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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换下了女装(刘狗花)


送走内侍与太医之后,方临渊忍不住冲他笑:“没事,又不是真生病。”
赵璴却没出声,只是坐在床榻便拧了湿帕子来,替方临渊擦拭额头和双手。
浑身滚烫之际,这样确实会令人舒服得多。
但是方临渊实在没法忽略赵璴冷凝的神色。
片刻的安静之后,方临渊从锦被中伸出手来,拽住了赵璴的衣角。
“你别不高兴呀。”他说。“你这样,我要睡不着了。”
赵璴的眉目中浮起了些许无奈。
他替方临渊细细地擦过那只手,这才将帕子放回银盆中,俯下身来。
“你怎么这么容易睡不着?”他放轻了声音开口,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方临渊粘在额角的发丝拂起。
方临渊嘿嘿笑了两声。
便见赵璴轻轻一叹,慢慢说道:“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
他微微顿了顿,之后的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方临渊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
便见赵璴的目光落在他二人交握的手上,片刻,露出了个极其浅淡的笑容。
“我只是自认无用,要你随我受这样的苦。”
只听赵璴这样说道。
这话从他的口中说出,合该有些违和。
毕竟在此之前,他从不知什么叫做“苦”。他像个不知疼痛冷热的疯子,只要喉头的一口气没有熄灭,就会拿那一口獠牙与他人撕咬得血肉模糊。
他只懂什么是输赢。
但偏现在,他像捧了一朵随时会散的云一般,小心谨慎,连风都不敢令其靠近它。
赵璴垂了垂眼,语气虽轻,却将自责全掩进了眉睫之下。
方临渊忍不住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动作有些笨拙,却诚恳极了。
“你这哪里叫没用啊。”他说。
“虽然你不告诉我,但我也知道什么叫鸟尽弓藏。赵璴,今天我能躺在这儿什么都不想地渡过难关,是因为你在这里。”
赵璴眉眼一抬,看向他的眼神似有些惊讶。
便见方临渊又笑了,还不忘冲他眨了眨眼睛。
“陛下对我的防备和猜疑,我不是看不出来。”方临渊说。“比起又要遵从圣旨,又要小心地不露锋芒,能这样躺着热乎乎地睡一觉,别提有多舒服了。”
他特说得很轻松,像是被猜忌这件事于他而言并不重要似的。
赵璴的眉眼却又微微一沉。
“他眼瞎耳昏,本就不该坐在那个位置上。”他说。
方临渊却吓了一跳,赶紧扯他的手。
“你说什么呢!”他说。“这话哪是能挂在嘴边讲的!”
赵璴顿了顿。
他并不在意什么君臣父子,只是在方临渊紧张的眼神之下,才勉强闭上了嘴。
方临渊头眼昏花之间,只觉像是强行捋顺了一只凶狠大虎的皮毛似的。
他不由得又顺着毛捋了两把,安抚一般。
“他与你我所处的境遇不同,想必心下的考量也不大一样吧。”他说。
赵璴眼中闪过轻蔑,明显对那人的“考量”不怎么认同。
一提鸿佑帝,他们俩的天简直要被聊死了。
方临渊这会儿发着热,浑身懒怠,脑袋多思考几回,便累得人犯困。
他便干脆将这个话题丢开来,扯了扯赵璴,说道:“手又有些热了……”
这话果真管用。
神色冷凝的赵璴当即垂下眼去,修长如玉的手捞起银盆里的帕子,哗啦啦的水声随之响起。
方临渊便眼看着他又神色认真地,细细将他的脸颊、脖颈与双手擦拭过一遍。
柔软的锦帕擦过皮肤的触感舒服极了,方临渊的眼睛忍不住眯起来,模糊的视线里也渐渐只剩下赵璴的影子。
他这会儿没有上妆,锋利明艳的眉目是他原本的模样。
长发披垂而下,他的嘴唇也如凛冽的刀锋一般,锐利得显得薄情。
可分明吻上他的手时,却柔软的像是融化在他手背上的雪。
方临渊盯着他的嘴唇,喉结忍不住上下滚了滚。
旁侧的赵璴敏锐地觉察到了他的动作,当即倾身过来,轻轻问道:“口渴吗?”
方临渊晕晕乎乎的,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
口渴吗?
