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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换下了女装(刘狗花)


说到这儿,鸿佑帝的神色里产生了一种癫狂的得意。
“名不正言不顺,就算夺了皇城又如何,也不过是一伙乌合之众,叛党而已!”
那人垂眼盯着他。
“真的吗?”他说。“如果我名正言顺呢?”
鸿佑帝哆嗦着笑出了声,只觉听见了笑话。
名正言顺?他唯一名正言顺的儿子现下还关在他寝宫的暗室里呢,天下哪里还有第二个名正言顺能坐他皇位的人?
那人却像是看不见他笑容里的嘲讽一样。
他只盯着他,目光灼灼,像是随时会扑上来咬断他脖颈的毒蛇。
偏生语气笃定得显出几分虔诚。
“方临渊,他从始至终,从未对你生出过不忠的心思。”
真是好笑,遍体淬毒的蛇,倒盘踞在莲台之下,露出锐利的獠牙,去护佑高立云端的神明了。
鸿佑帝不以为意。
他命都悬在这里,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忠不忠心重要吗?
他要是忠心,现在就该在这里,保护他的君主!
“他倒是想。他连虎符都没有,难道陇西的兵马被贱民们戏称方家军,就真的会为他揭杆谋逆吗?”
鸿佑帝咬牙切齿地说着,却见面前这人的眼神,越来越森冷。
“他不是要杀你的人,我才是。”
那人轻轻笑了两声,却笑得令人如坠冰窟。
“……什么?”鸿佑帝一愣。
“我没有一天不想杀了你。”那人慢条斯理地笑道。
鸿佑帝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你……”
却见那人淡笑着垂下眼。
“你很想知道我是谁啊。”
说着,他很干脆,抬手便摘下了覆在脸上的面具。
鸿佑帝瞳孔震颤,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他的喉咙中不受控制地挤出了一道粗嘎难听的怪声。
“赵……赵……!”
面前之人容色瑰丽,他却像是撞见了活鬼。
却见面前那个单手拿着面具,俯身看着他的那人,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说道:“对,赵璴。”
鸿佑帝圆睁着眼睛,即便被五花大绑着动弹不得,却仍是挣扎着,一边盯着他,一边连滚带爬地朝后挪了一步又一步。
“不认识我了,父皇?”
他面前的赵璴却看起来很愉悦,甚至难得地称他为“父皇”。
鸿佑帝更惊恐了。
恍惚之间,他甚至感觉是窦清漪坐在那儿冲他笑。
鬼,这人肯定是鬼!
可是,灯影绰绰间,赵璴的影子清清楚楚地就在那儿,那是生人才有的。
鸿佑帝几乎完全失了声音。
他的嘴虽仍旧在动,可嘴长得再大也只发得出一阵嘶嘶声。
赵璴神色更愉快了。
他朝着龙椅上一靠,双腿交叠起来,手肘搭在扶手间,修长的手缓缓地摩挲着下巴和嘴唇。
“……你是男的,你是假扮的!”许久,鸿佑帝才憋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你不高兴?”赵璴却问他。
“这是欺君!”
赵璴笑出了声。
“说这个干什么?”他说。“弑君我都不怕。”
鸿佑帝哆嗦着,又说不出话了。
他不敢。
不知为什么,在以为谋逆的人是方临渊时,他是敢的。
可眼前的人是赵璴,不知为何,他心里很笃定,赵璴敢。
甚至敢让他死得分外痛苦与难看。
在他对面,赵璴微微偏过眼,看了看不远处的西洋钟。
“长话短说吧,父皇。”他说。
“我今天在这儿,是为了跟您聊一聊你。”
他垂眼看向鸿佑帝。
“到今天,你想善终是不可能了。”他说。
“我派了人去陇西,眼下林子濯应当已经被扣押在了那儿。他身上翻得出你命他伪作功臣的圣旨,你的寝宫里,也搜得出被你软禁的好儿子。”
鸿佑帝圆睁的眼睛不由得哆嗦起来。
“不能……你不能……”他语无伦次。
“我能。”赵璴却淡淡说道。
“包括你亲自命人伪作突厥匪徒,于花朝之夜杀死百姓的事情,也能从桑知辛府上搜出圣旨来。”
赵璴看着他笑。
“父皇,儿臣今日入宫,为的就是以死谏君。可若是父皇不听规劝,儿臣忍痛先替父皇暂理朝政,自然也是情理之中吧。”
鸿佑帝几乎软倒在地上。
赵璴……这个乔装作女人蛰伏了二十年的疯子、变态!
