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被A大校友载入八卦史的一场比赛,无关成绩和名声,甚至连最后的输嬴也无人在意。一切只因为,那场比赛之后,足以让整个A大校圈谈论许久的一场公开表白。
怀姣意识到自己应该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熟悉的场地,和潮涌一般,朝他围拢过来的熟悉面孔。
刚刚结束一场篮球友谊赛的校队前锋,他曾经的直系学长,陆炎之,在一众安排好的校友簇拥下朝僵在原地的他,缓步走过来。
手上的那捧红玫瑰,花瓣上还带有新鲜的露水。
所有人眼中,勇敢又值得祝福的一场表白,对此时的怀姣来说,熟悉到足以让他感受到一丝无法形容的窒息
怀姣甚至记不起当时的陆炎之对他说了什么。
表白的台词,和周围同学起哄的声音,他都不太听得清楚。
当时的怀姣,连带着对同性恋这个词,都很陌生。
他只知道往常对他还算很好的一个熟悉的学长,此时半跪在他的面前。在围观群众或尖叫或兴奋的注视中,将那捧代表不一般意味的花束,举到他眼前。
“那些为你做的事都出自我的真心,和自愿,你不用感到太为难。”
陆炎之年轻英俊的面孔上还挂着汗,因为刚才的那场球赛,也因为这场表白,他看上去很紧张。湿润的短发往后撩着,在怀姣僵愣的肢体动作下,膝盖向前一步,又将花朝他递了递。
“花是他们的主意,本来怕你不喜欢,想换个值钱一点的礼物送你。但是毕竟第一次表白,我还是想正式一点,从玫瑰开始。”
明明不是多逼迫的动作。
“你会喜欢吗?”
青年的嘴上,也在说着看似洒脱又真诚的台词。
“不喜欢也没关系,不用太紧张,你拒绝也没事。”
但怀姣在那一刻,除了轻微的恐惧,和难以拒绝的逼迫感之外,体会不到其他任何一点正面的情绪。
他无法隐藏的表情,和长久未伸手接下玫瑰的动作,似乎让一旁的围观群众们,慢慢看出了些许端倪。
站在人群前排,有认识的几个同学,忙互相对视一眼,打着圆场,出声搅合道:
“哎呀,不喜欢也没事,花挺好的,就接下吧。”
“对对,可能都吓到了,哈哈,没事没事,把花接了吧,比完赛去聚个餐……”
已经递到面前的台阶,因为其中一个主人公,不通人情,往后退去的一小步动作,戛然而止。
“我不要。”
怀姣的声音很小,甚至有些模糊。只是明确简单的三个字,足以让闹剧中心的每一个人,听了个真切。
“我不想要你的花,我也没有……”
让你做什么。
“操。”
旁边突然有人没忍住,骂出一声。
“真他妈火大。”
和以前一样,怀姣未完的话,被对面陆炎之身后,一个一身名牌,眉眼间尽是不爽的黑发青年打断,“你在装什么啊?”
“差不多得了,给个台阶还不下。”
“这么多人看着,让别人丢脸你很爽吗?”
“他妈就没见过你这么会装的。本来陆炎之拦着,懒得说的,前几天北门接你那老头,以为院里没人看见是不是?”
“真把自己当个什么天仙。”
“你也就剩漂亮了。”
对方语速很快,一连串的台词,将怀姣搞愣住了。
他实在记不起对方是谁,名字又是什么。
眼前的事情对他来说已经过去太久了,脑子里除了一条对方好像是陆炎之好友之类的信息,其他的一概记不清楚。
以至于说,怀姣连对方口中“北门接他的老头”是谁,都想不起来。
但是对方明显带有指向意味,信息量很大的几句话,让周围原本尴尬看戏的围观同学们,一时间倏然噤声,面面相觑。
体育场里似乎都空旷了一瞬,气氛转眼变得微妙。而事件中心的另一人,手举表白花束的陆炎之,仍屈膝半跪在原地。
他身上还穿着刚刚赛场上打湿的白色球服,流畅侧脸上的汗水,顺着修长脖颈往下滚落,砸在球场的地板上。
“好了,别说了。”他脸上挂着看似勉强的笑意,抬起头,视线往上,认真注视着怀姣,微扯着唇角替他解围道:“不是多大的事儿,你别听他乱说。”
“花你拿着吧,不接受也没关系,一会儿社团的聚餐你来不来?我给你留座了。”
“别生我气。”
“好不好?”