是渴吧……
只是是那种,没法用水去解的渴。
作者有话说:
赵璴:乖乖给老婆倒水.jpg

第102章
赵瑾的外祖苏大人的眼线灵通至极, 元鸿朗的信使刚进宫门,消息便被匆匆送到了苏府之中。
但是信使却没能知悉信件上的内容。
那封密信陛下是私下里看的,身边无一人知晓上头写的什么。此后的差事, 又全都交给了东厂的时慎。
那更是一个无隙可乘的硬茬。
苏大人在府中一时急得打转, 但是时间不等人, 眼下这样的情形,已经容不得他再做打算了。
快马加鞭的信使乘着夜色, 迎着赵瑾的船队而去。
第二日夜幕降临之时,赵瑾收到了他外祖的急信。
收到信的赵瑾正在船上用晚膳。
数条船舶在他的命令之下开得极快,使得这样巨大的船只, 在行进的途中都有些微微地摇晃。
赵瑾这一日可谓筋疲力竭。
他外祖派来的官员最得他的信任, 被他派去看押姜皇后的一家老小。
那一家人在他强行捉拿时便都被绳索捆紧了, 看押也不过是避免船上的水兵做手脚。
却不料昨天夜里, 姜皇后的兄长挣脱了绳索,悄悄将那位九公主拖拽到了甲板上。
夜色深沉,河水滚滚, 船上的水兵大多都熟睡了。
九公主哭叫挣扎,却被堵住了口鼻,幸而那官吏夜半未眠, 在紧要关头冲将上前,一把夺下了险些被丢进运河中的九公主。
那时的九公主已经被捆上了石块, 若再晚半刻,只怕都要救无可救了。
赵瑾也大半夜地被吵醒。
他听闻船只出事, 迷蒙间冲上甲板。
却见那官员早处理好了状况, 正指挥着水兵们, 将船上的姜家人重新捆缚结实, 又严实地堵住了嘴, 防止他们自救或自戕。
前来报他的随从说,幸得那位大人机敏,否则赵瑾最重要的证人,便就毁于一旦了。
“他要杀人灭口,怎么偏要赶在今日?”待到处理完那些人,赵瑾打着哈欠,问那官员道。“四年之前就是最好的时机,他怎么就没有抓住呢。”
“下官对他稍加审讯过。”那官吏对赵瑾说道。“他没有直言,但话里的意思,大概是想用这孩子牵制皇后娘娘。”
赵瑾凉凉地笑了一声。
果然,自家人都是这样互相算计忌惮的。
也幸而如此。否则,谁会给他留下证人和把柄来?
赵瑾听他此言,便摆了摆手,说道:“下去吧。你今日救下公主之事,本皇子替你记下了。待回到京城,陛下会嘉奖你的。”
那官吏当即低下头去,神色不明地连连道谢,继而退出了船舱。
赵瑾看着他的背影。
两日时间,足够他想明白了。
若没有这个送上门的九公主,只怕他是会因母妃的事与父皇闹翻。但如今,上天助他,外祖也助他,将这样大的礼物送给他,为的就是惩罚他父皇,再以此补偿他。
他只需要将这些人押送回京,那么皇后和所谓的九皇子就都活不了。
那他父皇呢?
他膝下只剩了一堆女儿,年岁渐长,只怕也没什么再有子嗣的机会。那么放眼朝野,能够为他承袭大统的,只有他赵瑾。
那他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他父皇就是再忌惮,也不敢轻易动他。他有恃无恐,以后有的是年月,替他母妃报仇。
这一定是他母妃在天之灵的庇佑。
赵瑾这样想道。
却不料第二日,天色蒙蒙亮,他便在运河上遇见了滁州府官兵阻击他的船只。
“圣旨在此,还请三殿下留步!”
那些官船险些将他的船队堵死了,山呼海啸的声音,将他从床榻上猛地惊醒。
他眼看着那群官兵的船只围拢上前,看那架势,竟是要生擒活捉他。
幸好这时,他外祖分派给他的人又一次出现了。
他站上船头,在宽阔的运河中运筹帷幄,竟生于包围圈中寻得了逃离的余地。
一整日的周旋,那人帮他领着一众船只,甩开了那些官船。
滁州官船追了一段路程,直到夜色低垂时,才被他们甩开追击。
赵瑾跟着劳神一日,终于放下了心。
他又嘉奖了那官员几句,心下打算着待回京之后,一定好好地赏赐提拔他一番。
可赵瑾自己也在追逃之中晕船晕得快吐了。
这些蠢货!他船上带着的,是皇后偷梁换柱、试图混淆皇家血脉的证据,是皇上亲生的九公主!