他不仅要他的皇位,要他的性命,还要他声名扫地,要他遗臭万年!!
“你是朕的孩子……是朕生你养你!赵璴,你怎么敢,你怎么能……!”
鸿佑帝哆嗦着,可他畏惧、惊恐,并且深知赵璴此言何其可行。
真若如赵璴所言,他便是死都不干净了。
他连厉害些的语气都无法再发得出。
却见赵璴神色漠然地点了点头。
“看来,父皇是想让儿臣放你一条生路了。”
他说着,从旁侧抽出一卷空白的圣旨,丢在了鸿佑帝面前。
“那就下旨吧,你病了,所以禅位给我。”
赵璴站起了身来。
“我给你一夜的时间考虑,明日除夕,是要群臣入宫,开宫门,大朝拜的日子。父皇若今夜选不出来,那么……”
他俯下身,朝着鸿佑帝阴森森地笑。
“儿臣替你选。”
方临渊被安顿在了不远处的宫苑里。
赵璴手下的人井井有条,为他将宫苑整理出后,便很快为他备好了一桌晚膳。
光是味道方临渊都能闻出,是赵璴阁中王公公的手艺。
“王公公也跟着一起进宫了?”方临渊有些意外地问旁侧的人。
那人却摇了摇头,不知道王公公是哪一位。
想来这些人是赵璴在宫外府外豢养的那些了。
方临渊点了点头,在桌边坐着等了一会儿。
没多久,先前去赵璴那儿传话的那个下属就回来了。
他面上虽画着彩绘,方临渊却隐约认得出他,是从前跟赵璴去过充州的属下,似是他麾下的一名死士。
“主子命属下将这个交给侯爷。”
那死士双手将一本折子放在方临渊手里。
方临渊垂眼看去,便见是方才鸿佑帝给他看的那一本。
“这个?”他不由得微微一愣。“给我做什么?”
那死士摇了摇头:“主子没说,只让您先用膳,不必等他。”
方临渊看了看桌面,对着满桌菜肴,心下却仍旧不安。
“侯爷放心。”那人又道。“现下宫里全都是主子的人,不会出意外。”
方临渊眉心动了动,抬头问他:“你们带了多少人进宫?”
“一千有余。”那人答得很干脆。“宫外还有吴公公带人接应。”
竟这么多!
那人似乎看出了方临渊的意外,接着答道:“我等是主子手下的私兵,原本都养在主子的船厂与其他产业之中,本就是留待今日为主子效命的。”
这人如此直言,倒教方临渊有些意外了。
“赵璴允许你们将这些说出来?”他问道。
那死士答道:“主子吩咐过。”
“吩咐什么?”
“倘若事成,侯爷想知道什么,就全都告诉您。”
“若事不成呢?”不知怎的,方临渊鬼使神差似的这样问道。
他将那死士都问得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这问题的确是有些为难人。
见他沉默,方临渊笑了笑,正要说算了时,却听身后传来了赵璴的声音。
“不会不成。”他说。
方临渊正要回头,便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那人环着他,抱得很紧,夹带着风雪气息的怀抱稍有些冷,可有力的心跳声却很炽热,咚咚地通过他的后背传了过来。
“赵璴……”
周遭的几个侍从纷纷退了出去,谁也没有出声。
唯独赵璴平缓的声音,随着心跳,将方临渊整个包裹住了。
“你在宫里,我怎么敢冒险。”
这下,连带着方临渊的心脏都开始跟着咚咚地跳了。
“我……”他耳根被熏得发烫,朝着旁边避了避,可赵璴紧跟着便追了上来。
又在他耳边吻了一下。
方临渊连着脖颈轻轻地一哆嗦了。
他只好回过身去,抬手环住了赵璴。
“我听他们说,你刚才在皇上那里。”方临渊说。“你们这么快就说完话了?”
“没什么话好说。”赵璴淡淡说道。“不想在他那里耽搁时间。”
耽搁时间?
