在,他连胸腔里都空荡荡的觉不出痛。因此只能仰起脸孔,在呼啸而过的风中,木然看向永暗的天际,心想——
是啊,所以七年后,他当然活该跪在这里。

第25章 遗愿卷轴
等昏耀驾马回到王庭的时候,身上已经干了。除了有些脏,有些凌乱之外,几乎看不出是在雨里发疯了一夜的样子。
一路上,魔王遇到好几拨巡逻的魔族卫兵,卫兵们都纷纷讶异地围上来行礼。
昏耀这才知道,昨日自己从宫殿里神情恍惚地走出来,紧接着就没影了,失踪了快一天。
亏得他平常瞎跑成了习惯,战场上杀上头了甩下大军之类的事也不是一两次,王庭的魔族多少对这个有点抗性……不然早就要大乱了。
等昏耀回到自己的宫殿前,正好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兰缪尔穿起了惯常的白衣白袍,平常披散的银发,简单地束成魔族喜欢的宽辫样式,再在后脑盘了一下。
他面色苍白,但精神好像不错,胸前戴着那串曾经承担过骨钥作用的挂饰,仍然是赤足就这么跟没事人一样施施然走了出来,出门前还跟里面的侍从微笑着挥了挥手。
昏耀目瞪口呆,简直要怀疑之前的一切是不是一场噩梦。
他脱口喊道:“兰缪尔!你在外面干什么!?”
不料人类看见他更加惊讶,立刻走来——那明显有些虚弱的脚步,似乎证实着此前的噩耗并非幻梦。
昏耀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托住他。
“我的王,您究竟跑哪里去了,整整一天都找不到!”
兰缪尔反而拽住魔王的手臂,满脸焦急与无奈,用力摇晃了两下:“您再不回来,少王怕是要以为我把您给吃了……”
昏耀无法回答,他觉得假如如实跟兰缪尔说“我跑到当年捅你的那片旷野上发呆淋了一天一夜的雨”,人类马上就要叫多古来给他看看脑子。
憋了半天,还是那句:“你在外面站着干什么?”
兰缪尔“哦”了一声,神色清亮:“早晨雨停了,我感觉好很多了。”
“吾王之前不是说把瓦铁部落的族人们交给我管教?耽搁了好几天,我心想应该去看看,趁我还能跑得动……”
昏耀:“……”
魔王看着眼前这个人,气得想发抖。这位奴隶就是这么有本事,令他麻木的胸腔里的情绪在一瞬间死灰复燃。
他压着那股郁火,阴沉沉地说:“兰缪尔,你是不知道你生病了吗!?”
“是啊,”兰缪尔无辜地眨眼,“可躺着也是生病,做事也是生病。瘴气入体这种病症,又不是动弹一下就立刻要加重了死掉的,还不如做点事吧。”
“对了,”他又问,“物尽其用,吾王还有什么想要我为您做的吗?”
“……”
雨后的潮湿空气在他们周围弥散。
昏耀靠近了兰缪尔一点,一只手捧起人类的脸颊。
“兰缪尔。”他目光深沉地说。
“你经常让我觉得,我怀疑你心怀不轨,是绝对合情合理的。”
“您又怀疑什么了?”
“我怀疑,你想要我的命。”
哦,这不还是老一套吗。兰缪尔忍俊不禁,无奈地拍着昏耀的手背。
“是的是的,等我走了,往后可就没人陪您玩这种游戏了……到时候,吾王会想念我吗?”
“说不准。”
“那,我要去看看我们的新同胞了,吾王也一起吗?”
“当然。”
兰缪尔的眼眸亮了亮。最后的这段日子,如果能够多陪在昏耀身边,他也很高兴的。
昏耀立刻叫硫砂去收拾一辆马车。侍官的眼睛有点红肿,似乎昨天哭了很厉害的一场。
她哑着嗓子悄悄对魔王说:“多古大人说,最后这段时间,不如就让兰缪尔大人怎么开心怎么过……”
昏耀仍然只觉得不真实,他将兰缪尔心爱的那张火狐皮毯卷一卷抱在怀里,边往外走,边自言自语说:“可他看起来好多了。”
马车很快就赶来了。魔王让奴隶上车歇着,自己在宫殿与车厢之间来回,把兰缪尔的东西一样样塞进去。
他让兰缪尔呆在车上不要动,后者也听话,只是耐心嘱咐:“需要在那边住好几天呢,请您记得随身带药。药在床角。”
……哼,一个被宣告余命三月的人,居然还能挂着另一个家伙的药。
昏耀又好气又好笑,他将装着药水的酒囊塞进兰缪尔手里时心想:所以总会有办法的吧,他这个状态,怎么看也不像是已经……已经……
何况,在塔达的那个骨筹的预言里,兰缪尔还会来砍他的角呢。说不定这个狡猾的人类只是在装病,连多古也骗了过去,如今正在伺机杀了他。
昏耀这么胡思乱想着,最后一次回到马车的时候,兰缪尔已经抱着火狐毯子滚在车厢里。半眯着眼,银发慵懒地散开,比那身皮毛的原主更像一只毛茸茸的狐狸。
昏耀的手臂从人类的肋下穿过,托着那具轻柔温热的躯体的前胸,把兰缪尔弄起来。
他将自己拿过来的东西亮出来:“戴上。”
是那枚精银禁锁。
他本来是想重铸成一对腕环的,可现在兰缪尔的状况恶化到这个样子,很需要能够抵御瘴气的精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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