一模一样的场景。
一模一样,毫无改变的剧情。
怀姣手脚冰冷地站在视线中心,恍惚而又清晰地,听着耳边悉悉索索,看似隐晦的议论声。“牛逼,会吊。”
“哥们儿也牛逼,纯爱战神。”
“哎,是我真不会给他脸了,长得也就那样儿吧。”
“还可以吧,看脸真挺不错的,说实话。”
连台词都一模一样。
汗湿的后背,四面八方的目光。
他被困在言语里,重复一遍已经发生过的剧情。
京体来A大打比赛的一行人,原本就打得不太痛快。
主题是“以球会友”的两校友谊赛,对京体来说,跟打表演赛差不多。
体训队临时组的一只球队,来时教练只跟他们交代了两件事:一是随便玩玩别认真,打出观赏性就行。
一则是重点强调的:都别惹事。
一开始其实没人想惹事。
就是实在打得难受。
全程两个多小时的篮球比赛,哪怕是友谊赛,对面A大校队那几个,也打得跟梦游似的,几个主力全程不在状态,频频失误,频频往看台望。
演都演不出点好看的。
中途好几次,京体这边的人都恼火地甩了球,想着干脆下场算了。
好不容易忍到打完,也没人关心成绩,一行人表面上的功夫都懒得做,各自收拾好背包打算直接走人。
“我操,搞半天拿我们当工具人呢?”
沈承遇紧皱着眉,一场比赛打得他浑身都在烦躁,打湿的发带刚从额上扯下来,丢进背包里。
“什么?”他随口问了句。
“那边搞现场表白呢,合着我们成陪衬了,真他妈搞笑。”
“打个球打得跟狗屎一样,净整这些有的没的。”
“操,还他妈是同性恋。”
队里的某个大嘴巴,又爱看热闹,又好像受不了几个男的搞这些。他朝球场中心看了一眼,然后快速摩挲几下手臂,抖鸡皮疙瘩似的,嘴上道:“呃,受不了,真受不了。”
那边人群中的动静,哪怕他们再不关心,也隐约能感觉出,似乎闹得不太好看。
沈承遇几个人本来都打算走了。
本不想多看热闹的一行人,硬是被人群中拔高那两句——“真把自己当个什么天仙”、“你也就剩漂亮了”。
搞得没忍住回了头。
“这话说的够恶心。”
和沈承遇并排走着的球队中锋,第一个嗤出声,“什么年代了还玩儿pua那套,不是天仙还搞这么难看?丢谁的脸呢?傻逼吧。”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并没有刻意去让谁听见。
人群中心嘈杂,也没人有空关注他们。
“行了,走吧,教练交代了别惹事儿……”
原本应该在其中某个主人公再次给出的台阶下,尴尬收场的一场闹剧,却因为主人公那脾气很冲的好哥们儿,不依不饶的几句“公道话”,再次将现场推上高潮——
“你以为你调子很高吗?外面那些破事儿谁不知道,他给你面子才这样,你还来劲儿了,有完没完使这些手段。”
“现在在这儿装起无辜来了。他为你做了多少事,你自己没点数?”
“别说了,虞放。”
“有什么不好说的,又要端着又不给弄,把你当备胎呢?你也没介意他跟个老头……”
身旁已经有人发出倒抽气的声音。
“我没做那些事,我也不知道他为我做了什么。”怀姣的大脑都有些发晕,一张脸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已经发生过一遍的事,其实再次重来也不会让他有更多的恐惧。
怀姣单纯是被气的。
他努力想组织出语言,反驳回去,但是他从来反应就不快,在这种临场情况下,更别说一口气说出什么厉害的话。
思来想去,最后只挤出一句稍显苍白的:“我没有要求你们做什么,而且我已经拒绝过了……”
“你说没有就没有?”
“就算没有,那现在你让他这么丢脸,一句对不起该不该说?”