方临渊正不明白,除了这件事赵璴还有什么要忙的时候,角落里的西洋座钟忽地响起。
面前的赵璴轻轻笑了一声。
“我想回来跟你过除夕。”他说。
“不错,正好赶上。”
作者有话说:
给老皇帝出件名刀,办完离职手续再死:D

……这是什么理由啊!
方临渊只觉赵璴在说笑, 可他一双眼睛深邃而又专注,分明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
“除夕要到明日一早才过呢。”方临渊只得小声提醒道。
“是我想你。”赵璴理直气壮。“我不想拖到过了子时才回来见你。”
说着,他目光在方临渊面上停了停, 又道。
“你又不想我?”
这人怎么如此强词夺理!
两人面对面相拥着, 气息太近, 方临渊被赵璴步步紧逼得腰都酸了。
“……没有!”
他伸手想推赵璴,可是手还没抽出来呢, 就被赵璴一把握住了。
“好了,逗你的。”他说。“知道你为了等我,还饿着肚子呢。”
说着, 他放开了方临渊些, 将他按着坐在了桌边。
鱼贯而入的侍从很快便将冷了的菜色撤下去, 撤换菜肴的间隙, 方临渊拿起一旁的奏折道:“对了,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给你看。”赵璴一边提壶给他倒茶,一边道。“也给你留个纪念, 毕竟这是你的功勋。”
“哪有留奏折做纪念的。”方临渊被他逗笑了。“岂非胡闹?”
“这算什么。”赵璴混不在意。
要不是方临渊害怕,便是鸿佑帝的脑袋都能留下给他作个纪念。
看日后谁还敢这样欺负他。
“你跟皇上说得怎么样?”温热的菜色送上了桌子,方临渊还没动手, 赵璴就将玉箸送到了他手里。
“挺好。”赵璴说。“明早再到他那儿一趟,就行了。”
方临渊闻言点头, 立刻又想起一事来。
“那明天的大朝会……”他看向赵璴的眼神有些担忧。
赵璴说:“放心,我心里有数, 知道该怎么处置。”
说到这儿, 他偏头看向方临渊:“大朝会上, 你是不是也要去参觐?”
方临渊点了点头。
赵璴神色严肃了两分, 沉思片刻道:“明天的朝会不会太平, 你我二人关系密切,还是先不露面为好。”
方临渊听见他这样说,也没多坚持。
“好。”
就在这时,有侍从进来通禀,说明早大朝会定在卯时。
赵璴淡淡点了点头,道:“嗯,不必管,我寅时自己出去。”
方临渊端着粥的手微微一顿。
灯火之下,赵璴虽神色平淡,可眼中的血丝却令他的一双眼睛都泛出微微的红色。
眼下亥时已过,这样说来,赵璴只能歇息不到三个时辰了。
方临渊毫不犹豫地扒净了碗里的粥,不容分说地站起身来,拉着赵璴一路进了寝宫之中。
他拽着赵璴简单梳洗又换下衣衫,强将他按进了被褥里面。
“不早了。”他说。“明早群臣百官都要进宫,你得先休息好才行。”
说着,他又猛地想起什么,回过身去将满殿的烛火熄灭。
眼下太监宫女都被控制囚禁,这些事情只好他亲自动手。
被勒令不许从被窝里出来的赵璴,眼看着方临渊忙了大一圈。
烛光渐次停下,待方临渊停在床边时,赵璴诚实地说道:“只怕睡不着,明天再说吧。”
这怎么行!
单看他一双眼睛便知他疲累,更何况他手下的人也说了,赵璴这几日是如何昼夜奔走的。
方临渊抬手,覆在了赵璴睁开的眼睛上。
“不行。”他放轻了声音,语气里带了诱哄。“怎么也得休息一会。”
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覆着一层常年练枪的薄茧,触在赵璴的皮肤上,泛着微微粗糙的热意。
赵璴眼睛一颤,上下眨了眨。
纤长的睫毛扫过方临渊的手心,痒意蔓延,方临渊忙收回手。
“你干嘛呀!”