他带兵护送这些人回京,他们竟还敢阻拦他!
赵瑾想不通他们阻截自己的缘由。
于是,他强忍着难受,拖着一身疲惫,憋着一肚子的气勉强用过晚膳。
也是在这个时候,替他外祖送信的人上了他的船。
“外祖的信?”赵瑾疑惑地看了那人一眼,坐在满桌珍馐前拆开了信封。
【殿下请快些悬崖勒马,既已一错,绝不可再错!
陛下已经怀疑您有谋逆之心,若待陛下动手处置,后果不堪设想!
还请殿下多为自己考量,为苏家满门考虑,无论什么缘由,今日止步,尚有回旋之机!】
赵瑾的眉头皱得死紧。
“外祖这是什么意思?”他问送信的那人。
信使跪在地上道:“苏大人吩咐!陛下如今对殿下您的行踪了如指掌,您无论做什么,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苏大人眼下尚无机会探明陛下的打算,只能请您暂且停下,快些将苏州的兵马还回去!”
赵瑾一把将信搁在了桌上。
简直荒唐,他的行踪?他什么行踪!
他送的是父皇的女儿,是替父皇扫清身侧那毒妇的,便是如今到了京城,他非但有话可辩,而且人证物证俱在!
已经打定主意,暂且不与鸿佑帝正面争执他母妃之死的赵瑾,现下是十足的理直气壮。
“我不知外祖为何会让我停下,这样重要的事,自也不是说停就停的。”
眼看着那信使还要再劝,赵瑾不耐烦地一摆手,说道。
“你只管回去告诉外祖,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回胜券在握,我自有打算,让外祖不必担心。”
宫中一派风雨来前的平静,乌云沉沉,隐约透出一股躁郁的死气。
据说皇后娘娘偶感风寒,传染了凤栖宫一半的宫女内侍。为了避免耽搁使臣行程,这两日,各国的使臣被陆续请离了京城。
使臣们自然没什么异议,更何况因此变故,鸿佑帝的赏赐比往年丰厚了数倍不止。
于这些小国而言,这些赏赐不但是金银珍宝,更是一个偌大王朝的允诺与庇佑。
他们甘之如饴,没多作耽搁,便陆续带着大车的赏赐启程了。
朝中大臣也忙碌了一阵,不少官员都被派去送行。
唯独安平侯府一片安宁。
毕竟一府之主的高烧还没有褪去,公主殿下又衣不解带地近身伺候,据说连汤药都不假人手,都是亲自捧到侯爷床榻前的。
这倒是没错。
怀玉阁中,明亮的日光透过枝桠上的白雪落进房中,赵璴将一碗晾得温热的“汤药”放在了方临渊床边,继而倾身上前,将他从床榻上扶着坐起来。
方临渊偷眼去看那碗“汤药”。
嗯,桂花蜜银耳羹,还是王公公今年新收的桂花亲自酿的花蜜,闻起来就是一阵甜香。
他顺着赵璴的力道坐起身来,不由得叹道:“躺了两天,感觉骨头都锈起来了。”
便见赵璴熟练地试了试他的额温,确认在逐渐消褪之后,将羹端起来,坐在他床边。
“明日应当就好了。到时可在房中动一动。”只听赵璴说着,搅了搅那羹汤,确认温度适宜之后,放在了方临渊手里。
方临渊只觉自己也要被赵璴照顾得四肢都生了锈。
他生平没见过这样心细的人,分明房中整日只他一人在此,却能有条不紊地把他的饮食起居全照顾得极尽周全。
以至于方临渊发热这两日,似乎只管闭眼睡觉,张口饮食,其余全有赵璴提前为他做好。
就这样,赵璴甚至非但不手忙脚乱,还有空闲处理来往的信件。甚至有时还有时间闲坐下来,给方临渊点盏茶,做件衣服。
对,做衣服。
方临渊住在怀玉阁的第一日,赵璴就觉察到他寝衣的布料有些硬。赵璴没有多言,却在第二日,一件针脚藏得细密、衣料柔软厚实的寝衣便放在了方临渊的枕边。
赵璴当真是妖精变的吧!