似乎怀姣的搭腔,让陆炎之口中的那个虞放更来劲儿了似的。他一边说着不讲道理的为难话,一边却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怀姣,视线都挪不开一下。
准备好的红玫瑰再次推到怀姣面前,怀姣被吓的后退了一步。
虞放一直注意着他,见他又想躲,想也没想地,直接伸手去抓他的手——
已经走到场馆门口的京体一行人,愣是被那场面弄得忍不住“嘶”了一声,他们脚步停在门口,肩上的背包甩向一边。
“我说你们几个牛高马大的在这儿一唱一和欺负人呢?”
“有你们这么追人的吗?”
“喜欢就乖乖当舔狗啊。”
“怎么?舔生气了,恼羞成怒啊?”
A大文体馆的这场公开表白,后来被京体的人戏称为著名“舔狗伤人事件”。
没人知道具体是怎么闹起来的。
大概是那些过于难听的话。
和当时苍白着脸站在场馆中间,明明应该是万众瞩目视线中心的事件主角,却无端端让人感觉到他很可怜、又很害怕的荒唐场面。
这群在球赛里憋了一肚子气的体院学生,忍无可忍,终于在别人的地盘上,强行上演了一出见义勇为。
“关你们屁事?有你们什么事?”
“诶诶,又生气。”刚收拾好的运动背包倒在一旁,那群真正牛高马大的体院学生,走回场地中心,“舔狗就有点舔狗的自觉。”
“又要舔,又要摆高姿态。”
“就你们这追人的样子。”
“还没条狗温顺。”
周围传来几声哄笑,他们只两句话,轻描淡写就把先前荡妇羞辱般的几句质问,轻松揭了过去。
“你他妈的!”虞放直接骂出了声,“你管老子呢?”
“管的就是你这傻逼!”
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发展的,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前面刚打过场篮球赛友谊赛的两只队伍,莫名其妙,就那么突然推搡了起来。
怀姣都看愣住了。
他完全不记得以前发生过的事里,还有这么一段后续剧情。
甚至他在人群中,还隐约看到了一张,难以置信的熟悉面孔。
白金色的头发,耳垂上纯银色的十字架短耳坠,五官醒目,又极其张扬的一张脸。
是很久没见到过的沈承遇。
对方在人群中蹙眉扫了他一眼,又飞快收回视线。
其实也不算是打架,除了一开始动作很大的几下推搡,在旁边围观群众的拉扯阻拦下,谁也没真正闹出点什么事。
“算了算了,别被记过了……”
“院领导还在外面呢,都别闹了都。”
周围的声音进不到耳朵里,怀姣甚至还有些走神地想着,沈承遇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个副本里。
这明明是他的现实世界。
怀姣很清楚,他原来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沈承遇这号人。
“好了,不闹了,都散了吧。”
最后这场事件,以现场另一个主人公之一,陆炎之迟来的几句发言,让一众看过这么一场热闹的围观群众们,依依不舍地缓慢散场。
怀姣本来也打算走的。
“去聚餐吗?”
与表白前没有任何改变,仍旧再次顺势搭向他的手,在落到怀姣肩膀前,却好似突然被什么东西打了下似的,动静很大地猛然弹开——
掌心刺麻的痛感,让陆炎之表情微变。
“你——”他满脸愕然地看向怀姣。
原本已经转身的一众人,连同刚刚收敛住的虞放,被身后陆炎之那异常的动作反应,引得又回过头。
陆炎之甩了甩手,有些僵硬地道:“没必要吧,只是搭下肩膀。”
模棱两可的话,和无奈的语气,像是最后一点火星,瞬间又点燃了已然平息的场面。
“**!”
一切发生得很突然。
系统倏然消声的词,和原本已经走掉的沈承遇,猛然转身砸过来的一拳——最终将这场闹剧按下休止符。
怀姣都被吓了一大跳。
“骂你像狗都是抬举。”
沈承遇满脸戾气,在众人惊呼中,膝盖抵着虞放的脑袋,死死将他摁在地板上,“再嘴臭一句试试?”