赵璴闷闷地笑了两声。
他现下的确清醒极了。
多日箭在弦上的筹谋、又在今夜大举起事,他亲手捉拿皇帝的热血到现在还没熄灭,更何况,方临渊还在他身边。
他便就这么盯着方临渊看,都能一直看到明天早晨,如何睡得着觉呢。
可偏方临渊的神色比他还着急。
赵璴便没法做到不听话了。
片刻,反倒像他在哄方临渊似的,赵璴乖乖闭上了眼睛。
“好。”他缓缓舒了一口气,轻笑着说道。
方临渊就这么蹲在他的床前。
隔着被子,方临渊的手搭在他身上,真如哄孩子似的一下一下地拍。
轻拍被褥的声响在静谧的夜里显出令人昏昏欲睡的安宁,赵璴却轻轻伸出手去,握住了放在被子上的那只手。
“上来。”他轻声对方临渊说。
他不睁眼,都知道床边的方临渊在犹豫。
赵璴却只是将他朝着床榻上拉了拉。
“若要陪着我,就进被子里来。”他说。“我抱抱你。”
他的后半句话,明显令方临渊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他不由分说地拉着,还是将方临渊整个裹了进来。
小将军的身体温热得令人安心,赵璴三两下便将他压进了怀中。
“你这样还睡得着吗?”方临渊的呼吸有些紧张。
赵璴嗯了一声,顿了片刻,在黑暗里睁开了眼来。
“或者,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面朝着他躺下的方临渊,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月色透过帘幔照在方临渊脸上,连冰冷如霜的月影都在他颊边染上了绯色。
“你……”
在他的注视下,那片绯色飘然一红。
“闭眼睛。”方临渊软绵绵地责备他。
赵璴低笑一声,乖乖闭上了眼去。
片刻的静默之后,他听见旁边的方临渊开口,真的讲起了故事。
“说是前朝,有位书生进京赶考……”
他出口的声音有些笨拙艰涩,分明是不擅长讲故事的人。
语气却很轻,很慢,满含着一种尽心竭力的赤诚。
夜色里的赵璴轻轻勾起了嘴角。
“嗯。”他捧场地应声。“然后呢?”
“书生囊中羞涩,没有银钱住店,便在途中的寺庙歇脚。那寺庙恢弘壮丽,可地上却遍生野草,像是从没有人来过一般。”
方临渊讲得渐入佳境了。
他声音本就清亮好听,又在夜色里娓娓道来的,很轻易地便能让人连心底都跟着软下去。
赵璴也将他又朝怀里紧了紧,分明两人已然贴得很近了,于他而言,却总似仍旧不够似的。
似乎非得要二人的骨血交融在一起才行。
“到了夜里,书生睡不着觉,辗转之间,听见寺庙的院墙对面隐约有人交谈。”他怀里的方临渊倒是浑然不觉,接着讲道。
“书生便出门去看。爬上墙头,只见对面是……呃……”
方临渊微微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讲的这是个什么故事。
对面住的是一对夜叉和女鬼,夜叉指使着女鬼杀了一个又一个人,书生接连几日撞见凶案,这才隐约觉察到不对劲。
……大夜里的,这分明是个鬼故事。
方临渊尴尬地停了下来。
他的确不大擅长讲故事,从前与玩伴们一起读的书,不是武侠志怪就是狐鬼妖谈,一群心大如斗的猴小子,向来是什么刺激看什么的。
他眨了眨眼,抱歉地看向赵璴。
只见闭着眼的赵璴静静等了一会儿,循着他的沉默睁开眼来。
“嗯?”他问道。“他看见了什么?”
方临渊神色尴尬,却还是诚实地答道:“……女鬼。”
赵璴笑出了声。
方临渊连忙道:“这个故事不好,我换一个吧,就换……嗯……”
哄人睡觉,是该讲鲁提辖拳打镇关西,还是掷人头南侠惊佞党?
方临渊一时窘迫,看向赵璴的神色尴尬又无辜。
赵璴低低笑出了声,一手搂着他,一手覆上了他的后脑,将他的脸顺进了自己怀里去。
“那书生后来喜欢上女鬼没有?”他温声问他。
方临渊点头:“他二人成了亲。”
便听赵璴的笑声低低地透过胸膛,传向了他。
“那就是个好故事。”只听赵璴说道。
“可那是个作恶的女鬼……”
“她有了心爱之人,便不会再作恶了。”
赵璴却轻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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