眼下,方临渊穿着他做的寝衣,手里捧着他递来的羹汤,只觉面前是个修成了人形、扮作贤妻前来报恩的成精狐狸了。
“房里也耍不得枪。”方临渊捧着羹叹道。“之前倒没感觉到,成天在房里带着,真是要把人闷出烟。”
旁侧的赵璴眉梢浮起了笑意。
“再等几日就好了。”他说。“很快。”
说起这个,方临渊有些好奇。
“都两日过去了,三殿下如今怎么样了?”他问道。
却见面前的赵璴眉目微沉,沉思了片刻,却许久都未曾出声。
行吧,又是如此。
这两日朝夕相对,方临渊虽说因着发热而总是犯困,却也没少跟赵璴说话。
他早就发现了。一说起赵璴的计划,他便不是沉默,就是似是而非的一句承诺。总之就是让他不必担心,旁的便再没对他说起过。
眼见着他又陷入沉思,方临渊微微一顿,继而抿了抿嘴,露出个笑容。
“算啦,我就是随口一问。”他说。“你若是不想告诉我,也不用为难。”
他面上笑得大度,但若说心里没有一点别扭,那是假的。
这样的隐瞒和回避总会将人之间的距离拉远。
若只是寻常的关系,这是基本的隐私与礼貌,他是不便打探的。
但面前人是赵璴……
罢了,这毕竟也是赵璴的自由。
方临渊微不可闻地轻轻呼出一口气,正要继续饮羹,抬眼时却见赵璴在看他。
他下意识地便要眼神躲闪,却听赵璴开了口。
“我不是想隐瞒你。”只听他说。“我只是觉得……这些事,你不知道为好。”
方临渊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为什么?”他也直接问出了口。
便见赵璴沉吟半晌,说道:“因为我不说,你也能猜得出来,他们二人走到如今的地步,是在我算计之中。”
方临渊点了点头,并不知自己此时眼神如何清澈。
他只见赵璴看着他,片刻轻轻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于你我而言,他们是君是父,算计他们,是为不忠,为不孝。”
再开口时,赵璴的声音又轻缓了几分。
“你不知情,这些便与你无关。你不知我的计划,自然也没算计过他们。”
他的眼神柔软极了,抚摸方临渊头发时,像是在仰头看向太阳一般。
方临渊却不由得问道:“那你呢?”
赵璴微微一顿,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微一偏头,沉吟片刻,继而答道。
“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不怕这些。”
“你是。”方临渊却几乎在他话音落下之际,脱口而出。
便见赵璴轻轻笑了一声,嗓音带着令人震颤的低哑,听起来教人耳根发软。
“只是你与别人不同。”
只听赵璴的声音里带着缱绻的笑意,轻轻说道。
方临渊却笃定地摇了摇头。
“他们反目的缘由,是你凭空捏造的吗?”他问赵璴。
赵璴摇了摇头。
“那么,你只是在反击而已。他们有错在先,凭什么你不愿忍气吞声,便算不得好人呢?”方临渊说。
赵璴微微一愣。
这话放在从前,他听见是要笑的。他赵璴是好人?只怕是谁瞎了眼睛。
可现在,对上那双清润的眼睛,他却微微怔愣出神,像是仰视许久的光亮,竟当真照入了森冷的洞窟。
便见方临渊神色认真,接着说道。
“先贤都说,论迹……那个……什么心的。”
方临渊微微一顿,庄重的神色里隐约露出几分窘迫的尴尬。
“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只听赵璴平缓地替他补足了那句话。
“对呀!”方临渊当即说道。“你自己也读过这句话,想必也该明白的。从我认识你起,你确做过那样多的好事。若你说自己不是好人,那么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贪官污吏,又是什么呢?”
自然世上凡是人,都是污浊丑陋的,唯独只有一个方临渊,干干净净。
赵璴在心里这样想着。
却见方临渊正色道:“你要是妄自菲薄,那岂非是说我眼光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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