被他按住的人梗着脖子,牙关紧咬着,说不出一句话。
“沈承遇……”一旁的陆炎之脸色变了又变,好半晌,才扯着唇角,上前道:“没必要因为个玩笑弄成这样。”
“没什么有没有必要的。”
“我弄你们,顶多算出口气。”
他抬眼,冷冽的眉眼瞥向他们,讥讽道:“追人追成这样,真挺丢人的你们。”
怀姣紧跟着沈承遇一行人走出场外。
对方校队的几个好友,十分懂趣味地抛下两人,快步走到前面。
怀姣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跟沈承遇搭话,上次副本里两个人的初次交流,就因为他情商不太高的一句问话,弄得很遭。
他是想感谢沈承遇的。
不管是以前的副本,还是这次有些惊喜的意外碰面。
“沈承遇。”
只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后面感谢的话。
半步之遥,停在眼前的金发高个青年,突兀转过了身。
和之前一样,沈承遇连个好脸色都没有给他。
他站在怀姣面前,过高的身形,让他看上去有些居高临下。
青年神情不耐,眼睑下垂,语气稍显刻薄地对怀姣道:
“下次吊凯子之前,先处理好自己的那些破事。”
“不是每次都这么好运,能有这么群热血上头的愣头青,给你出头。”
【没啥好涛的吧,跟京体打不是明送吗?没想明白篮球社那群咋想的。】
【我也觉得没啥好涛的,打出什么成绩都不奇怪,人家京体国家体委直属,都不是降维打击了,我怀疑来的压根都不是他们校队的……】
【楼上正解。】
【笑死,楼上笨比,谁要聊这个[奸笑][阴险]】
【前排几个是不在校吗?夸张,真的谁要聊这个啊[奸笑][勾引]】
【在兼职!什么事啊?!!别卖关子!体院来的谁啊?球赛咋了?楼上两个别装谜语人!我都躲厕所来看了!】
【好像打架了是不是?我听舍友说的,好像和隔壁体院几个打起了?因为啥啊?】
【不是友谊赛吗?校领导不是也在,这也能打起来?
而且不是我说,体院的男的真的很装,现在对他们的印象就是#体育生#穿搭#185小奶狗#沉淀#拉爆#大雨毁梦#感谢教练,一个个跟2b一样装的要死,离开体育生三个字好像活不了了[汗][汗]】
【楼上总结笑得尿尿。】
【而且体院男的也很脏啊,ypp条船都是常规操作了,看到体育生三个字都能闻到一股男人臭味,这么看来在别校打架也正常。[汗]】
【等一下,楼上两个,先慢点骂。这次真误伤,个人觉得这次篮球社的几个问题比较大,呃,最后的公开表白也挺那啥的,有点心疼那个小学弟……而且他长得好好看哦(小声)】
【什么公开表白?发生啥了?什么小学弟?我看错了还是……?男同?啊啊有没有真懂哥啊?[SOS]】
【人在现场,话不多说,直接上链接[视频]】
【WOC……真动手了啊?!】
【……看完了,有点难评。。】
【呃……别的不说,文院那几个,骂得就挺难听的,感觉被表白的小学弟好可怜……】
【楼上是完全不看别人说话内容的吗?
讲道理,除了当众表白有点下头之外,听那个学长朋友说的,那学弟不就是吊着人家吗?学长给他做了挺多事儿的吧?难道中途受人照顾拿人好处的时候,就完全意识不到别人对自己有意思?笑死,真纯还是真蠢[偷笑][偷笑]】
【赞同楼上,其实就像视频里说的,又要端着又不给弄,吊着呗就,而且好像外面还有老头养着?啧啧,纯把人当备胎呗[偷笑][偷笑]】
【比较难过的是,这个世界现在真的变很坏,总把深情的人叫舔狗,哎……】
【前面三个若致能不能把地址改到隔壁体院去,2020年了,这种老掉牙的倒胃口文案能别拿出来现眼吗?这种深情给你要不要?本人代表学院一人给你们颁发一个得不到就诋毁当众dfxr毁你名声的深情师哥,别太爱了[汗]】
【说实话,真挺恐怖的,光只看视频前半段我真的会被那两个学长的几句话引导。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直接把表白对象架火上烤,既不能不接受,也不能当场拒绝,名声也被毁了,如果是个女孩子遇到这种事,真的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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